糊涂仙妻妙凡夫  第五章
    但,有人可以發燒燒那麼久嗎?


    十五天,半個月!發燒這麼久,腦子恐怕燒壞了吧?晨星難過地想。


    本來她是很想去探望瑞蓮,看看她的情況,但江俊卻對她下禁令,不許她踏入瑤翠館一步,以致她接連兩次闖關都無功而返。


    她不明白,瑞蓮是個昏迷不醒的病人,對她並沒有危險性,為什麼江俊不許她靠近呢?


    “少夫人,少夫人,好消息呀!”


    晨星抬頭一看,是她的丫環綠雲急喘喘地跑過前園向這邊的涼亭來了。


    “什麼事呀?”她也大聲叫,有些期待這個好消息。


    “老……老爺和少爺來看你了。”綠雲氣喘吁吁地站在亭前的台階上。


    “我還以為什麼事呢!你干嗎為這種小事跑得這麼急呢?”她好笑又好氣地看著綠雲,爹和明生找她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不……不是啦!是少夫人的爹呀!”綠雲再次解釋。


    晨星皺眉,“爹找我做啥?我又做錯了什麼嗎?”她記得沒有呀!


    “不,是你親生的爹和哥哥呀!”


    “是項興?”晨星驚呼,忘形地拍桌而立。


    “少夫人,你這樣直呼父親名諱……不大妥當吧?”綠雲好心地提醒她。


    “是我爹項興和我哥項瑜邦嗎?”晨星興奮地步下台階。


    “是呀!少夫人,你一定很想念他們吧?”綠雲笑開了,內已正在感動著。


    “太好了,我終于可以看到他們長什麼樣子了。”晨星高興地拍手,完全忽略了綠雲的一臉愕然,“綠雲,他們長得好不好看?”她問。


    “呃……”綠雲難以回答,沒料到少夫人只是好奇于他們的長相。


    “怎麼樣?”興高采烈的她不想放棄。


    “少夫人,听我說,還不如親眼去看看。”綠雲勉強地賠笑,“他們現在正和老爺在大廳里呢!”


    “好,那我馬上去。”還沒說完,就已邁開腳步奔去了。


    ※※※


    晨星興沖沖地沖進大廳,開口就大叫︰“我爹和哥哥在哪里?”滿是期待的雙眸四處搜尋,最後將目光凝注在江俊身旁的兩名陌生男子,“該不會是你們吧?”她笑。


    那兩名一老一少的男子很勉強很勉強地點頭。


    “晨星?”項興喚得有點遲疑有些陌生,似乎不怎麼確定晨星就是他的女兒。


    一旁的江平看得頻頻皺眉,心下也猜出了個譜了。


    “爹。”晨星高興地叫,毫不遲疑地跑向項興,但那名應該是她哥哥的男人卻伸臂擋住了她。


    “晨星,你的事,我已經听王媒婆說過了。”項瑜邦的口氣冷冷的。


    “你是哥哥?”晨星對他眉開眼笑,絲毫不覺得他的態度異常的冷漠。


    項瑜邦微微點頭,“看來你過得不錯。”他銳利地打量著她。


    “是呀!”晨星用力點頭,“江家的人都對我很好的。”


    “看得出來。”項瑜邦譏誚地揚起嘴角。


    “這都得感謝你肯將這麼好的妹子嫁給我。”江平走上前去摟住她的腰,並且眼帶挑釁地迎向項瑜邦。


    項瑜邦略帶驚訝地瞥向他,“你真是有雅量,我們才正覺送一個病人進江府相當失禮呢!沒想到大學士你是這麼個放任濫竽充數的人。”


    江平臉上青筋暴露。


    “邦兒,你這樣太失禮了,還不道歉!”項興在後頭嚴斥。


    “是的,爹。”項瑜邦向父親微一頷首,然後傲然地揚起眉向江平略微躬身,“妹夫,恕我失言了。”


    “你的言行是失當了。”江平冷聲說道,腔調轉為嚴峻的冷傲,儼然一副不可侵犯樣,“不過看在晨星分上,我原諒你,但我要告訴你,我——不是濫竽充數。”


    “你們在說什麼?”晨星疑惑地打斷,“還有,濫竽充數是什麼意思?”


    “晨星。”項興揚聲喚她。


    “什麼事,爹?”


    “女孩子家,應當多听多學,少說話。”他以父親的口吻教訓女兒。


    “是嗎?”晨星求證似的望向江平。


    江平直勾勾地望向項興,“岳父,晨星已是我的妻子了。”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了,他不要項興來管閑事。


    “明生,他是晨星的爹呀!”江俊大有責怪之意。


    但江平的眼光仍未曾稍離項興,灼灼的目光看得項興不得不偏頭移轉目標,似是心有所不安般。


    “我是在為岳父分憂呀!”江平冷靜地應道。


    “那你這憂是白分了。”項瑜邦不客氣地奚落。


    “邦兒。”項興心驚膽跳地低呼。


    “可否請你解釋清楚。”江平挑高眉,一副看好戲的心態。


    “賢婿,你別听邦兒胡說。他年少無知,說話顛三倒四,你可不能當真呀!”為了加強效果,他佯怒地指向項瑜邦,“你說話不經三思,說辭含義不清,你該向你妹夫學學才是。”


    “是的,孩兒知道。”項瑜邦接著轉向江平,“請大學士賜教。”他打了個揖。


    “不敢.不敢。”江平也回了個揖。


    “你們為什麼說這些廢話呢?”晨星音量不小地問,“你們明明就不是這樣想的呀!”


    “晨星?”項興與江俊同時低呼,尷尬得很。


    “你知道我們心頭想什麼嗎?”江平擔憂地問,擔心晨星如果真能探知項瑜邦的心意,那一定就知道她並不是真的項晨星。因為項瑜邦一開始的言行就是不把晨星放在眼里。


    “妹夫,你在說夢話嗎?”項瑜邦嘲弄地睨著他。


    但江平不管他,一心只在乎晨星的反應。


    “我……我不知道。”晨星訕訕地低下頭,聲音愈來愈小,“我只是這樣覺得,我大概說錯了吧?”一副甘願受罰的模樣。


    江平頓時松了口氣,抬起頭來望向項興,“岳父遠道而來,想必累了吧?小婿已在悅乎樓為你們備好了房。岳父是否想先去歇息一下?”


    “也好,也好。”項興贊同地點頭。


    “哼。”項瑜邦卻不領情地冷哼一聲。


    ※※※


    “晨星?”走在她身邊的江平突然嚴肅起來。


    “什麼事?”晨星停下來嚴陣以待,以為他要宣布什麼大事。


    “你爹和你哥很喜歡開玩笑。”他鄭重地說。


    “那又怎麼樣?”


    “所以他們一定會說些你听不懂的話。”他接著解釋,期盼這步棋先下他們一著。


    “沒關系,我會問清楚的。”有疑惑就問,是江平教她的,她一直奉為圭臬。


    “這你就不用問了,他們的答案一定也是騙你的。”就暫且當晨星是真的認定自己是項晨星吧!


    “為什麼他們要騙我呢?”晨星蹙眉。


    “這……這是因為他們要考驗你是否聰明如昔,分辨得出他們說的是真是假。”這個借口應當編得還可以吧?


    “我一定分不出來的。”晨星大感困惱,“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認為我還是很聰明?”雖然她對父兄沒什麼感覺,但基于一個做女兒的自覺,她可不想讓父兄失望。


    江平咧嘴一笑,“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把它們當作是真的。”


    “可是它們是假的呀!”听得晨星猛搖頭,疑惑更深了。


    “你心里知道就好。”江平的笑容更擴大,心里好不得意。


    “咦?這樣不就表示我很笨?”她不信地低呼。


    “錯。”江平笑睨著她,“現在女子惟父命是從,父親說什麼,女兒就信什麼,如果敢違抗,那就是笨了。”


    “那我干嗎去分什麼真假?”她奇道。


    “不分就太愚蠢了。”他搭上了她的肩,進一步為她闡明,“就好像如果爹堅持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那我就會點頭,可是我會跟別人說太陽是從東邊出來的。”


    “就好像爹要趕瑞蓮出去,你們表面上不反對,卻暗地里幫助瑞蓮一樣。”晨星頓有所悟。


    “聰明。”江平贊賞地拍著手。


    “好奇怪。”晨星不禁低哺,十分不習慣這麼奇特的行為模式。


    “習慣就好了。”江平鼓勵地對她一笑。


    ※※※


    丙然如江平所料,項家父子對晨星采取了行動。


    首先,項瑜邦趁晨星獨自在花園漫游之際,現身阻攔她,並借詞“我們該好好談談”延請晨星上悅乎樓同見爹親。


    懊來的終于來了。


    晨星雖然不安,但仍鼓起勇氣答應,並抬頭挺胸踏著輕盈的步伐尾隨他。並不斷將江平的訓誡重復在腦中播放。


    不要怕,你一定會成功的。她如此鼓勵著自己。


    在緊張憂心之際,時間總是過得仿佛很快。


    不消一會兒,他們已經進入項興在悅乎樓中的客室。


    “爹!”晨星迎面嬌聲一喚。


    項興點頭,臉上只有冷淡,沒有一絲溫煦。


    砰!


    門在後頭被項瑜邦用力關上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不可免地嚇著了晨星,且令她花容失色地回頭嬌嗔︰“大哥,關門需要這麼大力嗎?”


    “我不是你大哥。”他漠然地撂下這句話,徑自選了張椅子坐下。


    “咦?”晨星大感驚疑,她明明記得王媒婆說她有一個哥哥叫項瑜邦的呀!“那你是我的什麼人?”她沖口而出。


    項瑜邦冷笑一聲,不屑回答。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項興捋須而問。


    什麼名字?晨星皺眉,又想起江平所說的——他們很喜歡開玩笑。


    “我姓項名晨星。”她巧笑倩兮地應,假裝他的問題很平常。


    “不,我是說你的真名?”


    “項晨星。”她笑容不變。


    “好一個死皮賴臉的女人。”項瑜邦冷哼一聲。


    晨星不贊同地看向他,“雖然我知道哥哥有權利可以罵妹妹,但你罵這麼難听,難道不怕我傷心?”


    項瑜邦給她一個白眼,“說得好像是真的一樣。”


    “我本來就是說真的。”晨星毫不客氣地頂回去。


    “姑娘,”項興連忙插進來,“你的事我都听王媒婆說過了,我想你這麼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苦衷?他們到底想開她什麼玩笑?她狐疑地等他們繼續開演。


    “我知道一個女孩子孤身過活挺不容易的,”項興繼續詳述他的見解,“所以,我並不怪你會這麼做,畢竟江家是個好門戶,明生也是個好丈夫,女孩子家最想要的也不過是這些了。要怪也只能怪晨星任意妄為,身在福中不知福。”接著長嘆一聲。


    好玩。晨星眨著她那雙晶亮的黑眸。


    “我不相信你真的失憶。”項瑜邦冰冷地緊抿著唇,一雙精眸似要將晨星看透似的,“你充其量也不過是個騙子或貪圖富貴的愚婦而已。”


    “你的眼神好恐怖。”她只在意他那似要殺人般的雙眸。


    “怕我?”他嘴角一揚,掩不住得意地說,“很好。”


    “邦兒,別欺負人家姑娘。”項興輕斥,又轉回頭平淡地說︰“放心,我們也不是來拆你的台,反過來我們還得感謝你為項家遮掉了一件丑事。”


    “但,在我們談好一切之前,我們得先確定你是不是甘願滿足于做江平的妻子?”項瑜邦嚴肅地看著她,深怕在這副天真的表象下隱藏了一副蛇蠍心腸,若不幸因此為江家引來禍事,項家人于心何安?


    “嗯!”晨星立刻點頭,對這一點,她可是毫不懷疑。


    “很好,”項瑜邦冷哼一聲,“算你上輩子福修得夠,但我警告你,千萬別做了逾矩的事,否則……我不會饒過你這個弱女子的。”他接著狠狠地警告。


    晨星皺眉,覺得他們開的玩笑很復雜,讓她有一種難以捉模的感覺。


    “你們到底在講什麼?”她老實地問。


    “你不用裝傻了。”項瑜邦不客氣地奚落。


    晨星立刻不服氣地挺起胸膛,裝出一副肯定的模樣,“我明白了。”她假正經地說。


    “這樣太好了,”項興插進來道,一副滿意安適的模樣,“從今以後,你繼續做江家的媳婦,安心繼續做我的女兒,我們再也不要提起"你是誰"。”


    本來不就該是這樣子了嗎?晨星蹙眉。


    還有,那句“再也不要提起你是誰”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開玩笑說她不是項晨星?


    是了,一定是這樣。晨星突然頓有所悟。


    “笨女人!”項瑜邦突然大吼,“我爹已經收你為義女了,你還不跪下拜見。”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義女?


    但她是他的親生女兒呀!吧嗎多此一舉收她為義女。干嗎?親上加親嗎?


    可是想到江平說的,她又不禁擺出一副受教的恭順模樣,接著盈盈低身一拜,“爹!”她甜甜出聲。


    “好,很好。”項興滿意地笑了。


    只有項瑜邦仍是滿臉的厭惡與嘲弄。


    ※※※


    頂著沉昏的腦子走出悅乎樓,她立刻想找到江平將適才發生的所有一切與他分享,並聆听他聰明獨到的見解,弄清楚她爹和大哥這樣開她玩笑的用意何在?


    但在經過瑤翠館時,她卻意外地听到一陣怒罵。


    “胡說八道,你們這些長舌婦別再鬧了。”


    仔細一听,原來是江英的聲音。


    掩不住好奇,她悄悄靠近,伸出頭去一探究竟,不意外地看見江英正怒容滿面地在花海前怒斥三個丫頭。


    “這是真的,我們親眼看到的。”其中一名丫頭哽咽地辯白。


    “這種事是不可能的,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定是你們做的。”他怒目指責。


    “不,不是我們。”一陣惶恐的辯白。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晨星不自禁地移近腳步。


    “不是你們,還會有誰?整個瑤翠館進進出出的,除了大夫就只有你們三個。”


    “但,少爺,我們真的沒做……”


    “狡辯,除了你們還會有誰?”他吼得更大聲。


    “你們到底在吵什麼?”晨星終于忍不住出口了。


    嚇!


    同時嚇了四個人一跳,他們料也料不到會有人在此刻靠近瑤翠館,尤其這個人還是少夫人。


    “大嫂,你來這里做什麼?”江英立刻沉下臉。


    對喔!她是被禁止靠近這里的。


    “我……我是來找你的。”她尷尬地笑了笑。


    江英一听,臉色大變,像是被嚇慘了。


    “少夫人,”丫頭們仿佛見到救星般地哀呼祈求憐憫,“少夫人,你一定要替我們洗清冤情呀!”


    “什麼冤情?”晨星大有興頭。


    “大嫂,這不是你該管的。”江英阻止道,語氣已較適才和緩很多。


    “少夫人,你看。”一名丫頭迫不及待地撿起地上的一方白巾湊到晨星面前。


    她低頭一看,那一方白巾其實也無啥奇特,比較特別的是上面染有一片綠色的污漬。


    “看什麼?”晨星不解。


    “瑞蓮小姐的血是綠的。”丫頭們沖口而出。


    “胡說八道。”江英喝斥,揮舞著雙手表示他的憤慨。


    “真的?”晨星訝然低呼。


    “大嫂。”江英震驚地看向她,不敢相信她會有此一問,似乎不覺那是不可能的。


    “少夫人?”丫頭們感恩地看著她。


    晨星翩然一笑,“我還以為血是紅色的呢!沒想到瑞蓮的會是綠色。”


    “大嫂。”江英近乎申吟,“血本來就是紅的。”他低嘆著指導她。


    “是嗎?”晨星偏著頭,“那為什麼瑞蓮的血會是綠的?”


    “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她們三個在搞鬼。”他斷然聲明,死瞪著眼前被駭得怯怯的丫頭。


    “少夫人,那真的是小姐的血呀!”有人委屈得哭了。


    “這……”晨星實在不曉得該相信誰。


    “本來是紅的,後來就慢慢變綠了。”另一個也出聲了。


    “我們三個一起看到的。”最後一個也出來聲援。


    “荒唐,你們說謊也要有個限度,你們以為我會白痴到相信瑞蓮是個妖怪嗎?”


    “妖怪是什麼?”晨星駭然問,無法忽略這兩個字在她心頭造成很大的沖擊。


    “不是人的怪物。”他簡短答道,回頭繼續他的訓斥,“瑞蓮現在身負重傷昏迷不醒,你們還這樣害她,你們……”


    不是人的怪物?


    晨星蒼白著一張臉,全身不由自主地僵硬,好像來到冰冷的冰原中一般。


    這句話好熟悉,熟悉得令她的心好疼,好像皮鞭般,無情地撕扯著皮肉……


    為什麼?


    “少夫人。”一名丫頭撲了過來,哀求地摟著她的腰,令晨星猛然回醒。


    “少夫人,我帶你去看,看了你就會相信了。”急急忙忙地就要拉她。


    去看瑞蓮的紅血如何變成綠血嗎?晨星想著那幅畫面。


    “不行。”江英擋住她們的去路,“少夫人不能進瑤翠館。”他鄭重重申。


    晨星看著他,“我要去。”她以難得堅定的語氣陳述。


    “不行,爹吩咐過的。”他也不相讓。


    為什麼不能?她只是想看看瑞蓮,想弄清楚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畢竟嚴格說起來,瑞蓮是因為她才受此苦難的,她怎能棄之不顧?


    “少夫人……”丫頭們哀求地出聲。


    一股憤怒隱隱地進發,讓她一改平常天真嬌弱的儀態。


    “那你就擋擋看吧?”她硬聲道,用力扳下他的手,徑自越過他朝瑤翠館行進,身後跟著那三名歡天喜地的丫頭。


    “大嫂!”江英又趕緊追上,擋在她們身前,“大嫂,請你不要再為難我了。”


    晨星抬起閃著淚光的星眸,嘶聲喊叫︰“不要阻止我,我一定要去看瑞蓮。”語氣中沒有哀求,只有堅定的決心,但淚眼汪汪的面容卻顯得嬌弱,看得江英不由心一蕩,面孔不禁驀然轉紅。


    “大嫂,我這是在為你著想呀!”他仍試圖堅持下去。


    “我不會讓瑞蓮再有機會傷害我了。”她大力推開他繼續行進。


    江英這次不再追過去阻止了,他只是重重嘆了口氣,讓滿腔無奈盡皆形諸于聲,讓心頭那分若有似無的彷徨愛慕慢慢歇止……


    眼看她們的身影將隱沒于門後,他這才意興闌珊地抬起腳步尾隨過去。


    ※※※


    窒悶煩熱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刺鼻的藥草味,還間雜著一股不容忽視的血腥味。


    凌亂的內室中到處雜放著藥罐、藥草,還有一些染滿綠渣的布條。


    這里已經今非昔比了。


    晨星皺著眉打量著這一切,不禁感嘆起人心思變之快︰當主子是天之驕子時,這里窗明幾淨,井然有序;但當主子即將遭棄,再也沒人費心打理這美麗的樓館了。唉!落得如此下場,她真為瑞蓮感到難過。


    走到她床邊,她凝目俯視著瑞蓮紅潤的臉頰,“她的傷勢如何?”她問,心頭不知為何驀然揚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小姐的傷全好了。”


    “全好了?”她皺眉,全力壓下心頭的那股異感。


    “是呀!小姐的傷口好得很快,不到五天就全愈合了。”


    “那她為何昏迷不醒?”晨星不明白。


    “大夫也說很奇怪,小姐沒有理由高燒不退呀!”


    晨星偏著頭,“那你們如何拿到她的血試驗呢?”既然沒有傷口,那又何來的鮮血。


    “很簡單。”突見其中一名丫頭從一堆凌亂的雜物下,抽出一把短刀,信步走到瑞蓮床邊……


    “你要干什麼?”她驚駭地看著那丫頭拉起瑞蓮的手,就要刺下……


    “住手。”一聲暴喝乍至,是江英跨步而來,“你在做什麼?打算弒主嗎?”就要向前奪下凶器。


    “少夫人,這是惟一的方法了。”那丫頭及時用力一刺,殷紅的鮮血立即滲出。


    “大膽奴才。”江英咆哮,用力甩出一巴掌,打得那丫頭狼狽地傾倒在地上啜泣不已。


    晨星一時看傻了眼,茫然得不知所措。


    倒是另一名丫頭勇敢犯難,奮不顧身地撕下一截白布,沖上前去擦拭瑞蓮指上那些微的血跡。


    “少爺,你看。”那丫頭揚著手上的白布,仿佛那是能救命的證物般。


    可惜,那上頭的血漬仍是殷紅的。


    “看你的頭。”他一把奪過那截布,怒目狠瞪著眼前怯怯的三名丫頭,“明天,你們就給我卷鋪蓋走路,我們江府容不下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丫頭。”


    “少夫人。”丫頭們“噗”的一聲跪下,啜泣地轉向她,“我們只是想證明而已,求少夫人千萬別讓我們被趕出去。”


    “這……”


    “住口。”江英揮舞著手臂,“別以為少夫人心軟,就可以留在這里……”


    “萌生,你……咦?萌生,你快看看你手上的那塊布。”晨星驀然驚呼,雙眸陡然睜大。


    乍听大嫂如此驚呼,江英當真下意識地往手上瞧去。


    不知在何時,那布上的鮮紅血漬竟皆轉成綠色.令人驚恐的妖異色彩,看得人頭皮發麻。


    江英再也說不出話來,拿著那布的雙手竟猛烈顫抖,甚至無力地任憑它落地。怎麼可能?瑞蓮的血怎麼可能是綠色的?難道她不是人嗎?


    “少夫人,你看,我們沒有說謊呀!”相反于他們,丫頭們倒是喜滋滋的。


    但晨星卻听若罔聞,茫然的神志不由得回到數天前,她的夫君拆卸下她傷口上的布條時,而條上也有著同樣色彩的綠。那是她的血嗎?


    難道她的鮮血也會變成綠色的?


    她又不禁想起江平的那句——瑞蓮或許能沾上你的光……


    是她讓瑞蓮變成如此的嗎?但她什麼也沒做呀!


    她的腦中又浮現她幫瑞蓮止血時,她手臂上的鮮血汩汩流下……啊!她的血與瑞蓮的相混了。


    “天,是我害了她。”她訝然低呼,臉色變得蒼白。


    “少夫人,你過來看。”不識好歹的丫頭們興匆匆地拉她到床邊,並舉起瑞蓮的手湊到她眼前,“你看,一點傷痕都沒有。”


    “不可能的。”江英竄了過來,湊近一看,的確,剛才鮮血流滲的手指頭早已不見傷痕。怎麼可能?他慌亂地想要尋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晨星悄然地退了下去,臉色也更形蒼白,因為她朦朧地意識到瑞蓮已非昔日的她,反而變得跟她相似。但這種轉變好嗎?


    一股寒冷的戰栗由背底迅速地向上竄升。


    她不明白這恐懼,也不願去追尋透徹。


    “是你們對不對?”江英又把炮口對準了她們,“是你們使計弄出了這一切,對吧?”這是惟一合情合理的解釋了。


    “不,我們沒有,是小姐變了,變成妖怪了。”丫頭們委屈地哭叫著。


    妖怪?晨星的心頭一震,對這字眼竟有深刻的傷痛。


    轟!轟!


    整個地面竟然動搖了。


    地震。晨星直覺地想到。


    “地牛翻身了,地牛翻身了。”丫頭們鬼叫著。


    但一種詭異的情況接著發生了,晨星親眼目睹到桌上的燭台凌空升起,以歪斜的飛行姿態朝那名口出“妖怪”之語的丫頭襲去。


    砰!那燭台擊中目標,造成那丫頭的鮮血自額角流下。


    就在此時,地震停止了。


    “瑞蓮,真的是你?”江英駭然地轉身問著床上熟睡的人兒。很明顯,他也目睹到凌空飛行的異象。


    “是小姐打的!”丫頭怪叫著。


    “小姐是妖怪!”


    “快走,不然會被小姐殺了。”


    晨星捂著口,無助地由著丫頭們奪門而出,心頭七上八下地彷徨著。


    罷剛那是瑞蓮的力量嗎?應該不是吧?


    但晨星的腦子里卻又直覺地認定是她,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完全憑的是直覺。


    若她真的有那個力量……那太恐怖了。她要殺她簡直是易如反掌了。


    “瑞蓮,若真的是你,你就證明給我看呀?”江英叫囂道,心情已漸趨穩定,因為他一直在說服自己相信——剛剛那一切只不過是湊巧罷了。


    “萌生,我……我要回……啊!”晨星睜大的雙眸目睹剛剛那把短刀凌空升起,尖銳的刀鋒直指向她的心窩。


    “大嫂,快走。”江英暴喝。


    但來不及了,那把短刀如箭般的急射而去,去勢凌厲,不像剛才那燭台的緩慢。駭得晨星手腳發軟,難以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刀鋒愈來愈近、愈變愈大。


    “不……”她尖叫,再也忍受不住地閉緊雙眸,滿心不情願地等待死神到來。


    但,這一刻好長……


    “大嫂?”一個力道拉扯著她的臂膀。


    晨星遲疑地睜開雙眸,那把短刀就在她眼前不到五寸處停住,銀亮的刀身閃爍著死氣。


    “不要。”她抗拒地尖叫,叫聲未落,就見到那短刀“鏘”一聲直墜下地,刀鋒直刺地面,竟沒至刀柄。


    這又是怎麼回事?它怎麼會掉下去?


    “大嫂,快走。”江英見機不可失,立刻拖著她就往門口走。


    才剛踏出門檻,身後的門就戛然合上。


    江英拖著她的去勢更急,嘴邊更是心有余悸地叨念︰“剛才實在好險,你差點就沒命,下次再也不許你靠近瑤翠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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