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請負責  第七章 玉佩丟失的真相
作者:唐歡
    “掌櫃,把我們訂的東西都拿出來的吧。”入座飲了茶,慶姨娘道。


    掌櫃喚了一聲,立刻有小二捧著一套方正的匣子出來,鄭重地擺在董慕妍面前。


    匣蓋開啟,交相輝映,董慕妍只覺眼前明晃晃的,就像瞧見了刺眼的太陽。


    “這是一套珍珠與紅寶石交瓖的薔薇簪子,”掌櫃道︰“最適合董大小姐佩戴了。”


    “這珍珠顆顆圓潤,紅寶石艷紅光亮,”慶姨娘贊嘆,“樣子新,正配咱們大小姐的年紀,且戴進宮里也不丟顏面。”


    “確實漂亮。”董慕妍不由點頭道。


    她本來害怕慶姨娘又使壞,但現在看來,對方確實是下了血本。如此一套首飾——六支簪子,外加兩支步搖,貨真價實的貴重。


    “不妥。”不料,澹台浚卻凝眉道。


    不僅董慕妍,慶姨娘和絛翠軒掌櫃都沒听清。


    “公子,你說什麼?”


    “這一套苜飾,絕不能佩戴入宮。”澹台浚鄭重答道︰“否則,只會讓太後厭棄。”


    “為何啊?”董慕妍問道。


    “太後十分討厭薔薇花,宮中也不許種植薔薇花,”澹台浚答道︰“若是戴了薔薇款式的首飾,恐怕會惹太後不喜。”


    “薔薇花這般美麗,為何太後會不喜?”董慕妍問道︰“莫非有什麼特別的緣故?”


    澹台浚遲疑了片刻,只答道︰“太後說薔薇花有刺,容易傷人,所以不喜。”


    “莫非……那個傳聞竟是真的?”一旁的絛翠軒掌櫃很錯愕,“早就听聞太後不喜薔薇花,還當是誤傳,原來竟是真的!”


    “掌櫃也听過?”澹台浚微微眉。


    “听聞太後當年還是德妃之時,曾與崔昭儀爭寵,那崔昭儀生平最喜歡薔薇,閨名里也帶著一個薔字,所以太後一直不喜薔薇花。”掌櫃說出自己從前耳聞的消息。


    “還有此事?”董慕妍驚訝,“掌櫃,方才你為何不提醒我們,還把這套首飾給拿了出來?”


    “小的以為只是傳聞,不必當真,”掌櫃連連道歉,又說,“況且此事……小的早告訴過慶姨娘了,姨娘,是吧?”


    “啊?”慶姨娘身形一僵,“掌櫃什麼時候告訴過我的?”


    “姨娘來預訂首飾時,小的就提醒過你了,”掌櫃急忙申辯,“怎麼姨娘不記得了?當時你明明說不打緊的啊!”


    “我……”慶姨娘滿面窘色,“我真不記得了……有嗎?你有告訴過我嗎?”


    這話一听,董慕妍便知是怎麼回事。呵,她說呢,慶姨娘怎會忽然如此好心,巴巴地送她這樣一份大禮,原來不過是個陷阱而已。


    還好,她今日請了澹台浚來,也不知他看了眼前的情形有沒有明白一些什麼,能否了解她被慶姨娘刁難的處境,對她憐惜一分。


    他依舊不動聲色,臉上不顯任何情緒,不過他微微側身看了她一眼,目光里似有不同以往的神色。


    “這套薔薇苜飾是買不了了,掌櫃,你也別急,”董慕妍從容道︰“我們再挑別的就好。”


    “最近預訂首飾的人太多,”掌櫃露出為難之色,“雖還有些存貨,但像這般華貴的實也太少,怕入不了董大小姐的眼。”


    “听聞掌櫃有收藏舊首飾的習慣,”董慕妍微笑道︰“若無新的,舊的也行。”


    “舊的?”掌櫃一怔。


    “對啊,只要東西貴重,不論新舊皆可。”董慕妍道︰“像是一些前朝的古件,佩戴起來更顯格調。”


    “對啊!”掌櫃恍然大悟道︰“董大小姐倒是提醒了我,這里有好些現成的東西,原也是達官貴人們訂制後未來取的,都不比宮里的遜色,小的都拿出來給小姐瞧瞧。”


    “舊的?”慶姨娘凝眉道︰“大小姐,若如此,還不如老太太的呢。”


    “姨娘本說要送我東西,怎麼反悔了?”董慕妍似開玩笑道︰“反正來都來了,咱們也開開眼界,看看掌櫃都收了些什麼寶貝,豈不好嗎?”


    “我哪里是要反悔呢。”慶姨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解釋道︰“只怕挑不到好的,耽誤了時間。”


    “不如瞧瞧吧,”澹台浚順口幫董慕妍說了一句,“我也想看看掌櫃收藏的寶貝,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他都如此說了,慶姨娘更不好反駁。


    只一會兒功夫,掌櫃便命小二將壓箱底的東西都尋了出來,逐一擺在董慕妍面前,供她隨便挑。


    “既是古董,不如挑一套白玉首飾吧。”董慕妍道︰“古樸典雅,太後或許會喜歡。”


    “記得有套羊脂玉的簪子,還有手鐲、耳墜,十分齊全。”掌櫃靈機一動,“對了,便在這里!董大小姐你瞧瞧,臘梅的樣式,不顯老氣,有些可愛。”


    “臘梅?”董慕妍垂目道︰“記得我小時候可喜歡紅梅了,屋子里有好多紅梅圖,不過最近覺得臘梅也很可愛。”


    “對啊,小姐最喜歡梅花了。”蓮心上前道︰“奴婢瞧著這套首飾與小姐很配啊。”


    董慕妍含笑,將那玉簪子拈起來仔細觀賞,這白玉的色澤中透著一點兒黃,倒與臘梅極為相似。


    “就選這套吧,”董慕妍對掌櫃道︰“錢能少算一些嗎?怕我姨娘太破費。”


    “大小姐既喜歡,再多的銀子我也要付啊!”慶姨娘在一旁,不情不願地道。偷雞不成蝕把米,她臉上終歸流露出些怨恨。


    “待小的先清點下究竟是幾件東西,年月太久,小的都不記得了。”掌櫃往匣中細數,“簪子六支、耳墜一對、手鐲一對……噢,怎麼還有一塊玉佩?這玉佩哪里來的?”


    此話一出,引得諸人矚目,只見掌櫃從那絲絨墊子底掏出一只雪白物件。


    “這哪里來的?”掌擔問小二道︰“似乎跟這些首飾並非一套的?”


    “這……”小二也迷惑,“想是收拾東西的時候錯放了,這個獨件兒也不知什麼時候收的,因也是白玉所制,便歸了進來。”


    澹台浚本淡淡地瞧了那匣中一眼,不過湊個熱鬧,然而剎那間卻變了臉色。他二話不說,一個箭步上前將那玉佩一把搶了過來,緊握在手中凝視。


    他厲聲問道︰“這到底哪兒來的?”


    “小姐……”蓮心拉拉董慕妍的衣袖,“這好像……是咱們丟失的那只鴛鴦玉佩。”


    “咱們的那塊?”董慕妍詫異,“咱們丟的東西怎麼會在掌櫃這里?蓮心怕不是你看錯了!”


    “奴婢從前負責收拾小姐的穿戴,這東西從小就瞧慣了,哪里會有錯?”蓮心道︰“小姐病了這一年,怎麼連這玉佩都不認得了?”


    “這……真是我那塊?”董慕妍依舊難以置信的表情,“鴛鴦玉佩多有相似,可別冤枉了別人才好。”


    “是它。”澹台浚卻低沉地回答她,“就是丟失的那塊。”


    掌櫃一臉迷惑“澹台公子,小的沒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掌櫃不明白?”蓮心一時氣憤不已,高聲道︰“我們府里丟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絛翠軒?這可是我們小姐與澹台公子的訂親信物,意義非凡,絛翠軒難道是賊窩?專收賊贓?”


    “冤枉啊——”掌櫃大駭,“小的真的不知這東西從何而來,好端端的,怎麼就成賊贓了呢?”


    “掌櫃……”小二卻怯怯地提醒,“這東西大概是從當鋪里收來的,您忘了?每個月底您都會去當鋪轉一圈撿撿漏,按入庫時間推算,應該就是了。”


    “是哪間當鋪?”蓮心打破沙鍋問到底,“京中竟有銷賊贓的當鋪?”


    “小的通常去的就是……”掌櫃轉身看著慶姨娘,“慶姨娘兄弟開的當鋪啊!”


    慶姨娘滿面震驚,“掌櫃你可不能亂講話!我兄弟開的當鋪清清白白,哪里來的賊贓?”


    “掌櫃你可記清了,這玉佩確是在當鋪里收的嗎?”澹台浚追問道


    “小的每次去當鋪收東西,只叫當鋪給打包了一並拿回來,交給小二歸類。”掌櫃道︰“也不記得究竟是哪一次入的這玉佩,也並沒有什麼帳目可查,除非是價值連城的物件才會單獨記錄,可這玉佩……澹台公子,說句不敬的話,這也不是麼稀罕質地,故而小的真的沒什麼印象。”


    澹台浚擰著眉,沉默不語,四周氣頓時肅殺起來,讓人不寒而栗。


    慶姨娘不由得瑟瑟發抖。“澹台公子,”她顫聲道︰“真不是我兄弟!就算我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此等事啊!”


    “姨娘一向欺負我們小姐好脾氣,”蓮心忍不住插嘴道︰“這一年來,趁著我們小姐病著,不知從我們屋里搜羅去了多少東西,何止一塊玉佩呢?”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慶姨娘叫道︰“沒憑沒據的,就敢信口雌黃!”


    “姨娘若不服,回府之後咱們便一同去找老太太,”蓮心道︰“全憑老太太定奪就是!”


    “你這丫頭……”慶姨娘一向能言善道,這會兒卻百口莫辯,頻頻對著董慕妍哀求道︰“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這究竟是何緣故,事情未弄清之前,還請暫且不要對家里提起,我保證一定叫我兄弟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請大小姐寬限幾天!”


    董慕妍不語,半晌才淡淡笑道︰“姨娘言重了。終歸我是相信姨娘的為人。這事兒便交給姨娘去,我倒無所謂,但總要澹台公子一個交代,畢竟玉佩是澹台夫人生前所留之物。”


    “是,是。”慶姨娘難得滿臉老實,頷首道︰“我一定會把此事辦,一定。”


    董慕妍順勢瞧著澹台浚,見他亦正瞧著她,目光兩相交觸,很快又收了回來。


    事後,澹台浚客氣地說要送她回府。


    董慕妍並不想馬上與慶姨娘回董家,打算繞道去一趟彩均坊,澹台浚便一路將她和蓮心送到彩均坊。


    彩均坊對澹台浚而言也算熟門熟路了,既然來了,好歹董慕妍要他喝杯茶,她本以為他又會是那副不情不願的模樣,不料這次他倒不扭捏,隨她在待客堂坐下,語氣輕松地聊了起。


    “董小姐這沏的是甜茶?”秦掌繡命人將茶水奉上,澹台浚飲了一口,甚為好奇地道︰“在下從沒喝過這樣的茶。”


    “哦,對了,”董慕妍這才憶起,忘了給掌繡交代一聲,該單獨為澹台浚沏平常喝的綠茶,“是我疏忽了,蓮心,你另去沏一壺吧。”


    “不忙,”澹台浚卻笑道︰“我喝著新鮮,這才多問一句,並沒有覺得這茶不好。”


    “真的?”董慕妍擔心地問︰“公子喝得慣嗎?”


    “這茶里到底里放了什麼?”澹台浚瞧了瞧杯中,“尋常的甜茶不過放糖和各式果仁而已,這里面……似乎有牛乳?”


    “對了,就是糖蒸的酥酪。”蓮心在一旁解釋,“我們小姐親手研泡的茶,這繡坊上下都覺得好喝,提神又美味,秦掌繡從此天天都泡這個茶,再不喝別的了。”


    “茶里放牛乳,倒是頭一回听。”澹台浚亦笑了,“不過確實獨特,也很適合女孩子喝。”


    董慕妍所泡的不過是女乃茶而已,但這個時代並沒有,所以喝著稀罕。


    “這茶里還有一些珍珠大的透明丸子?”澹台浚又嘗了一口,“是什麼做的,藕粉嗎?不太像……比藕粉丸子有嚼勁。”


    “是木薯粉。”董慕妍道︰“還加了些地瓜粉、南瓜粉調在一起,先用糖槳浸泡,而後煮沸,再用冷水沖洗,便做出這等有嚼勁的丸子。”


    “繡坊的女工做事辛苦,下午容易感到餓,大小姐便命人做這甜茶給她們,也算一道點心,可暫且裹月復。”蓮心補充道。


    “想不到你家小姐如此心細慈憫,”澹台浚凝眸,“難怪彩均坊經營得這般好。”


    她這般能干,他實在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那個嬌氣的大小姐竟懂得如此新鮮的烹飪之術,還能為下人悉心著想,一改從前的蠻橫跋扈。


    因為病了一年,處境可憐,所以性情也變了?


    今日在絛翠軒他也瞧了幾分端倪,那慶姨娘想來背地里干了不少陰損的事,欺負她欺負得太狠,難免露了狐狸尾巴,連那訂親的玉佩都能被人偷了去。


    “公子,這塊玉佩——”忽然,董慕妍說道︰“這玉佩也算完璧歸趙,還請公子收好。”


    絛翠軒的掌櫃方才被嚇著,以極便宜的價格將那套白玉首飾賣給董慕妍,連玉佩一並免費贈送,不敢多要半文。


    董慕妍尋了個嚴實穩妥的盒子將玉佩裝進去,緩緩遞到澹台浚面前。


    澹台浚一直想拿回這塊玉佩,但眼前遂了心願,他卻沒有如想像中那般高興,反而胸中略微愧疚。


    她處境艱難,他還一再提出退婚,實在有落井下石之嫌。他怪她任性跋扈,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冷血無情?


    “今日這婚就算正式退了,”董慕妍微笑道︰“我也松了一口氣。”


    松了一口氣?她就這般想擺月兌他嗎?為何……他竟反而有些不舍?


    “從今往後,咱們可以堂堂正正做個朋友了,”董慕妍微笑道︰“從前礙著那層尷尬的身分,有些話當著公子的面不好講,有些事想請公子幫忙卻又不好意思,現下終于自在了。”


    呵,她若是這個意思,他心中倒舒慰許多。還能繼續跟她做朋友……他似乎也很樂意。


    “往後不論有什麼為難事,董大小姐盡避開口,”澹台浚道︰“在下一定是力而為。”


    “若我想去江左開商鋪呢?”董慕妍忽然問,“公子對江左十分熟悉吧?可願意幫忙指點一二?”


    澹台浚不解,“董大小姐打算把彩均坊開到江左去嗎?”


    “那倒不是,”董慕妍解釋道︰“彩均坊是祖母的生意,我負責打理,卻並非我個人產業。比如……私下去江左開間茶水鋪呢?”


    “茶水鋪?”澹台浚錯愕。


    “對啊,就賣這個酥酪泡的茶,”董慕妍問道︰“公子覺得可會有生意?”


    她盤算著管著彩均坊幾年後攢夠了,就可以自己獨立創業,去外面開女乃茶店。


    這生意雖然小了點,但成本也少,壓力也就沒那麼大。她不求大富大貴,只要衣食無憂可。


    “不過……董大小姐為何想著要到江左去?”澹台浚怔愣片刻,才問︰“在京城開一間茶水鋪,豈不更好?”


    “京城親戚太多,”董慕妍答道︰“我一直想著要躲開家里人,簡簡單單的過個悠閑小日子罷了。”


    呵,她這樣想,他倒可以理解,畢竟慶姨娘就讓她相當頭疼吧?


    “說來,我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澹台浚不由道︰“小時候我也想過,要在江左靠打獵維生。”


    “打獵維生?”董慕妍忍俊不禁,“為何啊?公子放著大好的官不做卻要做獵戶?”


    小時候父母常常吵,他也想避開,離家出走,去過一個人的日子。不曾料到,董慕妍居然與他有同樣的想法,他一直厭棄的女子,居然跟他心有靈犀?原來,天下處境相似的人,想法都是相似的,他若早些認識她,說不定能成為知己。


    “不過想一想罷了,從前只覺得做官麻煩,跟朝中宮中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繁瑣得很,”澹台浚苦笑道︰“你看,獵戶終究沒能當成,還是回來做官了。”


    “對啊……”董慕妍微微頷首,“就算身邊有各種麻煩,也只能靜下心來,好好周旋。”


    剎那間,兩人均默默無語,就像兩顆心同時跌落到同一谷底,勾起一陣悵然。


    澹台浚發現,他們兩人的共通之處如同一道瞬間被開通的渠,渠中之水名為“同情”,此刻洶涌地灌入彼此胸中。


    “江左的商鋪之事,我會幫你打听,”澹台浚開口允諾,“你若真想去,日後我一定助你。”


    他這輩子估計逃月兌不了京城樊籠,但看著她去到自由自在之處,如同看著小鳥飛向藍天,他心也會暢快吧。


    “真的?”董慕妍眼中掠過驚喜,“如此,我先多謝公子了。”


    她發現,他對她說話的語氣柔和了許多,不似從前生硬疏遠,那他對她的提防厭惡之心,是否已然悄悄放下?


    今天這杯茶,喝得很值。


    燭光雖然很明亮,但有時候會搖晃閃爍,董慕妍擱下賬本,揉了揉眼楮。


    今夜她歇在彩均坊,因為實在不願意回董家。今日經歷了許多事,她的思緒得緩一緩。


    蓮心端進來一只熱水盆,遞上濕毛巾,“很晚了,小姐安寢吧。”


    “今天你也累了,”董慕妍道︰“不必伺候了,回屋休息去吧。”


    “這一整天,奴婢的心都評怦地跳。那塊玉佩竟藏在了絛翠軒,真像上蒼垂憐,如有神助,可算把那寶貝找著了。”蓮心笑道。


    “老天爺太忙了,哪里顧得上咱們?”董慕妍也露出淺笑,“蓮心,這里也沒旁人,我便對你把實話說了,那玉佩是我悄悄放進去的。”


    “什麼?”蓮心一駭,“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趁著挑東西的時候把玉佩塞在那匣墊底,誰也沒發現。”董慕妍道。


    蓮心這才明白過來,大驚失色,“這麼說,那玉佩從來沒弄丟過?”


    “一直就在我這里。”董慕妍微微點頭。


    “可……小姐先前為何說它弄丟了?”蓮心一時間有些糊涂。


    “那日澹台浚來退婚,我打定了主意要拖延此事,便出此下策。”董慕妍道︰“畢竟,你娘剛去世,咱們在這府里的處境很不好,若這婚事退了,恐怕更要遭人白眼了。”


    蓮心緩過來後,贊同道︰“不錯,幸虧小姐急智。”


    “其實今日我願沒打算陷害慶姨娘,”董慕妍解釋起來,“她忽然慵慨贈我首飾,我頗有疑竇,本想若我猜錯了,便不與她為難,誰知道她心腸依舊歹毒,想讓我在太後面前失禮,那就怪不得我反將一軍。”


    “小姐是該讓澹台公子見識見識慶姨娘的真面目,”蓮心忿忿道︰“否則澹台公子總誤會小姐。”


    “他今日待我的態度已經比從前好多了。”董慕妍吁出一口氣,“假以時日,我定會完全扭轉他對我的印象。”


    “可惜玉佩還給他了……”蓮心擔憂道︰“這婚事算是正式退了,將來若再沒機會與他相處,那該如何?”


    “訂婚、退婚不過形式而已。”董慕妍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把玉佩歸還,之後光明正大與他來往,倒沒了從前的尷尬。”


    “嗯……小姐說得也對,”蓮心似懂非懂,心中仍舊殘留迷惑,“小姐真是神機妙算,怎麼就能猜到絛翠軒的掌櫃時常到慶姨娘娘家的當鋪去撿漏?”


    “你表哥告訴我的啊。”董慕妍道。


    蓮心一怔。


    “你表哥不是在慶姨娘家的當鋪做伙計嗎?上次我請他打听來著,他就提了句絛翠軒的事,我便記下了。”


    “原來如此!”蓮心恍然大悟。


    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啊,不過是運籌帷幄之間,決勝千里之外罷了。董慕妍慶幸自己平素收集的點點滴滴的消息,終于派上了用場。


    今日揚眉吐氣了一回,慶姨娘大柢在背後恨透了她,又要耍新花招來對付她了吧?她會打起十二分精神,與之周旋到底。


    說來她本一無所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若豁得去,慶姨娘也並非她的對手。


    不過,當下是赴太後的壽宴要緊,入宮後不可行錯一步路、說錯一句話,否則這些日子的功夫就全白費了。


    一顆心剛剛放,又懸了起來,也不知這樣忐忑難安的日子,何時能到盡頭……


    慶姨娘無力地打起門簾,蹣跚入得屋內,全身月兌力的癱坐在椅子上。


    董慕麗驚呼著上前,緊張道︰“母親,您怎麼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沒事兒,方才去了一趟你舅舅家,費了些神。”慶姨娘面色蒼白,勉強喝了茶,半晌才舒緩過來。


    “今兒不是陪北院那丫頭去挑首飾了嗎?怎麼又繞道去了舅舅家?”董慕麗不解,“娘,舅舅又跟你借錢了?”


    “沒有,最近為娘日子不好過,你舅舅不敢張口。”慶姨娘凝眉道︰“不過有樁事,得叫你舅舅查清楚罷了。”


    “怎麼了?”董慕麗從未見過母親如此神情窘迫,彷佛被誰狠狠抽了幾十記耳光,平日的氣勢都蕩然無存。


    “對了,老太太那邊有什麼動靜?”慶姨娘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是一驚,“可有喚我?”


    “祖母這會兒都歇下了吧,哪有什麼動靜?”董慕麗越听越狐疑,“母親,您究竟怎麼了?”


    “不對啊,那丫頭怎麼沒向老太太告狀?”慶姨娘慶自言語,“就算她發慈悲,她身邊的蓮心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告什麼狀?”董慕麗瞪大眼楮,“母親,您今兒出去又跟北院那丫頭起齟齬了?”


    慶姨娘沒有回答,只陷入沉思,彷佛心頭壓著重重疑雲,腦中紛亂,沒空閑多語。


    “慕麗,你跟娘說實話,”她忽然開口,“北院那丫頭丟的玉佩,可是你拿的?”


    “什麼玉佩?澹台公子的那塊?”董慕麗道︰“怎麼可能呢,那東西長什麼樣子我都不太清楚,听說不值什麼錢,董慕妍平時也從沒戴過。”


    “那玉佩,我是見過兩次的,確實很普通,就算一時大意弄錯了,你舅舅的當鋪也未必看得上眼……”慶姨娘喃喃自語道。


    “這跟舅舅的當鋪有什麼關系?”董慕麗依舊不明所以。


    “算了,這事先不說了,慢慢再吧……”慶姨娘揉揉疼痛的額頭,“忙了這天,半條命都快沒了。”


    “女兒這就吩咐奴婢去準備熱水,娘,您早些梳洗歇著吧。”


    “這屋里怎麼這樣亂?”慶姨娘打量了一眼四周,就問︰“你又買東西了?”


    “沒有沒有,這些綢緞和小玩意是爹爹從江左捎來的,”董慕麗連忙道︰“祖母命金嬤嬤分派來,我還沒來得及收拾。”


    “你爹爹怎麼還不從江左回來啊……”慶姨娘嘆一口氣,“扔下我們娘兒倆……如今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


    “就是,祖母待我也不如從前了,”董慕麗呶嘴道︰“江左送來的東西,撿了好的先送到北院去,剩下的才給咱們。”


    “哦?”慶姨娘一怔,“也難怪了,如今北院執掌著彩均坊,你祖母當然偏心她了。”


    “這心偏得也太快了,分明一兩個月祖母還對她不管不問的,怎麼一下就扶她做了彩均坊主事?”董慕麗跺跺腳,“她真有能耐嗎?我,或者慕茜,我們誰去做這個主事,都能一樣,反正有秦掌繡幫襯!”


    “對啊,分明一兩個月前,還對她不管不問的……”這句話,仿佛提醒了慶姨娘。


    “還不是因為澹台公子,想用她拴住咱家與澹台家的姻緣唄。”董慕麗道。


    “不對……”慶姨娘搖頭,“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什麼?”董慕麗道︰“娘您又在嘀咕什麼呢?”


    “有些事情,咱們從前大概想得太簡單了,”慶姨娘抿唇道︰“現在琢磨起來,你祖母還是最疼愛她這個長房長女——”


    董慕麗一頭霧水,什麼也沒听懂,但慶姨娘的話語戛然而止,讓她更加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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