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情郎 第5章(2)
“那岳母大人有沒有提及我?”諸葛懷瑾不安地問。
對上他盛滿擔憂的雙眸,沈從然心中也是微微一動,也有絲柔軟散開。
別過頭,沈從然不自然道︰“娘親說緣分死後亦可以重生,重生後也可消亡,大抵是說,但凡用心,緣分也能起死回生。”
諸葛懷瑾喜形于色,朝著沈從然手中的信箋躬身長拜,口中不住說道︰“謝謝岳母大人,謝謝岳母大人……”
他的模樣逗笑了沈從然,“你原來便是這種模樣?!”她好奇得很,當年的沈從然性子必定是寡淡無趣,才會喜歡上如此迂腐的人呢!
“少年時幾多輕狂,看盡了紛擾,才看到自己本來的模樣!”一夕風花雪月,恩愛夫妻從此斷絕,諸葛懷瑾唏噓不已。
“那你如何與沈從然,呃,就是我,相戀的?”恢復常態的沈從然一首持箸,一手支腮。
“我初初見你,便驚為天人,心折不已。”忍不住回想起,太湖湖畔的初遇,流鶯飛燕,唯有她手持清荷,遺世獨立。
她夾了箸菜,遞到念兒的口中,漫不經心問道︰“我對你也是一見傾心?”仔細端詳,諸葛懷瑾眉目清華,斯文俊秀,料想尋常少女必定會鐘情于他,沈從然想想她粉臉含春,春情萌動的模樣,不由啞然失笑。
“你是江湖兒女,我不過是尋常商賈,又怎會讓你對我一見傾心?”諸葛懷瑾回想起當日情景,道。
“那我又是如何甘心退出江湖,甘心做你家婦?”該不是這諸葛懷瑾面上斯文,卻是人面獸心,骨子里也是斯文敗類,將她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了熟飯?
諸葛懷瑾清淺一笑,“我煞費苦心,用了一個月的光景才讓你把我放進眼里!”
沈從然滿意地頷首,想起她也曾費盡心思想讓諸葛懷瑾看盡眼里,總算扳回來一局,幾次三番地制造“巧遇”,卻鎩羽而歸,卻原來,他當年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你如何讓我把你放在眼里?”她要虛心地求教,萬一將來,還要打賭,也比較有經驗。
諸葛懷瑾微微赧然,如此私密的問題,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叫他如何的啟齒。
春來與綠珠的耳朵高高地豎起,她們想听更為詳盡的啦,他們幾時牽的手,幾時上的床,老板娘有沒有流過口水,現過花痴樣,如果這些把柄都听進耳里,何愁老板娘不服服帖帖,她們的月錢不漲?
“春來綠珠紅杏春影溶月梨落金灀……”一口氣點完所有人的名字,呼出一口長氣,“你們還想不想要月錢,什麼時候了還不開工……”
滿當當的飯桌上頓時空空蕩蕩,綠珠更是識相,把準備听故事的諸葛念也哄出了飯堂。
“現在清淨了,說吧!”她大模大樣地吩咐完,忙里偷閑地再吃塊東西。
諸葛懷瑾的臉色轉為酡紅。
沈從然心微微一動,這樣的諸葛懷瑾,她竟然會覺得有些可愛,“說吧,橫豎只有我們二人!”橫豎只有當事人!
“我佯裝落水,誘你來救!”想起當年的處心積慮也許會引起沈從然的不快,諸葛懷瑾避重就輕道。
“嗯!”原來還能用這招,當初她為什麼沒有想到?“這招不錯,一勞永逸!”
“哪有那麼的簡單,我一個月中落水二十次,你才記住諸葛懷瑾這一名號!”諸葛懷瑾搖頭苦笑。
“一月?落水?二十次?”沈從然驚得眼珠都要瞪出,她制造的巧遇跟他的相比還真是相形見絀,不值一提。心念忽轉,“而後呢?該不是你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死皮賴臉地非要以身相許?”然後我半推半就,就把你這個便宜給佔了!不過後半句,沈從然吞回了肚里。
“哪有這麼的簡單,你不過記住了我的名字,相逢不過一笑!”也許正是沈從然的不以為然,才讓他欲罷不能,苦苦追求,越難得到,越想得到,然而得到後,又不珍惜,多少曾經的愛侶,就這樣分離。
沈從然沒有察覺到他的心緒起伏,口中兀自咀嚼,“而後呢?”
“而後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邀你泛舟飲茶,賞太湖月色!”那一晚,太湖的月,不過只有些微的月意,涼風習習,時時荷香來襲。他與她,靜坐在舟測,手中一盞碧綠通透的茶,他只敢偷眼看她的手……
“好了好了!”沈從然煩惱地盯了眼隆起的肚子,“太湖月夜泛舟,不如流風樓的一碗清粥!我吃飽了!”一句話,便把沉浸在美好過往不能自拔的諸葛懷瑾給拔了出來。
“然兒?”諸葛懷瑾垂頭喪氣,為何另一個當事人沒有絲毫的動容?
“我沒有去過太湖啊,我也沒有瞧見過太湖月,沒有喝過太湖茶,我只是吃過太湖蝦!”沈從然站起身,無辜地說道。他說得美則美矣,但是她就是沒印象,有什麼辦法。
諸葛懷瑾不禁氣苦,想也未想便把沈從然扯住,扯進他的懷抱中,緊緊擁住,喃喃如同自語︰“我該如何的自處,面對這樣的你,面對全然不記得我的你?”
他噴向她脖頸處的氣息,微癢,卻是如此的熟悉。沈從然笑開,抓撓著秀頸,“諸葛懷瑾。”沈從然第一次喊出了丈夫的名姓!
“然兒!”他是不是還能有期待?
“既然你念念不忘從前,不如你我便重新開始!”笑意含在眼中,口氣分明卻是認真的,既然這個男人是她兒子的爹,是她曾經的夫,那麼重新來過又何妨?
“重新來過?”諸葛懷瑾細細地品味這四個字的含義。
“對啊!”重新來過,人是新的,情也是新的。
“如何重新開始呢?”諸葛懷瑾尚未理清頭緒。
轉動狡黠的眼眸,沈從然笑道︰“便從你佯裝落水開始便好!”一想到她前幾次的巧遇,心中還是放不下。
“可是城中並沒有湖泊河流啊!”諸葛懷瑾並非不識抬舉,可是此城毗鄰草原,湖泊河流實屬罕見。
“自己想辦法嘍!”沈從然從容地從他的懷抱中月兌身而出,狀似不經意地點撥,“叮囑念兒千萬別去後院的大缸中玩,那缸大水深!”
“缸大?水深?”諸葛懷瑾似有所悟,重新開始是太過于美好的字眼,美好到讓他忽略沈從然眼中算計的光芒,“然兒,那我們就重新來過!”
早偷溜到樓下的沈從然,掀起廳堂與後院相連處的簾布,打量眼布滿青苔和銹跡的大缸,他會跳進去嗎?如果他跳進去,又該是怎麼樣的情景?沈從然惡作劇的笑聲,頓時回響在流風樓中,綠珠與春來險些將手中的物件悉數扔掉,這種恐懼的笑聲一旦響起,必定是有人要遭殃,菩薩啊,佛祖啊,保佑保佑,千萬別讓“災難”降臨在她們的頭上。
“哎——救命——救命——”淒厲的求救聲仿佛近在咫尺,唯有一人,處事不驚,沈從然暗暗地佩服她的大氣與從容,盡避她知道喊救命的是何人,又因為何事誤落缸中。
“娘娘——爹爹——”諸葛念跌跌撞撞地跑進,神色倉惶。
“落水了?”沈從然氣定神閑,果真不出她的所料,這個迂腐的人,竟然真的再度佯裝落水。
“爹爹不會水啊,娘娘,快去救爹爹——”諸葛念邊哭邊說。
什麼?迂人不諳水性?糟了,這次的玩笑開得……呃有點大!
未等腦中有所反應,身體已經先行做出了反應,沈從然風一般地沖向了後院,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她沈從然可不願謀殺親夫,成為寡婦。
兩個人高的缸,泰半是淤泥,諸葛懷瑾在缸中苦苦地掙扎,沈從然果斷地令人搬來雲梯,救諸葛懷瑾出泥坑。
“呀,好臭……”眾人皆用手帕掩住了口鼻,諸葛念的小臉也皺在了一起。
“這缸?”諸葛懷瑾完全知道被設計了,定是然兒做了些手腳。
沈從然心虛地避開了諸葛懷瑾的視線,她只是臨時想種幾株粉荷,才找人擔了幾擔泥肥,只不過她的臨時剛好趕在今天罷了!”
毋庸贅言,諸葛懷瑾也知道來龍去脈,他的然兒即便是心性大變,容貌迥異,但她的眼楮清澈一如既往,絲毫的情緒波動都會折射在眼瞳里。
“在下復姓諸葛,懷瑾握瑜之懷瑾,承蒙姑娘救在下的性命,請教姑娘的芳名?”
眾人一愣又一愣,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爹爹!”念兒著急地喊,爹爹難道是被淹傻了不成?
沈從然含笑,斂襖為禮,“沈姓從然,區區小事,何勞君子掛齒?”看他一身的爛泥,沒來由的,她竟然會覺得他迂得可愛,看在這一身爛泥的分上,她決定好生地把戲演下去。
一場戲,又重新地拉開了帷幕,經年的繁花和喧鬧,都成了過往,伴著帷幕的拉開,又是嶄新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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