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捕探情  第2章(2)
作者:杜默雨
    “啊,原來是荊姑娘。”閻勇熱心地招呼她,又轉頭過來撞了撞頭兒的肩膀,曖昧地笑道︰“頭兒,你不是最小的嗎?哪來的妹子?”


    “頭兒難得帶妹子在身邊呀。”其他捕快也跟著起哄。


    “我真是荊家的妹子。”小田听到他們說話,主動答道︰“我們荊家村家家戶戶都有親戚關系,往上追三百年,八哥哥算是我的遠房表哥。”


    再編啊!再演啊!荊大鵬很想將她扔出牆外,免得她繼續妖言惑眾。


    “頭兒,”閻勇樂得幫頭兒編派任務。“既然是自家妹子,又是個活潑不怕生的姑娘,你們扮夫妻去查案是最適合不過了。”


    “查案?”小田抱著火腿,眨了眨眼楮,不解地望向荊大鵬。


    “這邊說話。”荊大鵬示意她往旁邊的小房走去。


    房間里有桌,有椅,有睡臥的炕,她又是好奇地滾著眼珠子張望。


    “哇,這里是專門關犯人的地方嗎?”


    “關犯人有大牢,審問犯人在公堂。”荊大鵬冷冷地指著凳子道︰“你如果不坐下來,想去這兩個地方之一,我馬上帶你過去。”


    “唔。”她乖乖地坐下來,放下火腿和大包袱。


    “你幾歲?”


    “十六。”


    “你去年十六,今年也十六?”


    “我去年又不認識大鵬捕頭您,您怎知我去年十六?”


    “你該不會是每年都十六歲吧?”


    “好啦,十八歲。可以嗎?”她笑嘻嘻地。


    他不欲再跟她爭論無謂的年齡問題。她看起來稚女敕,扮起他的老婆可能嫌小,但這無妨,只需在裝扮和言行間多加留意即可。


    “你幫衙門做事,我放你一馬,不跟你追究騙錢之事。”


    “騙啥錢?都跟你說四十九次我冤枉了。”她照例撅小嘴給他看。


    “好。”他也照例冷笑給她看。“賣豬的鐘九財你還記得吧?他被你砸破了頭,包得像一顆粽子到衙門來告狀,我立刻去找他來。”


    “他誰呀?他要認錯人了,我豈不冤上加冤。”


    “這件是南坪的案子。”他一一道來,同時注視她的眼神是否閃避害怕。


    “東邑還有被甩了巴掌的李六,被踢了那話兒的張水,北關是被揍了肚子的趙同,西丘縣則有兩起案子……”


    “好啊,你去找他們來對質,我就在這邊等。”她的目光毫不畏懼,直直跟他四目相對。“你找幾天,我就等幾天,別忘了供我吃住喔。”


    “你!”他握緊拳頭,很壓抑地不去用力捶桌子。


    說到底,現在是他有求于她,她便有恃無恐了。


    衙門辦案並非僵固不知變通,有時也會有所取舍,相較于打人重傷甚至可能是蓄意殺人的重大刑案,她的騙錢小案可以暫時擺到一邊去。


    “一句話,衙門請你辦事,願不願意?”


    “要幫忙可以,我要這只大火腿。”


    “只要這個?”


    “還有,不能再找我麻煩。”


    “只要你不再被我抓到在路上騙人錢財,我絕不再打擾你。”


    “嘻,那我騙人感情呢?”她眨眨長長的睫毛,拋給他一個媚笑。


    “你若想要大火腿,”他對她的笑容無動于衷。“就得听我的話助我查案,不準自作主張,也不準亂說話。”


    “知道了。”她笑著豎起右手掌,以手心向著他。


    “做什麼?”他瞪著她白白的手心。


    “擊掌為誓啊,不然我怎知道你是不是騙我,回頭又要抓我。”


    “我荊大鵬說話算話,不需做擊掌這種幼稚無聊的舉動。”


    “口說無憑,這種事也不能立字據吧。”她不斷地搖晃自己的手掌。“好嘛,手伸出來啦,要拍一下才算數。”


    他勉強伸出手掌,她的小手立刻拍了過來,清脆響亮的啪一聲,輕輕的刺痛感,有點柔軟,也有點粗糙,很奇怪的一只小手掌。


    他縮回手。天色已暗,他尚未點起燭火,兩人臉色顯得朦朧不清。


    “石井鎮有三十里路,我們明天一大早天沒亮就得上路。你今夜留下來,我會跟你說清楚查案的細節。”


    “我先送大火腿回去,順便跟阿溜他們說一聲,馬上就回來。”


    “你回去就不回來了呢?不行。”他一口否決,順手搶下桌上的大火腿。


    “還有,你跟我查完案後,我再給你火腿。”


    “你說話不算話!”她睜大眼楮。“你說要給我火腿的!”


    “我沒說不給你火腿。按常規,事成後才結算工錢。”


    “哇!大鵬捕頭是無賴!”她惱得嚷道︰“你都擊掌了,小心你的手會爛掉,指頭一根根掉下來。我不幫你了!我要走了……”


    “頭兒!頭兒!”一個衙役敲門道︰“外面有一個小孩說要找你。”


    “一定是阿溜!”她跳了起來。


    “阿溜是你弟弟?”荊大鵬問道。


    “算是吧。”她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什麼叫做“算是吧”?他扔了火腿,跟著她飛快的腳步來到衙門外。


    昏黃暮色中,只見街上幾個矮小的身影齊齊向她跑來。


    “姊姊!”


    “毛球!”小田蹲,抱住了撲過來的女娃,驚喜地道︰“七郎,你們怎麼來了?阿溜,我不是說等我回去嗎?”


    值班的衙役掛起燈籠,好奇地往這邊看過來,荊大鵬示意他進門去。


    一共是三個孩子,毛球是女娃,約七、八歲;另一個叫七郎的男童比毛球小一點;還有抱著手臂、斜睨著眼看他的阿溜。


    “姊姊你沒回來,阿溜說一定要來找你。”七郎開口道。


    “姊姊你不要出門啦,毛球要姊姊陪毛球。”毛球撒嬌道。


    “不行啦,傻毛球。”她揉揉毛球又濃又黑的頭發,微笑道︰“姊姊要掙錢啊,這樣大家才有飯吃,生病了也有錢買藥,再給毛球做一件新衣裳,好不好?”


    “我才不要小田給我買藥!”說話的是阿溜,不在乎地道︰“死不了啦,熬個幾天就過去了。”


    原來生病的不是爹,是阿溜?可荊大鵬再怎麼看,都覺得阿溜完全沒有病容,是一個跑跳自如、手腳靈活、體氣充足的健康小少年。


    “好了,別吵了。”小田站起身,牽起毛球和七郎的手。“我們回去了——啊,我的包袱!”


    “你忘了答應我的事?”荊大鵬伸手擋住她。“不想要報酬了?”


    小田猶豫了,她得花多少錢才能買到那只大火腿啊。


    “而且你反悔的話,”荊大鵬面不改色,冷冷地道︰“你的手不只會爛掉,手指頭一根根掉下來,還會被狗啃了吃去。”


    “咦!”她驚訝地看他,捏捏牽著的兩只小手掌。“你們听,這就是大鵬捕頭,他會嚇小孩,還會放狗吃人呢。”


    “大鵬捕頭!”毛球和七郎不但沒被嚇到,反而興奮地道︰“阿溜說的是真的,是會抓壞蛋的大鵬捕頭!是我們常常唱的南坪鐵捕耶!”


    面對仰望他閃閃發光的稚氣瞳眸,荊大鵬忽然感到很不自在。


    “喂,你說話啊。”小田拿指頭戳他的手臂。


    “嗯。”他語氣嚴肅地道︰“我請你們的姊姊跟我去查案,明天很早就要出門,所以她不回去,等事情辦好了,她就會回家。”


    “小田不是公人,她為什麼要跟你去辦案?”阿溜質疑道︰“她沒功夫,沒有防身刀劍,遇上凶險怎麼辦?”


    “我們只是去查問事情,不會有危險。”荊大鵬道。


    “查問事情,那不就是探子?萬一被揭穿了,會被人打死的。”


    “大鵬捕頭武功高強,阿溜你放一百個心!帶大家回去了。”小田勸了阿溜,又笑問道︰“你們吃了籃子里的包子了嗎?”


    “姊姊沒回家,我們不吃。”毛球和七郎異口同聲道。


    “傻瓜!”小田往兩個孩子的頭頂揉了揉,笑道︰“別餓肚子,回去趕快吃,那都是大鵬捕頭的娘和嫂嫂做的,有肉包、菜包,還有甜甜的芝麻包、豆沙包,饅頭和烙餅也好香的,快回去吃。”


    “哇!”孩子們歡呼。


    荊大鵬看著他們單純歡喜的笑容,年紀那麼小,卻是跟著姊姊一起生活,便問道︰“你們的爹娘呢?”


    “我們沒爹娘,我們只有小田。”阿溜語氣冷淡,然而說到小田二字時,不覺流露出驕傲自豪的神情。


    搖晃的燈籠火影里,他見三個孩子衣衫破舊,縫縫補補,但還算潔淨,頭發也梳理得整整齊齊,不見髒亂。


    原來,她跟嫂嫂姊姊村人要小孩穿過的舊衣,扎成了一個大包袱,說是要幫荊大爺縫百衲被、做布簾子,其實是給他們穿?


    “去拿。”他直接開口道。


    “拿啥?”她不解地回頭看他。


    “扛著豬腿走了一整天的路,就變豬腦袋了?”


    “嘻!大火腿?”她露出笑容,轉身跑進衙門里去。


    “姊姊?姊姊?”毛球和七郎驚慌地想要跟她走。


    “你們姊姊去拿東西,等一下就出來。”荊大鵬忙阻止他們。


    “喔。”毛球差點撞上他的腿,怯怯地抬起頭來,又低下頭,然後又抬起頭,往他看了看,終于說出心里的話︰“大鵬捕頭,你好高喔。”


    “我們長大就會變高。”比毛球還矮的七郎也仰頭看。“可大鵬捕頭比其他人都還高,他站那麼高,不知道可以看到什麼?”


    毛球大膽地扯扯他的衣擺。“大鵬捕頭,你在上面看到什麼呀?”


    “我看到……”他抬起眼簾,他看到的月亮比他們近了好幾尺,手稍微伸長些,就能踫到高聳的黑瓦白牆,同時也可以看到屋檐和牆壁夾角里藏著的一窩雛燕。


    “燕子。”


    “燕子?”兩個小童好奇地睜大眼,連阿溜也看了過來。


    “我抱你看。”荊大鵬說著便伸手到毛球的腋下,牢靠地抱住她,將她高高舉過他的頭頂,讓她面向那窩燕巢。“看到了嗎?在角落那里。”


    “咦!黑黑的不清楚……”毛球找了下。“哇!看到了,是小燕子,一團團的像毛球,他們也是毛球耶。”


    “毛球!”小田剛跑出來就听到毛球的叫聲,又看到荊大鵬抱著她,以為是大人欺負小孩,急得大喊道︰“荊大鵬你——”


    “我怎樣?”荊大鵬冷冷地轉頭。


    “姊姊,我跟大鵬捕頭一樣高了。”毛球讓荊大鵬放了下來,開心地跑到姊姊跟前。“這里有燕子耶。噓噓,小聲些,它們好像在睡覺。”


    “哈哈。”小田干笑一聲,掩過尷尬。


    荊大鵬放下了毛球,又看到七郎期待的滾圓大眼,他沒有二話,也將他舉高瞧燕子。


    “好小喔!真是小毛球耶。”七郎下了地,興奮地和毛球討論起燕子。


    “你要看嗎?”荊大鵬轉向站在一邊的阿溜。


    “哼。”阿溜別過頭。


    “過來,踏我的手。”荊大鵬微蹲,雙掌往上交迭舉在月復前。


    阿溜低下頭,伸腳往地上踢了兩下,畢竟孩子心性,按捺不住好奇心,再一踢,就轉身跑了過來,左腳一蹬,右腳跳上他的大手掌,他隨即提起力氣將阿溜兩腳舉高,阿溜亦敏捷地以雙手攀在牆邊觀看燕窩。


    “呵……”當阿溜從大鵬捕頭的手掌跳下來時,小大人的傲氣不見了,而是轉成了童稚的天真笑容。


    “這是大鵬捕頭送我們的大火腿喔。”小田趁機宣揚好人好事。


    “哇!”孩子們欣喜大叫。


    “火腿是熟的,阿溜你拿回去切下來就可以吃了。”


    “不能吃。我們先吃包子,這要收起來。”阿溜像個大哥似地指示。


    “好,我們等姊姊回家再吃。”毛球乖巧地回應。


    “火腿拿回去後吊在梁上。”荊大鵬向阿溜說明︰“免得被老鼠還是貓狗咬了。要吃的時候再拿下來切塊,沒吃完的仍然用油紙扎好,吊回梁上保存,你會做吧?”


    “我都十一歲了。”阿溜又擺了臉色給他看。


    十一歲?看起來好像還要再大些,或許是孤兒,不知道年紀吧。


    “這包袱也拿回去。”小田手里還提著她的大包袱。“哎呀,太重了,我明天再拿回去。”


    “包袱我背得動。”阿溜拽過大包袱,直接甩在背後。


    “我們拿火腿嘍。”七郎和毛球一起去搬大火腿。


    “來。”小田笑道︰“我們一起說,謝謝荊捕爺。”


    “謝謝荊捕爺。”大家齊聲道謝,連阿溜也說了。


    荊大鵬灼身似的燥熱感又出現了;他又沒做什麼,他只是借花獻佛罷了。


    他故意望向大街,揮揮手道︰“好了好了,天黑了別在外頭游蕩,都回家去。”


    “大鵬捕頭,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咱後會有期!”毛球和七郎揚起憨甜的童嗓,笑呵呵地離開。


    怎講起江湖話來了!荊大鵬嘴角抽了下。若非這兩個小的還抬著火腿,一定會擺出奇怪的招式來。呵,不用說,這一定是他們的好姊姊教的。


    他轉頭看她,與她一起目送三個孩子消失在大街底的轉角。


    “我包袱里還有包子,給你當晚飯。你去剛才那間衙役休息的房間等我。”


    “我晚上睡那里嗎?”小田問道。


    荊大鵬這才想到過夜的問題。他三天不在衙門,打算留下來翻翻卷子,陪兄弟們值夜,但又怕她溜走,自是要帶在身邊看緊她;然而哪有捕快不帶“妹子”


    回家,讓她睡衙門的道理?況且他怕她再跟兄弟們多說一句話,又不知道要編出什麼“荊家八哥哥和妹子”的故事來。


    所以,他只能帶她回住處睡。


    可惱啊,今夜他真的要打地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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