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請枕邊躺  第五章
作者:綠喬
    綠竺躺在床上,睜大眼盯著紗帳邊角墜著的流蘇,全無睡意,卻一直躺著。


    外面桌上的午膳已經涼了,她卻一口未動。


    自從那日打海棠院門前回來,她就沒有食欲,府里的人都以為她又病了,請了大夫來查看,卻查不出病因。


    胸中像堵著一團棉花,郁悶無比,卻無從宣泄。


    雖說男人三妻四妾在大清國是尋常事,赫連表哥貴為貝勒,將來即便跟她成了親,總要添一、兩個側室的,何況現在還沒娶她過門呢,她憑什麼爭風吃醋?


    但她就是不能容忍心中完美無瑕的他跟別的女人有染,就像心愛的衣裙沾上塵埃,讓她心疼不已。


    她是否太不守本分了?


    從小娘親就教育她,身為女兒家,就該以男人為天,男人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對的,自己只要服從就好。可她為什麼如此不守規矩,竟然敢在大街上責罵他?


    表哥此刻一定厭惡她了吧?對,一定是的。誰會喜歡她這樣的女子?他對她這樣好,她卻因為這種“小事”而與他鬧得天翻地覆……她若身為男兒,也不敢娶這樣善妒的女子。


    但她不後悔,因為她知道,如果嫁給這樣風流的男人,她會一輩子以淚洗面,像她那苦命的姨媽一樣,躲在佛堂深處終老。


    “小姐--”正沉思著,杏兒掀開簾子進來,輕聲道︰“小姐您身子還舒坦嗎?外面有人想見您,如果您還正困倦,我就打發她走。”


    “那人是誰?”綠竺懶懶地問。


    “是繡坊老板娘派來的,說您上次訂的絲線到貨了,她給您送過來。”


    “貨?”她疑惑地蹙眉,“我沒有跟老板娘訂什麼絲線呀!”


    “那大概是繡坊的人弄錯了,我這就打發她走。”


    “等一等!”綠竺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那老板娘不是個胡涂的人,這麼多年了,何曾將這種事弄錯過?“那人長什麼樣?”


    “嗯……看上去不像學徒,長得可漂亮了,穿得也好。我本來讓她把絲線交給我,但她怎麼也不肯,非要當面見您不可。”


    “知道了。”听了這話,忍不住好奇的心,綠竺支起身,“替我打洗臉水吧,我去見她。”


    一更好衣,來到偏廳,便見來人坐在窗邊喝茶。


    杏兒說的果然沒錯,那女子穿著上好的桃紅色旗袍,十分明艷美麗,絲毫不像繡坊里的學徒……不,應該說,絲毫不像繡坊里的人。


    桃枝見綠竺進來,緩緩站起,笑顏如花地道了個萬福。


    “格格您家里的秋菊養得真好,我那兒也有一盆綠菊,卻總不見它開花。”她的聲音如鶯啼燕囀,悅耳至極。


    “我可不是什麼格格。”綠竺向她回個禮,“別那麼客氣。”


    “听說董小姐算半個旗人,而在八旗之中,『格格』也有『小姐』的意思,所以我稱您為格格並沒什麼不妥。”桃枝答。


    “那是早些年的稱呼了,如今改了慣例,我可不敢當。”綠竺細細地打量她,“妳剛才說,妳那兒有一盆綠菊?如此名貴的品種,我到繡坊去的時候怎麼從沒見過?”


    “『我那兒』是指我家,不是指繡坊。”桃枝淺笑盈盈。


    “哦。”綠竺實在模不透來人的底細,眼神更為迷惑了,“听說妳是送絲線過來的,絲線在哪兒呢?”


    “那不過是我為了見小姐您編的一個謊話,”桃枝攤開空空的雙手,“其實我什麼也沒帶來。”


    “妳非要見我,到底有什麼事?”


    “其實我是為了一個人而來。”


    “誰?”綠竺抬眸問。


    “那個人得罪了您,正苦惱得不得了,我是同情他,實在看不下去他傷心的模樣,所以才代他來求您原諒。”


    “他到底是誰?”腦中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綠竺身子一顫。


    “唉,在這兒可說不清楚,董小姐是否願意隨我來?到了那個地方,您自然就明白了。”


    綠竺懷著好奇,終于點了點頭,吩咐備車,隨她出了門。


    不久,車子在桃枝的指引下,停在某處。


    綠竺掀簾一瞧,立刻愣住。


    這個地方並不陌生,相反的,她太熟悉了,雖然她從來沒有踏入這兒半步。


    這里就是海棠院。


    看到那招搖的牌子,她自然猜到桃枝的身分,也猜到她到底是為了誰來求情。


    “董小姐不願意下車嗎?”桃枝回眸笑笑,“我可吩咐里面備了上好的茶,還打算請您瞧瞧咱們這兒的綠菊呢!”


    她的身子向後縮了縮,回避道︰“我怕進去了,會打擾妳們做生意。”


    “嘿,董小姐是怕聲名受損吧?畢竟好人家的女孩子不會到青樓來。”桃枝體貼道︰“不過不必擔心,這會兒沒有客人,所以絕不會有外人知道您來過。”


    人家已經把話說成這樣,她怎麼還好意思拒絕呢?


    何況,心中真的癢癢的,她很想知道,這女子帶她來這兒的目的到底跟表哥有什麼關系。


    于是壯著膽子,提著裙子,綠竺緩緩步入這個她作夢也不敢想象自己會來的地方。


    一股脂粉的氣味混著花香迎面撲來,她定楮瞧了瞧,發現里面華美得令人炫目,也難怪,畢竟這是京城里最熱鬧的妓院,出入的都是王公貴族。


    “不知姊姊妳怎麼稱呼?”綠竺問。


    “呵,『姊姊』二字不敢當,董小姐叫我『桃枝』就好了。”桃枝回答。


    說著引她直往前走,穿過長長的游廊,來到一間偏僻的小屋。


    小屋雖然偏僻了些,卻十分清幽雅致,透過微啟的窗子,可以看到花園中婆娑的樹影。


    “這兒是貝勒爺包下的,他每次來,只到這屋里喝茶。”桃枝投來一個示意的眼神,“董小姐不會不知道我指的『貝勒爺』是誰吧?”


    “是他……他是叫妳來找我的?”綠竺坐到椅子上,想到這把椅子也許就是他往日常坐的,不禁有些獸住。


    “不、不是,只不過他跟我提了許多關于您的事。”


    “他跟妳提起我?”呵,看來這個青樓女子與他滿親昵的,竟然可以與之在背後談論她。


    “他說那天的事不過是一個誤會,可惜您不信。”


    “誤會?”綠竺澀澀一笑,“妳也說了,這屋子是他包下的,既然他經常來這兒,又怎麼可能是我誤會?”


    “但他來這兒的目的跟您想的不一樣。”


    “我倒不知道,原來到青樓來的男人,目的還有不一樣的。”綠竺更加不信。


    “呵,貝勒爺就是一個異類呀!”桃枝忍俊不住,“他從不踫我們,他只是看我們。”


    “看妳們?”綠竺詫異地抬眸。


    “對,看我們的。”


    “看妳們的?”綠竺驚叫起來,“這、這還不算跟別的男人一樣?”


    “不知道董小姐喜歡西洋畫嗎?”桃枝並不回答,只淡淡地問。


    “見過幾幅,覺得還不錯。”剛才談論的事跟西洋畫有什麼關系?


    “那麼請您看看這個,”桃枝站起來,從屋里捧出一本畫冊,“不知道您覺得這上面的畫怎麼樣?”


    綠竺滿臉迷惑地翻了翻那冊子,只見那上面畫著千嬌百媚的各式女子,但沒有著色,只用黑色的筆在白紙上深深淺淺地描出人物的影。


    “听說這個叫素描,學好它,將來就可以畫正經的西洋畫了。”桃枝解釋道。


    “這些是誰畫的?”綠竺不禁問道,但話一出口,馬上意識到什麼,她驚愕地睜大眼楮,“難道……難道這些是……”


    “您猜得沒錯,是貝勒爺畫的!”桃枝含笑點頭。


    “我從來不知道他會畫畫,他從來沒跟我提過……”她不由得喃喃自語。


    “所以,他到這兒來,主要是替我們畫像。人家不明白其中原因,還以為他是個浪蕩子。您看,之前您也誤會了吧?”


    “可是……畫畫就畫畫好了,為什麼要看妳們的?”綠竺依然耿耿于懷。


    “沒見過女子真實的身體,又怎麼能把我們畫好呢?人家西洋人畫女子,都是從描繪開始的,等到熟練了,再添上衣服,人物自然就栩栩如生。”


    “可他要畫畫,也不用天天跑到這兒來呀……”畢竟得在乎一下自己的名聲吧?


    “不上這兒來,他能到哪尋著肯讓他畫的女子?唉,偌大的大清國,也惟有我們這些賣身的可憐人,才肯陪他練筆呀。”


    桃枝瞧著綠竺青一陣紅一陣的臉蛋,不禁感到好笑。


    其實,她一開始是想把學琴的事告訴對方的,但想到那樣會牽扯出另一個善意的謊言,反倒加深誤會,于是,才把這畫冊搬了出來,反正這也是事實。


    風流浪蕩的貝勒爺原來竟是個勤奮的畫家,呵,多麼好玩,這樣的秘密叫她怎麼守得住?


    其實,這樣做,除了同情他之外,還帶有一份報答吧?


    記得他總是與那些紈桍子弟相爭,買下她們的初夜……其實,那些所謂的初夜里,他根本沒踫她們,只是為她們作畫,讓她們可以把處子之身多留一日。


    雖然,做為青樓女子,總要破瓜的,但多留一日,也算是對自己的安慰。


    為此,海棠院的姊妹們都很感激他,听說他這次遇上難事,都出謀策地想幫他贏得美人歸。


    “我不知道……我真的從來也不知道……”綠竺不斷地囁嚅,整個人都僵了。


    心中霎時充滿愧疚,責怪自己當初不該那樣沖動,不該說出那樣絕情的話語。


    而愧疚之余,藏不住的喜悅攀上眉梢。


    總算她沒有看錯人,她從小到大都愛慕的表哥,仍是那樣華貴高潔,不負她那些痴迷縈繞他的目光。


    跨進海棠院的時候,赫麟忍不住朝對面的繡坊看了看。


    他已經好久沒見到綠竺了,有時候,會隱隱期待她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哪怕像那天一樣向他興師問罪。


    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已經跟他決裂,即便想听她罵他,也不可能了。


    其實這樣也好,至少,他不用再欺騙她,不用再繼續偽裝另一個人。


    如果她就此對他死了心,也等于她對大哥赫連死了心,縱使將來知道大哥娶了別人,也不會再發生類似于墜馬的慘劇了。


    反正遲早要與她分離的,總不能騙她一輩子吧?心中的疼痛隨著消逝的時光,也會漸漸淡去,他覺得自己可以嘗試忘記她。


    “貝勒爺來了!”


    一進門,迎他的竟不是玉媽媽,而是桃枝。


    “我正在等您呢!”她笑盈盈地說。


    “桃枝姊姊,我也正要找妳,”赫麟回答,“有件事想跟妳商量。”


    “哼哼,我知道,你想跟我說,從今以後不再跟我學琴了,對不對?”


    “妳怎麼知道?”他一怔。


    的確,他不想繼續讓自己的手指受折磨了,笨拙的他哪來的音樂天賦?就算彈斷了五指、就算學一輩子,也比不上大哥。


    何況,他如今已沒了听眾,為誰學呢?


    “不用功的學生,這些日子你不來,我就猜到了!”桃枝笑鬧著戳戳他的腦門,“這麼沒耐性!那你的西洋畫呢?還畫不畫了?”


    “那個當然還要繼續。”畢竟畫畫是他天生感興趣的東西,學來並非為了討好誰。


    “好,小屋那兒我已經替您備好了畫具,這就請吧。”桃枝往庭院的深處指了指。


    “今天就暫時不畫了。”赫麟意興闌珊地道。這陣子,他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一枝筆也日漸荒廢了。


    “不行、不行,今天非畫不可!”她拉著他就往里面走。


    “為什麼?”畫不畫是他自個兒的事,她為何如此著急?


    “因為我們海棠院新添了個姊妹,她想求貝勒爺您替她畫一張像。”桃枝的笑意中藏著古怪。


    “今天真的不行,”赫麟不明個中原由,連連推托,“這些日子沒好好練筆,手都生了,我怕畫不好。改天吧,改天我一定……”


    “擇期不如撞日,誰知道改天您什麼時候有空?”桃枝不依不饒,不肯放手,“我們這位姊妹又不是什麼鑒賞家,只想見識見識你的墨寶。您隨便畫一張就行,不用太認真。”


    “可是……”赫麟還想掙月兌,不料桃枝把眉一橫,故作生氣地扠起腰。


    “哼,貝勒爺這麼不給面子呀?好好好,那您走吧,我們不敢留您,可是將來想畫畫的時候再回來找我們,也沒那麼容易了!”她威脅道。


    “呵呵,桃枝姊姊,我哪敢不給妳們面子呀?上次被妳們整得還不夠慘嗎?”赫麟苦笑,“好吧,算我怕了妳,請帶路吧。”


    “這就對了!”桃枝連忙帶領他加快腳步,頻頻側眸投來曖昧的微笑,“貝勒爺,您待會兒見了我們那位姊妹可不要太吃驚哦。”


    “怎麼,她是個天仙般的大美人?”他心不在焉地答。


    “嘿嘿,我敢打賭,您見了天仙不會吃驚,可見了她準會嚇一跳!』她神神秘秘的語氣。


    說著來到小屋門前,桃枝停住腳步,站在外面並不進去,只把赫麟往里一推。


    “貝勒爺,您好好畫吧,我不打擾您們了!”順手將門一關,她輕快地去了。


    外面陽光明亮,剛剛進入昏暗的屋內,赫麟的眼楮有些不適應光線的忽變。


    他揉揉眉心,過了好一會兒才看清,原來屏風前的躺椅上,早已斜依著一個女子。


    女子渾身裹在輕紗里,就連臉上也蒙著一層蒙的面紗,深秋的炭盆里生了火,燻得她的體香在空中彌漫。


    赫麟胸中一顫。這體香,跟他熟悉的一個人如此相似……


    “這位姊姊,我們以前沒見過吧?”他露出笑顏,支起畫板,“不知該怎麼稱呼?”


    她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著他。


    他可以感覺到,那面紗下的目光,是清澈而炯亮的。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他心中浮起,他覺得,他們肯定在哪兒見過。


    “姊姊既然不願意回答,我也就不多問了,”赫麟又自行笑了笑,緩緩拿起畫筆,“不過我有言在先,這枝筆我已經多日不踫了,所以畫出來的東西未必能入姊姊您的眼。”


    “請等一等。”女子的聲音忽然輕輕傳來,像風。


    赫麟一驚,筆“啪”的一聲,頓時落在地上。


    這聲音……這聲音也像極了!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全可以確定眼前的她是誰,但他卻不敢相信。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又怎麼會肯跟他說話?


    “貝勒爺您先別急著畫呀。”綠竺慢慢站起來,褪掉面紗,玩笑道︰“我還沒準備好呢。”


    “妳……妳怎麼會……”終于得見廬山真面目,雖然早已猜到面紗下是怎樣的一張臉,但一見之下,仍然讓他瞠目結舌。


    “怎麼會在這兒?”綠竺朝他靠近,“因為我遇到桃枝姊姊那樣的好心人,她讓我知道,那天的事……是我誤會了。”


    身為大家千金,一直以來她都以為青樓女子如梅毒天花一般,不可接觸。但這一次她見到桃枝後才明白,其實自己蔑視的人並非如她想象的不堪。


    原來,有好多事,都不似它的表面,她不該沖動地判斷對錯。


    所以,她現在願意稱桃枝為姊姊,願意接受桃枝的幫助,再次踏入這個地方,等待他。


    “綠竺……”赫麟只覺得此刻腦中似有澎湃潮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他看到心愛的女子恢復了往日對他的笑顏,看到她婀娜地走過來,倏地,她手一揚,身上的輕紗像蟬翼一般月兌落。


    藕一般的手,玉一般的腿,雪白如凝脂的肌膚滲出淡淡的粉紅。她此刻全身上下,除了一片紅菱肚兜,再無其它遮掩的衣物。


    “綠竺妳……”赫麟的呼吸頓時緊了,僵立在原地,手足無措。


    “表哥,我準備好了,你可以開始畫了。”綠竺害羞地低下頭細語。


    她的行為舉止一向端莊,何曾如此放浪過?但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只能硬著頭皮如此做了……


    表哥會原諒她吧?心里懷著愧疚,一直找不到向表哥道歉的方法,終于,在看到他從前為花娘們畫的西洋畫後,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她是他的未婚妻,將來他遲早會看到的……如果,他還願意讓她做回他的未婚妻。


    “為什麼……為什麼……”他看著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她,驚愕于她的勇氣,呆呆地囁嚅著。


    “因為我不想讓你再畫別的女人了。”她凝視著他的雙眸,“表哥,以後只畫我一個人,好嗎?”


    從前他到青樓來,是因為他找不到可以供他作畫的女子,現在有了她,便可以不用再來這種是非之地了,畢竟,經常光顧這兒,傳出去對他的名聲總不好。


    再說,她心里也有一絲抑不住的醋意,雖然知道他跟這些青樓女子之間沒有什麼婬穢的關系,但一想到他的筆尖在勾勒著這些女子的胴體,她就忍不住鼻子酸酸的。


    如果可以用自己的身體來幫助他,她不在乎月兌掉一兩件衣服。


    “表哥,可以嗎?”她已經走得離他很近很近了,“你……你想畫我嗎?”


    聲音很低,泛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沙啞,卻格外迷醉動人,連綠竺自己都听得心尖打顫。


    她只覺得四周有一種鬼魅的力量,把她變得不像往常的自己,把她和眼前的男人都被帶入一個莫名的地方。那地方有白茫茫的霧色包裹著他們,讓他們可以為所欲為。


    她忽然閉上眼楮,雙手攀上赫麟的脖子,將櫻唇奉送到他嘴邊。


    “表哥,我好想你……那天的事,真對不起……”


    這句話,像一聲輕嘆,直嘆到赫麟的心坎深處。


    他的喉結滾動著,艱難地咽下自己的。有一刻,他的還差一點就要爆發了……


    但窗子忽然被風吹開一道縫,秋日的寒涼無聲無息飄入屋內,讓他赫然清醒。


    不,他不可以吻她,這一個吻深入下去,結局將不可收拾。


    他也不可以畫她,這片紅菱肚兜如果褪去,他們之間的關系,再也沒有那麼簡單了……


    他應該用力記住,自己只是一個冒充大哥照顧她的冒牌貨,並非她真正的心上人。


    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了真相,還不知會怎麼責怪他呢,如果他此刻按捺不住要了她,那麼她可能不止怪他,還會恨他!


    他是在做一件好事,千萬千萬,不能將好事變為壞事。


    而且,出于自尊,他也不能容許自己身下的女人在與他纏綿的時候,嘴里叫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為了愛她,他已經夠卑躬屈膝的了,不能再退步了,實在不能了……


    赫麟猛地向後一退,推開懷中柔軟的身子。


    “表哥,”綠竺懵懂地睜開眼楮,“怎麼了?”


    “對不起,妳快把衣服穿上吧,我今天……我今天不能替妳畫像了。”


    赫麟避開她詫異的目光,幾乎在說話的同時,奪門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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