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島之春  第六章
作者:亦舒
    第二天一早,母親走到他房間,輕輕擰他面頰,他睜開雙眼,“媽媽”,握住她的手。


    他們忽然听見後園傳出炮竹聲。


    家真詫異,“啪啪聲,干什麼?”


    許太太嘆口氣。


    家真推開窗戶看出去,只見家英在後園練槍。


    每發都中紅心,百發百中。


    他臉色凝重,全神貫注,全身肌肉緊繃,像是在生死存亡之間掙扎。


    忽然他看到小弟,放下槍,笑了。


    家真說︰“二哥,不如我們也考慮移民美加。”


    家英回答︰“都走光了,誰留下做事呢。”


    “你舍不得?”


    “我們只有這個家,清明重陽,許家沒有掃墓習慣,因為蓉島沒有祖先,已經是移民,還要在移民?”


    “至少讓我把媽媽帶走。”


    “你怎麼照顧她?”


    家真語塞。


    “母親身體欠佳,不能操勞,到了外國,勢不方便,留在蓉島比較好。”


    家真只是個學生,沒有能力,說不過父兄。


    第二天他得到意外驚喜,門一開,站著羅一新。


    “家真,我來看你。”


    連許太太都十分高興,“一新,歡迎。”


    一新“噓”一聲,“父母都不知我來蓉島。”


    蓉島在外人心目中,地位已大不如前。


    棒了幾天,不該發生的事終于發生。


    一間華資果園欠薪倒閉,工人包圍辦公室要求賠償,東主致電警方求救。


    警車一趕到不由分說立刻放催淚彈,引起工人不滿,沖突越搞越大,辦公室被民眾佔據,談判無效。


    許家注視電視新聞。


    家英說︰“英人無能,應以武力奪回辦公室。”


    “英人講面子。”


    “最終面子不能挽回,還是得用武力。”


    羅一新輕輕說︰“我想回家。”她害怕起來。


    許先生馬上說︰“叫司機送羅小姐去飛機場。”


    一新低著頭離開許家。


    家英看著她背影,“不能共患難。”


    許先生笑笑,“小孩子,不懂事。”


    蚌多小時後門鈴又響,羅一新折返,臉如死灰,嗚咽著說︰“往飛機場馬路封鎖不通。”


    家英一听,立刻去撥電話。


    了解形勢後他問老佣人︰“家中可有儲藏糧食?”


    一新嚇得哭起來。


    許太太哄她︰“你喝杯熱牛女乃早點睡。”


    家英向父親報告︰“四處都有騷亂火頭。”


    “警方如何處置?”


    “已調動軍隊前去鎮壓。”


    “我們這一帶如何?”


    “住宅區如一只瓶子,一頭守住,閑人不得進出,十分安全。”


    “叫司機等人警惕。”


    司機立刻說︰“我去添汽油。”他匆匆出去。


    除出一新,許家上下人等齊心鎮定。


    “明早也許不能上班了。”


    “看情況吧,當時台風襲蓉,三日後保管雨過天青。”


    深夜,家英接到消息︰“芭辣區開槍了。”


    大家維持沉默。


    電視熒幕上火光融融,人群被警察追趕,四散奔逃,有人中槍倒地。


    家真看得手足冰冷。


    忽然片段中斷,記者說︰“警方勸諭記者為安全起見離開現場,並且宣稱,防暴警察所用只是橡膠彈頭……”


    許太太凝視熒幕,不發一言。


    家真輕輕說︰“媽媽請去休息。”


    許太太終于說︰“不知是誰家子女。”


    那一夜其實誰也沒有睡好。


    住宅區靜寂一片,深夜,花香襲人。


    家真悠然入夢,他撥開濃綠芭蕉走入樹林,看到滿月像銀盤般掛在半空,一個耳邊配戴大紅花穿紗籠的少女轉過身子笑說,“你來了。”


    家真輕輕答︰“確是我。”


    可是少女聲音突變,似在飲泣。


    家真睜開雙眼,發覺是一新伏在他身上。


    “咦,你怎麼了,真沒想到你如此膽小。”


    “家真,我爸叫我想盡一切法子逃離蓉島。”


    “路一通即時買頭等飛機票送你走。”


    一新痛哭,“家真,我們可是要分手了?”


    家真無奈,“你又不願留下。”


    “爸叫你我一起到香港去。”


    家真失笑,“我也有父母,怎可跟你走。”


    “許多男人都會順女方意思與岳家親近。”


    “我真奇怪他們做得到,我會忠于養育我的親生父母。”


    一新雙眼通紅。


    家真勸說︰“我們仍然是好朋友。”他擁抱她。


    “你會有危險嗎?”


    “蓉島仍是法治地區。”


    連接兩日兩夜騷亂,蓉島成為世界頭條新聞。


    警方施用鐵腕政策,引致聯合國不滿,公開呼吁雙方冷靜諒解約束,並且,英方應考慮予人口已超過五百萬的殖民地獨立自主。


    許惠願力保鎮靜,每日上午仍然上班,家英影子般伴他身旁,寸步不離,連吃中飯都坐在父親身後。


    蓉島四季都像夏天,許家英除下外套搭椅背,腋下配槍清晰可見,殺氣騰騰。


    一新最怕那把搶。


    家英卻有事找她。


    “這是一張返回香港的頭等飛機票,一新,這幾天叫你受驚,真不好意思,回到家里,請代問候伯父伯母,下午三時,司機會送你到飛機場。”


    說得客氣,其實巴不得送走這名客人。


    講完他轉身就走。


    羅一新這時也清楚明白她不適合做許家媳婦,垂頭喪氣。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一下。


    家真抬起頭來。


    誰?私家路守衛森嚴,誰進得來?


    這一下門鈴同所有其他鈴聲沒有什麼不同,但是許家真的寒毛忽然豎起。


    家英也走出來,他似乎更有預感,立刻問佣人︰“我媽在哪里?”


    “太太午睡。”


    “別吵醒她。”


    家英吸進一口氣,伸出手,打開門。


    門外站著一男一女兩名警官。


    “許惠願先生可在家?”


    他們身後有人應說︰“我是。”


    “許先生,可以進來說話嗎?”


    許先生吩咐兩個兒子,“你們也一起到房。”


    警官報上姓名,“許先生,你可認識該名男子?”


    他倆出示一張照片。


    許惠願只看一眼,臉色轉為死灰,他點點頭。


    “這名男子,可是你的長子許家華?”


    許惠願又點點頭,這時,他已渾身顫抖。


    家英把照片接過一看,忽然靠到牆上,相片落在地上。


    終于,家真也不得不面對世上最殘酷的事,他拾起照片。


    他認出他敬愛的大哥家華。


    家華躺在一張床上,雙目緊閉,面色平靜,雙手交叉疊胸前,頸項有一搭紫血,他已無生命跡象。


    家真一時沒有反應,耳畔嗡嗡響。


    大哥,他在心里叫了一聲。


    像家英一樣,他要靠住牆壁才能站得穩。


    警官輕輕說︰“前日芭辣區騷亂,他率領群眾攻擊廠房,被防暴警察用橡皮子彈擊中,很不幸,到今日才追朔到他的身份,請跟我們到有關地點辦理手續。”


    房內死寂一片。


    餅了不知多久,似衰老了十年的許惠願先開口,聲音低不可聞︰“別讓你們母親知道此事,那會殺死她。”


    他拉開房門。


    警官叫住他︰“許先生---”


    許惠願轉過頭來,擺擺手,非常疲倦,“我沒有那樣的兒子。”


    他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警官冷靜地看著許家英,等他回應。


    家英開口︰“我沒有那樣的兄弟。”


    他跟在父親身後離開房。


    警官看牢許家真,“年輕人,你呢?”


    家真站穩,吸進一口氣,可是眼前仍有金星。


    他說了兩個字︰“我去。”


    “好,”警官說︰“那麼,請跟我們走。”


    走近大門,家真听見有人哭泣,原來是一新。


    他伸出手,懇求一新︰“與我一起。”


    這是他至軟弱一刻。


    一新退後,“不,不管我事,我這就回香港去了。”


    “一新,請陪我走一趟。”家真再次懇求。


    “不,我不去。”


    家真心死。


    他低著頭,走上警車。


    到了派出所,許家的律師迎上來,指示他簽署文件。


    許家真像機械人一般辦妥手續。


    “許先生,你可以走了。”


    家真忽然說︰“我想見我大哥最後一面。”


    律師遲疑︰“家真---”


    “那在另外一個地方,請這邊走。”


    另外一個地方。


    那地方冷得叫人顫抖,四處都是不銹鋼設備,一重門推開,經過走廊,又是另外一扇門。


    家真冷得牙齒打戰,他咬緊嘴唇,走進一間大房間。


    一個穿白袍戴口罩的女子迎上來。


    警員報上姓名。


    “這邊。”


    在走進一間房間,家真看到白布罩。


    女子輕輕問︰“準備好了?”


    她掀開白布。


    家真看到他思念已久的大哥。


    呵,家華神色平靜,似熟睡一般。


    近距離接觸,又看到他頸項烏溜溜一個洞,什麼橡皮彈頭,分明是一枚真槍子彈。


    家真眼淚涌出,他伸手過去,握住大哥的手。


    忽然之間他渾身痙攣倒地,牙齒踫到舌頭出血,眼淚鼻涕一起不受控制淌下,接著,褲子也濕了。


    家真不住嘔吐抽筋。


    要緊關頭,有人扶起他的上半身,用溫和肯定的聲音說︰“不怕,不怕。”


    她正是那名穿白袍工作人員。


    她取來一支木條塞進家真嘴中,“咬住,莫傷害自己。”


    家真神智清醒,可是四肢不听使喚。


    “放松,吸氣。”


    她把他扶到會客室坐下,見他肌肉漸漸恢復能力,喂他喝溫水。


    家真汩汩落淚,忘記羞愧,只覺心痛如絞,像是利刃穿心。


    那白袍女子耐心等他復原。


    這時醫護人員也趕到了,立刻替他檢查注射。


    家真乏力地向那位女士道謝。


    她摘下口罩,原來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子,面目秀美,一雙大眼充滿智慧同情神色。


    “沒關系,不要怪自己,這種反應,十分無奈。”


    這時許家律師進來扶住他。


    家真掙月兌。


    他已見過大哥,再無遺憾。


    他只想一聲不響離開蓉島。


    但終于忍耐地向父母道別,他怪自己迂腐。


    許太太訝異,“家真,你臉容憔悴,嘴唇為什麼破損?”


    “打球受傷。”


    “回去好好用功。”


    案親仍然是那句話︰“下學期費用已經匯出。”


    許惠願照常上班下班,象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一個人想存活下去,真得有通天徹地本事,家真應該怨恨父親嗎,當然不,他已盡其所能,做到他認為最好。


    他還需要照顧他的家。


    就在那幾日之間,家真醒來,發現枕頭上有一搭搭月兌發,他的頭皮出現一吋直徑圓形禿斑,俗稱鬼剃頭。


    即使睡著,神智也半明半滅,他看到一個人蹲在牆角哀哀痛苦,那人太陽穴有子彈孔,汩汩流血。


    他緩緩過去問︰“大哥?讓我幫你,我不會離棄你。”


    那人抬起頭來,他看清楚了,那人卻是他自己,那人是許家真。


    他顫聲說︰“不怕,不怕。”


    伸手去扶自己。


    然後醒了。


    枕頭上有更多月兌發。


    母親送他到飛機場,一路上瘡痍滿目,工人與工程車正努力收拾殘局。


    車上漆著赫昔遜字樣。


    母親問他︰“一新可有找你?”


    家真轉過頭來,“不理她了。”


    許太太也感喟,“沒有緣分。”


    家真點點頭,是,只好這麼說。


    離開蓉島,像是離痛苦遠些,功課忙,他埋頭苦干,在同學家車房做實驗,往往只穿短褲汗衫,不修邊幅,胡子頭發老長。


    他不再想家,家真只掛念母親。


    一日下午,他們實驗又告失敗,一聲輕微爆炸,前功盡棄。


    同學母親捧來檸檬冰茶及巧克力餅干打氣。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家真據實答︰“不知道。”


    “不知道!?”


    他們笑,“假使用點作為單位,投影熒幕,造成影像,可玩游戲。”


    “電子游戲機?”


    “周阿姨,那是好名稱,就叫電子游戲機好了。”


    大家笑著吃點心。


    周阿姨說︰“志強,下午你與志明去飛機場接表姐昆生,她來升讀碩士,我已同你倆說過。”


    志強卻答︰“我走不開,差一分鐘實驗即將成功。”


    “周志強周志明。”


    家真舉手,“我去。”


    “怎麼好意思。”


    “家真,你這一走,這項實驗就剔除你性命。”


    家真笑,“我無所謂。”


    志強兩兄弟搔頭皮,“好好好,三人一起去。”


    阿姨沒好氣,“昆生一向疼你們,一直不忘寄東洋漫畫給你倆,你這是什麼態度。”


    志強舉手,“是她的工作可怕。”


    “什麼工作?”家真好奇。


    “混身散發防腐藥水味道---”


    阿姨立刻說︰“她是醫生。”


    家真想一想,不出聲。


    周阿姨嘀咕︰“女孩子讀這麼多干什麼。”


    家真輕輕說︰“女生同男生一樣能干,她們甚至更堅毅及細心。”


    “一個一個啦,有些看見蟑螂仍會跳上沙發尖叫。”


    下午,他們一身臭汗駕吉普車去接貴客。


    周志強舉起紙牌,上邊寫著五個字“表姐祝昆生”


    “她若多行李,叫一輛計程車載她。”


    祝小姐出來了,只得一件手提行李,家真已覺舒服。


    她頭發攏在腦後,梳一條馬尾巴,白襯衫牛仔褲,一雙大眼楮炯炯有神。


    只比他們幾個男生大三兩歲,人家已經醫學院畢業,正在工作,並且打算精益求精,升讀碩士,嘩。


    家真只覺那雙大眼楮有點熟悉。


    這是一個三四歲小孩走近她,一絆,連人帶手中冰淇淋撞到她身上。


    孩子母親忙不迭道歉,祝昆生卻笑說︰“不怕,不怕。”


    電光火石間,家真想起來了。


    是她。


    他伸手過去幫她挽行李。


    許家真輕輕說︰“祝醫生,謝謝你。”


    昆生抬頭,“什麼?”


    她沒認出這個胡須短褲漢。


    她是他的守護天使,她那兩句“不怕”救了許家真。


    家真即時回自己家淋浴蔽胡子,然後,買了水果花束再折回周府。


    周阿姨大表意外,“家真,這是怎麼一回事?”


    “阿姨,今晚我請大家到裕興隆吃上海菜。”


    祝昆生自樓上下來,看到許家真,她想起來了。


    她輕輕說︰“是你。”


    家真點點頭。


    周阿姨以為他倆一見鐘情,倒也高興。


    家真問昆生︰“可以說幾句話嗎?”


    “別客氣。”她一貫那樣和藹。


    “你也來自蓉島?”


    “我是吉隆坡華僑,在蓉島工作,兩年期滿,前來加州升學。”


    “你是一名法醫。”


    她點點頭,過片刻問︰“好嗎?”


    家真搖搖頭,雙手不由自主掩住面孔,“不好。”


    昆生溫言安慰︰“如果能夠,說出來會好過些。”


    家真放下手,“法醫的人生觀不同我們吧,工作太具啟發性了。”


    昆生閑閑答︰“的確叫人不大計較發型服裝這些,不過,活著應有活著的樣子,我們多數愛整潔。”


    家真輕輕說︰“我每夜均夢見大哥。”


    “那也是正常的事。”


    “那次,真麻煩你了。”


    “是我工作。”


    “請恕我丑態畢露。”


    昆生微笑不語。


    那邊周氏昆仲大聲叫︰“許家真你再不歸隊,電子游戲創業就沒有你份。”


    誰知家真也大聲嚷︰“我棄權。”


    昆生訝異,“你們在搞電子游戲?”


    “正是,祝醫生。”


    “昨日我才讀到一段報告,有人已經研制成一個叫"乓"的游戲︰一只小小白球在熒幕跳來跳去---”


    周氏昆仲大聲慘叫,響聞十里。


    “啊,千多小時工夫泡湯。”


    “快去把報告找來看個究竟。”


    他倆沖進屋去。


    昆生笑問︰“他們不知道?”


    晚上吃飯,兩兄弟垂頭喪氣。


    昆生勸︰“不如研究別的題目,像電腦繪畫之累。”


    周阿姨笑,“電腦怎會畫畫?”


    昆生說︰“志強有辦法,志強是不是,志強對電腦繪畫的研究已引致迪士尼公司關注。”


    可是周志強心有不甘,“只差半步,"乓"就是我們的產品。”


    “嗯,擦肩而過。”


    周阿姨又笑,“是,我與環球小姐寶座,諾貝爾獎狀等全部擦肩而過,兄弟們,少說廢話,繼續努力。”


    “對,對,媽媽說得對。”


    氣氛又好轉,大家酒醉飯飽,盡歡而散。


    周家阿姨豪爽樂觀的性情與家真母親全然相反,但家真十分敬愛周阿姨,他欣賞那種天掉下來不動容的豁達。


    志強他們頑劣,她從不動氣,功課進退,亦從不過問,她不是故作瀟灑,而是真正大方,這才難能可貴。


    當下周阿姨說︰“家真,你與昆生說得來,再好沒有,這個憂郁小生交給昆生了。”


    那晚,家真第一次睡得穩,閉上眼,再睜開,天已經亮了。


    沒有惡夢,沒有流淚,沒有冷汗。


    肯定是祝昆生醫治了他。


    他約昆生出來喝咖啡。


    戶外小小咖啡座叫費茲哲羅,棕櫚樹影映之下,別有情調。


    加州也熱,但是熱得通爽,不會引人遐思,與蓉島的濡濕潮熱全部一樣。


    “可是想念蓉島?”


    “你怎麼知道?昆聲,你簡直會閱心術。”


    “因為我也懷念清晨蓉島的雞蛋花香,女孩子木屐搭搭,小販叫賣番石榴紅毛丹…”


    家真吁出一口氣。


    他與昆生可以說上一天一夜。


    “為什麼咖啡座叫費茲哲羅?”


    “美人珍惜本土文化,F史葛費茲哲羅是他們的李白。”


    “那態度是正確的,那叫敝帚自珍︰凡屬自己,才是最好,得不到的,管它呢,自重自愛自強,美國精神,他們全不崇外,全世界得接受他們文化。”


    家真抬起頭,“說得對。”


    “他們全國眾志成城,絕不像東亞某些地區,欠缺自信,但凡外國人所有,都吃香熱門,決意遺棄本地原有寶貴文化,自己踐踏自己人,自暴自棄。”


    家真點頭,她在說的是蓉島,她替蓉島可惜。


    “費茲哲羅的小品文字又沒有那樣好?見仁見智,”昆生微笑。“可是美人不會替雨果立銅像,亦無可能把咖啡座叫狄更斯。”


    蓉島本土文化漸漸消失淡化,眾殖民地中,本色被侵損得最厲害的是蓉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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