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樹 第六章
平靜分手
皓白從菲律賓受完訓回來,治邦立刻情緒高漲,談話的聲音比平時高幾個調子,顯得風騷無比.
“我送了一百支玫瑰去她家,她很高興,約我們下班時見面.”他在電話里說.
“我們?”嘉芙問
半個鐘頭前她看見家鎮帶著王太飛奔離開,又不知發生甚麼事,心緒仍然不寧.
“我和你,我們.”治邦笑.
“說過不做你們的電燈泡.”
“皓白指明要你,你不出現我可承擔不起後果.”
“不像你說的話哦.”她故意這樣說.
為甚麼在皓白面前,他總像矮半截似的.
“是否要我求你?”對嘉芙,他總有辦法.“有沒有義氣?”
但是他有甚麼理由要她講義氣?她是女孩子,他怎麼總不覺察?
“說吧!有甚麼節目?”
“不知道.一切由皓白作主.”他很愉快.
皓白,皓白,他已沒有自.嘉芙心中不滿,卻完全不表示.她無條件治邦好,就像治邦無條件對皓白好,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這麼微妙得毫無道理可言.
皓白開了部最新的平治開篷跑車來接他們,一看那車嘉芙直覺地認為是哥治所有,皓白卻輕描淡寫地說︰“是爹男魯擔?
治邦心懷坦蕩,永不懷疑任何人.坐在後座的嘉芙幾乎聞得出哥治的氣味.
“今晚我只能跟你們吃晚餐,”皓白的皮膚曬得黝黑,青春健康的光芒很動人.“因為我答應了媽咪回去陪她看電視.”
“你父母回香港了?”治邦問.“是否該安排我去見他?”
皓白有幾秒鐘的猶豫,嘉芙完全感覺到,真真實實的一二三四秒,然後她勉強說︰“我跟他們說.”
“早些通知我,好準備.”他雀躍.
“準備甚麼?”兩個女孩子一起問.
“面試啊!”他笑.“給人的第一印象最重要,成不成功在此一舉.”
“我可不打算這麼早結婚,起碼等到二十八歲.”皓白揮著手.“我還要享受人生.”
“二十八歲?我豈不是要等到白頭?”
“有興趣就慢慢等,否則可以回頭走,我不勉強.”皓白大聲說.
“真回頭走你不後悔?”他望著她.
“我像緩悔的人嗎?”皓白看她一眼又轉向後坐的嘉芙.“像嗎?”
“口硬,”治邦愛惜地輕拍她一下.“小心蘇州過後沒艇搭.”
“我怕甚麼?忘了我是大名鼎鼎的梁皓白?”皓白半開玩笑地說.“追我的人可以排幾個世運標準的游泳池.”
“那我豈不要日夜擔心?”治邦笑.“不行不行,要加強練功夫,對付那可以排幾個游泳池的對手.”
“正是如此.”皓白笑得前仰後合.
嘉芙沉默著,尷尬又寂寞.他們的打情罵俏,他們的親熱對白都剌激著她,治邦──她無法再掩飾心中的妒忌,對他的感情早已深陷到她自己也無法了解的地步,彷佛每見他多一次,每與他多通一次電話,都會增加一些對他的好感,她──莫名其妙,無法控制地就到了這個地步.她努力把視線移向街邊,耳邊傳來他們一陣陣的笑話,這──簡直是個刑罰,難受到近乎痛苦.
整頓晚餐她都恍惚而沉默,記不清他們講了甚麼,也記不得自己吃了甚麼,眼前只是他一張張充滿陽光的笑臉.晚飯後皓白送他們回公司,他們又各自取車回家,等那陣恍惚漸消,她又恢復清醒時,她已躺在床上.
“喂喂,你在做甚?”哥哥嘉麒的雙手在她眼前晃.“做夢嗎?眼發青光.”
“難得你這麼空閑,不用值夜?”
“完全不注意我,我已換了日班,”嘉麒望著她.“眼楮發夢,臉頰緋紅,拍拖嗎?”
“發神經.”她推開嘉麒,心虛地跳下床.“媽咪呢?”
“她在改考卷,別吵她,”嘉麒的大手一把住她衣領.“坐下來,我們聊聊.”
“你猜剛才我跟誰吃飯?”
“媽咪.”
“再猜一次.”
“女朋友.”
“尚在尋找中,不急.”
“要說就說,別轉彎抹角.”
他望著她半晌.“杰仔.”
“偉杰!”她意外.“怎麼踫到的?”
“他找我,”他的視線仍在她臉上.“你知道他的事,是不是?”
“治邦講過一些.”
“他已辦好單方面的分居手續,”嘉麒搖頭.“情緒低落,很慘.”
嘉芙心中隱隱不舒服,始終是與她有過一段感情的人,她關心.
“想不想見他?”
“我?”嘉芙指著自.
嘉麒點點頭,頗鼓勵.“他是個不錯的人,我喜歡他,”他聳聳肩.“雖然走錯一步,但來得及回頭,還年輕.”
“我見他──也沒話說,”她搖頭.“這個時候──不大好.”
“為甚麼不好?朋友是要互相幫忙的.”
“我怎能幫他?”
“他還是很掛念你.”
“那又怎樣?我怕那個于錦茹找麻煩,沒事也變有事.”嘉芙說.
“他太太叫于錦茹?名字好像上一輩的人.”嘉麒講話常常東一句西一句.
“他──跟你說了些甚?”
“有甚麼好說?事已至此,他常喝悶酒.”
她微微皺眉,喝悶酒,怎像偉杰?
“他的模樣有沒有改變?”
“還是那麼英俊,”他說︰“自己看看他不好嗎?我來約──”
“你總是沖動,人家未必想見我?”
嘉麒輕輕透口氣.“他一再問起你.”他說.
嘉芙心湖中彷佛被投下一顆石子,漣漪一圈圈漾開,情緒掀起波動.
“現在很敏感,我不想介入.”
“阿芙,做人要有點人情味,在人家需要支持時,請伸出援手.”
“讓我想一想.”
“想好了明天告訴我,”嘉麒很重友情.“明天我約了他回家吃飯.”
“嘉麒──”她大叫,臉都漲紅了.
“先斬後奏,”嘉麒拍拍她的.“阿芙,好心會有好報.”
這夜,嘉芙沒睡好,忽然間她的心事多起來,治邦、偉杰,還有家鎮和寧兒都令她心煩,她的世界也開始復雜.
第二天,家鎮沒來上班,只來個電話交代工作,沒說任何原因.治邦約了一個客戶在荃灣見面,談了一陣移師客戶工廠的安排,中午沒來找嘉芙.下午下班,她有點猶豫和不安,待會見到偉杰會不會窘迫?
偉杰帶著花而來,當他把那束百合交給她的時候,她清晰地接到一個訊息,他想拾回往日情緣.她沉著不出聲、不表態.
時間、空間不同之後,即使拾回往日的一切,也不再相同.
但,她看得出他的熱切,從他雙眸中.她沒有躲避,只坦然相待.再見面之後,她感覺他像兄弟姐妹多些,很親切、很了解、很接近,而絕對不再是愛情.
甚至她有點懷疑,他們以往曾有過愛情嗎?
晚餐之後,嘉麒建議找個地方喝杯酒,聊聊天,他嫌家里沒有氣氛.
嘉芙知道他一心幫偉杰制造機會,也不怪他.兄妹倆同樣地善退和有同情心.
就在他們家附近一間酒廊的角落,三個人對坐著,也許真因為氣氛,偉杰放松了很多.他好像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你們坐一坐,我去打個電話.”嘉麒借故走開.
嘉芙忍不住笑起來,他太不成熟.
“他給我機會.”偉杰更坦白.“他大概一走不回頭了.”
“他就是這樣,以為大家還是中學生.”
偉杰審視著她,久久不移開視線.
“其實只有半年沒見面,沒有理由像『恍如隔世』.”她打趣地說.
“我的感受比你深得多.”他搖頭.
“正常.你經歷了人生大事,而我只不過緩步走而已.”
“你一定覺得我蠢,自作孽.”
“我沒有這麼想,誰都在錯誤中吸取教訓.”
“這教訓的代價太大.”
“別這麼想,你不是全身而退了嗎?”
“還不肯定,”他又搖頭,眼中是深沉的疲累和厭倦.“我不知道她怎麼想.”
“你們──沒有談過?”她意外.
“沒有.結婚後我們愈來愈沒話講,到最近已變成相對無言.”
“怎可能這樣?”
“事實如此.”他苦笑.“我才三十三歲,不想一輩子這樣下去,太可怕,我會悶死.”
“一定有原因.”她關切地說.
“也許.我不願追究,由得它去吧.”他輕輕抹一把臉,想令臉上的肌肉放松.
“偉杰,你甚麼都好,最大的毛病是性子太急,對任何事都太快下決定,”她由衷地說.“為甚麼不尋求比分開更好的解決方法?”
“不不,根本一開始就是錯誤,”他眼中有深深的悔意.“只是我太蠢,到現在才知道.”
“我怕你以後對今天的決定又後悔.”
他呆怔一下,怔怔地望住她半晌.
“我想──不會,一定不會,”他說;“我不至於蠢到犯兩次同樣的錯誤.”
“很好,我相信你不會.”她向他舉杯.“恢復你以往的笑臉,?”
他笑一笑,依然有絲勉強.“你幫我,好不好?”他目不轉楮地望著她.
“當然.不過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她大方地說.“你要先開朗快樂起來.”
“我會,一定會,當所有的事情解決之後.”他變得有信心,因為她.
“所有的事情?”
“我的律師在替我跟她談判.”他淡淡地說.“我會答應她所有的條件.”
她思索一下,有不同的看法.“你是否誤會了她?”她問.
“不.我不會看錯,相信我的智慧.”
“這不是智慧的問題,”她冷靜地分析.“你對她有成見,有偏見,她不見得是你想的那樣?”
“你不知道,我們──相處的日子愈久愈清楚,我跟她不可能再相處,一開始她就是有目的的.”
“這不公平.她向你提出過要求嗎?”
“沒有,但她已到手,她已成功地成為我的妻子,她可以得到一切.”他漲紅了臉.
她搖頭,再搖頭.“給她一個證明的機會,”她說.“你們可能是不同性格的人,但不能太早對她下斷語,當你發現完全錯怪她時,你會心里不安.”
“為甚麼一定要幫她講話?”他開始不能平靜.“你完全不肯原諒我的錯誤?”
“你──”她吸一口氣.
他重重地拍打一下桌子,低下頭.“對不起.”
她了解地拍拍他的手,無言地安慰他.
@@@
接下來的一星期,偉杰又像斷了線的風箏,一點消息也沒.
嘉芙沒有時間理會,因為她又要面對一些新發生的事.首先是家鎮,他回到律師樓,把嘉芙叫到辦公室里,緊關著房門細談.
“你要幫我,嘉芙.”他看來矛盾而痛苦.
她沉默有耐性地望著他,他該知道,只要能力所及,她的援手是不會吝嗇的.
“我──回家了,”他嘆口氣.“她血崩,原來她身體那麼差,剛生完的女人像個不設防的城市,甚麼病都可以感染.她在生死邊緣,我不能不顧,無論如何──我們相處了二十多年,從認識她的那天起.”
嘉芙依然沉默.她明白他目前需要的是一對聆听的耳朵,一顆了解並支持的心.
“我知道,回了家就再難走出來,但我不是麼心硬的人,她看來那麼弱,奄奄一息,”他雙手抱著頭.“我不忍心,真的.還,有我看見了我們的兒子,那孩子完全像我,像得那麼驚人,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不明白,他不是回家解決了所有的事嗎?寧兒和她背後的王家不會再來找麻煩,還有甚麼事需要“怎麼做”?
“我不會說,我一定不會說她出來的,”他臉上愛喜參半,當他說“她”時,滿臉柔情與光輝,充滿了希望.“你要幫我,嘉芙.”
“她?!”嘉芙眨眨眼,問題已在眼中閃動.
“你要幫我,”他還是這句話.“如果他們知道是她,一定完了,他們──會不擇手段.”
“怎麼幫?”嘉芙聰明地不問“她”是誰.
“寧兒的媽咪以為是你,雖然他說治邦曾替你否認,自認是你男朋友,但她堅信是你,”家鎮急切地說.“你──能替我撐一陣嗎?”
“撐甚麼?”她完全不明白.
“就當你是我在外面的女人.”他說.說完松一口氣.
嘉芙幾乎跳起來,當她是外面的女人?
“別這樣望著我,”他尷尬又窘迫.“說出來你一定不信,這女人──十天前才出現,雖然我們認識了十幾年.”
“你好像在講故事.”
“我能做最好的律師,卻不是講故事好手,”他坦然地望著她.“有一個我認識了十多年的女人,十天前出在我生命里.”
“說得很矛盾,早就認識,十天前出現,還在生命里,這麼文藝.”
“不要笑,”他漲紅了臉.“我是說雖早已認識,十天前才真正進入我生命──哎!我的意思是──以後的日子有我就有她.”
“很戲劇化的巧合,你與寧兒爭執離家,然後遇到她──舊情人?”
“以前有感情也只放在心底,我們以前是同學,單純的同學.”
靈光一閃,女同學,寧兒口仲的那個?也是寧兒耿耿於懷,放心不下的?
“我明白了.”她點頭.
原來寧兒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事情還真的發生了,她是未卜先知?
“絕對沒預謀,我們都不是那種人.”他伸手作發誓狀.“我與她相處十天──說得肉麻點,已經不可以沒有她,但她不能出現,不能露面,甚至不能浮上水面.”
“她可以永遠不出現不露面.”
“王太──我的岳母精明過人,這種事瞞不過她,但她同意有這個女人存在,只是不讓寧兒知道,”他懇切說.“她以為是你.”
嘉芙不知道該說甚麼話,這麼可怕的誤會.“我不想被人追斬.”
“不會有這樣的事,又不是黑社會,”他苦笑.“請你務必幫忙.”
“我能拒絕嗎?”她無可奈何.“我是不是可以提條件,敲詐你?”
“你說,我答應你任何要求.”
“讓我做下任特別行政區首長.”
“你真好,嘉芙.”他熱切地抓住她的雙手,用力搖晃.“我知道你一定幫我的.”
房門輕響,他還來不及放手,王太,家鎮精明能干的岳母大人已走進來.她看看他,看看嘉芙,嘴角閃過一抹冷笑.彷佛是說︰還不被我猜到.
嘉芙急忙縮回被捉的雙手,已窘得滿面通紅,這回水洗都不清.
“我──先出去.”她低頭欲走.
“留下來,”王太擋住她的去路.“我們談談.”
“媽咪,你──”家鎮色變,他以為王太會留難嘉芙.
“放心.我誠心跟你們談,”王太臉色雖冷卻也沒有惡意.“沒有惡意.”
嘉芙啼笑皆非,只好再次坐下.
王太視線從家鎮臉上的移到嘉芙臉上,這樣來來回回地巡梭了幾次.
“我容忍你們的關系,但你們自己必須小心警愓,一定不能讓寧兒知道,傷了她對你們沒有好處.”王太說.
“是,是,一定.”家鎮立刻說.
“你必須善待寧兒如以前,”王太又說︰“白天的時間我不理你們做甚麼,下班後必須立刻回家,不得有誤.”
嘉芙不敢有表情,心中卻同情這個母親的,為了女兒她算是委屈求全了.
“你不能有名分,”王太銳利的眼楮再一次停在嘉芙臉上.“一輩子都不能,莫家鎮夫人永遠屬於寧兒.”
嘉芙下意識地皺眉.
“不過──我們會給你補償,”王太迅速接著說︰“房子、現金、股票、汽車你都可以要求,沒有問題.你可以一輩子享有榮華富貴.”
雖然不是說嘉芙,但她也有受辱的感覺,她想,即使愛情也不能令她如此委屈.本能地她想抗議,但家鎮更快地搶著說話.
“這些事不重要,以後再談.”他不給嘉芙開口的機會.
“重要,我要先談妥才能安心.”王太十分堅持.“最重要的一點,你不許生育.”
“你──”這次連家鎮都忍受不了.
“寧兒的難道不是你的兒子?”王太嚴厲地提高聲音.“容忍她一個人已是我們最大程度的讓步.”
家鎮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晌,她才慢慢平靜下來.
“我不想談那麼遠的事.”他說︰“你不能逼我太甚,否則我只有再離開.”
“你沒有機會再離開,”王太冷笑,極有把握地說︰“一次已經足夠了.”
“你──是甚麼意思?”
“在你離開家的所有時間里,會有人跟著你,當然,不會讓你看見.”
“你侵犯人身自由,”他激動起來.“這太過分,太過分.”
“我要保護女兒,要確知你的行蹤,”王太說︰“也許我們太過分,其實這只是做父母對女兒的愛心,我們不想眼睜睜看著她死.”
“不行.我不接受這條件,這犯法.”
“你可以告我們,如果你抓得到證據.”王太胸有成竹.
“這麼做──太卑鄙.”
“你可以這麼罵我們,”王太也嘆一口氣.“看見這次寧兒幾乎連命都沒,有我們還敢讓這情形再發生一次嗎?”
“你們──”家鎮也失去方寸.
“根本上,你們都犯了錯誤,”一直沉默的嘉芙說︰“為甚麼不從最原始開始,改變和糾正莫太的心理呢?”
“不許批評我的女兒,”王太怒目以對.“你別以為可以恃寵生驕,不可能,如果你不照我們的條件去做,我們必會對付你.”
“你威脅我?”
“別跟我說法律,我不懂也不怕,”王太仰高頭.“逼到我們無路可走時,香港有最原始的方法,我們只好選擇.”
“嘉芙,”家鎮制止嘉芙.“你先出去,我──跟王太有事單獨談.”
嘉芙冷冷地看了王太一眼,本來還有一絲同情她的心理也一掃而空,她大步走出辦公室.敏感地,她覺得同事都對她投以奇異的眼光,咦?他們都相信了王太?以為她是家鎮外面的那個女人?真豈有此理.
她把這些不滿一股腦兒告訴了治邦,誰知換回來的只是他的開懷大笑.
“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嘉芙埋怨.
“家鎮也真是,怎會想到這麼老土的主意?”治邦還是笑個不停.“我情願相信他根本沒有一個女人,只是拿你出來嚇王家的.”
“我相信有,是他以前的女同學,王寧兒以前提過.”
“天下沒有那麼巧的事,”治邦完全不以為然.“我看家鎮大概這輩子都月兌不了王家的手掌.”
“怎麼不說魔掌?”她笑.
“嘉芙,你不宜淌這渾水,”他收歛笑容.“別說王家,一個王寧兒你已經應付不了.”
“我能怎麼做?”她反問.
他的臉色漸漸變得嚴肅.
“辭工吧!你必須離開是非地.”他說.非常真誠,就像對自己妹妹.“家鎮欠考慮,把你拉下水,後果可能很可怕.”
“能怎樣可怕?總不能殺人.”
“嘉芙,嘉芙,別太天真,只一心幫人,”他拍她的手.“我不想嚇你,但是──的的確確可能發生任何事.”
“你已經嚇倒我.”
“要造成一宗意外是很容易的.”他皺眉.“真的,連我都愈來愈不安,你只有辭職一途.”
“辭職他們便會放過我這無業人?”
“只怕──也不能,”他吸一口氣.“王太要你答應甚麼條件?快去答應她.”
“不好.我覺得有必要找出那女人.”
“還多管閑事?你已經一身是蟻了.”
“莫律師不會害我.”
“只怕他也沒想到後果的嚴重性.”
“我回去跟他說.”她起身欲行.
“小心.相信你也被二十四小時監視.”
“這樣最好,他們會發現我根本是全無關系的人.”
“那麼──”治邦沉一陣.“如果真有一個女人,那女人會有危險.”
“危險?不會這麼暴力血腥吧,又不是拍電影.”她不以為然.
“讓我打個電話給家鎮.”他撥手提電話.
家鎮已離開律師樓,怎打電話也找不到他.
“他不會傻得現在去見那女人吧?”治邦皺著眉,也心緒不寧.
“回律師樓,秘可能知道他的去向.”
但是秘也不知情,她說︰“王太走後莫律師也趕著離開,很匆忙.”
“今天他會上庭嗎?”嘉芙問.
“不會.莫律師吩咐從現在開始暫時不接任何案子,他要放大假.”秘說.
嘉芙和治邦交換眼色,退到她的辦公桌.
“希望他冷靜理智,不要惹禍.”治邦不地說.“他不該甚麼話也不留就離開.”
“王太可能大大剌激了他.”
“還有什麼事比拖你下水更剌激?”他抱不平.“家鎮自私.”
“任何男人都會先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
“會是誰呢?我認識的嗎?”治邦自言自語.
“請回去工作,”她提出要求.“如果莫律師有電話來,我立刻告訴你.”
“考慮我的提議,”他認真地拍拍她的手.“下班等我一起走.”
她真的在考慮,是否該辭職?會不會真有治邦說的那種危險存在?
下午的時間嘉芙用心地處理幾件以前接的案子.她仍認真地努力工作,即使身邊的環境、人物一直在變,她依然保持真我,做一切應做的事.
五點鐘不到,治邦已來接她.
“如果要取信於王太,我們不宜常在一起.”她提出警告.
“我關心的只是你的安全?”他一臉孔嚴肅.“家鎮把你置身於最危險的位置.”
“他是逼不得已.”
“還要幫人家說好話!”他嘆口氣.“幫人要有個限度,不能不顧自己.”
“你呢?不去陪皓白?”
“她要練習,”他自然又愉快地說,對女朋友的一切全包容.“明天才見她.”
“我自己開車回去,不會有危險.”
“陪我吃晚飯,好不好?”他望著她.“自己家里太冷清,又不想回父母的家.”
“你好久沒有當更了,當輔警可以這麼自由?”嘉芙問.
“請假.”治邦淡淡地說.“我請了一個月假.”
“為甚麼?以前一放工你就趕著去當更,我還記得你捉賊的模樣.”
“想休息一下.”他說︰“以前把時間填得太滿,希望能改變一點.”
“你──心里有事?”她停下腳步.
“沒有,怎會有?”他說得夸張.“因為家鎮,你,還有杰仔的事令我有點煩.”
“成年人自負盈虧,我們能處理自己的事,你不用煩.”
“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像親人手足一樣.”他坦誠地說.“你們任何一個有事都會影響我的心情,控制不了.”
“快樂些,我們去吃晚餐.”她提高聲音.“去馬會?”
“去淺水灣.”他說︰“好久沒去了.”
“不用訂位?”
“試試運氣,沒位子我們去隔壁吃日本菜,”他開心起來.“不會餓到我們的.”
也許時間早,他們幸運地拿到桌子,而且是在靠窗那邊.
“喜不喜歡這兒?”他問.
“我是個沒情趣的人,對地方、食物、情調,氣氛都不挑剔,”她老老實實地說︰“這兒出名,我知道.”
“是不是做律師的人都該學你誠實?”
“不一定.跟莫律師這些日子讓我知道太誠實並不能打羸官司,誠實只是面對好朋友的態度.”
“你真是很可愛,嘉芙.”他由衷地說.
她的臉紅起來.他贊她可愛.但他並不愛她──她心中依然十分開心.
還不是晚餐時間,所以他們只是輕松地喝著餐前酒,吃一點小食.
“見過皓白父母了嗎?”她隨口問.
“沒──有.”他答得遲疑.“她還沒安排好,大概快了.”
“對不起,我以為你們已經見過面.”她歉然.“其實見不見也沒關系.”
“也許皓白嫌我還不夠好──”治邦說.
“不會不會,”嘉芙急忙打斷他的話.“有你這樣的男朋友,還有甚麼可挑剔,可不滿的?”
“還是你對我最好.”他愛惜地撫弄一下她的頭發,像大哥哥對小妹妹.
“我講的是真話嘛.”她的臉又紅了.
他們悠悠閑閑地又聊一陣天才開始點菜.他要了魚,也強迫她吃魚.
“我平日少吃魚.你陪我吃.”
“原來你也霸道.”她笑,欣然接受.
“我從不霸道,但對著你──不知道,很自然會這樣.”
“對皓白呢?”才出口,她已知道自己太多口.
“她比我霸道,是年紀還小吧?我當然讓她.”他的聲音充滿了愛意.“她從小被寵壞了.”
“能被人寵是幸福的.”
“你喜歡的話我寵你.”
“對不起,我怕不能習慣,”她拒絕.很自然就認為,她不要跟皓白一樣.
漸漸地,餐廳里人多起來,整個長廊終於坐滿了人,在經濟不景氣的今天,此地仍然能維持好生意,真難得.
嘉芙偶一抬頭,看見相擁著走進來的兩個人,哥治與皓白?!她呆怔了一剎,立刻低下頭,裝做甚麼事都沒發生,繼續跟治邦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其實她震驚得想躲起來,好像犯了錯被老師抓著的小學生.她不停地祈禱著,別讓皓白發現他們,千萬不要.她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怕治邦受傷害.
不知算是冤家路窄,又或是該發生的事始終要發生,皓白和哥治竟坐在他們不遠處,僅僅隔著兩張桌子.唯一幸運的是,他們並沒有發現嘉芙和治邦就在附近.嘉芙心中不停盤算著.等會兒離開時該怎樣才可避免一場尷尬?
侍者殷勤地招呼著哥治與皓白,他們顯然是熟客,尤其哥治,改不了他囂張的毛病,說話的聲音比任何人都大.
好在──真是好在治邦背對他們,要不然嘉芙不敢想象,情況會怎樣?
她愈來愈心不在焉,尤其皓白愛嬌的笑語一陣陣飄過來,能不能借兩只手來掩住治邦的耳朵呢?可幸的是治邦全然沒注意,依然在笑,在講,看來神色自若.上帝保佑.
終於吃過甜品、喝過咖啡,結了賬,他們一起站起來,治邦轉身──無可避免地,他看見哥治正親熱地握著皓白的手,而皓白笑得那樣嬌美深情.
在治邦看見他們時,皓白也看見了治邦.嘉芙親眼看見她眼中的驚愕,意外和一剎那的難堪,然後她收回被哥治握著的手,展開了一個像面具的笑容.“嗨!治邦,嘉芙,你們也在?”她向他們打招呼.
“嗨.”嘉芙在治邦背後,看不見他的神情,但他的聲音听來平穩自然.
那個從來傲慢的哥治也抬起頭,看他們一眼,沒甚麼表情.
“我來介紹,我的朋友嘉芙與治邦,”皓白大大方方,若無其事地說.“他是哥治,我未婚夫.”
治邦竟然不動聲色地與哥治握一握手,說聲哈羅,才帶著嘉芙走出餐廳.
他走得很快,直沖到停車場.
嘉芙不敢出聲,只緊緊地跟著.她恨自己的存在,這會不會令治邦更窘迫?
他們坐上車,她偷看他一眼,他並沒有顯得太異樣,只有點恍然.
汽車駛離停車場,駛向中環的方向.
“終於明白她不讓我見她父母的原因.”他自嘲地說.
她不敢答腔,怕講多錯多.
“她聰明.若我硬要見,豈不更尷尬?”他笑起來.“我竟這麼蠢.”
“不關你事──”
“當然關我事,我連對方底細背景都沒弄清就一頭撞過去,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不是你錯,是她一腳踏兩船.”嘉芙說.
“不要怪人家,是我自己不好.”治邦攤開雙手.“我天真.”
“感情的事原沒有道理可講,你對她──真是一見鍾情.”
“我沒有後悔,只是──該早些告訴我,免得我當小丑.”
“你剛才表現極好,謙謙君子,大方仁慈.”她一再地說.
“別安慰我.”他苦笑.“其實他們一進來時我已看見,我用了許多間掩飾自己,偽裝自己,剛才我只是在演戲.”
“你沒回過頭,怎能看見?”
“我發現你突然呆怔,而且我從你背後的大玻璃已看見他們,”他搖頭.“你比我表現得更好.”
“我不是當事者,事不關己.”
“還說事不關己,你的笑容勉強,愈來愈恍惚,以為我真看不到?”
“我不會演戲,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他說︰“今夜遇見,大概是天意,天助我也.”
“你──一點也不難過?”
“我是人,怎會不難過?”他望著她.“幸好有你陪我,真的,若我單獨踫到,我不知該怎麼做,幸好有你.”
她淡淡地笑著,心中卻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思緒,有些高興,也替他難過,又慶幸,又莫名地矛盾,不安.沒有了皓白,以後──會怎樣?
“很榮幸能幫到你.”
“怎說榮幸?我們是兄妹,是手足,是親人,就像你和嘉麒.”
就像她和嘉麒──才燃起的希望即時滅了一半.
“現在你──回家嗎?”她關心地問.
他一陣猶豫.“如果不太為難,能否陪我喝杯酒?”
“可以.但答應我,不許喝醉.”
“保證不會.”他舉起右手作發誓狀.“我只想有人陪著,我怕回家會忍不住觸景傷情.”
“別告訴我你會流淚.”
“誰知道?”他聳聳肩.“現在我還沒有審視傷口,不知道傷得深不深.”
“若你哭了,明天別告訴我,”嘉芙故意大聲說︰“最討厭會哭的男人.”
其實她只是不忍,治邦若流淚她會心痛,只是她不能講出來.
“會盡量克制,”他嘆口氣.“想不到兩次戀愛都無疾而終.”
“兩次?”
“頭一次是暗戀陌生人,第二次是自作多情,”他用力打自己腦袋.“對我來說都付過感情,大概別人看來會覺得可笑.”
“不可笑,凡是真情都不可笑.”她說.
“謝謝你.”他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他們去了一間酒廊,他一言不發地開始喝悶酒,不難過是假的,總要有一個發泄的方法,她由得他喝醉一次也不會太傷,他仍年輕.
為怕一個人無法掌握突發的情形,她偷偷打電話想找嘉麒幫忙,但他不在,母親說他在醫院加班.
在無法可想的情形下,她試打偉杰的手提電話,幸運地找到他,他立刻趕來.
治邦應該是醉了,他雙眼發直,眼光散渙,臉色緋紅,但他醉得很乖,很可愛,非常沉默安靜.偉杰幫著嘉芙把他送回家,安置他上床休息後他們才離開.
“他怎麼會這樣?”偉杰不解.“治邦是我所有朋友中生活最有規律的人.”
嘉芙苦笑,把經過情形告訴他.
他呆怔半晌,竟大笑起來.
“想不到我們倆都是傻子,”他說︰“我們都選錯了人.”
“你的事進行得如何?”
“她不肯跟律師談,堅持要見我.”他皺起眉頭.“還有甚麼好見?分明為難我.”
“好聚好散,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朋友.”她好言相勸.“不必把關系弄得這麼僵.”
“她要怎樣?我已答應她任何條件.”
“為甚麼不肯答應見她?”她笑.“既然無任何條件,怕甚麼見面?”
“你不明白!”偉杰說.
“是不明白,但旁觀者清,”嘉芙理智地說.“或者她仍愛你?”
他彷佛大吃一驚,像听到最可愛的笑話般,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為甚麼不親自听她說明一切?也許你心里會舒服些.”
“不.”他決絕地搖頭.
偉杰不肯見妻子,她,于錦茹卻找到嘉芙的律師樓來.
嘉芙雖感意外,但仍友善地接待她.
她看來仍精明如故,眼中卻有受挫之色.
“我能幫你做甚麼?”嘉芙問.
“我知道這樣做很冒味,但不能不來,”于錦茹笑得落寞.“偉杰不肯見我.”
“這──”
“不關你事,我知道,”她立刻說︰“我想他肯听你的話,真的.”
嘉芙窘迫得皺起眉頭.“你們結婚後我沒再見過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今天我真心來求助,無論以後怎樣,我一定要見他一面,把該說的話說清楚.”她眼眶紅了.
“如果我能,我希望能幫你,”嘉芙總是心軟.“我──試試.”
“謝謝,真的謝謝.”她吸吸鼻子.“偉杰對我有很深的誤會,我一直沒機會解釋,我不是他想的那種人.”
嘉芙不語,她不能表示任何意見.
“我嫁給他絕對不是因為他的條件、他的背景,我──愛他.”她低下頭,淚水往下滴.
嘉芙心中莫名不安.世界上為甚麼盡多不如意的愛情?
“但是他愛的是你,始終是你.”她突然抬起頭,含淚的眼楮直視嘉芙.“從結婚那一天開始我就發覺,他已經開始後悔.”
“不不,不是這樣的──”嘉芙嚇一大跳.
“事實如此,”她肯定得無與倫比.“嘉芙,我只怪自己,我當初不該在新加坡時趁虛而入,我是害人害己.”
“不是害人害己,相信我,”嘉芙用無比的真誠對她說︰“你愛他不是錯.”
“錯了,女人最難堪、最痛苦的是愛一個不愛她的男人,”于錦茹說︰“他不愛我,益發把我想得更不堪.”
“別這麼說──我並不了解你們夫妻的事,若可以幫忙,我一定幫.”
“只有你能幫到我,”她十分肯定.“我要見他.無論如何.”
“我盡力去試.”她暗暗嘆息.
他們一開始就錯,真是如此.
“還有一件事,”于錦茹凝定視線.“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有你,我誠心道歉.”
“不不──”嘉芙很想說她並沒有怎麼受傷,甚至有如釋負重的感覺,但這話出口怕傷了偉杰.“這件事任何人都不必負責,姻緣的事很微妙,很難講.”
“不瞞你說,當初結婚──我是用了點手段,偉杰心太軟,不忍拒絕.”于錦茹苦笑.
嘉芙只能陪笑,她不能作任何表示.
于錦茹坐一陣,留下電話號碼,再三致謝之後便離開.
嘉芙愈想愈覺得自己無辜,當初被放棄,她沒有怨一聲,如今他們夫妻出問題.卻又找到她,她好像上輩子欠了他們似的.心里覺得悶,下班後嘉芙獨自在中環逛,混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希望能令自己輕松些.
在置地廣場變了一圈,看看那些價錢貴得嚇人的各種名牌衣物,又在咖啡店喝了一杯凍檸檬茶後,的確舒服些,那些美麗的衣物她雖然不會買,但也賞心悅目.
正預備走出去,背後有人叫她的名字.
“嘉芙,嘉芙!”嘉芙听到一陣追上來的腳步聲.
嘉芙猛然回頭,看見美得極有氣質的之倫.
“師姐,是你.”她立刻高興起來.
“你總是獨來獨往,還沒踫到夠資格陪你逛街的男人?”
“想學你,瀟灑說我一個人住,寧缺勿濫.”嘉芙笑.
“你真不像現代人.”之倫與她並肩而行.
“現代人三個字並不是讓人變壞的藉口,”嘉芙說︰“只要是人都應該潔身自愛.”
“說得好.”之倫容光煥發,神采發揚.
“你今天看來很不同.”嘉芙注意到了.“特別美麗了.”
“美麗是不需要藉口和理由的,”之倫用她的口吻說︰“開心就美麗了.”
但是之倫以前是淡漠的,全不起勁的,現在卻充滿生氣.
“如果不認識你的人會以為你在戀愛,只有戀愛中的女人會有你那種光芒.”
之倫只是笑,含蓄地不置可否.
“甚麼時候可以再去看你?”嘉芙問.
“暫時別來,我正預備搬家,搬定了再通知你.”
“為甚麼要搬?你的家好美麗精致.”
“我喜歡更靜些?可能搬到郊外.”
“在英國住邊的人是會嫌香港太吵.”她同意.
“尤其是你,會嫌熱鬧得太俗氣.”
“不要把我形容得太好,我也只是普通人個.”之倫說.
“你無法改變我對你的印象.”嘉芙堅持.“你要去哪?我有車,我送你.”
之倫明顯地猶豫了幾秒鐘.
“不了,我在中環還有事辦,我們以後再聯絡.”她離開得像來時一般突然.
嘉芙望著她消失的背影,仰慕之情更增.做女人要像之倫般瀟灑,要像她般成功、自在才算不枉此生.
時間已經太晚,她急忙開車回家,進門第一眼,她見到不速客,是她以為不會出現在這兒的皓白.
“這麼遲才回來?我等你兩小時了.”皓白說.自然,平靜得像沒發生任何事.
“有事?”嘉芙反而覺得有些尷尬.
“沒事,來喝伯母煲的靚湯,順便跟你聊天,”皓白張望一陣.“治邦沒來?”
“他不會來.”嘉芙微微皺眉.“他也不是常常來.”
“我以為他心情不好,會找你陪.”皓白壓低聲音.“你一直對他最好.”
“我們只是兄妹,你別誤會.”嘉芙嚇了一跳,皓白話中彷佛有話.
“我沒誤會.”皓白笑“你們是兄妹,也是最親近的朋友.”
“不,我們並不親近,”嘉芙不悅.明明是皓白一腳踏兩船.東窗事發後還想推卸責任?“就算在一起也是因為你,或因為莫律師.”
“以前我們約會,他總是提議你一起來,”皓白還不肯放松.二十歲的女孩也未免太聰明過分.“他對你真是很好.”
嘉芙終於沉下臉.“你想告訴我甚麼?”她嚴肅地說.
“不不,昨天踫到你們時我很意外,就像治邦看到我和哥治時的意外一樣.”皓白依然笑得真純天真.“真的意外.”
嘉芙的臉色益發難看.她不檢討自己的不是,還要把罪名強加在別人身上?
嘉芙不說話,只定定地望住她.
“別誤會,我沒有惡意!”皓白立刻改變話題.“我很關心治邦的反應,他──沒怎樣吧?”
“你想他怎樣?”
“我知道他很愛我,很重視我,可是我認識哥治在先,”皓白天真無邪地說.“這段時間我很矛盾,治邦很好,我很難下決心,可是──我總得選擇一個對不對?”
“你應該早些告訴治邦.”
“早些我下不了決心啊!而且我很怕傷害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嘉芙想說現在就不怕傷他?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她覺得皓白從開始就沒對治邦認真過,雖不敢說玩弄,至少──也不真心.
而且,嘉芙覺得她一早已選了哥治,拖著治邦,她只想多一個人陪她玩.
“我知道你不諒解我,你是治邦的朋友,你永遠站在他那一方.”皓白很委屈似的.“我今天來只是關心他.”
嘉芙吸一口氣,她必須說一些話,說一些令皓白不能再這麼過分的話.
“你想知治邦的反應,好,我告訴你,”嘉芙勉強使自己露出一絲笑容.“當他看見你和哥治進來時的確吃了一驚,又意外又不安,尤其你介紹說哥治是你的未婚夫時.離開以後他情緒不好,我們去酒廊喝了點酒,很快他就想開了,他說這樣反而好,早知道早解月兌,他有如釋重負之感.”
皓白臉上一直保持著的笑容消失,她听到的不是她想象的消息.
她以為治邦會痛哭流涕,傷心欲絕?就算真是如此,嘉芙也不預備這麼講.
她不要皓白在傷了治邦之後再洋洋自得.
“今天他一早上班,很正常,看不出有甚麼不妥.”嘉芙再說;“你還想知道甚麼?”
“你沒有真話,”皓白終於沉不住氣.“你一直妒忌我,妒忌治邦愛我,你不說真話是想打擊我,我知道你心里想甚.”
“你若不信,為甚麼不自己去問治邦,去親自看看他?”嘉芙不客氣.“如果我要治邦,恐怕不會輪到你.”
“你打擊不到我,是我自己放棄陳治邦,是我不要他.”她提高了聲音.“你肚子里罵我一腳踏兩船,我知道,可是我有本事這麼做,是我有本事.”
“我相信你有本事,甚至有更大的本事,可踏三船、四船,”嘉芙心平氣和.“治邦是看穿了你的把戲,所以他不生氣也不傷心,否則豈下上了你當,又蠢又傻?治邦不是那樣的人,只有你那個目中無人的哥治才會被你騙得團團轉,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你──”
“別吵,屋子里還有別人.”嘉芙說︰“既然你已做了決定,有所選擇,就一心一意對著你選定的對象,不要再生事,回去吧.”
皓白恨恨地盯著嘉芙好久,好久,才頓頓腳,扭頭往外走.
嘉芙覺得痛快,想深一層又怕為治邦惹事,忍不住打電話找他.
治邦不在,電話鈴聲長長久久地響著,令人心情益發不安.
嘉芙想,他會不會去了找偉杰,和這個同病相憐的好朋友互相發泄一下?
於是她又打電話去偉杰家,同樣沒人接听.
她只好放棄,胡亂地吃了點東蚊瘁回到臥室.皓白的來訪和講的那些話令她心里極不舒服,小小女孩就玩弄感情,事後還要推卸責任,是誰教壞了她?
社會風氣?電影?電視?身邊的朋友?或是天生狡猾?
心動百分百掃校︰dnalai
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拒绝任何涉及政治、黄色、破坏和谐社会的内容。书友如发现相关内容,欢迎举报,我们将严肃处理。
作品《檸檬樹》内容本身仅代表作者嚴沁本人的观点,与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立场无关。
阅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确有与法律抵触之处,可向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举报。 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均不负任何责任。
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做最专业的言情小说网,喜欢看言情小说的你,请记住我们的网址http://www.cbzy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