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軟禁般，除了龍行宮之外，明映玥什麼地方也不能去，屬于她的東西也陸陸續續地搬進了龍行宮。


    清醒之後受到這樣的對待，明映無法有任何的抱怨，她只好憤怒地接受黑肱龍開出的條件。


    她會這麼安分地留下來是和黑肱龍交換條件的。


    他竟然卑鄙地以年瑞雪的命來要挾她，說什麼都是她害她昏倒的，所以要嚴懲她。她見識過他所謂的嚴懲，所以，她當下就開口求情，要他放了年瑞雪，可他竟然以要她留下來作為放了年瑞雪的條件。


    為了年瑞雪的性命著想，她只能乖乖地接受他的要挾。


    其實，要將她困在龍行宮、要將她禁足，這所有的事她都可以忍受，她惟一無法忍受的是和黑肱龍同床共眠。


    雖然他並沒有對她有不軌的舉動，可是，他躺在她的身邊，她就是無法放心地入睡。


    “娘娘，喝湯了。”貴兒又端來了滋補的湯藥。


    自從她醒來之後就湯湯水水不斷，什麼人參雞湯、人參茶、人參魚湯、人參排骨湯……各式各樣人參的湯藥只要說得出名堂的，她幾乎都喝過。


    “又要喝！”她光聞到味道就反胃了，哪還有胃口喝下這些她們所謂精心、費神、花時間去熬的補湯！


    “娘娘，這是皇上吩咐的，不喝不行。”長兒接過湯盅，就是要逼明映喝下。


    “我現在又沒病，為什麼老是要我吃這些東西？”明映不悅地叨念著。


    以前為了強身，她幾乎是一天一碗補湯，那時她安慰自己是為了養身子，所以她認命地喝下；可現在是一餐一盅，還外帶消夜，她根本就吃不消，當然漸漸地產生了排斥感。


    “喝多了對身子好啊！”


    長兒也覺得很奇怪，不明白為什麼黑肱龍突然間要補明映玥的身子，可是，既然是皇上的吩咐，她也只能照辦。


    明映玥根本就不相信長兒的說辭。


    這種湯藥她從小喝到大，可她的身子骨依然虛弱，根本就沒有起色，還不時地昏倒、病倒，她有自知之明，這些湯藥對她根本就無效，喝了只是對自己、對大家的一種安慰。


    “就這一盅不喝行不行？”她已經喝到怕了。


    長兒當然知道這些日子的密集補身真的是令明映玥受不了了，否則她不會和她討價還價。


    “這……”長兒猶豫了下，考慮要不要順一下明映玥的意思。


    “不能不喝！”不知何時回宮的黑肱龍冷硬的聲音響起。


    知道他一回來，所有的哀求都無效，他最後還是會逼她捏著鼻子痛苦地喝完。


    為什麼現在回來啊？明映玥苦著一張臉、扁著一張嘴。


    “皇上日理萬機，怎麼這時有空回宮呢？”她挖苦地說。


    “朕是回來看你有沒有乖乖地喝湯。”黑肱龍不願說出他是想和她多相處才拋下政事回宮。


    不管他做出什麼決定，他和她相處的日子都不多了，所以，他要把握每一刻來得及看她的時間，不願白白浪費。


    明映玥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改變，不像之前一遇到她就是冷言冷語，盡其所能地對她冷嘲熱諷。


    這樣的他，真是令她有點不習慣。


    “朕來！”黑肱龍接過長兒手上的湯盅，用湯匙舀起一口，送至明映的嘴邊。“知道你不會乖乖的喝湯，所以，朕放低身段，親自喂你。”


    “算了，我自己來。”


    讓他這樣一匙一匙地慢慢喂著喝，只是延長痛苦的時間，倒不如她自己來，一口氣喝光，長痛不如短痛。


    瞪著手上由黑肱龍手上接過來的藥盅，她深吸了口氣，一口氣飲光盅內的湯汁。


    “這樣才乖。”她要是肯乖乖地進補，他就放心了。


    她根本就不想乖乖地喝補湯，還不都是他逼的。


    突地，一陣惡心的感覺自她的胃漸漸升起，她難受地捂住嘴，不敢在黑肱龍的面前吐出來。


    “映玥，你怎麼了？”


    她開不了口說話，只是對他搖著手。


    “皇上，娘娘不要緊，最近娘娘只要吃了油膩的食物，就會不時想反胃。”長兒解釋地說，只是，她心中有另一種感覺。


    “是啊！要是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娘娘害喜了呢！”貴兒說出她的想法。


    長兒一直覺得明映玥有可能是有喜了，最近的行為才會有點反常，只是還未經御醫把脈斷定，所以，她不敢胡亂多言。


    “胡說！簡直是一派胡言，映玥不可能有喜的。”黑肱龍朝著貴兒怒吼。


    明映玥有喜這件事他命令御醫要瞞著眾人，不讓她知道，這樣，若是要打胎的話，她不知情就不會傷心了。


    “可是……”貴兒覺得自己被吼得很無辜。


    “貴兒，別多話。”長兒要貴兒閉嘴。


    之前她們在飛鳳宮，無論她們說了什麼，明映玥都不會和她們計較，可現在她們面對的可是皇上，雖然黑肱龍對待明映玥的態度有了轉變，可是，她們多多少少都要謹言慎行，才不會像上次富兒的事件一樣，讓皇上找到了把柄，給明映玥添麻煩。


    被黑肱龍這麼一喝，氣氛變得好差，沒有人敢再開口說話，就連明映玥也噤了聲，不敢替貴兒說話，怕會惹怒他。


    斌兒只不過是開個小玩笑罷了，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呢？


    明映玥不解地望著他。


    ※※※


    爆外傳來嘈雜的喝聲，令明映無法不去理會。


    她走近門口，想听听外頭究竟是在吵些什麼。


    “讓我進去！”


    “皇上有令，不準閑雜人等進龍行宮。”守衛就是不放人。


    “你們不認得我麗姬了嗎？我算是閑雜人等嗎？我今兒個可是專程來找皇後娘娘的，你們這群狗奴才竟敢擋我！”


    “沒有皇上的旨意，無論是誰都無法進宮。”


    麗姬？是誰啊？明映玥從沒听過這個人的存在。


    “讓她進來吧！”她想見見這個麗姬，以她說話的口氣來判斷，她在宮中的地位似乎不算低。


    “皇上要娘娘專心養病，不準閑雜人等驚擾娘娘，奴才們不敢讓麗姑娘進入。”


    “既要本宮專心養病，就讓她進來，讓她說明找本宮的用意，難不成讓她在外頭嚷嚷就能令本宮清心休養嗎？讓她進來，就算皇上知道了，就說是本宮的意思，皇上不會怪罪于你們的。”


    “是……”


    明映玥走回房內，等著那名叫麗姬的女人出現。


    不多時，一名身穿薄紗、身材若隱若現的女子扭著腰緩緩地走了進來。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麗姬雖然不怎?欣賞這位皇後，可該有的禮數，她還是不敢忘。


    “起來吧！”


    “謝娘娘。”


    這名麗姬雖然對她百般有禮，可明映總覺得麗姬的眼神透露著不馴的目光，她感覺到麗姬的來意不善。


    所以明映玥打算讓麗姬自己開口，她不想先開口詢問。


    “娘娘可識得麗姬？”麗姬首先開口就是這麼一問。


    “不識得。”明映玥老實地說。


    “這也難怪了，麗姬從未來向娘娘請過安，娘娘當然不知皇上身邊還有麗姬這號人物在。”


    皇上？難不成麗姬是黑肱龍的妃子？不對！要是她有受冊封的話，侍衛不該只是叫她麗姑娘，而是該叫她的封號。


    這個麗姬果真是來意不善，看起來是來向她挑釁或者是要給她個下馬威的。


    “你有話就直說，別拐彎抹角。”明映不想听麗姬說些言不及義的話。


    “既然娘娘都這?說了，麗姬就有話直說。”她立即斂了笑容。“娘娘可知自己有喜了？”


    “我有喜？你是在說笑吧？”


    明映再覺得麗姬的話真是荒謬，她若真是有喜，她會是先知道的人，而非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來通知她。


    “皇上也真是的，縱使是不想留著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也該告知娘娘一聲，讓娘娘有個心理準備，怎麼能瞞著娘娘，打算偷偷把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呢？”


    明映玥驚訝的听著麗姬所說的話，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她知道他從來就沒喜歡過她，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他怎麼忍心剝奪一個無辜的小生命。


    麗姬會來告訴明映玥並不是因為她好心，而是她另有算計。


    要是明映玥留下肚子里的孩子，那麼她將來就是死路一條；可要是讓黑肱龍給打掉了，那麼以她現在休養得差不多的身子來看，沒了孩子，她依然可以活得好好的。


    沒有明映玥的存在，她才能有機會當上皇後，時間久一點也無妨，可要是讓她好好地活下去，那她的皇後夢就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了。所以，她要在黑肱龍下手前搶先一步告知明映玥，目的就是要他無法下手，讓明映玥活到孩子要分娩時為止。


    “不可能的！皇上不可能這?狠心的！”她不相信。


    最近他對她是無微不至的呵護，既然他都要對她下毒手了，又何必花費心神地先來討好她？


    “皇上最近是不是對娘娘異常的好，完全不像之前的冷血無情？”


    明映玥很懷疑麗姬為什麼會知道。


    “別懷疑我為什麼會知道，因為這都是皇上告訴麗姬的。皇上曾告訴臣妾，說是要先對娘娘好一點，讓娘娘對他撤下戒心，那麼讓娘娘喝打胎藥就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了。”


    麗姬為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編派謊言欺騙明映玥。


    “既是如此，你為什麼要來告訴我？”她不相信麗姬會這?好心。


    “麗姬只是可憐娘娘被皇上蒙在鼓里，才會背著皇上來跟娘娘通風報信，要娘娘先有心理準備。”


    “我不信！我不相信你的話！”


    “信不信就由著娘娘了，臣妾只是來提醒娘娘注意一點，既然話已說完，那臣妾就先告退了。”麗姬走到門口時又回過身提醒明映玥。“皇上最近就會有所行動，請娘娘服藥時要多加小心，當心喝到了……打胎藥。”


    麗姬走了，明映玥要自己別相信麗姬的話，可內心的堅持卻在不知不覺中動搖。


    說不定她說的是真的，貴兒只不過開個玩笑說她有喜而已，他听了就是一陣怒斥，分明是不要讓她們往那個方面想。


    他分明就是不要孩子，才會隱瞞她有喜這件事。


    難不成他真的厭惡她到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要嗎？


    ※※※


    “娘娘，該喝藥了。”長兒端著藥碗靠近明映。


    自從麗姬來找過她之後，她幾乎是聞藥色變，她不停的猜測著，她手上的藥是不是打胎藥。


    “我累了，我不想喝。”


    明映逃避地以錦被蓋住整個身子，縮躺在被子里，不肯起身服藥。


    “娘娘，再累也要喝藥。”長兒不明白她最近?什?會這?不合作。


    “我又沒病，為什麼要喝藥？”要她喝補湯就算了，可她現在人好好的又沒有生病，要她喝藥實在是太奇怪了。


    “可是，這是皇上特別囑咐御醫開的補藥，娘娘要是不喝，奴婢無法向皇上交代。”


    一听到是黑肱龍特別要御醫開的藥，明映是更加地恐懼。


    他這麼快就要來索她肚子里孩子的命了！


    “我不喝！”她在被里對著長兒大吼。


    “怎麼能不喝呢？”黑肱龍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錦被也隨之被他掀開。


    一見到是黑肱龍，明映縮著身子退到了床角，離他遠遠的。


    他不想要孩子，可她想要啊！她好想對他這麼吼。


    “映玥，乖乖的把藥喝下去。”


    “我不喝！”


    黑肱龍以為她是在鬧脾氣，接過藥碗，他習慣性地舀起藥汁送到了她的嘴邊。


    明映玥緊閉著雙唇，驚惶地瞪著嘴邊黑漆漆的藥汁。


    他的手在抖！明映玥感覺得出來黑肱龍拿著湯匙的手微微地顫抖。


    為什麼他的手會抖？難不成……這真的是打胎藥？


    沒有人在殺害自己親生骨肉時不會感到恐懼、不舍的，她相信貴為一國之君的他也不會例外，所以，他的手才會發抖。


    他就這麼不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嗎？


    他可以討厭她、不喜歡她，甚至廢了她、將她打入冷宮，可猛虎不食子，他不該連孩子也不要，因為，孩子有一半是他的骨血。


    “映玥，張開嘴。”他耐著性子勸說。


    她捂住嘴，怎樣也不肯吃。


    黑肱龍忍住手部的顫抖，不停地勸誘著明映玥把嘴張開。


    他會做這樣的選擇也是不得已的，因為他想要她，他不希望讓一個小生命剝奪了她的性命，他要她永遠陪著他。


    他並非是狠心無情，只是比起小孩，他更加想要她。


    會瞞著她是覺得她在不知不覺中失去比較不會難過，所有的悲傷、難過全由他一個人承擔就好，他不要她的將來沉浸在痛苦之中。


    “快把藥喝了，藥冷了會更苦。”


    “我自己來！”既然他不要孩子，那她就如他的願，只是孩子沒了之後，她也活不下去了。


    明映玥紅著眼眶、抖著手接過藥碗。


    她的嘴湊近碗沿，只要一仰頭，藥汁就會直接入了她的口中。


    黑肱龍別過眼，他怕自己見到她喝時，會忍不住動手打落那碗藥。


    淚水溢出了明映玥的眼眶，順著她小巧的臉頰滑落藥碗中，和黑色的藥汁交融在一起。


    她不知自己能活多久，但是，上天給了她一個小生命延續她殘缺人生的希望，而他，卻狠心地要奪去她這惟一的希望。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她哽咽地問。


    听見她的問話，黑肱龍望向她，不懂她為何會這麼問。


    他現在對她是無微不至的呵護及關懷，她病了、昏倒了，他就萬分地心急，他的這些改變她都沒有發現嗎？還問他這種傻問題。


    “以前是討厭你，可現在不會了。”他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心。


    “既然你現在不討厭我，為什麼一定要扼殺我肚子里的孩子？為什麼不讓我生下來？”


    她怎麼會知道自己有喜？黑肱龍對于她會知曉的原因感到訝異。


    “很訝異我為什麼會知道嗎？”明映露出一抹淒苦的笑。“我若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就要瞞著我一輩子？”黑肱龍無法反駁，因為他就是想能瞞一輩子就瞞一輩子。


    “你知道嗎？這孩子就跟我的命一樣，為了順利地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我會拼了命地活下去，可孩子要是沒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活下去。我一生的願望、要求向來不多，我也從沒祈求過上天給我個孩子，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存在我的肚子里，既然我擁有了他，我就不想失去他。”


    這個意外的驚喜是她生命盡頭的曙光，她是那麼地珍惜，可他卻一點想要的意願也沒有，這是多麼地諷刺啊！


    “你以為我不想要孩子嗎？可御醫說你的身子不適合生孩子，分娩時必定會一尸兩命。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在你和孩子之中選擇了你，只要你能好好地活著，有沒有孩子我不在意。”


    他是那麼想要和她天長地久，可她卻一點也不知道他的苦心，只會為了一個威脅她生命的孩子怪他，她的責備狠狠地傷了他的心。


    “我不是狠心的人，我也明白你要是知道孩子沒了必定會傷心欲絕，所以，為了讓你快快樂樂地過日子，我寧願瞞著你，將來你若是知曉了，你想要怪我，我也無話可說，我只希望所有的痛苦全都由我來替你承受。”事情仿佛不是麗姬告訴她的那樣，也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


    “你真的不是不想要我們的孩子嗎？”


    “我想要，可是我不能要，我怕強留住孩子，就會失去你、失去孩子。”


    原來，這才是事情的真相，她誤會他了。


    “這藥先還你。”明映把藥碗推回黑肱龍手中，下了床行至櫃底取出了個陳舊的小木盒，把木盒交給他。“打開來看看。”她想讓他看看里頭的東西。


    黑肱龍先把藥碗放至一旁，接過了木盒，打開一看，里頭裝的全是紙張，有的還已經泛了黃，字跡也模糊不清。


    他取出幾張字跡可辨的，看了上頭的文字，他感到心驚。


    紙上全是一些交代的話，好象是在交代遺言似的。


    “這？”他不懂，她為什麼要拿這種東西給他看？


    “我的身子本來就不好，大夫早就斷定我活不過十九歲，所以，在我懂事、習了字之後，我只要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人事物，就會寫在紙上裝進木盒里。我早就吩咐過眾人，要是我哪天什麼都來不及說就死了，他們可以把木盒取出來，替我完成我未完的心願。”


    “活不過十九歲？”沒有什麼事比這一項還要驚人的了。


    “這早已不是秘密了，我知道、我家人知道、她們四個知道、母後也知道，而你是直到現在才知道。如果大夫的預料準確的話，那麼你要我打胎不就多此一舉了嗎？因為，不管孩子存不存在，我都可能撐不過十九歲，倒不如讓我拼拼看，說不定，我能平安順利地把孩子生下來。我求你，別讓我在死時什麼都沒有留下。”


    “映玥，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她瘦弱的肩膀上要承擔這麼多的痛苦，要是她早點告訴他，他一定會替她分擔，不讓她承受這所有折磨人的苦。


    你沒有給過我機會說！明映玥好想這麼說，可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


    有她這樣的皇後，他已經夠可憐、夠痛苦的了，她不能再把痛苦加諸在他的身上。


    “我能留下孩子嗎？”她不確定地問。


    “你這傻瓜！”黑肱龍將她摟進懷里，緊緊地抱住了她。


    要是她真的活不過十九歲，那他希望她能快樂地過完她所剩不多的人生，要是留下孩子能令她快樂，他當然會讓她留下孩子。


    只要她開心，這比什麼都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