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野貓先生  第五章
作者:夏潔
    一陣風從渥夫沃身側呼嘯而過,紅色腳踏車在空氣里卷起的波動夾雜的濃郁香氣讓他頓了頓。


    熟悉的香味能令人通體舒暢,煩躁所引起偏低的血糖濃度也因為逼人的甜膩而獲得舒緩,他大口深呼吸著,僅僅只是嗅著味道就仿佛口中含著鮮女乃油般足以讓他滿足得嘆息。


    或許他應該搬到這個地區來住,空氣里彌漫的甜美味道實在是能助他陶冶性情。


    他一個旋身,轉進右側小巷,面前獨步行走的白色身影讓他挑起眉。


    他兩個大跨步就趕上了她,大手一伸,無聲無息地拍上她的右肩。


    “啊!”肩上突來的一擊讓萬垂青一頭,跟著失控月兌口的低喊了聲,從眼角余光對上他的橫眉豎眼及凌亂茂盛的落腮胡,站在他龐大的身軀所籠罩出的陰影之下的她雙腿一軟,踉蹌得站不住腳。


    “鬼叫個屁!”他先是蹙眉,眼明手快的伸出大手一撈,撈起險險跌倒的她。“你給我站穩!”對于她像根倒栽的蔥,連站都站不住腳,他打從心底厭棄得很。


    是他!她早該想到是他。他咆哮的聲音猶如定心丸,讓她安定了心神也安定了雙腳。


    萬垂青拍掉攬著她左手臂的大手,將自己和他拉開距離,雖然余悸猶存,但她刻意地讓自己的聲調恢復平靜,“你不要像只ㄇㄛ壁鬼,我就不會鬼叫。”語氣雖然冷靜,但火藥味十足。


    “ㄇㄛ壁鬼?”他眯起眼。


    “喔,你不懂台語啊——”她笑咪咪地拉長語調,有種罵人不帶髒話的驕傲感,呵,原來罵些人家听不懂的話是這麼有趣啊!


    “什麼意思?”


    “不懂就算了。”她才不告訴他咧!“我要回店里了,再見。”


    渥夫沃拉住她的手臂。


    “干麼?”她回頭,想起他的來意,“對了,你不用跟來了,我們店里的蛋糕全……”


    “你變瘦了?為什麼?”他捏著她的手臂,證實著手感的改變。


    “什、什麼?”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讓她”愣。


    “你瘦了,比半年前更瘦。”


    “要、要你管。”她甩開他的手掌,也甩開他溫熱手掌覆在她手臂上所帶來的怪異感覺。“我和你是什麼關系?你管我有沒有比半年前……半年前?!你覺得我比半年前瘦?!”


    “興奮什麼?你不會跟所有的白痴女人一樣,認為把自己餓成像具木乃伊就是美吧?我告訴你,人和木乃伊不同之處就是在這副肉身。沒有肉就是一具尸體,尸體只有丑,不會有美的。”


    耙情好,他也會罵人不帶髒字,他正在拐彎罵她像具尸體!


    “錯!人和木乃伊的差別可多了,人會說話,人有血有肉還有五髒六腑跟腦袋。”


    “哼,你又知道木乃伊不會說話、不懂思想了?在埃及,所有人民都相信除了肉身之外,『拔』和『卡』就是生命力、就是精神力,他們懂得說話、懂得思考。有血、有五髒六腑?不吃東西有這些器官有個屁用?你身上瘦得只剩下皮,沒有肉,已經和丑死了的木乃伊無異。”


    現在是怎樣?他們怎麼會扯到木乃伊,扯到一支遠在天邊她根本不認識的民族去?她根本不想知道“卡”和“拔”在埃及人民心里有什麼多神聖崇高的地位,她對埃及的認識只有金字塔、人面獅身和木乃伊,雖然懂得不多,但她可以肯定自己絕對比干枯萎縮的尸體好看成千上萬倍。


    “你半年前認識我?”他們不應該扯遠話題,她想知道的答案是這個。


    “廢話。難怪我覺得你愈長愈丑,沒三兩肉的身體當然丑。”頭兩個字清晰可聞,後面的話他嘰哩咕嚕地在嘴里念著給自己听。


    “在哪兒認識我?”


    “哈!你還說你會思考?記憶力這麼差,腦子里能思考個屁!”


    她瞪著他好一會兒,然後慢動作的轉身。


    “喂!”渥夫沃將她扳過身面向自己,“菲律賓,記得嗎?”


    “我以為不記得的人是你。”


    “我?!炳!”


    “那你在那間店里看到我時為什麼裝作沒看見?”


    “哪間店?”


    “粉紅緞帶。”她道,“我們明明對視了,但你裝作沒看見。”


    粉紅緞帶?那是什麼?渥夫沃眯起眼,壓根子不曉得她講的是什麼東西。


    他低下頭,對上她詢問的雙眼,心虛地吞著口水,“我記得你……”嗯……的味道。


    近距離的對視,她看見了他眼底的金光匆匆乍現,她的心猛然一緊,一股熱氣冒出了頭。


    她在干麼?和他打情罵俏?他到底記不記得她不是都無所謂嗎?干麼現在知道他記得她就、就……


    “你的臉干麼這麼紅?”


    臉紅?!萬垂青雙手急急遮住雙頰,“我要回店里了。”


    他尾隨著她,她的三步是他的一步,她走得極快,他一派悠閑卻仍能緊跟著她。


    “你跟著我做什麼?”她停住腳。


    “買蛋糕。”


    “今天沒有蛋糕。”


    “為什麼?!”


    雖然早就習慣了他如雷的嗓音,但是他突來的咆哮仍然讓她的心猛跳了一下,“你、你這麼凶做什麼?”


    “為什麼沒有蛋糕?!我每天都會來買蛋糕你不曉得嗎?”


    “你今天遲了……我以為你不會來,所以就讓蘭黛都帶出去了。”


    “蘭黛是個什麼鬼?他憑什麼搶我的蛋糕?”


    “蘭黛是女乃油盒子的另一個老板。”她解釋,“她沒有搶『你的』蛋糕,她拿的是店里的蛋糕。”


    “那是我的,我的!”


    他的堅持讓萬垂青失笑,“女乃油盒子的蛋糕沒出售前只屬于老板,除非你花錢買下蛋糕,不然蛋糕不會是你的。”


    她忍耐不住的笑顯然刺激了他,一席很有道理的話听在他的耳里如同煽風點火,只是將他的怒火推向了高峰,完全無安撫作用。從他鼻息哼出的怒氣及瞪著她如炬的雙眼讓她的心縮了縮。


    “我說的是實話啊!”她小聲地、喃喃地、幾近氣音地維持著自己是對的立場。


    在他的怒視下,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將不安轉移到包覆在鞋子里的腳指頭,一張一縮地扭動著。


    天啊!這就叫做“站”立難安吧?他的怒火像是影響了地熱,燙得她站不住腳啊!


    “好!我就買下你的蛋糕。”


    她垮下臉,遲遲不敢做聲。


    “哼,你最好突然成了個啞巴。”


    “不是說了嗎?我今天沒有蛋糕可以賣給你啊!”吶吶地,萬垂青小心翼翼地開口。


    “放心,我不要你店里的蛋糕。”


    她抬起一直回避他的眼。


    “我不要你們店里Menu上的蛋糕,我要新的、沒人吃過、除了你自己以外,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嘗過的蛋糕。”他道,“我要買一個完完全全屬于我的蛋糕。蛋糕的『所有權』屬于我,和女乃油盒子無關,更和你那個什麼第二號老板無關。”


    第二號老板?是指蘭黛嗎?


    “賣不賣?”


    “啊?”她愣了愣,發現他眼楮里那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又出現了。


    “回答。”渥夫沃忍住待發作的不耐,簡單地吐出兩個催促的單音。


    “好、好。”連聲地答應,她完全受制于他的惡勢力。


    他伸出手,一個使力,她身上的白色圍裙就應聲撕裂,他再一個巧勁,白布又一分為二。


    “你、你干麼?”


    “簽約。白布黑字、一式兩份,誰也不準賴。”他將布塞到她的手中,然後掏出胸口的筆遞進她另一只手里。“寫。”


    棒著一扇單薄的推門,妄想能擋去門後那叫囂對壘的謾罵聲音?那真的是太天真了,


    如果全蘭黛嘴里的渥夫沃是匹狼,那她相信全蘭黛足以和一頭剛長出利爪的小母獅媲美。


    只是一匹歷經風霜的狼和初生之犢的小母獅,兩者孰高孰低?答案不言而喻。


    萬垂青坐在料理台前,耳朵听著門後傳來的對罵聲,雙眼盯著台上一塊小小的圓形綠色蛋糕。


    它叫“綠帽子”,因為它的形狀而得名,在她眼里它只是一塊由面粉、女乃油、雞蛋……等等食材經由不同的加工變化之後,所呈現出模樣不同的蛋糕,實質上和其它蛋糕並無不同,她實在想不透,這樣一塊小小的蛋糕為什麼能引起兩個人大動干戈,每見到一次對方就得對峙一次?


    想不透啊。


    “砰!”推門以驚人之勢被人大力彈開,要不是她的位置拿捏得精確,否則在這窄狹的廚房,難保她不會被這扇門給打到。


    “結束了?”她開口。


    “這個見鬼、該死的臭丫頭!”渥夫沃咆哮著。


    “你這個連鬼都怕、臭死了的野蠻狼,”全蘭黛的聲音同一時間從門後尖叫傳來。


    萬垂青微彎起嘴角,很多時候她們倆的好默契常常會讓她驚訝,大概是同類才能連罵人的話都大同小異吧?


    “你笑什麼?”他瞪著她的怒容讓她匆匆收起微笑。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萬垂青轉移話題,不忘委婉地解釋著,“女乃油盒子剛和一間公司簽了長期的合作合約,這份合約的供應量很頻繁,所以我們之間的……『技術轉移』可能不能拖太久,我怕會影響渥先生您的權益。”


    “這些我通通曉得,剛剛那個臭丫頭已經得意揚揚的向我炫耀了一遍又一遍。”他啐著,“她簡直是單純得可笑!”


    她看著他滿臉的鄙視,他的矛頭正朝著自己射來卻還沒警覺。


    “你呢?你也是老板,你也同意簽這份合約?”


    “啊?”她仔細地消化了他的問題,然後才緩緩點頭。


    “你是個呆到快斃掉的笨蛋!”


    “什麼?”


    “閉上你的嘴!”她張開的嘴惹得他打從心底感到厭惡,不願再和她多說一句話,惡狠狠地下著命令,“我們開始!”


    她抿抿嘴,指了指料理台上折迭方正的白色圍裙,“穿上它,我們就可以開始。”


    “我非得穿上這種娘娘腔的衣服才能開始?”


    “如果你不怕面粉、蛋、鮮女乃油或是任何其它材料濺髒你昂貴的西裝,我沒有意見。”


    渥夫沃扯下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半挑釁地看著她。


    她看著西裝外套下罩著的潔白挺直的白襯衫,然後點點頭,“很好,我很樂意幫你的忙,把女乃油涂在你的白襯衫上。”


    她的話惹來他的咒罵,他用力地從料理台拉來白圍裙,折迭方正的圍裙在他的粗魯動作下轉移到她的手上時,已經被握成一團凌亂,他極不甘願地命令,“幫我穿上!”


    “遵命。”她回以微笑,慢條斯理地先將圍裙攤平,然後找出圈住頸項的帶子,示意他蹲低身軀,自己也抬高腳跟將帶子圈上他的頸子,然後再拍著他的身體,從胸膛一路往下挪移,讓圍裙和他的身體平貼,最後雙手各拿條帶子越過他的腰,從正面反手在他的背後系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在她靠近他的身體,專注地在他的身後綁著帶子時,被她兩手圈住箝制在一小方地的渥夫沃,不自主地屏住呼吸,他盯著她頭上的發旋,身體的每一根寒毛豎立地體會著她的呼息,一呼一吸構成一道柔和的暖風,輕輕吹拂著他。


    “你怎麼會和那個臭丫頭扯在一塊兒?”他困難地吞著口水。


    “嗯?”她不懂他問話的意思。


    “天差地遠的性子,不搭軋。”


    “沒有人的個性是一樣的。”萬垂青縮回手,簡單地道︰“我們從小一起在育幼院長大,年紀相近,所以很自然地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姊妹。”


    “育幼院?”


    “你別看蘭黛嘴巴不饒人的凶樣,她其實是個很美……”


    “你是孤兒?沒有父母親的那種孤兒?”他打斷她的話。


    她仔細想了想他的話,然後含糊地回答,“大概吧!”


    他糾起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麼大概?”


    “是人就應該有父母親,只是我在還是嬰兒時就被拋棄了,我從來沒有看過他們,所以我、大概。算是你說的那種沒有父母親的孤兒吧!”


    他瞪著她,她嘴角的微笑很自然,完全沒有無奈或是逞強,她的笑看在他眼里猶如鬼怪般讓他震驚。


    “干麼這樣子看著我?”


    “你不像是孤兒。”


    她挑起眉,被他挑起了興趣,“孤兒該有特殊模樣嗎?那該是什麼模樣?”


    應該是什麼模樣?


    他的思緒被狠狠往後拉扯,時光在他腦中急遽翻涌,他的臉上仿佛又感覺到滾滾的紅沙飛石吹刮引來的刺痛。


    尼羅河流域被稱做“黑土”,它代表的是肥沃、豐盛與富足,而尼羅河外圍的沙漠被稱做“紅土”,它代表的是貧瘠、窮苦與掠奪。


    在“紅土”潛蟄伏居的是浪人、是罪犯、是為了生存而無所不用其極的狂人……


    無所依靠的孤兒該是骯髒、野蠻、搶紅了眼、殺紅了手,在漫天飛沙中掠奪、在滾滾紅煙中搶食……


    “渥先生?”


    她的柔軟聲調將他從遙遠的時光拉回,將他從凶悍野蠻、沾滿血腥的狂人前世拉回。


    他困惑的看著她,她是孤兒的事實和他腦子里的孤兒強烈沖突。


    她是這麼的干淨、這麼的平靜、這麼的怡然自得……


    不一樣,同樣是孤兒,他和她卻是這麼的不一樣……


    有些人,即便一輩子都不會再相見,卻會牽掛在心底永遠都不會忘記;這類人有可能是敵人或是摯友。


    再遇見地司忒?渥夫沃想都沒有想過,隨著時間的消逝,他更是認定廣大世界要遇見存心要避開的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沒想到小小的台灣,不只有地司忒,連那家伙也同踩在這塊土地上?


    他仿佛已經看見那家伙自以為高貴優雅的微笑了。


    “哼,”他啐著,對腦海里浮現的男人嗤之以鼻。


    他長腿疾如風,妄為的行走著,而另一個細密的快速步伐則緊跟著他。


    要不是漸趨急促的呼吸聲引來他的注意力,他幾乎要忘記他手心里握著縴細手腕的主人了。


    “你見鬼的是不會出個聲要我慢一點是不是?”渥夫沃猛然止住跨步,惱火地就朝身後的女人咆哮。


    萬垂青調著呼吸,沒頭沒腦的被他抓著就走就算了,現在又無端端的被罵了一頓?欺侮人也該有個限度吧!


    “被你抓著,又要配合你走得飛快,還得注意著會不會被路人撞到,然後還得忙著大口喘氣呼吸,我的眼、鼻、口、手、腳全都因為你而在為我的生命安危忙碌著,你認為我還會有空開口要你走慢一點嗎?請……”


    “你的臉色為何像個死人一樣慘白?”


    “拜你之賜!”她抽著發疼的手腕,在他的巨掌下奮力掙扎著。


    近十年,她的最大活動量只表現在做蛋糕上,其它時間她都是安安靜靜、腳踏實地、慢條斯理地度過,現在她被他拉著飛奔至少五百公尺,這樣急遽的活動量超過她的平均值幾百倍,她覺得問在衣服下的細汗開始狂飆,她擴張的毛孔開始發冷,她的喉嚨開始干渴,甚至她的嘴巴因為炙熱足以噴火了!!


    “如果你再不放開我,我跟你保證我的臉色不只會像死人一樣慘白,我還會像個死人一樣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她全身嚴重缺氧,和他抗衡的使力掙扎讓她眼冒金星,假如她不找個陰涼的地方坐下,她真的會昏倒!


    他完全相信她這番話的真實性。


    他彎下腰,打橫將她攔腰抱起,突然的懸空引來她的驚叫。


    “閉嘴!”他不耐地出聲,“就一個死人而言,你還有力氣尖叫,實在很了不起。”


    “如果你不讓我受到驚嚇,我也不曉得我還有力氣能夠尖叫。”她在心底申吟,雖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抱著實在很丟臉,但坦白講,能不用站著真的讓她覺得舒服多了。


    “閉上嘴休息,這麼多廢話。”他哼著,一雙眼在街上瀏覽了一遍,然後朝著鎖定的目標抱著她往前走。


    “你要去哪里?”


    “前面。”他努努下巴。


    萬垂青循著他的指示,還沒模清楚他指的地方,他們就站定在一間裝潢華麗的法式建築物前。


    “這里?!”如果她的眼楮能爆凸,那現在就是她展現這項特異功能的絕佳時刻。


    這是餐廳,一間看起來很昂貴、很高級的法式餐廳。


    扁是從玻璃窗折射而出的彩虹光,她就能斷定里頭鐵定能看見那種像巨型結婚蛋糕般一層層、一根根水晶制成的華麗吊燈,通常這種吊燈都和傳統的法國餐廳劃上等號。


    現在幾點?才早上十一點,他們有必要進這種餐廳受制在硬邦邦的用餐禮儀上,把自己折騰個半死嗎?


    他沒回答,抱著她逕自往門里走進。


    “嗯……渥先生,我們……”她的話因為迎面前來的接待而噤口。


    穿著燕尾服,站得筆挺的侍者面無表情地先是一鞠躬,接著毫不掩飾目光地對著他們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後生疏有禮的對著他道︰“先生,很抱歉,本餐廳得著正式衣服才能進來用餐。”


    “我們哪里不正式?”渥夫沃的一道粗眉因為他的話而豎起。


    “男士著西裝、領帶、皮鞋。”標準的官方說辭,“女士著洋裝、高跟鞋。”


    他——西裝、領帶、皮鞋,合格。


    她T恤、牛仔褲、布鞋,而且還被他打橫抱著……


    萬垂青因為侍者不帶表情的臉孔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而羞紅了臉,侍者擺明了“不合格”三個字是蓋在她的身上。


    “渥先生,我們換個地方好嗎?”她別扭地悄悄在他耳畔提議。


    “我們要在這里用餐。”他很堅決,抬抬下巴,朝著侍者道︰“你們能通融的,是嗎?”


    “我們……”一迭鈔票讓他的答案改口,“是的,先生,請進。”


    “渥先生!”她不敢相信他身上帶著這麼多錢,然後連眼都不眨地就平白送給人家。


    在菲律賓的時候他不是個需要人家施舍的流浪漢嗎?!


    “我們進去吧!”


    他還是要進去?


    她深呼吸,“請你放我下來。”這麼相近的距離實在不方便談話,他吐出的熱氣讓她心神不定。


    “你感覺舒服了?”


    “是的。”她踢著腿,餐廳內的冷氣讓她有力氣掙扎了。


    離開他的懷抱,她刻意向後退了一步之後才開口,“我不想在這里用餐。”


    “我想。”


    “我不想。”


    他審視著她,看出她的畏縮,“你在怕?你從來沒有機會踏入這麼正式的場合是吧?那我們更要在這里用餐。”


    “你非要堅持就是了?”萬垂青的氣焰消散,向前靠近他,一雙手不自覺地貼放在他的胸膛上,軟化地和他商量,“好,下一次我一定陪你,但不要是今天,至少不是我穿著一身牛仔褲的時候。”


    他搖頭,“請進。”


    “渥先生。”她咬著牙,“你非要這樣撒錢就是了?”


    “買你的勇氣,很值得。”


    她瞪著他,搞不懂他的腦袋里到底在想什麼。


    他俯身,和她眼對眼、鼻對鼻,一向粗暴的大嗓門難得的溫柔且深沉,“這個世界,你站著的地方就是焦點。”


    怦怦怦怦,像是被施了魔法,她的心狠狠地跳了四下。


    “我的耐心到此為止,你如果再他媽的站在這里扭扭捏捏,我會像捉小雞一樣把你捉進去。”他又回到原來的那個粗暴野蠻人了。


    她被他推向前,因為他們的拖拉,所以整間餐廳客人的目光全都投在在她身上。


    萬垂青心一縮,所有人正式的裝扮讓她的自卑全數出籠,很好,他說的真對,她穿成這樣,站在這個“世界”,她就是個焦點。


    她曉得他打著什麼主意了,他要她丟臉,撒大筆的錢買她的丟臉確實是很值得。她會如他的願,


    她挺直背脊,抬高下巴,雙眼對上了餐廳正中央懸掛的七彩奪目的大型水晶燈,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渥夫沃跟在她的身後,待她入座之後也跟著坐下。


    “他媽的來瓶最高級的紅酒,再來份該死的蝸牛,還有那個見鬼的鵝肝醬跟、跟要命的松露!”響亮、粗鄙的話從萬垂青口中宣泄而出。


    拿著菜單的侍者瞪大眼,全餐廳的客人也瞪大了眼。


    “哈哈哈哈……”渥夫沃忍不住大笑出聲,他笑著揮開侍者,一邊交代,“就照她說的,一瓶他媽的高級紅酒、該死的蝸牛、見鬼的鵝肝醬跟要命的松露,其它的讓主廚安排吧!”


    他的反應讓她困惑,她故意丟盡他的臉,為什麼他一點都不生氣?


    “你不生氣嗎?”


    “生氣?為什麼?”


    “我讓你這麼丟臉。”她這身打扮和她剛剛粗魯的點餐方式,她相信大家一定交頭接耳地評論起他們來了。


    “這個世界只有我渥夫沃自己會讓自己丟臉,其它人還沒有這等本事。”他哼著,“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要相信自己站的地方就是焦點。”


    怦怦怦怦……她的心跳開始加速劇跳起來。


    他不是要讓她丟臉,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她弄不懂。


    但有一種新奇、前所未有的感覺籠罩住她。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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