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好壞  第一章
作者:喜洋
    這是一座小樹林,人跡罕至的那一種。


    “走開!”忽然傳來一個嬌叱聲︰“走開!不準你們再過來。”


    說話的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丫頭,個頭不高,甚至可以稱為嬌小,卻極力護衛身後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


    “小泵娘,你說什麼?我們听不清楚。”站在她們身前的,是三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混混。


    “我再大聲一點的話,你們就不怕有人來嗎?”她瞪大了一雙漂亮的眼楮說。


    “有沒有听見?”看起來像帶頭的一個,問其他兩個混混。


    “有。”一個應道。


    另一個卻說︰“听見什麼?老大,你听見了什麼?”


    “你是豬呀!”被他稱作老大的那一個,立刻打了一下他的頭。“問這麼蠢的問題。”


    旁邊那一個早捂著嘴笑起來。


    “一個蠻橫、一個愚蠢、一個奸詐。”丫頭說。


    “你說什麼?”老大問她。


    “好話不說第二遍。”她嗤之以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好哇,真是不要命了,敢說出來。”笨笨那一個警告她。


    “小猴!”被她指為“奸詐”的那一個出聲喝止。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啪!”的一聲,小猴差點摔倒在地。


    “老大,你怎麼打我?”


    “豬八戒是怎麼死的,你知不知道?”


    “豬的話,當然是被殺死的。”


    小丫頭忍不住了。“你們老大是在罵你笨,你還听不懂嗎?”


    “你怎麼知道我們老大的意思?”小猴一臉驚奇的問她。


    “因為他的意思已經全寫在臉上了,怎麼?你不知道?”


    “真的、假的?”想不到他還當真,仔細端詳老大的臉。“你騙我,老大臉上只有痣,可沒寫字。”


    “你看得懂?”小丫頭問他。


    “什麼東西看不看得懂?”他反問。


    “字呀!他臉上有字的話,你看得懂?”


    “我不識字,哪里看得懂。”小猴竟顯得有些害羞。


    “那不就得了,況且我這只是比喻,又不真的是——”


    老大如大夢初醒,急急忙忙打斷他們的對話,氣急敗壞的說︰“住口!傍我住口!”


    “是,老大。”小猴連忙說,但從他不停偷瞄的眼神,仍可見心頭的猜疑︰老大臉上究竟有沒有寫字啊!會不會真是因為自己笨,所以才看不見。


    “你在瞄什麼?”老大怒吼。


    啊!不得了,他真的很聰明,好可怕,但是……如果他真的很聰明,為什麼會搞不定那丫頭身後的瘋女人?


    “叫你不要看,你還在那里偷偷瞄什麼?”


    “沒……沒有,我……我不看,不看就是。”小猴害怕了。


    不過小丫頭不怕。“喂!”


    “你在叫誰?”老大的注意力再轉回來。


    “當然是叫你。”她頂了回去。


    “我有名有姓,你"喂"什麼?”


    “哦?有名有姓,不簡單喔!讓我猜猜,你一定是姓"無",對不對?”


    一臉好相的那一個忍不住贊嘆︰“哇!泵娘,你好厲害,居然猜得到我們老大他姓吳。”


    “是呀!真厲害,”小猴跟著起哄。“那要不要順便猜猜土狼和我的名字?”


    老大已經忍無可忍了,拔出刀子來說︰“住嘴!統統給我閉上嘴!”


    他兩名手下是照做了,但小丫頭可沒有。“君子以德服人,只有小人才會動輒使用蠻力威嚇人。”


    “你說夠了沒有?”他揮舞著大刀,直逼到她的眼前來。“說夠了沒有?”


    原本以為她終會安靜一些的,想不到全料錯了。“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那你說,你怎麼知道我姓吳?”


    “我不但知道你姓什麼,甚至知道你叫什麼。”她毫不退縮。


    這下連老大的表情都產生變化了。“我不信!”


    “是不信,還是不敢讓我說?”


    “笑話!為什麼不敢?”


    小丫頭把胸一挺道︰“因為你叫做無賴,姓無名賴。”


    老大愣住了,兩名手下則爆笑開來。


    “你們……”老大氣到全臉通紅。“給我閉嘴!不準笑!這有什麼好笑的?嘎?有什麼好笑的?”


    “因為你真的姓吳,所以——啊!”


    這一次小猴是真的被他打得摔倒在地。


    “住手!”小丫頭大聲叫罵︰“住手!住手!不要再打了!你真的很野蠻,我叫你不要再打了,你听見沒有?有本事你就——”她原本是沖過去想扶小猴起來的,卻見老大突然移過來,馬上警惕。“你想干什麼?”


    “嘖,我還以為你有多聰明呢!不是什麼都知道嗎?”老大露出猙獰的表情。


    “我當然不是什麼都知道,但我至少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你是壞人。”


    “對,我是壞人,所以你不覺得自己應該害怕嗎?”老大開始得意起來。


    “孔子說——”


    “閉嘴!”老大已經失去耐性。“要說什麼話你自己說,不必推給孔子、洞子。”


    “你不知道孔子是誰?”小丫頭不敢相信。


    “我連你這小賤人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還管其他人哩!”


    “他是——”


    老大雙手揮舞,刀光閃動,嚇得兩名手下雙雙回避。“你不要再羅唆了。”


    “我叫範晴霜。”她不羅唆,只簡單的表示。


    “你說什麼?”


    她抿緊雙唇,不想應他。


    “我問你,你剛剛說什麼?”


    “你不是叫我閉嘴,叫我不要羅唆嗎?”


    “你……你……”


    範晴霜冷冷的說︰“你生氣的樣子很可笑。”


    這一次,他干脆把刀架到她脖子上。“這樣,你還笑得出來嗎?怕是要跪下來向我磕頭求饒了吧!”


    “做夢!”


    “姑娘,你不要逞強了。”土狼幫腔。


    “對呀!泵娘,其實我們老大他人有時也還不錯,只要你肯低頭,他就會……就會……”好像沒有前例可說,小猴詞窮了。


    “就會讓你死得痛快一些!”老大接口。


    “開口、閉口都是死,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懂得尊重生命。”


    “尊重生命?”老大哈哈大笑︰“我是取人性命的人,干嘛尊重生命?”


    “士可殺,不可辱,你明白嗎?”


    “說那麼多干什麼?”老大不耐煩了,“你把後面那個瘋女人交出來,我就饒你一命。”


    “不!”


    “我很好奇,”老大說的是實情,他真的很好奇。“賤人,你是這里人嗎?”


    “不是。第一,我不叫賤人,剛剛我已經告訴你我叫什麼了;第二,我不是這里人,我只是跟娘回外公家來玩,才會撞見你們的惡行。”


    “什麼惡行?”


    “殺人、欺凌弱小。”


    老大也不知道自己的耐性從何而來。“範姑娘,她是我們妓院里的姊兒,妓院是什麼?你知道吧?”


    三個混混不曾令她害怕,但“妓院”兩個字卻讓她滿面酡紅。


    “看來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


    “那好,你既然明白,事情就好辦,土狼!”


    “是,老大。”


    “把搖紅拉走。”


    “是。”土狼領命以後,就要動手。


    “她已經瘋了,你們為什麼還要拉她回去?”晴霜轉而環住她,既不嫌她髒,也不嫌她臭。


    “就算是死了,也還是我們妓院的鬼,範姑娘,你讓開!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放了她。”


    “不可能!”老大一口回絕。


    “我求求你。”


    “我也是拿人錢財,為人消災,你又何必趟這渾水,讓我難做呢?”


    “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肯放人?”


    老大想了一下,突然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你想知道?”


    “當然。”這兩個字好像已經成了她的口頭禪。


    “知道了又如何?”


    “我會想盡辦法做到。”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幫她?你不是不認識她嗎?”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這句話我們就听得懂了,”土狼插進一句。“老大,你說是不是?”


    “你給我閉嘴!”這種馬屁,他可不領情。


    “好,你想幫她,只要能幫到她,任何代價,你都願意付?”


    “你不妨先說說看。”晴霜也不是那麼笨。


    “由你代替她。”老大的解決辦法,倒也簡單。


    “你說什麼?”


    “怎麼?你听不懂?”老大笑的好得意。“也有你听不懂的話?太好了,就是你代替她,跟我們回去貨腰賺錢。”


    “你講話好不粗俗!”


    “恐怕比不上你未來要做的事粗俗。”


    “我才不會任你宰割。”


    “這麼快就後悔了?”老大調侃她。


    “妓院的存在根本就是個錯誤,你以為不對的事,我會去做?”


    “你不肯做,就讓搖紅做。”


    “她也不該做,所有的女人都不該受這種壓迫,你回去之後,最好把妓院給解散。”


    她說的一本正經,老大、土狼和小猴卻听得目瞪口呆。“然後呢?還要不要將它夷平?”


    晴霜稱贊講這句話的土狼。“你不錯噢,比你們老大有腦袋。”


    “夠了。”老大終于沉聲說。


    土狼和小猴噤若寒蟬,知道這種時候再出聲,就是討打了。


    “範姑娘,今天算你倒霉。”


    “你想要做什麼?”這是她第一次感到害怕,真正打心眼底擔心起來。


    “想把你們兩人都帶回去。”


    “不!”


    “後悔了?”老大獰笑。“來不及了,俏姑娘,這樣你下回要幫忙別人前,是不是會學得聰明一些?”


    “你想要綁架我?你八成是瘋了!”


    “瘋掉的是你後面的搖紅,頂多再加一個自不量力的你,我們都很清醒。”


    “意思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當然,”他還發出刺耳的笑聲。“怎麼樣?這兩個字是跟你學的,听起來是不是很熟悉。”


    “你不能這樣做。”


    “哦?為什麼不能?”


    “因為國有王法。”


    “哈……”老大幾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開玩笑,我就不信王法管得到這窮鄉僻壤,動手!”


    看土狼和小猴逼過來,晴霜再顧不了那麼多了,立刻扯開嗓門大叫︰“救命!救命呀!有什麼人快來呀!快來救救我們,有人欺負弱女子,有人——”


    “住嘴!”


    “你怕了?敢做不敢當,算什麼男人?”


    “賞你十個耳光,看你還伶牙俐齒得起不起來!”老大說著就要打。


    晴霜閉上眼楮,心里其實已怕得要命,卻一再告訴自己別怕,雙臂也依然環住搖紅,甚至比之前抱得更緊,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傷害搖紅。


    結果臉上沒有挨巴掌,倒是听見老大慘叫了一聲,怎麼回事,晴霜睜開眼楮,咦,沒什麼呀!


    “誰!是誰?是誰敢破壞大爺的好事?”


    “放了她們。”一個渾厚的聲音自頂上傳來,原來他在樹上。


    “你是誰?”


    “有辦法叫你乖乖照做的人。”


    “你……你以為我會乖乖听你的。”老大虛張聲勢的說。


    “你要不要試試?”話才說完,老大已經“哎喲!”叫起來。


    “老大,你怎麼了?被傷到哪里?”


    老大一把推開好心來扶的小猴。“滾開!”


    晴霜心里頭的正義感又開始發酵。“小猴,過來這邊。”


    听她這麼一說,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最後還是樹上那個人問︰“姑娘,你說什麼?”


    “小猴很可憐,從剛才就一直被欺負到現在,干脆月兌離他們。”


    “姑娘真是有趣。”樹上的人說。


    “我姓範,叫晴霜;壯士貴姓大名?”


    “稱我樹人就得了。”


    “我看你還是叫做鳥人的好。”老大不甘示弱。


    “跪下。”樹人在枝椏間說。


    她想要看清楚他,但枝椏交錯,再怎麼努力,也只捕捉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笑話,你既不是天皇老子,更不是我祖宗八代,干嘛膜拜——”老大話還沒有講完,人已先跪了下去。


    “老大!”土狼和小猴一起喊道。


    “嗯,真乖、真听話,叫你跪,你便跪,大爺我很滿意。”


    “你!”老大一邊掙扎著起身,一邊繼續咒罵︰“用這種小人手段,也不怕我——”


    “怕你怎麼樣?”樹人打斷老大。“我只怕你不繼續乖乖跪著,還得讓我費事。”


    “原來如此,”土狼說︰“老大,他是不是丟種子點住了你的穴道?看我——哎呀!”


    “你太多嘴了,”樹人說︰“一起跪下!”


    看他們兩人都乖乖跪著,小猴不禁緊張。“那我……”


    晴霜代他求情︰“樹人壯士,他不是壞人,你就別叫他跪了吧!”


    “一丘之貉,哪里不壞?”


    “至少沒有他們兩個那麼壞。”


    “那……好吧!就听範姑娘的。”


    不曉得為什麼,當他稱她“範姑娘”時,她的心湖竟然起了漣漪,微微蕩漾。


    “你想怎麼樣?”老大不愧為老大,雖然跪在那里,還是不忘職守。


    “想你們高抬貴手,放了她們兩個。”


    “辦不到!”


    “是嗎?”這個答案似乎不出他意料之外。“你要不要試試?”


    “老大,識時務者為俊杰,我看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我覺得——”土狼企圖勸他。


    卻遭到他痛斥︰“你老大,還是我老大?”


    土狼縮了縮頭,沒有回答,倒是樹人哈哈大笑。“他要做老大還不容易,只要我一掌劈下去,你一命嗚呼哀哉,老大要不換人也難。”


    “這……這……這……”老大臉色蒼白,第一次顯露出內心的慌張。


    “樹人壯士,不要。”晴霜求道。


    “我有沒有听錯?”樹人問她。


    “沒有。”


    “你在替他們求情?”


    “對。”


    “不會吧?”


    “我相信人性本善,壯士,你——”


    “叫我樹人得了,”他再度說︰“我只是剛好路過,听到了他們狂妄的言語,順便救你們而已,不必這麼客氣。”


    “樹人並非你的真名?”


    他坦承不諱。“萍水相逢,叫樹人就可以了。”


    晴霜想說,所以你才會叫我“範姑娘”,因為你也听過即忘,根本不記得我的名字。


    不過她當然沒有真的說出口,反而是老大有了新的決定。“你們兩個真愛管閑事,那好,這個小丫頭可以給你,但是搖紅不行。”


    “據我所知,她已經瘋了,不是嗎?”


    “是又如何?”老大反問。


    “瘋了的姊兒,能做什麼?”


    老大說︰“那就是我們的事了,與你何干?”


    “在康熙皇的國土內,絕不能發生這樣的事。”


    晴霜驚呼︰“樹人,你好大的膽子!”


    他听懂了。“因為我直稱皇上的名號?”


    “你明知故問。”


    “他是個明君,明理的君主,不會計較這些的。”


    “你們兩個多管閑事的人,可不可以少說些廢話,”老大又出聲了。“跪在這里,膝蓋挺冷的,知不知道?”


    “謝謝指教。”樹人挺有幽默感。


    這倒提醒了晴霜,讓她想起了一件事,她立刻月兌下自己的毛裘背心,給搖紅穿上。“你們好狠的心,讓她穿得這麼單薄。”還狠狠的瞪了老大和土狼一眼。


    “是她自找的,”土狼說︰“要不是她貪戀那個窮生小白臉,要穿金戴銀,還不都隨她。”


    原來是這般緣由,晴霜听了心更軟、也更酸,就算是妓院里的女人,也有愛人的權利呀!


    “她幫你們工作多久了?”樹人問道。


    老大腦筋動得快,想了一下就說︰“當初她老頭簽的是賣身契,賣斷一輩子。”


    “一輩子!”晴霜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看範姑娘根本就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小姐。”老大諷刺她。


    “誰是大小姐!”晴霜不服。“我爹只是個教先生。”


    “是孔老夫子的同行,”樹人出聲了。“不容易呢!”


    她听了心中一暖。“謝樹人的抬舉。”


    “文皺皺的說些什麼,我們不懂,樹人,你放人不放?”老大把話題拉了回來。


    “這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你們放人不放?”


    膝蓋實在很痛,身子又好冷,再逞強下去也不是辦法,于是老大終于松口。“有錢能使鬼推磨。”


    “你們妓院叫什麼?”樹人突然問。


    “你有興趣?”土狼笑道︰“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果然都是一樣的。”


    晴霜的心底掠過一陣失望,真的嗎?他真的也會去逛“那種地方”嗎?


    “是,我對你們有興趣,你跟你們老大。”


    奧!什麼?


    “你……你喜歡的是男人?”土狼支支吾吾,幾乎說不出話來。


    “呸!”樹人笑罵︰“你才愛男人呢!瞧你愛拍你老大馬屁就看得出來。”


    “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土狼立即否認。


    “土狼,你可不要亂來。”老大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我沒有,老大,我怎麼可能喜歡你,就算要喜歡男人,我也會找個比較年輕的,漂亮的,嬌小的,最好還是——”


    “天啊——”老大叫道︰“你還真的有毛病!”


    “好了,好了,”樹人不耐煩的聲音,阻擋了土狼想要做的辯解。“都給我閉嘴听著,我說想知道你們妓院在哪,只是戲言一句,因為我看你們講話常會夾一、兩句成語,挺逗的。”


    听他這樣說,晴霜總算松了一口氣。


    “你想去,待會兒跟我們走就是了。”


    “感謝你們的盛意,可惜我沒那個時間,這樣好了,你開個價錢,我付贖金。”


    老大反而不出聲了。


    “怎麼樣?”


    “不。”他只說一句。


    “不?難道你真要搞出人命來?”


    “不,搖紅不賣。”


    這下別說是樹人了,連晴霜都覺得莫名其妙,听得一頭霧水。


    “不賣?如果不賣,你拚命要把她捉回去干什麼?”晴霜質問他。


    “我一早就說過,不關你的事!”老大又凶起來了,但這次他的表情不太一樣,好像……好像……有個想法在晴霜腦中成形,但是那似乎……太天馬行空了,不可能吧!絕對不可能。


    小猴卻說︰“姑娘,你把搖紅姊還給我們老大吧!”


    “小猴!你給我住嘴!”老大急喝。


    原來如此。


    隨著一陣開朗的笑聲,樹人翩然落下,就站在晴霜的身前。


    “早說不就好了嗎?起來。”


    也沒看他出手,或者應該說,也沒看清楚他的手勢,土狼和老大便已跌坐在地,然後被他先後扶站起來。


    既然被點破,老大也不再強撐了。“說不說,都一樣。”


    “怎麼會一樣?你要是一早把話說清楚,至少我不會誤會你。”晴霜反駁。


    老大苦笑著說︰“範姑娘,你誤不誤會,又有什麼差別?”


    “你喜歡被當成壞人?”晴霜驚訝︰“我不相信世上有這種人!”


    “你的世界還真單純。”


    “你真憤世嫉俗。”晴霜只好無奈的說。


    “不,我只是認命,而帶她回去,是我在認命之下,唯一能做的事。”


    樹人開口了。“那可不見得。”


    老大突然生起氣來。“你這個公子哥兒懂什麼?就是有你們這種人,腰纏萬貫,甜言蜜語,毫無真心,搖紅才會落得這般下場!”


    被搶白了一頓,樹人並沒有像晴霜所擔心的那樣生氣,反而說︰“我就快要成親了,娶的是我極喜愛的女子,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來,這給你。”


    因為一直在他身後,只看到他寬闊的肩膀,听到他悅耳的聲音,所以並不知道他交給老大什麼。


    不料老大卻撲通一聲,再度跪倒在地。


    “快起來!”樹人還伸手去扶。


    “恩公。”他不但不起來,還開始磕頭。


    “你這是在做什麼?我承擔不起,快快請起。”


    “小猴,土狼,你們也來拜謝恩公。”老大又說。


    “是。”雖然不曉得他為什麼會突然神經錯亂,可是兩個小的仍然應允,並且齊齊跪下來。


    “都起來,”樹人沉聲說︰“否則我要生氣了,都起來!”


    “恩公,但這袋——”


    “三十兩黃金,不多。”


    晴霜再度倒抽一口冷氣。三十兩銀子都不算少了,更何況是三十兩黃金?樹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出手這麼大方?


    “很多,很多呀!”土狼激動的喊道。


    “我看,你們回不去了,而四個人想要重新來過並不容易,錢財雖是身外之物,不夠卻也不行,俗語不是說嗎?一文錢逼死一個英雄好漢,難得你對搖紅姑娘有心,我不能見死不救,如同範姑娘一樣。其實要不是她把你們絆住,恐怕也成就不了此事,你們真要謝,就謝她吧!”


    “謝我?”晴霜詫異。“我什麼實質上的忙也沒幫呀!”


    “夠了,”樹人卻有不同的看法。“我覺得你做的已經夠多。那,咱們就此別過!”


    什麼?晴霜差點反應不過來。“樹人公子,你要走了?”


    “對!”他雖半側過頭來,但夕陽余暉正好照過來,讓晴霜只捕捉到一個輪廓。“其實我還在趕路途中。”


    “公子要趕到哪里去?”她想跟他多說一會兒話,希望他能多待一會兒。


    “趕到我未來岳父家中去。”在他的話聲中,有著純然的愉悅。


    “噢……”有那麼一瞬間,晴霜頓感心痛,怎麼回事?自己究竟中了什麼邪。


    “對了!”樹人本來已往前走,忽然停步,然後交給就在他身邊的小猴一樣東西。“這對玉佩不算名貴,但成色還算純淨,就當是我送給搖紅姑娘的陪嫁;各位,幸會,我走了!”


    晴霜不由自主的上前兩步,緊接著停下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好想見他,好想再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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