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真的是一雙太有魔力的眼楮了，再加上他那坦誠的贊美，讓她無法再將生氣的樣子偽裝下去。


    “嘴上抹了蜜糖了啊，你。”回過身去，感覺到自己臉頰上的緋紅，任曉旭心里的感覺無法用言語表達。


    “怎麼知道面熟了呢？看起來好硬。”他探了下頭，又縮了回去，目光依舊看著她的臉。他剛才的話可不是有意討好，只是真心的感覺。


    “有一種很古老的方法，可以立刻就知道面條到底有沒有好。”她嘴角一抿，有那麼一絲狡詐，那麼一絲嫵媚。


    遍子赫探出頭來，看著她靈動的側面，“什麼方法？”


    “將一根面條扔到牆上，如果熟了就會粘在牆上，如果沒熟就會直接掉下去。”她靈黠地笑著，“听起來是不是很有道理？”


    “有什麼道理，與其這麼麻煩往牆上扔，還會把牆壁弄髒，不如直接用嘴巴來嘗試。熟了就是熟了，不熟就繼續煮。”他打了個哈欠，表示無聊。


    “可是到現在為止還是會有美國人是這樣煮面的啊。”她調整了一下火候，又再次回過身來。


    “那是因為美國人比較無聊……說起來我那個兒時好友離開了英國以後就去了美國，現在又在日本，他倒是瘋狂地喜歡著美國的一切。”看著她狡黠的模樣，歸子赫只覺得心情一片舒暢，和她聊天真是有趣，她總是博古通今，絕對不會讓人真的感到沉悶。


    “以前怎麼從來沒有提起過這個兒時好友？”她心念一動，眼里隱藏著一抹觀察，“如果你十歲左右和你分開的朋友，你現在見到，還會認得出來嗎？”


    他倒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似乎感覺到她問題時的認真，“這也很難說，看是怎麼樣的朋友。如果是好朋友的話，一定會認得。”他自信滿滿。


    她轉過了身去，拿起撈勺攪拌著鍋子里的面條，心髒在逐漸下沉中，頭腦變得昏沉。他的回答帶給她無比巨大的沖擊，讓她無力再繼續面對他。


    面條煮了一半時間，她又拿出了不粘鍋加熱，然後倒入橄欖油，將他切好剩下的培根和洋蔥放入炒香。


    “好香啊，果然比我剛才弄的有味道得多。”身後傳來了他的贊美聲，听到她的耳里還是帶著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眼前有些模糊，她知道自己流淚了。怎麼辦？她竟然會在他的面前哭了起來，如果被他發現，她應該如何解釋？可是今天的她，實在無法偽裝，也再也忍耐不了了。


    她一直以為她在他的心里總是會佔據一個位置，就好像這麼多年以來，他都一直在她心里一樣。可是他已經完全地把她忘記了，不只是想不起來，而是因為她在他的心里從來就不曾重要過……


    所以她早就放棄了，可是記憶這種東西沒辦法由著自己，看來她還是會傷心難過。但她既然現在只想去做他的好朋友，那麼她早晚還是要遺忘掉一些過去的吧。


    她拿起篩網準備撈面條，心思依舊混亂成一團，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的手踫到了熱鍋的邊沿，一下子就被燙到了手指。


    “哎喲。”那滾燙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怎麼了？”歸子赫驚跳起來，立刻跑到她身邊，查看她的手指，“燙到了？怎麼這麼不小心。”他拉過她的手，眼里寫滿焦急，立刻就放到了一邊的水槽里去沖洗。


    “沒事，只是燙了一小下。”她焦慮地抿了下嘴角，她平時不會這麼嬌弱，燙了一下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要驚呼？


    “你看，都紅了。燙傷藥膏在哪里？我去拿……”歸子赫關切的聲音倏地停頓，他正抬起眼，看到了她眼里的淚珠，臉上的表情頓時愕然起來，“曉旭，你哭了？”


    “有嗎？”她一手拿著篩網一手被他抓著，無法拭去眼角的淚水，只能猛眨眼楮，然後心跳加快。


    “只是被燙傷而已，你們女孩子就是熬不了痛。”他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擦掉淚水。不知道為何，她的眼淚有股讓他感到心髒緊縮的力量。


    任曉旭嚇得往後退去，“你……你干什麼……”


    他的手停在她的眼前，“我想干什麼？當然是替你擦眼淚啊。”


    她將手從他的手里抽出來，水龍頭里的聲音“嘩嘩”地傳來，好像她此刻沸騰的心跳聲一樣紊亂。


    “不用了，只是燙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哭。”她將篩網扔在一邊，用力擦著自己的眼楮，可是淚水卻仿佛越擦越多，一股奔涌而出的辛酸怎麼也無法阻擋。


    遍子赫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你看起來還有其他心事，到底怎麼了？”


    “沒有，就是燙傷了嘛。”混亂間，她隨意扯著謊，“哎呀，面條！這下都要煮爛了。”跑到爐火邊，果然已經太晚了！匆忙關上爐火，泄氣的她將一整鍋的東西都往水槽里倒去。


    今天，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遍子赫繼續用研判的表情看著她慍怒又悲傷的臉，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顯然她並不想要讓他知道。


    “你去客廳里坐著吧，半個小時後就讓你吃到一頓全世界最好吃的意大利面！由歸子赫親自下廚，這可是很難得的機會喲。”他的嘴角閃出笑容，走到她身邊從她身後握住她的肩膀，


    她看著水槽里那些被浪費的意大利面條，听著他開朗的聲音，淚水依舊停在眼眶里，“你做的能吃嗎？”


    “不要小看我的手藝。”他大言不慚。


    “那你答應我一件事。”感覺到他的心意，任曉旭心里的痛苦這才消失了幾分。


    “不要說一件事，只要我能辦到，十件事都可以。”他用夸張的語氣說著。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皺起眉頭，她的口氣很小女人。


    “我也不是在開玩笑。”


    噘了噘嘴角，任曉旭吸了下鼻子說︰“你以後不準因為我今天哭的事情而嘲笑我，連提也不準提起！如果你提起過一次，我就會從你眼前消失。”


    “哪里會有這麼嚴重？我覺得女生哭根本沒什麼……”歸子赫的心里又升起了另一份奇怪的感覺，難道她今天的淚水和自己有關嗎？可是怎麼回憶，他都找不到問題的根源。


    “你到底答應不答應？”她詰問著。


    “我答應。”即使不知道緣由，可是從來不曾見到這樣有些蠻橫有些嬌憨甚至有些軟弱的任曉旭，在這樣反常的她面前，不管什麼事他都會答應。


    激動的任曉旭閉了下雙眼，她知道現在的自己在他眼里會顯得很奇怪，可是她別無他法，爆發的情緒好像潑出去的水，她如何能回收？


    “其實哭並不是軟弱的表現，偶爾讓自己的情緒得到宣泄，未必是什麼壞事。當然，任曉旭是眾人眼里的女強人，不論何時都美麗自信。可是在歸子赫的面前是不需要這些的，歸子赫是任曉旭的好朋友，也是任曉旭一直以來用她的善良救贖的對象。”他捏了下她的肩膀，湊到她的耳邊，聲音親切里透著命令式的決斷，“歸子赫本來已經無可救藥，但是任曉旭卻用她的堅韌怎麼也不肯放棄他，將他從地獄的邊緣里一次又一次地拖了起來。歸子赫雖然是個混球，雖然嘴上沒有一直說著刻薄的話，可是他的心里明白任曉旭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任曉旭感到不知所措了，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讓她無地自容的話。


    “對待一個非親非故的人都可以如此用心，任曉旭是怎麼樣的人歸子赫非常清楚。所以以後，任曉旭在歸子赫的面前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需要顧忌那麼多，也不用感到丟臉和害羞。因為在歸子赫的眼里，任曉旭永遠都是個天使。”他的聲音堅定而充滿著霸氣，呼出的熱氣吹在她的耳邊，也吹皺了她內心深處的一池春水。


    “不，我沒有這麼好，我……”顫巍巍的聲音，她想要替自己否認，她對他的好並不是無條件的，也不是什麼非親非故的原因，她一直有著一份渴望，希望他可以發現她的存在，並且想起一些事，而忘記一些人。


    “不用再說了。你到底好不好，歸子赫說了算。”他放開她的肩膀，卻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出廚房，“現在你就給我好好地坐在這里，不準走進廚房一步。肚子餓了，可以吃點餅干和水果，明白嗎？”


    遍子赫目光炯炯地望進她焦慮的眼里，嘴角邊掛著一朵比窗外陽光還要耀眼的笑容，“這是我的決定，不容改變。”


    嘴唇挪動了一下，她應該有話要說，應該反駁他幾句，可是看到他的笑容，听到他說的這句話，她卻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這是我的決定，不容改變。”


    許多許多年以前，她就是因為這樣一句話，而一直牽掛到現在。


    遍子赫起身走進了廚房，而任曉旭的眼里又再度流下了晶瑩的淚水。


    即使決定了永遠只做朋友，她卻無法放下久藏在心底的那一份情，也無法放棄眼前的這個人。


    因為不是這個人，是不行的啊。


    只有他，才是她最初也是最終而且唯一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