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野丫頭  第五章
作者:牧芯
    早朝之後,各部大臣紛紛退出金鑾殿,柴毅和魚松齡打個招呼,翁婿之間閑聊幾句,正準備打道回府……


    “柴大人,請留步。”


    七殿下朱瞻垣出面邀請柴毅至仰德宮中洽談公事,小敘一番。


    “柴大人,沒料到你竟會選擇到禮部來,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來,干一杯。”


    “七殿下,不然你以為下官會接受哪一份差事?”


    “吏部嘍,你老丈人在那兒。”


    “下官早有耳聞前禮部侍郎趙崇石那樁失物案,不瞞你說,下官對此案備感興趣,若有機會,還真想深入了解。”


    柴毅開門見山地向朱瞻垣表明心跡。


    “好說,好說。禮部尚乃本宮之啟蒙師傅,本宮正跟隨紀尚學習掌管禮部之各門事務。前些時候,父皇為了測試本宮能力,早已將此事交由本宮全權處理了。”


    朱瞻垣和柴毅一面飲酒作樂,一面暢談公事,兩人志同道合,能力相當,彼此喜逢知音,聊得格外愉快。


    “奸啊,好啊,本宮今後得卿之相助,如虎添翼,必能為國家盡棉薄之力,為父皇分憂解勞。”


    “蒙殿下不棄之恩,臣當效犬馬之勞。”


    表面上,他們君臣彼此賞識,相談甚歡,實際上,趙娉婷只有對朱瞻垣更加傾心。她女扮男裝潛伏在他身邊,或許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想對自己心儀的男子多所了解,在封建禮教之下,和他共事,和他談天,和他交朋友……


    ***************


    “相公,你回來了,人家讀了一整天,無聊死了!你陪人家說說話。”


    魚澹然見柴毅回來,欣喜萬分,裝出一副“嬌妻”模樣,摟著“丈夫”撒嬌道。


    “夫人,別這樣,我是回來拿文件的,馬上得走。”


    柴毅匆匆走進房里,取了所要的東西,回頭又要出門去。


    “相公,相公……”


    “對了,夫人,晚上我和七殿下有要事商量,不回來陪你吃飯了。”


    柴毅邊跨出門去,邊交代道。


    “哼,七殿下,七殿下,你心里就只有你的七殿下,真是一個見色忘友、不仁不義的賤家伙!”


    魚澹然不甘受冷漠,心生不滿,嘀嘀咕咕道。


    “小姐,早跟你說了,嫁給太子殿下不是更好嗎?當上太子妃,多神氣呀!而且太子殿下是個懂得憐香惜玉之人,才不像姑爺,成天往外跑,只會忙他的公事,時常惹你生氣。”


    綠兒跑到魚澹然面前揚風點火道。


    “綠兒,你這張嘴喲,就是吐不出一顆象牙!你家小姐已經嫁給我家少爺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懂不懂呀?還在那邊胡說八道,你存心陷你家小姐于下義,讓人恥笑她不守婦道嗎?”


    柴文忠心護主,責備綠兒道。


    “小姐,小姐,你看柴文啦!柴家的狗奴才,居然敢欺負你的貼身丫鬟,簡直沒把你放在眼里嘛!我不管……我不管……你得替人家作作主!”


    綠兒在魚澹然身邊久了,什麼都沒學會,獨獨撒野、任性的功夫,倒學得十分精湛。


    “夫人,我……”


    “奸了,別吵了,統統給我下去。柴文,待會兒幫我熬碗蓮子湯,送到房來。”


    魚澹然是打從心底地喜歡“嬋娟”,誰教她聰明、伶俐,又有一雙巧手呢?這回可以讓她好好伺候一下,至于綠兒那個有心眼、又傻又笨的婢女,只有打入冷宮的分了。


    但綠兒仍傻呼呼地以為柴文只是個普通的僮,魚澹然—定會站在自己這邊,替她出口氣,于是更加有恃無恐、膽大妄為……


    ***************


    柴毅至仰德宮中找朱瞻垣商討關于皇太後華誕事宜,由于她與朱瞻垣走得近,宮里的侍衛們人人認得她,不須經過通報就放她進去……


    “啟稟柴大人,七殿下在齋里,請跟小的來。”


    一名當差的小太監見柴毅來了,連忙引路。


    柴毅到了齋,門沒關,她便自個兒進去了。


    此時,朱瞻垣正坐在案前,對著一疊信箋發呆,也不知他心里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連柴毅進門來,他—點感覺也沒有。


    “七殿下。”


    柴毅探頭探腦地企圖偷窺朱瞻垣的信箋,走近一看,她不禁心里甜蜜蜜的,索性拍了一下朱瞻垣。


    “哎喲,柴兄,你存心嚇死我呀!神出鬼沒的,你是幽靈嗎?”


    朱瞻垣被柴毅這麼一拍,嚇得魂飛魄散,不禁埋怨道。


    “殿下,我來了好一會兒了,是你自己心不在焉,這怎麼能怪我呢?”柴毅無辜道。


    于是,朱瞻垣把他的寶貝信箋拿給柴毅看,並向柴毅訴說這每一只信箋之中的一段記憶、一種情懷、兩地相思……


    “哦,這位姑娘想必是個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嘍。”柴毅是明知故問。


    “當然,當然,她乃前禮部侍郎趙崇石之女,閨名喚娉婷。”


    朱膽垣向柴轂介紹他的趙娉婷,瞧他那副眉飛色舞、津津樂道模樣,柴毅看莊眼里,是暗喜在心底。


    “看來也沒什麼嘛,七殿下,我看你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論這位趙姑娘的才氣,還不及我家娘子千分之一哩。”


    柴毅原意是自謙,但看在朱瞻垣眼中,卻成了自大。


    “非也,非也。我倒覺得柴兄你才是情人眼中出西施。你家娘子固然才氣奔放,但她的好處是看得見的;而我的趙家小姐,她內斂、有深度,有涵養,她的好處是隱而不見的,唯有相處久了,才會漸漸有所發覺。”


    他們兩個大男人提及自己心愛的女子,免不了各自吹噓一番。


    柴毅對於朱瞻垣談及趙娉婷時的那般神情,不禁陶醉萬分;拜男裝之賜,不然她一輩子都見不到如此動人的一幕。


    “唉,已經整整一年了,毫無音訊,至今尚未收到她的只字片語,不知她在遠方是否平安?生活是否順心?都在做些什麼、想些什麼?有時候想想,真令人擔心呀。”


    朱瞻垣皺著眉頭,憂心不已,向柴毅傾訴他對趙娉婷的相思之情。


    “殿下請寬心,吉人自有天相,相信趙……姑娘她不會有事的。她沒跟你聯絡,或許她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或者路途遙遠,信差半途給耽擱了,還是……”


    柴毅听到朱瞻垣的痴心之語,可見他用情之深,她在狂喜之余,卻也有幾分不舍,便竭力安慰。


    ***************


    午後,魚澹然用過午膳之後,閑來無事,便換上外出服,預備出門去。


    “夫人,你上哪兒去?”


    “去修竹寺走走、逛逛,—下子就回來了。”


    “可是少爺有交代,夫人不可擅自出門去。”柴文為難道。


    “那我回家總可以了吧?回去看看我女乃女乃,還有我娘……”


    柴毅為了怕魚澹然心直口快、口沒遮攔,而壞了大事,所以早吩咐柴文,務必看緊“夫人”,不可讓她擅自出門去。


    “不過,得等少爺有空,再陪你一道回去。”


    “那我進宮去找我姑姑,行了吧?”


    “不行!夫人,你前幾天才去過的……”


    柴文還真是個難纏的家伙,找了一大堆奴婢擋在門口,讓魚澹然別想踏出大門半步。


    “閃!統統給我閃,听見了沒?”魚澹然怒氣騰騰道。


    “夫人請息怒,少爺交代的。”


    “豈有此理!難道你們想軟禁我不成?”


    此時的魚澹然怒火中燒,像是一頭被囚的野獸,為已失去的自由而發飆。


    魚澹然盛怒之余,唯有找那些花瓶、茶壺、陶罐、瓷杯——出氣,搞得家里碎片滿天飛,嚇壞了—屋子的婢女、奴才們。


    “住手!不許再胡鬧下去。”


    柴毅自外頭回府,見到如此情景,差點沒嚇昏過去。


    “大忙人,大聖人,回來啦!你不是以夏禹治水為榜樣嗎?三過家門而不入,真是了不得!”魚澹然冷嘲熱諷道。


    “夫人,你就別生氣了,換一個角度想,不知有多少名媛閨女羨煞你嘍。你看,你嫁給一個狀元郎,才華洋溢又相貌堂堂,將來前途必無可限也。”


    柴毅熟知魚澹然個性,她一旦發火了,唯有拼命地澆水,以柔克剛,以詼諧止怒,才是化解之道。


    “好哇,算你厲害,成天和老情人形影不離,如膠似漆,那我就活該倒楣,當你的掩飾品,還得被你囚禁在這座富麗輝煌的監牢里。柴大頭,說,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的好姑娘,好娘子!你就饒了我吧,我也是情非得已。等有朝一日,我一定把你嫁進蘇州城里,看你是想摘雲、撈月、捕星、掬日,都隨你高興。”


    終于在柴毅使出渾身解數、唱作俱佳地哄騙之下,魚澹然才綻開笑顏,平息了胸中所有的怒火。


    ***************


    早朝金鑾殿上,皇上和文武百官齊聚一堂,共商國事。


    “臣啟奏皇上,蘇州知縣來函,據說有人持太阿寶劍幾度出沒蘇州城內,遇人則砍、濫殺無辜,至今已有十數名民眾遇害。臣請皇上定奪。”


    此一駭人消息傳來,全場震驚,唯有皇上早有了萬全的準備,成竹在胸,指揮若定。


    “朕早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了。現在得征求一幫人下江南去,把這事作個徹底的解決,緝捕凶嫌,與追回夜明珠等失物。只是,眾賢卿,誰足以擔此重任?”


    皇上的英明與料事如神,深為滿朝文武所欽佩。


    “臣以為必須派武將下江南去,因為凶嫌持有太阿寶劍,威力倍增,一個不謹慎,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得不有備而無患呀。”一名武將啟奏道。


    “胡說!臣以為當由文官下江南去。對于那些有勇無謀之人,臣擔心不但成不了事,反而壞了事,此項重責大任,非文官不足以擔當。請皇上三思。”文官陣營發言道。


    “好了,好了,朕明白你們對國家的心意!只是……朕想找—個文武兼備,有謀有勇之人下江南去,務必把這事圓滿解決。”


    “兒臣啟稟父皇,兒臣平庸,但願意擔起此項大任,下江南去緝凶歸案,尋回所失之物,為父皇分憂,為國家盡一己之力。”七殿下朱瞻垣上奏道。


    “哈哈哈……七皇兒,不愧是朕的兒子啊!好,朕就派你去。太子,你呢?要不要也一塊去?”


    “回父皇,兒臣以為七皇弟是個允文允武的好男兒,由他去再適當不過了。兒臣自覺武藝不精,資質愚劣,還是留在父皇身邊,較為妥當。”


    “懦弱!將來教朕怎麼把江山、社稷,交到你手里?唉,真令人擔心呀!”皇上憂心忡忡道。


    “臣啟奏皇上,臣願意隨七殿下南去,與七殿下通力合作,共緝凶嫌,尋回失物。”柴毅也表明心意。


    “好,好,朕準柴賢卿所奏︰朕素知柴賢卿與七皇兒,既有姻親關系,又志同道合,情誼彌篤,此番大任交予你們二人,朕亦安心了許多。”


    于是,經過一番商討、琢磨,皇上終于決定了這回下江南的人選。


    ***************


    夜已深,地上人兒紛紛投入夢的國度里,酣然而眠……


    唯獨魚澹然一個人佇立窗前,望著天邊的月牙兒,沉思,胡思、苦思良久,始終不見“丈夫”歸來的身影,她坐立難安,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夜深了,夫人,早點歇著吧。”


    柴文走到魚澹然身邊,拿一件薄衫幫她披上,並婉言勸道。


    “人都睡了,還喊我『夫人』呀!嬋娟,你說,你家小姐到底上哪兒去了,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魚澹然擔憂道。


    “我也不曉得,真教人擔心!小姐她一個姑娘家,怎麼斗得過那些大男人?唉,萬—有個什麼,非但我家老爺的遺志無法完成,連小姐都……”


    “就是說嘛。老天爺保佑,娉婷姊姊可千萬要平平安安的呀!”


    魚澹然雙手合十,對著蒼天衷心祈禱。


    “魚姑娘,你不生小姐的氣了?”


    柴文見魚澹然著急的模樣,不禁好奇地問了—句。


    “我氣,我氣,我氣死了!還有,你這個臭丫頭,這筆帳我先記著,等那個柴大頭回來,再一起找你們算回本!”


    柴文知道魚澹然是有口無心,她生性活潑,任性,倒也無傷大雅;心腸仍是十分善良的。


    “魚姑娘,都已經四更天了,你先回房歇一歇吧,我來為小姐等門。”


    “嬋娟,如果你累了,先去歇會兒吧,不用陪我了,我來等門,不打緊的。”


    柴毅不回來,她們主僕二人如何能安心入眠呢?只有兩相為伴,守著窗兒,共著眉月,等候至天明……


    ***************


    “柴文,柴文……少爺回來了,開門呀。”


    天亮時分,門外終于傳來柴毅的馬車聲,車夫敲門喚道。


    “娉婷姊姊回來了!”


    “小姐回來了!太好了!謝天謝地……來了!來了!”


    柴文一面合掌而拜,一面應聲奔去開門。


    魚澹然心中一塊巨石落了地,負氣地扭頭回房里去,這下可以安心補眠了。


    “夫人,夫人……”


    柴毅一進門,柴文便向她報告“夫人”為她等門一夜了,使她不得不連走帶跑地進房去,向“太座”解釋解釋。


    魚澹然躺平在繡床上,懶得搭理柴毅,索性合上雙眼,裝睡到底……


    “夫人,對不起,讓你操心了,下官實在過意不去,可是也無可奈何呀。此番南下的官員,聚在禮部議事廳里,商討相關事宜,由于細節繁瑣,討論起來更加費事,一議就到了五更天。”


    柴毅真像個徹夜未歸的丈夫正口沫橫飛、極盡所能地向妻子交代自己的行蹤。


    魚澹然不想听這個,只要人平安回來了,至于柴毅去哪里、做了什麼事,與她何干?目前唯有好好大睡一覺,才是她所期盼的。


    “真的不理我,是不是?那麼此次我下江南辦案去,你就一個人留在家里好了,休想我會帶你一道去。”


    其實柴毅早打算帶魚澹然一齊去了,只是見她如此模樣,故意尋她開心。


    “什麼?下江南?我听表哥提過,真的嗎?”魚澹然不可思議道。


    “千真萬確,不信就算了。”


    “相公……不管,不管,無論如何,你得讓人家跟,誰教我們是『同命夫妻』呢?否則,把我—個人留在京城里,我會望眼穿石,寂寞而死的。”


    魚澹然從床上跳起來,摟住柴毅的頸子,又親又吻、百般撒嬌、極盡討好。


    “好,好,好,夫人……別這樣嘛,下官答應你就是了。可是,你得乖乖待在家里,不可成天想著往外跑,更不可以老是跟我嘔氣。”


    柴毅自認無福消受魚澹然的千種風情,但為了報答魚澹然扮演假夫人的恩情,她還是只有答應的分了。


    ***************


    下午,柴毅再回禮部辦公時,朱瞻垣一見到她,就急著拉她到一旁說話……


    “柴兄,柴兄,你昨夜徹夜未歸,今天早上回去……還好吧?我表妹……沒對你發飆嗎?”


    朱瞻垣素來知道魚澹然那個性的,他真替柴毅擔心,不知柴府今早是“日麗風和”,還是“風狂雨暴”。


    “還好啦,一切都海闊天空了。”


    “哇,老兄,你真有本事耶!我表妹那難纏的性子,你都有辦法搞定,本宮不得不服了你!欽佩!欽佩!改天傳授我一二,可以嗎?”


    朱瞻垣見柴毅一臉容光煥發相,不得不佩服他“治家有方”,急于向他討教。


    “不行,昨晚是為了公事,才整夜未歸的,你別想到外頭混到通宵達旦,否則,你才得小心著點兒。”


    瞧柴毅說話的語氣,活像個妻子對丈夫提出嚴厲的警告。


    “我……柴兄,你這……這……”


    朱瞻垣一時反應不過來,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頓白眼。


    “我是替趙家小姐管管你的,老實點兒,不然,哪天見著了你的心上人,當心我跑到她面前告你一狀,包你吃不完兜著走!”


    柴毅見自己—時失態,連忙“扭轉”本意,開玩笑道。


    “你唬誰呀?我的趙家小姐雍容大度、賢淑聰慧,她才不會這麼小心眼呢。就算我身邊美女環繞,左擁右抱,像她那般大家閨秀,肯定連氣都懶得吭一下。”朱瞻垣自以為是地洋洋得意道。


    柴毅听了這些話,簡直如五雷轟頂般的震撼。


    但的確如此,她的閨訓是這麼教她的。三從四德,寬宏大量,即使丈夫擁有三妻四妾,她仍然得嚴守婦道,一生一世以丈夫為天,相夫敦子,侍奉公婆,無怨無悔。如此才不失為大家閨秀,名門淑女之風範。


    有時,趙娉婷倒羨慕魚澹然,她勇于表達,敢愛敢恨,外界的禮法、教條,似乎都約束不了她,這使她一直活得很自我、很自由,也很自在。


    ***************


    魚澹然即將隨“夫”遠下江南,離開京師之前,她先取得柴毅的同意,進宮去向嫻妃辭行……


    “我的寶貝澹兒,許久不見了,姑姑挺想你的。”


    嫻妃見魚澹然的到來,歡喜極了,摟著小佷女兒,又噓寒,又問暖的,一副疼愛之至的模樣,


    “姑姑,澹然才想死您了!只是,這次柴毅下江南去辦案,澹然預備一同前往,咱們又要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了。”


    魚澹然挨在嫻妃身邊,語帶離情,依依不舍地話別。


    但嫻妃仍看得出來魚澹然這小妮子即將展翅高飛的喜悅之情,大大勝于離別的傷感。


    “柴毅那小子對你好嗎?老實說,不打緊的,有姑姑給你當靠山。”


    嫻妃不忘了多問上幾句關于魚澹然的婚姻狀況,做長輩的總免不了想對晚輩多關懷一些、多叮嚀一些,為的只是圖個心安而已。


    “還可以啦,普普通通,馬馬虎虎,過得去。”


    嫻妃見魚澹然不加思索地答得干淨俐落,不禁放心了許多。


    “古有明訓,母以子為貴,你什麼時候幫柴毅添個胖小子呀?到時候不管柴毅拜相、封侯,官做得有多大,即使三妻四妾也無妨,你這個正室夫人的地位才能屹立不搖。”說著說著,嫻妃目光直盯著魚澹然的月復部,還搬出那一套“金科玉律”,向魚澹然傳授道。


    “姑姑,這事得看注生娘娘的意思,又不是我作得了主的。”


    魚澹然被嫻妃瞧得好生尷尬,羞紅著臉兒,不知如何應對。


    “澹兒,這有什麼好羞的?瞧你還臉紅呢。結婚生子,天經地義的事,何況你已不再是羞答答的閨女了。”


    嫻妃納悶魚澹然什麼時候面皮變薄了,看她又羞澀、又臉紅的,這還是頭一回呢。


    魚澹然這回只能“啞巴吃黃蓮”了。為了演好“假夫人”的角色,對于許多自己明明未曾經歷的事,她還得佯裝出一副真有其事的樣子,真難為了她。


    ***************


    “來人,把這些東西打包起來,小心,別摔著了。”


    魚澹然在柴府之中第—次擺出夫人的架子,指揮家里奴僕、婢女們收拾、整理一些東西。


    沒法子,再過幾天他們就得起程下江南去了,柴毅又忙于公事,無暇打理府中大小事務,她這個夫人只有克盡職責,坐鎮指揮—番,


    “夫人,咱們下江南去的行李都整理妥了,請夫人前往驗收。”柴文稟告道。


    “待一會兒,哦,對了,柴文,家丁、婢女們的薪餉呢?”


    “回夫人,在帳房里,奴才這就去取。”


    由于柴府大部分的下人都是臨時雇用的,這回他們即將到江南去,留那麼多人在府里也沒用,所以魚澹然干脆給點銀兩打發走人,以節約府內的龐大開銷。


    “夫人,夫人,奴才剛剛從帳房過來,看見綠兒一個人坐在井欄上哭泣,她……她該不會想不開吧?”柴文氣喘吁吁地跑來向魚澹然稟報道。


    “我過去瞧瞧,你們忙吧。”


    魚澹然趕緊跑至井邊一窺究竟去了。


    綠兒果然一個人坐在井欄上,淚流滿面,一副深受委屈、傷心不已的模樣。


    “為了不能一齊去江南的事,感到傷心難過?”魚澹然一針見血地問道。


    綠兒不理睬,只是哭得更加傷心。


    “那麼,告訴我,又和府里哪個家丁、哪個丫鬟不對眼兒了?”


    “為什麼柴文可以跟你們一塊兒去,而我就不行?偏心!你該不會也像打發其他下人一樣打發我吧?小姐,你知道的,自從六歲邪年到了你家,我就和親人失去聯絡,你真忍心讓我出去外頭流浪,擦餓受凍?”


    綠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得可憐兮兮,只為了為自己往後的生活圖個保障、圖個溫飽如此而已。


    “傻丫頭,這全是你自個兒說的,我一個字也沒提過呀。”


    魚澹然對于綠兒的反應過度,不禁感到好笑。其實對于像她這樣的官家千金而言,當然無法體會綠兒此刻的心境了。


    一個孤苦無依,只身飄零的人,怎能不把自己的肚皮、生計,永遠擺在第一位呢?


    “小姐,那讓姑爺把我收了吧?我若做了小妾,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隨你們下江南去。”綠兒苦苦哀求道。


    “不成,我對你另有安排。”


    魚澹然十分為難。她本來就不能容許有人來和她分享丈夫,偏偏這回又過上一個“假丈夫”,她為了做個稱職的“假夫人”,更加無法答應綠兒的請求了。


    “那安排我進宮當差去吧。”綠兒再次懇求道。


    “也不成。宮闈之中,本是個是非之地,加上你又笨手笨腳、愣頭愣腦的。開什麼玩笑,你存心去送死呀!”魚澹然是出于一片維護之情反對。


    “可是,我想一旦進了宮,就有機會再見到太子殿下了……”綠兒眼中閃爍著幻夢似的光采,臉上泛起一抹彤霞,充滿期待地表明。


    “綠兒,你別作白日夢了,太子殿下乃是未來的皇上,身分地位何其尊貴呀,就算你有侍寢的機會,懷了龍種又如何?由于身分懸殊,你在崇德宮中,仍舊是一名宮女而已,永無抬頭之日,想飛上枝頭當鳳凰,談何容易。”


    魚澹然當面潑了綠兒一頭冷水,顧不得綠兒此刻怨不怨她,只希望綠兒將來不會悔不當初。


    總之,烏鴉就是烏鴉,鳳凰就是鳳凰,在封建社會之下,這一切本是注定,任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魚澹然只希望綠兒從少女綺麗的幻夢中速速醒來,不再沉湎,因為唯有正視現實,活在當下,才是人生的正途。


    “這樣吧,明兒個我和你姑爺回娘家去拜別女乃女乃和爹娘,不如你也一道回去,暫時就留在魚府里吧,我會托我爹幫你挑一門好親事,找個老實人家嫁了,將來相夫教子,柴米油鹽地過一輩子,總比孑然一身強得多。”魚澹然安排道。


    “不要,不要,小姐,就讓我留在你身邊,伺候你一生一世吧。”


    不管綠兒口里說的是真情還是假意,魚澹然心意已決,況且她自身也難保呀。這個“假夫人”的頭餃,不知得糾纏至何年何月,而這出“虛龍假鳳”的結局,究竟是喜、是悲,她根本茫然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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