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豆初開 第二章
因為敵人入侵,所以士兵們開始全副武裝,蓄勢待發,整個軍營倏地動了起來,跑步聲、吆喝聲、馬鳴聲和號角聲全交織在一起。
小豆這回可是大開眼界了,原來戰爭就是這個樣子。她在阿彤的帶領下,再加上士兵們全將注意力放在戰事上,因此沒有人多心去留意她們,她也就這樣混入了軍營。
沿途,四人躲躲藏藏,終于躲入了營妓的軍帳中,她只听見帳外不斷傳來撻伐聲,實在讓人有些心驚膽戰。
“彤姊,妳到底在搞什麼?為何把他帶進營區?”珠兒喘吁吁地坐在地氈上,方才跑得像逃命似的,差點沒累垮她。
“是啊!彤姊,咱們不可能把他藏在這兒的。”巧藍也癱在一旁直喘息。
“誰說我要藏他?”阿彤無意識地用袖子搧涼,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兒覺得熱。
“那你打算怎麼辦?珠兒問。
“當然是讓他成為一名士兵。”阿彤轉向小豆問道︰“你是不是非得找到你爹不可。”
“是。”小豆堅決地點頭。
“那你就一切听我的。”阿彤拍拍他的肩,半身的重量全倚在小豆身上。
小豆連忙撐著她,雙手推她的肩。“妳怎麼了?不舒服嗎?”
珠兒和巧藍掩嘴而笑,阿彤則大搖其頭。“你還真是不解風情。”
小豆明白她誤會她的性別了,卻沒多做解釋,只是道︰“妳們還沒告訴我,怎麼軍營有女人?”
三人又是一陣笑聲,阿彤含笑道︰“小扮,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她再次靠向他,左手已伸向他的胸膛。
小豆大吃一驚,立刻後退。“妳做什麼?”怎麼她老是對她動手動腳的?
三人咯咯笑道,珠兒笑道;“彤姊,別逗他了,還是說說怎麼安置他吧!現在大伙兒全出去應戰,沒人注意到他,但等會兒士兵歸營,要蒙混過去就沒那麼容易了。”
“是啊!彤姊,妳倒是拿個主意,別讓咱們模不著頭緒。”巧藍也道。
“妳們別急,慢慢听我說。我打算要老黃幫他安插個位置。”阿彤在床榻上坐下,悠閑地倒杯水,老黃是她的老相好,拜托他應該沒問題。“就說小豆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今兒個到小鎮上閑逛時,猛然遇見,于是把他帶回來;老黃是軍廚,叫他替小豆弄個二廚做做,不是什麼大問題。”
“听起來好象天衣無縫,但老黃真會相信妳的話嗎?平空冒出個弟弟--”
“妳別擔心。”阿彤笑著打斷珠兒的話。“只要我使出渾身解數,安撫安撫他,這事沒什麼問題。”
小豆感激得拱手作揖。“謝謝彤姊。”
“不用謝了,若不是見你和我那死去的相公性子一樣,我才懶得管你。”阿彤揮揮手,不以為意。
“那我爹--”
“這事別急。”阿彤打斷小豆的話語。“咱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或是將軍,一聲令下便可揪出你爹,這里有十幾萬的士兵,找起來哪有這麼容易。”
“可是女乃女乃沒多少日子可等了。”小豆嘆口氣。
“你別擔心,一定會有辦法的。”阿彤說道。
“如果有軍冊,查起來就容易多了,所有士兵的名字都在上頭,立刻就能知道他隸屬哪個將軍麾下。”珠兒道。這次討伐匈奴,皇上封衛青將軍為大將軍,其下還有六位將軍一起出征,如今想在十幾萬士兵中找出顏旺財,無疑是大海撈針。
“你還是先安頓下來比較重要,找你爹的事咱們再想想辦法。”巧藍對小豆說道。
她點點頭。“謝謝妳們,妳們真是大好人,土地公會保佑妳們的。”小豆誠摯地道。
三人一听又咯咯笑了起來,小豆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們三個。
“有什麼不對嗎?”她問。
“沒事。”三人微笑著回答,這小伙子愣頭愣腦地真是有趣。
“對了,我從家里帶了些腌醬瓜,我去拿一些送妳們,很好吃的。”她們這樣幫她,她該知恩圖報才是。
她話才剛說完,三人對看一眼,咯咯大笑起來,小豆實在不懂怎麼回事。
“妳們為什麼一直笑?”她一臉茫然。
“你真是有趣,小兄弟。”阿彤笑得癱在床榻上,望著小豆一臉不解的表情,她又道︰“以後日子不會無聊了,至少有你陪我們解悶。”
珠兒和巧藍一致點頭,剛開始時,她們是因為不想惹麻煩,所以不願幫顏小豆,但如今彤姊安排得天衣無縫,她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相反地還多了個逗她們開心的人。
畢竟往好的一面來看,軍營中有那麼多士兵,多了一個小伙子,誰又會注意到?﹗***轟隆隆的聲音從遙遠的彼方漸漸傳來,在黑夜籠罩時听聞,更顯恐怖,小豆下意識地左右張望,不知怎麼回事?
突然,她听見廚房外頭鬧哄哄的,像是有人在吶喊。
“別發呆,快切。”
這突如其來的吼聲,讓小豆嚇了一跳,手上的菜刀差點掉下來。
“黃叔,你醒了。”小豆急忙將切好的羊肉堆到大籃子里,她從下午開始,就在這兒切菜切肉,右手都快斷了,而除了她之外,還有十幾名士兵也和她一樣在廚房幫佣。
黃忠伸伸懶腰,肥胖的肚子因這動作而更顯突出,他長得肥壯矮小,臉孔方大,眼楮細小,還留了綹山羊胡,聲音洪亮如鐘,笑起來很和藹,連眼楮都會瞇得看不見。“外面是怎麼回事,那轟隆隆的聲音是什麼?”小豆問道。
“那是馬蹄聲,表示咱們的軍隊回來了,也表示咱們要開始忙了。”他扭扭腰,活動活動筋骨。
他話才剛說完,另外五名大廚也自外頭走了進來,士兵回來便表示他們該開伙了。
“小豆,拿肉來。”黃忠大吼一聲,拿起和他身高相同的大鏟子。
“是。”小豆立刻拿起一桶內,她兩手抓著提把,舉步維艱、臉孔脹紅。老天,好重。她甚至覺得兩腿在發抖,這桶子說不定比她還重。
黃忠睜大眼,叫道︰“你搞什麼?臉紅脖子粗的,是要中風了,還是怎麼地?”
“好重。”她咬牙道……
“你沒吃飯啊!”黃忠走到他面前,一手提起木桶,整個倒入大鍋中,頓時“滋、滋”的油煙四起,他拿起鏟子快速地拌攪。
小豆覺得自己仿佛身陷在煙霧之中,因為其它大廚也開始炒菜,她被煙嗆得咳嗽,還得不停地跑來跑去,一下子切蒜、一下子拿木盤,原本以為在廚房很輕松,沒想到也很累,而且所有的東西都比家里的用具大上好幾倍。
“小豆,杵在這兒干嘛!去看看外頭的羊肉烤好沒。”黃忠大聲吼道。“烤好後先給左將軍送去。”他看小豆一副瘦弱樣,除了切切菜外,也沒能幫什麼忙,干脆叫他去送菜,這工作夠輕松了吧!真不知阿彤打哪冒出來的弟弟。
“是。”小豆立刻跑出去,熱火已將整只羊烤得金黃,她小心翼翼地將羊只從竹枝上卸下,放在食案上頭,往營帳走去。下午時,黃叔已大致帶她熟悉了環境,因此走到將軍的營帳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手上的烤羊還真重。
原本以為在廚房幫忙很輕松,沒想到比她預料中的還累,她真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帶著長戟上場殺敵,會是怎樣的情形?她這輩子唯一殺過的只有雞而已。
當她走近將軍的營帳時,瞧見軍醫正走進營帳內。小豆心想,不知是誰受傷了?該不會是左將軍吧!畢竟這是將軍的營帳。
當她走到帳前時,守衛的士兵立刻喝道︰“什麼人?”
小豆不知他們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的問,難道她手上的烤羊還不夠明顯嗎?
“我是來給左將軍送晚膳的。”小豆回答。
士兵這才放她通行,小豆捧著托盤邁入帳中,一入眼便瞧見兩個魁梧、穿著戰袍的男人站在床榻旁,因為他們背對她,所以她無法看清兩人的長相,而由于他們擋住床鋪前,因此她也不曉得到底是誰受傷。
小豆子開口道︰“請問--”
他們兩人同時轉頭,差點讓她手上的托盤掉下來。左邊那個男的,一臉凶神惡煞,像極她家那頭壞脾氣的牛,如果他從鼻孔“哼、哼”兩聲,噴出氣來,那就更像了。
至于右邊那個,比較沒有威脅性,讓她想起家里那只昂首闊步、花枝招展的大紅公雞。
突然,一聲尖叫猛地爆出來,這回是真的把她嚇到了,她手中的托盤快速地掉了下來,“砰!”地撞到地面,盤上的烤羊滾了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小豆下意識地叫嚷,趕緊追著烤羊。
李賀見此情形,不由得仰頭大笑,這讓他想起一句至理名言︰煮熟的鴨子飛了,只不過如今變成--烤熟的小羊滾了。
左膺皺著眉頭,正想教訓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士兵時,慘叫聲再次傳來。
他轉頭瞧見軍醫正好拔出刺穿王守肩上的箭矢,而王守正沒尊嚴地在床榻上慘叫亂動。
“你再鬼叫不停,我可要打昏你。”左膺厲聲道。
小豆撿起烤羊放回盤上,好奇地望著床榻上咬牙冒汗、神情痛楚的男子,他年輕得令她吃驚,大概和她同齡吧!有張女圭女圭臉,穿著士兵的衣服,這麼說,他並不是將軍?可他怎麼能躺在將軍的臥榻上?他和將軍是什麼關系?而且那個凶惡的男人為什麼對他這麼壞?也不想想他受了箭傷,會喊叫是很正常的。
當軍醫用熱毛巾將污血吸出來時,王守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他還只是個孩子,你干嘛對他這麼嚴厲?”李賀對左膺說道。
小豆听到這個長得像美麗孔雀的人的話,不由得點點頭,會痛就喊出來有什麼關系?哪有人規定受傷不能叫喊的?
“如果他不能忍受這一點痛苦,還當什麼軍人?”左膺皺眉。
“可是他畢竟還小,而且他是為了保護你才受傷的。”李賀微笑道︰“雖然有些自不量力,但很忠心倒是真的。”
左膺只是皺眉沒有說話。
李賀又道︰“下次你最好教他怎麼保護自己,否則哪天搞不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王守是左膺的侍童,今天第一次上戰場,難免有些慌亂,當他瞧見有箭矢射向左膺時,便不假思索地沖過去替他擋箭,根本沒想到左膺有能力處理,更何況他還有甲衣護身,王守的立意雖好,但行為卻欠妥當。
左膺轉身,訝異地瞧見那個小士兵還在原地。“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把烤羊弄干淨了。”小豆說道︰“一點灰塵都沒有。”
李賀笑道︰“都掉在地上了,還能吃嗎?”
“可是丟掉的話太浪費了。”小豆回道。“我們都說︰不干不淨,吃了沒病,不是嗎?”
李賀哈哈大笑。“那倒是。”
“那……小的告退。”小豆彎腰行禮。
“等一下。”左膺出聲。
小豆愣了一下,不解地望著他。“大人有什麼吩咐?”
“把我身上的甲衣卸下。”左膺說道。
小豆頓了一秒,才回道︰“喔!”她走到他面前,觀察著他身上的盔甲。這該怎麼卸下呢?她繞著他轉圈,瞧見他身體兩側有繩結系著,于是動手幫他解開。
這時軍醫已包扎好王守的傷勢,他起身對左膺道︰“左將軍,他已無大礙,但因為箭矢整個貫穿他的肩,失血過多,恐怕得休養個十天半個月。”
小豆看了軍醫一眼,他大約四十歲左右,身材高瘦,留著短髭,臉孔稍長,五官和善可親;听了他的話後,她才曉得原來眼前這個凶惡的男人就是將軍。
“十天半個月?這麼久。”李賀交叉雙臂。“那不就沒人伺候你?”他望向左膺。
“我不需要人伺候。”左膺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知道你不用人伺候你,但總要人幫你穿甲衣、卸甲衣吧!”李賀道。穿衣服可以自己來,但穿甲衣可不行,沒人幫忙的話很難穿得好。
“叫眼前這個小兄弟就行了。”軍醫周天行微笑地建議,這就叫撿現成的便宜。
“那倒是。”李賀立刻間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小豆抬頭,指著自己。“你們在問我嗎?”
“這里還有別人嗎?”左膺皺眉,他受不了反應遲鈍的人。
小豆瞄他一眼,不懂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我叫顏小豆,大家都叫我小豆。”
“從現在開始,你就伺候左將軍,直到王守的傷勢康復。”李賀說道。
小豆考慮一下。“一定要嗎?”
李賀哈哈大笑,周天行也微笑,只有左膺一個人滿臉不悅。
“這是軍營,命令只能被執行,不能被質疑。”左膺厲聲道。
“我明白,可是……”她見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只好道︰“是,將軍。”
“能待在左將軍身邊是一種榮幸。”李賀含笑道。
小豆沒有答話,因為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榮幸”,這人這麼凶,又難相處。
當她解開兩側的繩結時,才發現甲衣原來是由護胸盔甲和護背盔甲兩片組合而成,繩結則是為了綁牢兩者的接縫處,可麻煩的是,肩膀處也有繩子系著,但她根本構不到將軍的肩膀。
李賀也發現了這點。“左膺,你最好坐著,他勾不到你的肩膀。”
“你幾歲?”左膺問道。這個叫小豆的人也太矮了吧!只到他的胸口,他從不知道自己營中有發育不良的士兵。
“十八。”小豆回答。
“你跟王守同齡,但怎麼這麼矮?”李賀說道。
周天行笑道︰“這身高乃是天生,強求不得,何必這樣嘲諷人家?”
“是啊!”小豆忙點頭,這軍醫真是個大好人。
“這里已沒有我的事,我先告退了。”周天行收拾好醫藥袋,便先行離開,他還得去看其它受傷的士兵。
“我也該回去卸下甲衣了。”李賀緊接著道,穿著這身厚重盔甲,很不舒服。
“大人慢走。”小豆說道。
李賀笑道︰“這兒不是朝廷,不用如此多禮。”他邁步走出營帳。
當帳中只剩小豆和左膺時,小豆不由得緊張起來,這將軍脾氣這麼壞,她擔心自己會得罪他,而且莫名其妙地,她竟變成他的侍童,事情怎麼會演變至此?
“將軍,能不能麻煩你坐下?”小豆小聲建議。
左膺瞥他一眼,說道︰“去將小凳子搬過來站著。”他指向角落的矮凳。
“喔!”她只好跑去拿凳子,就不懂他為什麼不坐下,這人規矩還真多。
當她站在他面前時,頭頂勉強到他的下巴,然後開始動手解他肩上的粗繩,听見他開口道︰“以後不許再說『喔”,答話時只能說『是”。”
“為什麼?”她輕蹙眉宇。這結怎麼打死了?
“不為什麼,這是軍中基本的規定。”他皺眉。“還有,命令就是命令,不能問為什麼。”
“為什……”她及時止住話,答道︰“喔!”當他“哼”一聲時,她趕緊改口。“是,將軍。”
左膺站了一會兒,沒耐性地道︰“你到底在干嘛!解個繩子弄這麼久。”
“可是這繩子打死結了,我正在解。”她專心于手上的工作。
左膺微轉頭,瞧見小豆皺著眉頭在解繩,驀地,他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立刻皺一下眉頭,厲聲道︰“以後不許抹粉。”
他突如其來的吼叫,嚇了她一跳,一不小心又將快解開的繩子拉緊。
“听到沒?”
“我沒擦粉。”她真覺得他莫名其妙。
他的手指倏地扣緊小豆的下巴,將小豆轉向他。“如果沒有抹粉,為何有香味?”他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話。
他的表情在指控她說謊,小豆舉起手臂聞了聞。“沒有香味啊!”他的鼻子是不是有問題?“將軍是不是聞到烤羊的香味?”她指著幾案上的烤羊。
“別跟我打哈哈,男人抹什麼粉,以後若再讓我發現你擦了粉,就別待在我身邊。”他嫌惡地說。
“我……”小豆原本要辯駁的話語,在瞧見他嚴厲的面孔時,全吞了回去。
“是,將軍。”
他滿意地頷首。“快動手解開甲衣。”
“是,將軍。”她反射性地回答,手指靈巧的解著死結。“小的是只伺候將軍,還是還得回廚房幫忙?”
“你不用到廚房幫忙了。”左膺說道,他方才將烤羊掉出托盤的蹙腳樣最好別再發生。
“是,將軍。”小豆微笑著看著繩結終于被解開,于是動手解另一邊肩膀的繩結。“將軍,等會兒可不可以麻煩你拿著胸前的護甲,我怕一解開繩子,甲衣便會掉下來。”
他瞄她一眼,平靜地道︰“那後面的甲衣怎麼辦?”
小豆愣了一下。“我來接。”她走下凳子,將它搬到他背後,而後才繼續解繩子,如此一來,他接住前面的甲衣,她則接住後面的護背甲衣。
當她一松開繩子,她立刻捧住後面的甲衣。哇!還真重!她走下凳子問道︰“穿這個不累贅嗎?”
他轉身將手上的甲衣丟到她手上,小豆的五官立刻皺成一團,哇!包重了。
“你沒吃飯嗎?”左膺瞄他一眼。
“有,請問這要放哪兒?”她的臉脹得鼓鼓的。
“放在衣箱上。”
“喔!”她走到角落,順手扔下甲衣,這才松口氣,她轉身時,他正好叫喚一名士兵進帳,那名士兵走到床榻前,抱起受傷的王守。
“吩咐與他同隊伍的人照料他。”左膺說道。
“是,將軍。”士兵抱著王守走出軍帳。
左膺對小豆說道︰“你也可以下去了。”
“我不用做其它的事嗎?”她有點詫異,這個工作好象太輕松了。
“不用。”
“沒有什麼我可以做的嗎?”她頓一下又道︰“比如縫補衣裳或是挑水之類的。”
他詫異道︰“你會縫補衣服?”
“是啊!我還會刺繡,女紅之類的我都會。”她理所當然的說。
“老天。”他揉揉太陽穴。“你學這個干嘛?”他的嗓門不自覺地大了起來。
“這是一定要學的--”她突然住口,因為猛然想起由已現在是男兒身,她立刻胡亂扯道︰“因為我們家沒有女人,所以總得有人學。”
他沒有再說什麼,但仍狐疑地挑起眉毛,他還是覺得一個男人會刺繡很奇怪,補衣服是一回事,但精于女紅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打量小豆的身形,雖然瘦小縴細,但不至于給人病懨懨、不健康的感覺。“你受過軍事訓練嗎?”
小豆搖頭。“沒有。”
“你會舞槍弄刀嗎?”
“不會。”她仍是搖頭。
“懂不懂如何防衛?”
“不懂。”她繼續搖頭。
“那你上戰場吧嘛?”他咆哮。“送死嗎?”
她反射性地捂住耳朵。“不是,我會逃命。”
“逃命?﹗”他大吼出聲,青筋隱約在太陽穴上跳動著。“你敢臨陣月兌逃,依軍法是唯一死罪。”
“我不是真的逃。”她急忙搖手。他不能處死她啊!阿爹都還沒找到。
“這是什麼意思?”他一把抓住小豆的領口,冷聲道︰“若是再說一次這種話,你的腦袋就不保。”
“我知道。”她沖口而出,“我一定會奮勇殺敵,砍一百個腦袋送給將軍。”
左膺愣了一下,好笑地道︰“你什麼都不會,還談什麼殺人、砍腦袋。”他松開小豆的衣領。
是你自己說不可以逃命的,小豆在心里嘀咕,原來將軍喜歡听言不由衷的話,這簡單,只要能活命,要她把死的說成活的都行。
“去拿根長矛過來。”左膺指著放在床榻旁的兵器架,那里擺滿了五、六種兵器。小豆詫異道︰“為什麼?”
他怒氣沖沖地瞪她一眼,小豆立刻明白自己又質疑他的命令了,于是道︰“是,將軍。”
她走到兵器架前,拿起比她還高的長矛,不懂他到底要做什麼?
“把你學過的本事全耍出來。”他命令,他要知道顏小豆到底學過什麼?
小豆看看長矛又看看他。“我不會。”
“不會?﹗”他無法抑制的吼出聲。“為什麼不會?每年鄉里間都有軍事教戰,你怎麼可能不會?”
完了,露出馬腳了!她一慌,立刻搪塞道︰“那是因為……因為我病了,很嚴重的病,所以沒參加。”
“什麼病?”
“那個……腸胃不好。”她擠出笑容,希望他別再問了。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腸胃不好?”這算什麼大病?
“是啊!我一直拉肚子。”她立刻道。
“拉了一整個夏天?”他厲聲道。軍事訓練足足有三個月,怎麼可能腸胃不好到這種地步?
“嗯……”她覺得冷汗都冒出來了。“其實我有學過一點。”她最好把話題扯離她的腸胃比較保險。
“一下說有,一下說沒有,到底有沒有?”他嚴厲道。
“有,可是只有一點點。”她的拇指與中指比出一個小小的距離。
“那就練來看看。”他指示。
“將軍不吃烤羊嗎?”
“不要轉移話題,快點。”他怒道。
她嘆口氣。“好吧!可是大人你可別生氣。”她咳嗽一聲。“我要開始了。”
“快點。”他吼道。
“是。”她深吸口氣。“大人,你最好站遠一點,我怕刺到你。”她揮揮手叫他退後。
“不要廢話。”他咆哮。
“是。”她再次深吸口氣,雙手握著長矛,大叫一聲︰“哈!”用力將長矛往前刺去,然後又收回來。“完了。”她偷偷地瞄他一眼。
他無法置信地瞪著小豆,覺得自己要瘋了。“你在搞什麼?”他握緊雙拳,克制著不要一拳打死他。
“我說了我只會一點點。”她囁嚅地說。他好象快氣炸了,怎麼辦,他會不會處死她?
“我不敢相信我的隊中有你這種士兵。”他咬牙朝小豆走去。“今天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小豆慌張地往後退,急忙道︰“我還會一點別的,將軍,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等他回答,她立刻拿起長矛亂刺一通,還不停退後,因為她發現將軍已經氣到眼皮跳動,而且若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他的頭頂在冒煙,她預備逃出軍帳,以免被砍腦袋。
左膺一個跨步上來,一揚手便打掉小豆手上的長矛。“你這個笨蛋。”他火大地抓起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往上提。
“將軍。”小豆吞口口水。“我說了我只會一點,是你硬要我練給你看的。”她頓了一下又道︰“我……我還是回廚房幫忙好了,免得惹將軍生氣。”
他怒氣沖沖的看來好可怕,她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左膺控制住自己的怒火,以堪稱“自制”的聲音道︰“你明天一早準時向我報到。”
“可……”
“听見沒有?”他喝道。
“是,大人。”她反射性地大聲回道。
左膺這才松手。小豆喘口氣,這位將軍脾氣好暴躁,真是可怕。她彎身撿起地上的長矛,心中忖道︰若繼續待在他身邊,日子一定很難熬,怎麼她才來第一天就由雲端摔入谷底,真是倒霉。
她不敢想象若是將軍發現她不是男兒身,會怎麼樣?一想到這兒,她頸後的汗毛全豎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她最好盡快找到阿爹,遠離這個恐怖的魔鬼將軍,否則小命堪慮。
***
一回到營房,小豆只想好好睡一覺,忙了一整天,只覺得累。可是事與願違,黃叔一見她回來,?哩啪啦地就罵她一頓,質問她野去哪兒了,竟忘了回廚房幫忙。
“我若不是看在阿彤的份上,這會兒就有你受了。”黃忠責罵道。
“黃叔,你別生氣,是將軍不準我走的。”她找了個空檔,趕緊插話進去。
“將軍?”黃忠一听,立刻驚道︰“是不是妳哪里冒犯了左將軍?”
這會兒同帳房的另外三個士兵,也緊張地望向小豆,如果他做了錯事,這可是連坐法,他們其它人也要一同受罰的。
“不是,我沒得罪將軍,是將軍的隨從受了重傷,而我剛好在那兒,所以將軍便要我代替侍童一職。”小豆急忙澄清。
“真的?這可是莫大的榮幸。”馬沖走上前,他年約二十三,身材修長,五官俊秀,他拍拍小豆的肩膀說道︰“你還真是幸運。”
“是嗎?”小豆只能干笑兩聲。
“咱們左將軍是以驍勇善戰聞名的,能待在將軍身邊,這面子自然風光。”徐勇大聲道。他生得黑壯,年約二十,有對大大的眼楮,眉毛像兩把大刀似的倒吊著,令人望而生畏。
“這是你的造化,你可要好好把握,在將軍身邊習個好身手。”另一名士兵林岷山也道。他年約十九,臉蛋白蜇,五官有些秀氣,但身子骨還算結實。
“我知道。”小豆敷衍地道,她現在只想睡個好覺,什麼事也不想管。
黃忠見他面露疲憊,立刻道︰“夜深了,咱們也該睡了,明天還要起個大早呢!小豆,你睡最里面,這漠南夜里天氣涼,被子最好蓋緊些。”
“是。”小豆反射性地回答。她走到營帳最里面,月兌下鞋子。“我先睡了,晚安。”她打個大大的呵欠。
“晚安。”眾人齊聲道,也陸續在床榻上睡下。
小豆拉緊被子,窩在邊邊,希望跟其它人隔出一些距離,男女共睡一床畢竟不妥,她還是拉開些距離的好。
就在她要入睡的時候,一條胳臂突然橫過她的腰,搭在被子上,她嚇了一跳,瞌睡蟲全跑光了,只差沒尖叫出聲。這是怎麼回事?小豆不假思索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想拉開橫在她腰上的手臂。
“你還沒睡啊?”
這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小豆驚喘出聲,他怎麼靠她這麼近?
小豆轉過身子,是馬沖,她推開他。“你這樣靠著我,我睡不著。”
“我是怕你凍著了。”馬沖微笑道。
“不用了,我很暖。”她有禮地回答。“請你移開你的手。”
馬沖聳聳肩,抽回手。小豆這才松口氣,立刻轉身背對他,這人真是怪。
“你今年幾歲?”
他又在她的耳邊講話,整個人還貼過來,小豆著實火大了,生氣地向後揮手,打中他的鼻子,听見他悶哼一聲,離開她的背,小豆愉快地露出笑容。
她拉緊棉被,打聲呵欠,慢慢墜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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