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美人開心  第六章
作者:謝上薰
    原來不是真的暈船,而是懷孕了。懷孕初期加上初次坐船不適應,才暈得東倒西歪,吐得亂七八糟。


    雪柳自昏寐中醒轉,人已在家中床上。冷霄一雙黑瞳深深凝睇著她,仿佛她是什麼神奇的生物一般。


    十六歲的小母親,她受得住嗎?本來十三、四歲生子的也有,但她個兒嬌小,身體瘦弱,他少不了要擔許多心。


    “我怎麼了?”她真是掃大伙的游興。


    冷霄瞇了瞇深邃的眼眸,低柔道︰“妳懷孕了!大夫說有一個月了。”


    她既錯愕又驚訝。“我懷孕了?”


    他輕輕應了聲。


    “我真的懷孕了?”一股暖暖的幸福感彌漫了整個心窩,美麗的杏眼凝聚著水氣,她高興得掉下眼淚。


    多年來她最大的心願便是嫁個好人,為他生兒育女,重溫幸福家庭的溫暖。


    “餓了沒?想吃什麼?”冷霄拭去她孩子氣的淚,他是男人不會喜極而泣,但那樣充塞的歡喜,笑容卻是藏不住的。


    她坐起身,頭又暈沉,顛了一下,他及時扶住她。“小心,大夫說妳身子弱,最好在床上躺兩天。”


    “好。”她在他的肩頭窩了一下。


    “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


    “我想念老馮媽做的梅羹,夫君,我們可以接老女乃娘來嗎?”她想盡孝道。


    “我是沒問題,但要看風家肯不肯放人?”


    不曾提起並不表示不曾思量,雪柳怯怯的問︰“大娘回來了嗎?”


    算算時間,風梅姿也該嫁入侯府滿月了,石敏理該回鄉了才是。


    “快了。”他握著她的手腕,示意她不用怕。


    她泛起一絲苦笑。“不知道為什麼,一听到大娘要回來,我的心又無比沉重。雖然是明媒正娶,但我背著她嫁人,而且又嫁得好,我怕她到死都不肯原諒我了。”


    俊容硬繃。“妳何必在乎她?我可以向妳保證,她光是煩她女兒的事就夠煩了,暫時沒心情理妳。當然,我也不會允許那對母女靠近妳半步。”


    她還是不相信他能保護她身心都不受傷害嗎?


    “這……”她不太明白他話里的話。


    “妳好好靜養身體,什麼都別煩心。”冷霄抓起柔荑,牢牢箍在掌中,就怕認真的心意沒有傳至她的心窩。


    “可是……你不高興。”她微噘著嘴。“你的臉看起來好凶。”


    他不覺逸笑。“我是不高興,不高興妳大娘和風梅姿在妳心底留下那麼沉重的陰影,我不曉得要花費幾年的工夫才能完全抹去陰影。”


    她笑了笑,可不知為什麼,又有點想哭。因為他擔心她,在乎她的心情。


    “你也知道,我就是膽小嘛!”


    他吐出一口長氣。沒錯,膽小的人總是還沒跨出門檻,就先害怕被雨淋。


    輕撫她的容顏。“在我的愛護下,相信妳的生命終會撥雲開霧、璀璨如新。”他這麼深深相信著,雪柳也是。


    屋外晴光歷歷,明亮卻不扎眼。


    翌日。


    冷霄正在房里督促雪柳把補品吃完,展榮在門外高喊,“堡主!堡主!”聲音之興奮急切,不似素來溫和冷靜的展總管。


    “有話進來說。”冷霄與他情同手足,也就不太避諱。


    展榮進門,先見過夫人,才說︰“堡主大喜呀!”


    “你昨天恭喜過了。”他淺淺一笑。


    展榮好感動,最近常常看到老大的笑臉,而非噴火恐龍臉。


    “堡主,夫人有孕是大喜事,但今日卻要湊成雙喜臨門哪!”


    “別賣關子。”


    “二少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一位未婚妻。”


    丙然是具有爆炸性的大喜訊!冷霄直接起身走人,去大廳瞧瞧。


    這下子可熱鬧了。


    日幽向晚,暮色彤金,在池溏邊迤邐出兩道並肩依偎的欣長身影。


    “這座園林的景色真美,與侯府有得此美呢!”笑眸清清,段琳的嗓音又甜又脆,人也長得俏麗可人,個性爽朗不做作,深得冷陽熱愛。


    在經過與風梅姿的孽緣後,行走江湖巧遇也逃婚離家的段琳,失意人對失意人,倒漪蕩出若有似無的情愫,兩人結伴同行,相處得越久,風梅姿在他心中的影子越淡,段琳的一顰一笑逐漸填滿他的情懷,他發現自己愛上了段琳了,而段琳也早已芳心暗許。


    蚌性陽光的冷陽,終于醒悟自己還是喜歡太陽花般的女孩。


    難道他也跟其它男人一般用情不專?他曾細問自己的心,回味與風梅姿相處時的點點滴滴,發現那是一種對“傾城美人”的迷戀,就像靈石鎮上所有未婚男人所想的一樣,能夠把傾城美人追到手,豈非最佳的勛章?


    如此想來,反而十分不齒自己的幼稚;加上昨夜和大哥促膝長談,更確信自己從未了解過風梅姿,完全不知那麼嬌弱的一個美人,私底下卻是一個殘暴不仁的女暴君,他萬分慶幸自己被她拋棄。


    “在想什麼?”明眸流眶,段琳笑盈盈的。“想你那位傾城美人?”


    “別提她了。”溜了抹笑,冷陽意氣飛揚。“我已經將她完全排出心海,真的。”


    “我自然是相信你,否則也不會陪你回家見兄嫂。”她飛快地眨了眨眼。“不過,陽哥,你不介意你大哥娶了仇人之妹?”


    “怎麼會呢?”冷陽笑道︰“大哥的眼光、為人,一直令我欽服,我愛他如兄,敬他如父,自然也會尊重他的選擇。而且,今天早上正式見過大嫂,我更相信大哥、展榮和牛媽對我所說的一切,大嫂只是一名受害者,不是什麼仇人之妹,因為風梅姿從來沒把她當妹妹看待。”


    听他直呼舊情人之名,段琳心頭晃漾絲絲甜意。“不過啊~~這位大嫂還真是小呢!蚌兒小,年齡小,膽子小,呵呵呵……我喜歡。”


    “我也是。光是親眼目睹狂猛鷥傲的大哥也有柔情似水的一天,我就喜歡她啦!”


    段琳噗哧笑道︰“我听牛媽說,剛開始堡主很凶的,結果大嫂嚇得當場昏倒在地,哈哈……太好笑了!”


    “可以想見大哥的臉一定鐵青得難看。”再怎麼威猛的男人也沒想過要嚇暈女人。


    “難怪他非溫柔不可,除非他想把老婆嚇死在床上。”


    “妳喲!”真敢說!冷陽搖頭失笑。


    段琳聳聳肩,嬌俏的笑容里有份灑月兌。“噯!你大哥那兩名小妾來找過我呢!今天早上,我剛起床,她們就一起過來說要伺候我梳妝,我怎麼敢當呢?若說伺候,也該去伺候夫人吧!結果我從鏡子里瞧見兩張妒恨交加的臉。你說,怎麼回事兒?”


    “簡單,這正室之位,鷸蚌相爭已久,卻教漁翁得利去。”冷陽眸光深沉,嘴唇微抿。“大哥應該也看出來了,但願別生事才好。”


    “真是傻透了!尚未娶妻的男人,不迎娶只願收她們為妾,那表示他有絕對不能娶她的理由,也一定會另娶正室,怎麼還會妄想呢?”


    “可能是那位子空懸太久了。”


    “但如今正室已進門,又有了身孕,總該死了心吧?”段琳有點疑惑。“說也奇怪,她們跟隨你大哥四、五年,怎麼都不見有喜?”


    “大哥很堅持一點——嫡長子必須出于正室之月復。我想席嫂子和岳嫂子也用盡方法想懷孕,好讓大哥為了孩子將母親扶正;不過,這也許是天意吧!她們看起來都身體強健,卻一直都沒有好消息傳出,反而弱不禁風的大嫂一進門就受孕,真是天意。”


    “天命難違,她們最好就認了吧!”偏轉了螓首,段琳以清澄的眸眼凝瞅。“你將來準備討幾個妾回來惹我心煩?你老實說,我不怪你,只想心里有個底。我在侯府住久了,男人三妻四妾已見怪不怪。”


    “一個也不要。”瞳光堅澈,冷陽不疾不徐地說︰“人人都說我比大哥隨和,但我唯獨對感情之事很偏執、孤傲,不喜歡三人行。”


    “當真?要知道君無戲言,這個『君』我指的是夫君喔!”


    “好,君無戲言!”下巴微昂,冷陽許諾道。


    段琳的心窩兒熱了,低著嗓,“你自己放棄了三妻四妾,日後可不許反悔,說我是妒婦不準你納妾……”


    “好啦!”冷陽朗笑一聲,而後,一把將她攬進懷里。“我不貪心,只求上蒼賜給我一位好妻子,絕不貪多。”


    段琳緩緩闔上睫羽,喉頭被滿滿的感動梗得發疼,半晌後再睜開眼時,眶里已蘊了水氣。她努力將淚水眨回去,她要笑,她要高歌。


    情漪蕩漾平息後,更加深兩人間沉靜深斂的依護。不離不棄,長伴相隨!


    “哎喲!好一對璧人,真教人羨慕哪!妳說是不是,岳妹妹?”


    “郎才女貌,確是人人稱羨。”


    涼亭外,響起了嬌嗲嗲的招呼聲,席香霓和岳天慈打扮得光鮮亮麗,珠釵、耳墜、項圈、手釧一樣不缺。


    冷陽和段琳相依的身影,悄悄分開一線。


    懊來總會來,遲早她們會找上他,只是他不懂,找他有什麼用呢?


    嘆息封在心底,冷陽唇角依舊彎起和悅的弧度。“兩位嫂子好。”


    “你好啊!二少,出門一趟就帶回一位美嬌娘。”岳天慈微微一哂。“席姊姊妳瞧,二少的本領半點不輸給堡主。”


    “可不是。”明眸斜瞟,席香霓嬌笑道︰“但有一點,他勝過堡主多多。”


    “哪一點?”


    “岳妹妹沒瞧見,二少的未婚妻多麼美麗動人?擇妻的眼光是弟勝兄。”


    話沒說完,冷陽就感到渾身不對勁。


    這兩個女人突然變得這麼要好,還互稱姊妹,這是何時開始的事?


    “多承兩位謬贊,大嫂與琳兒是不相上下。”溫和的笑顏半分不減,但心中對她們的敬意在逐漸減退中。


    “二少處事圓融,從來不說得罪人的話,會這麼說也在情理之中。”岳天慈綻了抹悠悠的笑,表示很了解他。


    “嘿!但這位『大嫂』卻是仇人之妹,豈能不在意?”席香霓的聲音不自覺地揚了起來,“連我和岳妹妹,都為了你而忿忿不平呢!”


    “我沒有仇人,哪來的仇人之妹?是兩位多慮了。”冷陽斂了唇角的笑。


    “風雪柳可是風梅姿的妹妹,而你被風梅姿……”吊了尾音,大家心里有數。


    冷陽淡笑在唇,不介意的說︰“我與風姑娘有過一段前緣,我不否認,只是緣分有長有短,最後她屬意委身安君業,那是她的造化,也是我跟她之間緣分已盡,談不上是仇人。如今,我只有感激上蒼將琳兒帶進我的生活里,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你……”這會兒,換她們詞窮了。


    冷陽清朗地笑了。“或許冷家與風家注定有緣,不過,這情緣不在我和風大姑娘身上,兜了一圈,是大哥與大嫂有緣,天意甚妙!”


    “是嗎?呵呵……”席、岳相視一眼,笑眸里閃過一抹犀利。


    冷眼旁觀的段琳,突然想起她的堂哥段必武,堂堂一位侯爵,老母為他作主娶妻納六妾,但求子嗣繁衍,但堂哥最疼惜的仍是貌不驚人的發妻;玄的是,在妻子為他生下二子一女後,那些侍妾才開始傳出喜訊,而且生的都是女兒。


    她曾無意間听到堂哥的母親在責問他,是不是暗中給小妾們服下秘藥?堂哥當然否認;如今想來,那是堂哥對堂嫂愛的方式吧!保她終其一生地位不動搖,只因他身處的環境、地位,不容許他情有獨鐘。


    冷霄與堂哥是結拜兄弟,難保沒有從堂哥手中得到秘藥的處方。


    這雖然只是她的猜測,但不知怎地,覺得眼前這兩個女人好可憐哪!


    “兩位嫂子,我們晚膳時見。”冷陽攜了段琳的手離去。


    風雪柳已能下床,冷霄交代下來,今晚設宴為他們接風、洗塵。


    席香霓與岳天慈早打扮好了,恨無知音賞。


    “看來,冷陽與段琳是不會站在我們這邊的了。”岳天慈冷冷一笑,透寒的嗓音輕道︰“畢竟,他們也是冷家堡的主子,而妾,形同下人。”


    席香霓也是涼意直透心扉。“奇怪,以前不是這樣子的,怎麼才多了一個風雪柳,我們全成了多余之人?只因為她懷有身孕?”


    “這還不夠偉大嗎?堡主已經二十八歲了,一般人早已兒女成群上學堂了。”


    這可說到兩人的哀慟處,席香霓難受地閉闔了眼,握緊了拳。


    “我們就沒機會了嗎?”


    “有啊!重新奪回堡主的寵愛。”岳天慈突然笑了,是冷諷,是無奈、是淒愴。“堡主原本就不太貪戀我們的美色,現在更是將風雪柳捧在掌心,從我們來到堡里,他竟還沒進過我們房間!”


    “不對啊!”席香霓沉吟道︰“既然臭丫頭有孕,身體又不好,妳想,堡主還敢踫她嗎?這不正是我們的大好時機?”


    “嗯,這個嘛……”岳天慈沉吟半晌,會心笑了。“值得一試!反正我們沒幫手,只有靠自己動腦筋,捉住每一次能夠反敗為勝的機會。”


    “對、對、對!不擇手段,扳倒風雪柳!”


    “正是如此。”她幽魅地笑了。


    這奪夫之恨,她們銘記在心,想忘也忘不了。


    意識在迷霧流雲間飄蕩,朦朦朧朧的,風雪柳像是听到有人在一旁說話。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失足跌落荷花池中!柳兒膽子小,不會這麼不小心。”玄黑的眸子藏著莫名的力量,看牢榻上的人兒。“妳可別出事啊!柳兒。”


    “大哥,你靜靜,先別心急……”


    “我怎麼可能靜得下心?她的身子才剛好一點,又跌落池中……”怒目橫向展榮,“伺候夫人的丫頭全是死人嗎?”


    “堡主,請息怒。我問過春月和夏竹了,她們一直小心翼翼地跟隨夫人左右,也沒有很靠近池邊,是後來遇到席姨娘和蘭玉,雙方聊了一會,席姨娘突然說口渴肚子餓,夫人便吩咐春月和夏竹去拿水果和茶點,等她們回來,老遠便听見席姨娘在大喊『夫人落水了!』。”


    “是席香霓?該死的女人!”沉闈的瞳眸慢慢燃起可怕的火焰。


    “大哥,待大嫂醒來,听听她怎麼說吧!”冷陽適時扮演滅火的角色。


    冷霄繃著俊容。“如果有人從背後推你下水,你腦袋後面有長眼楮嗎?”


    “沒有。”


    “不管動手的人是席香霓還是蘭玉,這兩個人都不能留了。”


    好遠,聲音突然又飄得好遠。


    唔……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身體好沉重,想動也動不了,意識十分模糊,想撐開眼皮都不能……她放棄了,重新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堡主,席姨娘堅持要見你一面才肯走,她說她什麼都沒做,是蘭玉將夫人引至池邊看花,不是她——”


    “都一樣!”冷霄暴怒道︰“柳兒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我快急瘋了,別逼我親自動手去宰了她們!”


    “我立刻叫她走!我立刻叫她走!”展榮哀聲嘆氣而去。


    為了冷家堡的聲譽,沒有拿住她們送官,只是,打發蘭玉倒很容易,送回蘭家便是;但席香霓卻使出了潑辣本事,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怎麼會這麼命苦啊?連老大的姨太太都歸他管?他老大只管守在老婆身邊,就怕她突然間懶得呼吸了。


    冷霄擰來一條溫熱的巾子,坐在床畔替她擦臉,仔仔細細的,好半晌才擦完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唉……我好象真的愛上妳了。”冷霄輕嘆了聲,漫在胸臆的情愫早已藏不住。


    為什麼天生像個霸主般的他,會栽在這個小女人的手上?處事冷硬的他,就是對她沒有辦法硬起心腸,將她與其它女人等閑視之。


    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心竟不自覺地變得柔軟,為了她。


    因此,他對石敏與風梅姿母女的憤怒,變得更加強烈、憎惡,因為她們居然該死的敢傷害雪柳的心靈,將她視同奴隸對待。


    太多的怒意與憐惜交雜在胸中,醞釀成驚人的愛的風暴。


    終于他發現,雪柳不只在第一次見面時暈倒給他看而懾住他,甚至很快入主他的心,得到了他的愛,將他那顆冷冽的心轉為熾熱,徹底臣服在她的羅裙之下!


    倘若,這代表他從此不再無拘無束,為何他沒有半點抗拒的感覺?堆壘心頭的,只有愛、只有柔情、只想情有獨鐘。


    他緩緩吐了口長氣。


    不管如何,這幾天,惶惶不安的滋味兒他嘗得夠了,恐懼著會失去她的感覺太可怕,不能再來一次,絕對不能。


    夜色方褪,晨光猶在將明未明之際,風雪柳終于清醒過來。


    仿佛作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噩夢而身心俱疲,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意外無法說得很清楚,雖然幸運的沒有流掉孩子,卻因此大病一場,在床上躺了一個月。


    段琳每天都來探望她、陪伴她,尚未變成妯娌,倒先結為好姊妹。


    “大嫂,我越看妳,就越覺得妳美呢!”段琳托腮笑睇著她。


    “胡扯!”雪柳才不信,不禁含笑地軟軟斥了聲。


    “妳都不知道,在妳昏迷不醒的那幾天,堡主簡直跟天塌了、地崩了沒兩樣,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誰勸他準招來一頓咆哮,唉唉!”雖嘆息之,實則心羨之。“後來妳總算回魂活命,我心里就想,我一定要好好的研究、研究大嫂的魅力來自何處,值得堡主傾心相待?連陽哥都直呼不可思議哩!我左看右看,前看後看,越看越覺得大嫂妳真的好看,我天天看都看不膩呢!”


    “真的?”淚水懸著,險些要落下,雪柳動情道︰“我都不曉得夫君他對我……”


    “這麼痴心?”段琳心底也是感動的,回了個笑。“傻瓜!哪個男人好意思大聲嚷嚷自己愛妻子愛得要命?尤其像堡主那樣冷傲的男人,哪肯直接承認自己被愛征服?只要大嫂也愛他,這就夠了。”


    心窩暖暖的,芳容卻紅了透。“我總覺得自己不大配得上……”


    “誰說的?堡主嫌過妳嗎?”段琳口里輕斥,心下卻是軟疼。


    誰教自己比她年長兩歲,自然要負起開導她的責任,才不負冷陽所托.


    “沒……”吹皺一池心湖水,雪柳眉宇蹙結,遲疑一下,仍是將心事托出。“我早已偷偷愛上夫君,就怕他嫌我卑微渺小。”


    “才不會呢!如今妳也該明了,自己在丈夫心目中比天還大。”


    雪柳怔怔想著,心緒飛遠了……


    就連段琳悄悄離去,欲向冷陽報告好消息,雪柳都沒有留意。


    直至冷霄回房,從她身後摟上了縴腰,臉頰挨抵著蠔首,陽剛的男子氣息溫熱如風,厚實的胸膛如山岳堡壘一樣可靠,為她遮風擋雨,為她牽腸掛肚。


    “夫君,我真的真的好愛你。”情絲糾纏,再也剪不斷了。


    “嗯。”他知道。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我也愛妳。”男人語氣雖淡,終于說出口了。


    淚水傾了,唇畔盈盈綻笑。


    呵呵呵……一舉除掉兩個礙眼的女人,她真是太聰明了。


    蘭玉妄想攀龍附鳳,不除不快;席香霓一直壓在她上頭,她忍耐很久了。


    “唯一可惜的是,那女人竟沒流掉孩子。”岳天慈對月嗟嘆,清清嗓音里透了絲惆悵。“堡主還是沒有到我房里來,不是只剩下我能伺候他了嗎?”


    鳳眸冷如冰,岳天慈心里冷哼一聲,“非鬧出人命不可嗎?”


    想來也可笑,席香霓曾挑釁的對她說︰“妳不是武功很好嗎?何不暗殺了那名臭丫頭,一了百了。”


    那時她冷笑微漾,回答得干淨俐落,“這種事若做得,四年前,妳該是第一個被我暗殺掉的女人。”


    “妳!”席香霓差點吐血,不敢再提。


    如今,席香霓已被趕出冷家堡,趕出靈石鎮,帶著下堂費三千兩銀子到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再釣一個金龜婿,真是辛苦了。


    “總算出了一口長年惡氣!”沒有憐憫,有的只是喜悅快意。


    岳天慈十分佩服自己能夠動心忍性,並有足夠的機智反應。


    那天,她也在荷花池附近,只是沒人注意到她藏身樹後看劍譜,她听不清席香霓和風雪柳都說了些什麼,只是,當她看見蘭玉拉著風雪柳靠近池畔觀荷,她知道機會不可失,抓起身旁的小石頭,疾射向風雪柳的膝後穴道,使風雪柳腳一軟,跌落池中……


    多麼干淨俐落啊!一舉除掉了二個女人,而她一點事兒都沒有。雖然風雪柳僥幸沒死,但她病歪歪的,冷霄還近得了身嗎?


    “可是,除了吃晚膳的時候,我根本見不到我的男人。”目光幽怨,落在遙遠的天際。“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完全只屬于我一人?”


    兩人明明近在咫尺,卻恍若天涯之遙,如同過去的每一次,只要冷霄離開她的房門,這樣的感覺便漫上心湖。她,從來進不去他的心門。


    當年,英雄救美的若不是冷霄,向來心高氣傲的她也不會芳心怦動,一心一意就想嫁這樣的夫君……夫君?他甚至不許她們如此喚他,只準她們跟所有的人一樣叫他堡主;只有風雪柳,夫君長、夫君短,他听了多高興呵!


    嚴霜般的神情漫上了岳天慈的臉,酸沉悲意則沉在心田。


    為什麼?為什麼?


    倘使真去問冷霄,他說得清為什麼嗎?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岳天慈的炯炯眸光里淨是恨意。


    如果連風雪柳都消失了,堡主就只能獨寵她一人了,不是嗎?


    新月,明輝清皎。


    就在此時,倏地一道人影自屋頂飛下,二話不說便發招想擒拿住岳天慈。


    突發狀況固然措手不及,但岳天慈也不是省油的燈,那蒙面黑衣人沒辦法一招便拿下她,顯然很驚訝,沉聲道︰“妳會武功?”


    郡故作低沉的聲音分明是個女人。


    “妳以為冷家堡只有男人才會武功?”岳天慈氣定神閑,“看得出來妳的目的不在殺人,而是想抓住一個人……問話?”


    “妳不喊救兵?”


    “我尚能自保。”眼眸稍露了興味兒。“妳想問什麼?”


    這麼多年來,沒听過有賊人敢擅闖冷家堡,岳天慈突然覺得英雌有用武之地了。


    “告訴我,風雪柳的房間在哪里?”


    “妳找堡主夫人?”岳天慈一字一字緩慢道出,是出乎意外。


    “說不說?”


    岳天慈依舊微微帶笑,眼底卻是凝肅。這一刻,她腦里閃過千百種想法,待她看清黑衣人眼底藏的竟也是恨意時,她下定了決心。


    “告訴我,妳是誰?妳也恨著風雪柳嗎?那麼,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妳又是誰?”黑衣人微瞇起眼。


    “我啊……只是被風雪柳搶去丈夫的可憐女子。”


    “哦!妳便是岳天慈,冷霄的妾之一……不!是唯一的妾,另一個被趕走了。”


    “可憐的席姊姊,被風雪柳害慘了。”


    “既然如此,我們應該可以合作、合作。”


    蒙面黑衣人慢慢解下蒙面巾,露出一張略帶風霜的美婦面容。


    “妳是誰?”


    “風雪柳的大娘,風夫人,石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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