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珸悠珸律姊弟跑開的背影，自認已經是萬世達“正牌女友”的葉珈鈴臉上滿是得意的笑，立刻對他耳提面命起來－－


    “世達，你以後不要再理那個小妹妹了啦！要不然她會更加糾纏不清，趕都趕不跑，很可怕耶！”


    由兩人首度交鋒的情形來看，她可以說是大獲全勝！哼，想也知道嘛，那個黃毛丫頭哪比得上她啊？她可是全校男生票選出來的校花耶！


    萬世達沒對葉珈鈴作出任何響應，只是不放心地看著珸悠消失的方向，還在遲疑著，到底要不要去追她？


    這是他們第一次發生激烈爭吵，她竟然還說出“我恨你”這種話，讓他的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隱隱作痛，開始後悔自己剛才做得太絕。


    葉珈鈴並沒有發現他的心不在焉，以為他完全認同自己的話，更加忘形地開始大肆批判起珸悠的行為－－


    “世達，她真的很粗魯耶！謗本就像個小太妹，真是沒家教！你說對不……”她抬起頭，以為會得到他的認可，沒想到卻看到一雙泠凝的眼，嚇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的眼神好恐怖喔！好像要殺人似的。


    “沒家教？”萬世達惡狠狠地瞪著她。“在我眼中，她比妳好太多了，妳憑什麼批評她？”鮮少動怒的他，明顯地發火了。


    “我……又沒說錯……”葉珈鈴愣了一下才反駁。“你剛才不是也很贊同我的話嗎？”


    “我……”她說得沒錯，他剛才默認的行為根本是助紂為虐，難怪珸悠會那麼傷心。


    他錯了！錯得離譜！


    葉珈鈴自始至終沒發現萬世達的不對勁，為了保護這個新男朋友的所有權，她還下了一道命令︰“別忘了，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別再跟她見面了。”連珸悠的存在是一大威脅，絕不能讓他們再見面，要不然她的寶座會有危險。


    “對不起，剛剛我說和妳交往的事並不是真心的，我撤銷，請妳不要當真。”他無法跟這個人交往，不只是因為她罵哭珸悠，更因為她的個性太過苛刻，這種人只會讓人反胃！


    珸悠雖然任性，但絕不出口傷人；反觀葉珈鈴，說話字字尖酸如刀割，全然沒有顧及她的對象只是個國中生，趕盡殺絕的手法讓人生厭。


    “你……說什麼？”她愣住，不敢相信剛剛听到的話。


    “再見。”他轉身走回家，看都不看葉珈鈴。


    “ㄟ……”那ㄝ安捏？她愣愣地呆站原地，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從天堂掉到地獄，難道就因為她說了那個“小太妹”幾句？這也太夸張了吧！


    難怪之前的人都會敗在那個“小太妹”手里，果然不是危言聳听哪！敝只怪她不听老人言，才會吃虧在眼前，平白失去跟萬世達交往的機會。


    “……葛格那個大笨蛋……”一跑到河邊，珸悠的淚水就直直往下落……


    他答應過要跟我結婚，為什麼丈跟別的女生在一起？想著想著，淚水又委屈地滑落。“竟然罵我給那個壞女生看，可惡……可惡……可惡……”


    她氣得不顧一身新制服，粗魯地坐在草地上，拔草出氣，不到五分鐘，她周遭的草地立刻被摧殘得只剩下光禿禿的黃土。


    “姊……”珸律吶吶地喊著，畏縮地站在離她十步遠的位置，擔心太過靠近會掃到“風台尾”，他的小命可能不保。


    “……走開啦！”珸悠胡亂地用手擦去眼淚，不想讓弟弟看到她軟弱的一面。


    連珸律小心地往前挪移兩步，試探性地又喚了一聲。“姊……”


    在他的心目中，整個村子里面，姊姊是最“恰”也是最勇敢的人，連馬超群那群流氓都敢罵，可是她現在卻哭了，讓他非常不適應。


    “哼……”珸悠撤過頭，不想理會他。


    欠扁喔，沒看到她現在心情不好嗎？


    “姊！”連珸律同仇敵愾地說︰“既然葛格對妳凶，我們就不要理他，跟他切八段！”再怎麼說，她是他的親姊姊，不挺她挺誰？


    弟弟的話惹來珸悠的白眼。“誰說我要跟他切八段的？”葛格可是她將來的老公耶！切什麼八段？


    “那妳干麼哭？”她就算被爸爸和媽媽罵也不會哭啊，才被葛格凶一句就哭了，真奇怪！


    一個七歲大的小男孩，哪懂得懷春少女的細微心思？


    “我是被那個女生氣的，因為她是狐狸精。”想搶走葛格的人，當然是狐狸精！


    “狐狸精？”七歲的珸律還不認識這麼艱深的字眼。“什麼是狐狸精？”


    “狐狸精就是壞女人，”珸悠故意嚇他。“她最喜歡吃小孩子，尤其是像你這種白白胖胖的小孩，你最好小心一點。”


    “真的嗎？”珸律害怕得臉都皺成一團，像個剛出爐的肉包子。


    “我騙你干麼？你如果不相信的話，就去試試看啊！”珸悠壞心地繼續嚇他。


    “不過，你如果被吃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不要……”連珸律嚇得趕緊沖到珸悠身旁，緊緊抱著她不放，哭喊著。“姊，救我，我不要被吃掉……”


    “好……”她很有義氣地拍拍他的肩。“我會保護你的。”


    她強忍住笑意，但是嘴角的弧度卻越來球上揚，她這個寶貝弟弟真是太好玩了！被他這麼一攪和，她的心情不禁好了許多。


    珸律感動得又擠出兩泡淚。“姊……謝謝……”有一個這麼護他的姊姊真好！


    “你以後看到她，不可以跟她說話喔！否則……”


    “我知道，我絕對會躲她遠遠的，一個字都不跟她說！”為了自己的小命，他一定會乖乖听話。


    他才不想被狐狸精吃掉咧！


    自從那天之後，珸悠沒再去找過世達，就算不小心在路上相遇，她也會裝作沒看見，低頭快步走過。


    這個“異象”，只要是稍微認識他們的人都會發現，因為以前他們兩人幾乎可以說是形影不離的連體嬰，不像現在，形同陌路。


    “珸悠，妳跟世達是怎麼啦？吵架了嗎？”原本愛吵愛鬧的活潑女兒，變成一個愁眉苦臉的悶葫蘆，連媽媽終于忍不住開口關切。


    “媽媽……”一提到他的名字，珸悠的眼眶就忍不住泛紅，鼻頭也開始發酸，眼中已充滿霧氣。


    這一個月，她每天去學校上課，總會看到同學們不懷好意的眼光，惡劣一點的人還會故意“虧”她，雖然她裝作不在意，但是無法排解的苦悶卻越來越大。


    她的心好沈、好悶、好難受，已經瀕臨爆炸邊緣……


    “告訴媽，妳跟世達到底發生什麼事？”原本有著健康紅潤光澤的鵝蛋臉，如今變成蒼白的尖下巴，看著女兒日漸消瘦，做母親的怎麼會不擔心？


    “媽……”媽媽的關心讓珸悠再也忍不住，倒在母親的懷里嚎啕痛哭，不再隱忍心中的悲痛和不甘。“……為什麼他不喜歡我……為什麼……”


    “珸悠，哭出來吧，有什麼委屈就都哭出來……”不曾見過寶貝女兒哭得如此傷心，連媽媽心里也很難受。


    這麼多年來，她很清楚珸悠對于世達的情感有多重，他在珸悠心中的比重，絕對不下于她這個媽媽，他幾乎可以說是珸悠的一切；但是感情的事，誰也無法使得上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當女兒傾訴的對象，讓珸悠發泄心中的苦。


    “哇～～為什麼……”珸悠痛哭不止。


    “珸悠，感情沒辦法勉強，也許你們兩個人沒有緣分，現在知道總比以後發現來得好，受的痛苦會少一點。”失戀就像出麻疹，年紀越小，復原能力越強，比較容易康復，也不容易留下疤痕。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他……”她的心好痛，痛得快裂開了。


    “我們搬家吧。”為了兩個小孩的教育問題，她已經跟老公討論好幾次，打算搬到台北，事實上他們連房子都先買好了，只不過擔心珸悠會因放不下世達而拒絕，一直下不了決心。看來這次的事，剛好是一個契機。


    “嗄？！”搬家？那不就離他越來越遠了？！“我不要……”


    “珸悠，听我說。”連母堵住她的拒絕，進一步解釋。“分開並不一定是壞事，尤其是感情，必須要拉開距離，才能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意。”戀愛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並不是一味的窮追猛打就會贏，其實以退為進才是高招。


    “什麼意思？”才剛上國一的珸悠，似懂非懂，不明了母親寓意深遠的話。


    “放心，只要有緣，你們將來就一定會有機會再相見。到時候，搞不好是妳不要他，而他卻追著妳的後面跑哩！”她對女兒極有信心，因為女兒長得像她嘛，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真的嗎？”想到母親所描繪的情景，讓她信心大振。


    “當然，所以我們要先跑給他追呀，這樣他才有機會想妳嘛！”不愧是母親，果然懂得女兒的心思。


    “好。”她開心地應聲好後，突然想到另一個可能性。“可是……他會不會忘了我？”


    “那妳就不要理他了啊！這表示他對妳根本就沒有心，再想他也沒有用。”


    “可是……”珸悠還是放不下。


    “別可是了啦！反正，妳也不想留在這里看他跟別的女生卿卿我我吧？”


    “嗯。”想到那一天，她的眼眶又要紅了，她才不要再親眼看到讓她傷心的景象。


    “那就對啦，等妳長大以後，如果妳還是喜歡他的話，再回來找他不就得了。”


    “長大？幾歲叫做長大？”


    “十年後吧？”連媽媽隨口說了個數字，心想這麼多年後，就算萬世達還是不要珸悠，珸悠應該也不會太在意了吧。


    “十年？很久耶！”


    “到那時候，妳應該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她看得出珸悠很喜歡世達，但這份感情是男女之情還是兄妹之情？就有待時間來證明了。


    她終于妥協。“……好吧。”她現在很不想面對同學們幸災樂禍的眼光，更不想看到他和那女人在一起的畫面，眼不見為淨也好。


    連媽媽興奮地起身打電話。“那我趕快去跟妳老爸商量搬家的事宜。”


    珸悠在心中默默祈禱。“萬世達，”從現在起，她絕對不再喊他葛格了，免得他老當她是妹妹。“雖然我要搬家了，但是十年後，我一定會回來找你，你可不要忘了我喔！”


    “世達，你知道珸悠為什麼那麼久沒來嗎？”萬世達放學一回到家，母親就語氣不善地坐在客廳堵他。


    他的語氣也很悶。“我怎麼知道？”雖然心里牽掛著她，但拉不下臉也不好意思先跟她示好，就這麼一直耗著，已經整整一個月沒見到她人了！


    這一個月來，他雖然想見她，卻強迫自己不可以去找她，想讓自己擁有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去跟其它人交往，只可惜成效不彰，因為他下意識地會將她們跟珸悠相比，結果當然是沒有開始就宣告結束。


    萬母不悅地瞪著他。“你再也看不到她了！”


    “什麼意思？”他沒心情玩猜謎游戲。


    “因為她搬家了！”萬母丟出一顆炸彈。


    “嗄？！”他愣了好幾愣，才終于反應過來，一臉不信地反駁。“妳少騙人了！怎麼可能？”他以為母親又捉弄他，完全不相信她的話。


    如果要發生這種大事，珸悠一定會跟他說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無法相信她會不告而別！


    “我騙你做啥？你要不信的話，自己去她家看看！”萬母的語氣很沖，少了一個會跟她撒嬌的未來媳婦，心情怎麼好得起來。


    “我不信！”母親暴怒的反應讓他忍不住驚恐，難道是真的……


    不可能！


    他連忙丟下包，拔腿就往連家方向疾奔，他要親自確認，否則他絕對不相信。


    他從沒跑得這麼快過，心急如焚，平常要十分鐘的路程，如今不到三分鐘就到了。


    一看連家的透天厝大門深鎖，不像平常門戶洞開，他的心更慌了，趕緊上前按下門鈴－－


    叮咚－－


    沒人應門。


    他不信邪，繼續狂按。


    叮咚－－叮咚－－叮咚－－


    還是沒反應。


    他干脆用力拍打大門，喊道︰“珸悠……開門……珸悠！”


    住在隔壁的黃太大听到拍門聲，好奇地開門一看，發現是他，不禁好奇地問道︰“咦？世達？珸悠已經搬家嘍！你忘了嗎？”她理所當然地以為他知道連家搬家的事。


    丙然是真的，她真的不告而別！他的心掉到谷底，胸腔的空氣彷佛瞬間被抽空，有一剎那，他覺得自己無法呼吸。


    “請問她是什麼時候搬的？搬到哪里去？”他情緒激動地追問。


    “今天一早搬的，听說是搬到台北去了，正確地點我也不知道。”黃太大忍不住好奇地問︰“奇怪，你怎麼會不知道？珸悠不是跟你最好了，應該會告訴你才對呀！”他們倆的交情好，是全村里都知道的事實，搬家的消息，珸悠沒道理不告訴他啊！


    “我……”他當然不知道，因為他們已經整整一個月沒踫面，整整一個月了！


    如果知道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踫面，他絕不會將話說得那麼絕，更不會昧著良心說出違心之論，讓她那麼傷心。


    “世達，你還好吧？”他蒼白的模樣，讓黃太太看了非常擔心。


    “我……沒事。”只是難以接受珸悠搬離的事實。“黃媽媽，謝謝……”


    苞黃太太道別後，他全身無力地來到荒廢的教堂，這里是他獨處的地方，除了珸悠以外，不會有別人造訪。


    他跌坐地上，喃喃念著。“她竟然連搬家都不跟我說一聲……為什麼……”這幾天，他也在反省自己那天的表現有些太過，他語氣應該再緩和一點，不該說話那麼直接，害她哭得那麼傷心，他一直耿耿于懷。


    “就算她還在生我的氣，也該跟我說一聲啊……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呢……”


    珸悠的不告而別，嚴重傷了他的自尊，他忍不住惱怒地抱怨︰“老說我是她最喜歡的人，竟然這樣對我！這算什麼嘛，太可惡了！”


    不行，他非要想辦法當面跟她問個明白，她不能這樣說走就走！


    “世達，你別忘了明年還要聯考耶！”萬母看到兒子又要出門，不免擔心他走火入魔。


    這幾個月來，他一到周末假日，就往台北跑，想也知道他是想要找珸悠，但人海茫茫，每次都落得無功而返。


    “我……”只要坐在桌前，她的身影就會鑽出來，讓他一個字也念不下去，功課明顯落後，已引來許多師長關愛的問話。


    自從珸悠搬家後，少了她的日子，讓他渾身不對勁。


    他這才發覺，她在自己的心目中早就佔有無法取代的地位，想到再也見不到她，他的心就緊緊揪在一起，難以紆解。


    這種若有所失的情感，心掉了一大半的感覺，難道就是－－愛？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沒有了她，什麼事都引不起他的興趣，就連被選為全校最佳白馬王子，收到如雪片般飛來的情，都無法讓他高興。


    因為，珸悠不在身邊了。


    只要能再听她喊一聲“葛格”，他願意放棄所有女生的愛戀，這不算是奢求吧？


    “你……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看到兒子越來越憔悴的模樣，萬媽媽不好再落井下石，只好換個方式。“我看你干脆考個台北的學校吧，那不就有時間可以慢慢找了？”


    “……”母親說得對，這幾個月光是交通費就花去他大半的“私房錢”，事倍功傘，這樣漫無目的地亂找絕不是辦法。


    “好好考個學校，你總不希望找到珸悠後，抬不起頭吧？”萬母聰明地利用他不想在珸悠面前丟臉的心態，毫不費力地得到他的承諾。


    “……好，我會的。”因為他是珸悠的葛格，當然不能讓她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