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路西法  第六章
作者:染香群
    崇華不再纏著巧思,他規規炬炬的適應新環境,在東大校園里,常常可以看到他騎著腳踏車的身影。


    東大佔地廣大,有國家公園大學的美稱,每個學院都有座美麗的鐘塔當指標。寬廣的草地,花木扶疏的小樹林,襯著東台灣特有的藍天白雲,處處都像是一幅風景畫。


    這樣美麗的風景里,美少年騎著單車御風而行,往往引人駐足。


    可這位美少年的眼楮卻始終凝視著遠方,對於身邊或含蓄或大膽的明示、暗示,僅以微笑回應。


    “我有女朋友了。”他總是溫柔的回絕。


    誰也沒見過他的女朋友。但是,那個幸運的女子,卻是許多學妹們羨慕的對象。


    崇華對所有的女性都客氣疏遠,只有巧思和胡蕙例外。


    他定期去拜訪巧思,問問艷然的近況,對於他的恆心與毅力,態度強硬的巧思也漸漸軟化。


    “既然現在知道要關心,當初為什麼要傷害她?”巧思嘆口氣。


    “因為我是個自大無知的混蛋。”崇華無奈的笑笑,“我不求你相信我的改變,但是請告訴我,艷然好不好?”


    遲疑了一下,她說︰“算……好吧。起碼她現在不再哭著睡去。”


    原來她曾哭著睡去……這話深深的刺痛了他。“那……她願意見我了嗎?”


    “她不願意。”巧思很快的回絕。


    一陣沉默,有些不自然的寂靜在兩人之間彌漫著。


    “巧思……”突來的低沉輕喚驚破了這份寂靜,換來的是三個人的尷尬,胡蕙進退兩難的握著門把,“你有訪客?我等等再來。”迅速的退了出去、


    崇華心念一轉,起身就走。


    巧思慌張的抓住他,“你干嘛?她不是艷然。”


    他笑了,心里甜甜的滲入喜悅,“這世界上有很多人叫胡蕙,卻沒有人跟這個胡蕙有相同的背景資料。”溫柔卻堅定的掰開巧思的手,“謝謝你。”


    “什麼?”巧思糊涂起來。


    “你的態度,讓我更有把握了。”他眨了眨眼,幾乎是狂喜的沖了出去。


    “喂!路崇華!她不是……”巧思望著他的背影,突然失去了追出去的動力,“她不是你以為的那個艷然……已經不是了……”


    繞室踱步,她開始為這兩人的未來擔心起來。


    “胡老師!”崇華追上了胡蕙,以為她會慌張或困窘,叮當她轉過身,臉上表情卻平靜如深沉湖泊。


    “有事嗎?”


    這聲音,的確不像艷然。仔細看,她和艷然苗條卻不過於縴瘦的模樣有別。寬大的襯衫讓她看起來更顯孱弱,像風一吹就倒。可即使是這樣樸素的打扮,內蘊的氣質卻比華服美妝更讓人心動。


    她真的變了很多……但是他肯定,眼前化名為胡蕙的女子,就是他的艷然。


    “為什麼不承認呢?”他低低的問,“我只是想跟你道歉……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沉靜的眼神涌現有趣的漣漪,“我們認識嗎?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你是艷然。”崇華想握住她的手,卻說不出為什麼,竟不敢行動。她和過去的艷然不一樣,有種沉靜內斂的威嚴逼住了他。


    “我是胡蕙。”她笑了笑,“胡艷然……這名宇很熟啊。”偏頭想了想,“似乎是研究軍史的?頗有些小聰明,格局不大。”


    “……你研究什麼?”


    “不敢說研究,”她很是謙虛,“我主攻比較文學。”


    崇華的眼中出現迷惑。認錯了嗎?但是面對胡蕙時,心中這投向涌的情感,要如何解釋?


    那是對艷然才有的感情啊。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她欠了欠身,“我該去上課了。”


    望著她走遠,崇準確認自己沒有認錯。那特有的孤獨背影,只有艷然才有。


    她不承認,是因為要遺忘跟自己有關的過去?這事實讓他心里的傷痕,更加深了許多。


    心,為她而痛。


    靜靜的在小禮拜堂禱告。大難之後,胡蕙養成了每天禱告的習慣,雖不曾受洗,但她相信上帝不會因為自己沒受洗就拒絕听她禱告。


    漂泊多年,不斷的尋求可供依靠的肩膀,現在她真正的尋找到自己的平靜。


    靜謐的禮拜堂,柔和的光照在她身上,她虔誠的仰望十字架上的耶穌基督,喃喃祈求平靜與安寧。


    再見到崇華,她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驚慌。過往的痛苦,像是一場惡夢,清醒後,似乎已漸漸釋懷了。比起之後遇到的恐怖經歷,那些傷痛算不得什麼。


    如今的她,已明白了一件事——活著而且健康,就是一種恩典。


    她有些憐惜的撫模自己手臂上的疤痕,不想再看到好友哭倒在病床前聲嘶力竭的樣子。這世界上還有人關心她,就算只有一個人,她也該為這人好好活著。


    “……你的禱告還真長啊。”巧思無奈的坐到她旁邊,“你跟上帝哪來那麼多話好說?你回家慢慢跟我說,成不成?我已經餓到想哭了,大小姐,求求你跟上帝說掰掰,明天再繼續,可不可以?”


    她笑了,“這就走吧。我做飯給你吃。”


    “還等你做飯啊?”巧思性急的拉著她,“我們到外面吃啦!隨便吃什麼都好,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了……”


    “暴食是一種罪。”


    “我犯的罪多如天上繁星,再多一條也沒差。走啦走啦,我要跟神父好好抱怨一下,我叫他開導你,不是叫他騙你去當修女的……”


    兩人笑語盈盈,漸漸遠去。


    同樣在禮拜堂角落垂首禱告的人,抬頭望著她們遠去的方向。


    崇華寂寞的眼神,有些羨慕,有些惆悵。


    在課堂上看到他,胡蕙並不意外。


    她有趣的笑笑。他追求的過程,並不因為這段時間的別離而有所改變。


    接著崇華會出現在每個她看得到的地方。她已經很習慣了。


    不一樣的是,他的臂彎不再掛著不同的女孩。不過,這也只是時間問題,畢竟他才剛到這個學校沒多久,要馬上招募到一票鶯鶯燕燕是需要時間的。


    只是,一個學期過去,崇華的臂彎還是沒有任何女孩可以搭上。他的臂彎,只擁著。


    棒著一個講桌默默相對,彼此互望著,這是他們之間最親密的接觸了。


    不要這樣看我。她在心里低低的喊著。我並沒有好到讓你憶念不止啊,你對我的牽掛,不過是……不過是因為我從你的身邊逃走。


    “我常在想,艷然的心里,不知道還有沒有我。”經過一個學期的默默守候,這天他終於主動找上她,“但是,我發現,重要的不是艷然心里有沒有我,而是艷然過得好不好。如果她過得好……我怎樣都沒關系。”


    “巧思不是告訴過你,她過得很好嗎?”她感覺自己的平靜出現了缺角,“你實在不必繼續留在這里,如果你想轉學回台北,我跟巧恩都會盡力幫忙。如果你是為了胡艷然……她不在這里。”


    “她不在嗎?”崇華嘴角噙著悲傷的笑容,“等她原諒我,就會出現了。”離去前,他轉頭叮嚀,“胡老師……你的身體不太好,老是感冒,請保重。我……我現在也開始祈禱了。”


    “祈禱?”


    “把艷然不想听的話,說給上帝听,希望上帝能夠替我傳達,也希望慈愛的祂能夠眷顧被我傷害的那個人。”他的聲音緊繃起來,“因為,她不讓我接近,我只能把照顧她的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上帝身上。”


    她什麼也沒說,看著他默默離開,足音漸遠漸模糊,卻一直在她心里回響。


    接下來的日子,崇華依舊遠遠的注視著她,即使知道她就是胡艷然,也不會干擾過她的生活。


    偶爾,他會托巧思轉交一些小東西給她——一小把金針花、她愛吃的太妃糖、一支溫度計、她慣穿品牌的襯衫、怕她嘴唇乾裂的護唇膏。


    她感冒到幾乎爬不起來的時候,巧思提了一盅雞湯進來,面帶愁思。


    “崇華要我拿給艷然喝。”


    “沒有這個人。”她虛弱的將頭一轉。


    半天沒有聲音,回頭只見巧思淚流滿腮。


    “巧思,你哭什麼?”她勉強要爬起來。


    巧思按住她,眼淚下停的落下。


    “你……你喝了吧……”她哭著,“何苦呢?你們何苦呢?我這個看的人都……實在是……你喝了吧,他花了一天的時間熬的,你就喝了吧……”


    她喝了,並沒有流淚。只是,失去味覺的舌頭,居然覺得雞湯有眼淚的苦澀。


    本以為光陰會帶走一切悲歡,但時光之河總是又帶來新的轉折和憂喜。


    她開始有些不確定自己的平靜。崇華對她來說,到底是憂是喜?她不敢深究,只能默默祈禱,希望上帝給她勇氣,面對崇華那雙深情無悔的眼眸,還能保持現在靜謐的心情。


    寒假來臨,見不到那雙美麗含悲的眸子,胡蕙居然有些失落。


    她很悲哀的發現,崇華什麼也不用做,就可以將她制約。


    東台灣的冬天乾淨冷冽,不似台北的多雨纏綿。她發現,不上課的日子,居然是這樣悠長,仿佛永遠也等不到天黑。


    “你發呆一天了。”巧思嘆氣,她剛參加聚會回來,發現信箱的信還擱著,知道好友一整天都沒有出去。輕輕的把一張風景明信片放在她掌心,“我想這是你的。”


    沒有抬頭,也沒有署名,但是她很熟悉這剛勁有力的筆跡。


    放寒假的前一天,崇華破例來到她的辦公室,告訴她,要利用寒假去歐洲走走。


    她沒說什麼,只是笑一笑,說了句,“一路平安。”


    “只有一個人去,的確需要你的祝福。”他也輕輕笑了。


    往日邪美的眼神,現在卻只剩下淡淡的惆悵與哀傷。


    風景明信片上沒有寫什麼,只淡淡說了自己在哪里——


    事實上,沒有“左岸咖啡館”這家店。或者該說,所有塞納河左岸的咖啡館,都是“左岸咖啡館”。


    我並不是來找浪漫的,只是剛好巴黎難得下了雨,而我又到咖啡館避雨。窗外雨氣蒸騰,窗內咖啡香彌漫,這樣美麗的氛圍,我反而想念起台北沉默而幽暗的雨夜。


    或許是,巴黎沒有你,而台北,曾經有你。


    握著明信片,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眼前朦朧,她像是也看到台北的雨夜,窗下掙扎的茉莉花,淡淡的芳香,似乎縈繞在鼻問,揮之不去。


    “什麼?你想出國念?”巧思氣急敗壞,“為什麼我不知道?”


    胡蕙困難的咽下一口湯,忖度要怎樣跟好友開口。“……只局限在台灣,實在太狹隘了,我想出國多吸收點新知——”


    “所以你跟系主任說,你不續聘了?”巧思憤憤的大叫,“這種事情為什麼不先跟我商量?!”


    “我已經麻煩了你一整年……”她急著想分辯。


    “去他媽的麻煩!你豬頭啊?!我說過麻煩沒有?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巧思眼眶泛紅,“你打算不跟我聯絡了是不是?”


    “沒這回事!”她緊張的抓住巧思,“沒有沒有!只要確定是哪所學校,我會立刻跟你說——”


    巧思將她的手一甩,“你不用跟我聯絡了!因為……”她哽咽起來,“因為不管你到哪里,我都會告訴路崇華的!”


    她臉色刷白,勉強笑了笑,“真……真好笑,他是誰呀,為什麼我的行蹤必須跟他報告……”


    “因為你是胡艷然,而你之所以想出國,不過是為了躲避他!”


    她的笑容馬上消失,許久不見的慌張再次出現在臉上,“我……我不是胡艷然!我不認識他,過去的一切我都忘記了!”


    霍然站起來,椅子倒下發出巨響,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表面的平靜一旦崩潰,洶涌的情緒又涌上心頭。


    轉身想跑,卻讓倒下的椅子絆倒。


    “艷然!艷然!”巧思驚慌的扶住她,“不要嚇我,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我不要那個名字……我不要那些回憶……”許久沒哭過的她,如今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巧思,我怕,我不要……”


    抱著可憐的老友,巧思也跟著大哭起來。


    一年前的那天,艷然倉皇的從台北出逃,跟著搬家公司的貨車離開。一路上讓痛苦啃噬,沒想到更悲慘的命運在蘇花公路等著她。


    貨車和越線超速的砂石車撞上,她被震得飛出車外。


    這場車禍奪走了她甜美的聲音、生育能力,只留下滿身數不清的疤痕。她能活下來,連醫生都覺得是奇跡。


    “你的臉沒什麼大礙。”巧思淚眼模糊的告訴好不容易清醒的她,“四肢好好的,也沒摔斷脖子……孩子……想要孩子收養就好了,也不必生得那麼痛苦……”


    長期被背叛的痛苦,無法生育的打擊,讓她消沉許久,也是這場大劫,讓她毅然告別過往的名字,希望所有的痛苦隨著那個名字的埋葬,也能有個結束。


    崇華千里追尋,燃起了她死灰般的心,卻也再次提醒了她兩人之間的不可能。


    除了逃,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她真的不知道。


    “就算逃得了現在,難道你逃得過自己?”巧思含淚勸著,“若你真想念,我不攔你,但你明明不是啊。我知道你吃過多少苦,你受的折磨我也都明白……但是轉身逃避不是辦法,你不面對,怎麼知道結果會怎麼樣?你逃,他追,只是互相折磨而已……”


    “我沒有要折磨他,也沒要他追來……”她絕望的低語。


    “你問問自己,是不是一直在等他來?”巧思幫她擦去眼淚,“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等到他來之後才睡得熟,之前你整夜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只好徹夜禱告。”


    巧思知道?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壓抑得很成功。


    表面上,她已經完全是嶄新的“胡蕙”,冷靜而理性,將所有的美艷都收了起來,樸素而毫不起眼。她不希望任何人注意到自己,誰也無法開啟她緊閉的心房。


    壓抑久了,她漸漸相信,自己已經真正的歸於平靜。


    但是,崇華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卻無法解釋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


    一整個學期,他們頻頻在廣大的校園不期而遇。往往只有一剎那的注視,她知道,崇華不知道苦心安排了多少時候。


    漸漸的,她發現自己對崇華的愛戀比以前更難控制。


    像是去除掉所有雜質,他此刻純淨安寧的像是守護天使,默默守候在她身邊,即使她從來不肯承認。


    “我……我不去了。”她疲憊的癱正巧思懷里,“你說得對,我逃得過他,卻逃不過自己……”


    這個事實讓她分外的無力。


    一疊風景明信片之後,寒假結束了。


    或許對別人來說很短,對艷然來說卻很漫長。走向講台,她像是第一次講課般緊張。


    她遲疑的看向崇華慣坐的位子,發現不是他,一顆心如同墜入冰窖,直到發現崇華坐在第一排,她有些驚嚇,也有點苦澀的甜蜜。


    他美麗的眼楮,充滿了純淨的戀慕,一如往昔。


    輕輕咳了一聲,咽下喉頭隱約的哽咽,她溫柔而低沉的開始講課,充滿感情的。


    這是……最理想的距離吧?隔著講桌,不言不語的互相疑視,誰也不會傷害誰。


    下課了,所有的學生都走了出去,只有他這個旁听生還默默坐在位子上。


    收起講義本,艷然不能克制的凝視著他一會兒,才匆匆離開。


    崇華心里充滿了歡喜。雖然短暫,卻是獨屬於他的凝視。千言萬語,也不如這樣一個眼神。


    這樣的凝視,讓他覺得一年的等待有了回報。這麼長時間的守候,他發現了她更多的面貌。


    問他比較喜歡以前的艷然,還是現在的胡蕙……他都一樣喜歡。或者,只要她是艷然就好,叫什麼名字都不重要。


    越了解她,越是愛她。


    見瘦弱的她走在校園里,他的心跳會快兩拍,想要摟緊她瘦削的肩膀。


    但是,他不敢。


    他知道艷然會再次逃走,他現在日日夜夜擔憂的就是這件事——


    不知道哪天,艷然又會消失在他眼前。


    “再磨下去,我們就得去上小學了。”白帥帥無精打采的說,“好不容易躲掉幼稚園那關,如今看來,小學是非上不可了。”說著說著竟生起氣來,“都是你出的蠢主意,現在可好,他們這樣看來看去也看了一年,一點進展都沒有!到底是要不要負心,這善惡錄怎麼填啊我問你?!”


    “吵什麼吵?”墨墨黑一面看日劇,一面感動的抽面紙拭淚,“讓我看完好不好?嗚……好可憐喔……為什麼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真是太不公平了……”


    白帥帥怒極,一彈指炸了電視。


    墨墨黑的嘴成O型,“你……你這個混蛋!還我的結局來!我還沒看完你就炸掉……”


    她撲過去跟白帥帥拚命,兩人又打了起來。


    混亂間,白帥帥不小心模到不該模的地方,一臉詫異,“魔女的身材這麼……差嗎?”


    墨墨黑抬手就給他一個大耳光,“你……你混蛋啦,我在人間的身分是小孩子,哪來的身材?!”


    “我又不是沒看過你變身前的樣子,要身材也沒身材……”話沒說完,他的臉已紅了起來。


    “要你管!”她護住前陶,凶巴巴的說。


    “當然只有我可以管!”白帥帥火大了,“誰敢管我劈了誰!”


    這話一說出口,兩人都愣住了,局促的東看看、西看看,就是不敢看向對方。


    “你……你是日劇看太多了喔……”墨墨黑一雙眼簡直不知道該望哪兒。


    “還不都是你,天天看天天看,害我……害我說話都怪怪的……”白帥帥死盯著炸掉的電視。


    “都是人間的壞影響啦。”


    “對咩,都是人間的壞影響……趕緊回家就好了……”


    嘴上這麼說,兩個小惡魔心里卻不約而同的想著,留在人間似乎也不是太壞——如果有對方陪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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