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願不是你  第一章
作者:小葳
    多羅森林里傳來刀劍相踫的聲響,身著輕裝鎧甲的武士正在彼此廝殺。唯一能夠分辨敵我的,只有鎧甲內外露的戎裝。看著兩邊的陣勢,都是訓練精良的隊伍,一時間可說是勝負難分。


    年輕男子穿著一身的黑色鎧甲,金色發絲掠過臉頰,胯下的黑色駿馬和他的主人一般,氣勢明朗。只是,男子的神色間卻是漠不關心,他並不急著戰勝眼前的對手,只是帶著一種令人難以察覺的冷列觀察著四周。


    與他打斗的男子似乎也察覺了這一點,憤恨的表情像是受了屈辱般,每一刀都用盡了全力。


    “都藍,背後。”


    長劍交手,黑衣男子在第一時間回身,一劍結果了後方來人。


    眼前的男子見機不可失一刀砍往都藍前胸,誰知說這時遲那時快,黑衣男子以令人驚異的速度反手就是一劍,長劍透胸而出。


    男子困難的看著胸前的傷口,不能相信。


    他逐漸放大的瞳仁中映著都藍沒有表情的面孔,唇間下意識的吐出了兩個字──惡魔…


    “惡魔…嗎?”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的意義,深藍色的眼中看不出情緒。抽出留在敵人體內的劍身,鮮血狂噴。


    “也許罷。”向四周一瞥,黑衣軍因為主帥的勝利而顯得精神大振,敵方的士氣則相反的低落下來,然而敵軍並沒有因此而萌生退敗跡象,這讓都藍不禁贊賞敵手的訓練精良。


    只不過,這一仗他仍舊是贏定了,掉轉馬頭,對著適才提醒他的男子開口。


    “羅處,剩下就交給你了。”他信任他,一如他的父王信任他一般。


    “是。”羅處了解他所跟隨的主上,他明白這一仗已然勝利在望。


    xxx


    拜爾杜堡,議事大廳。


    “你說什麼?!”王座上,金眸黑發的青年臉色震怒,群臣站在議事廳上,卻沒有一人膽敢抬頭與他相望。


    “是誰允許你這麼做的?”聲調一沉,站在中央的重臣不禁瑟縮了一下。


    他危險的盯著眼前的重臣,威廉公爵從未見過王上這樣的眼神,原先的篤定現在似乎也不翼而飛,勉強的清了清喉嚨,彎身示意。


    “王上,是我下的命令,但卻是對方先行挑釁。”威廉公爵試圖讓自己表現得更加具有說服力,然而隨著王上的眼神,他可以感覺到一股洞悉他話語中真實性的視線。


    王座上的青年起眼,望向公爵,他太了解他。所謂的挑釁就算真是對方挑起,也是威廉所樂見。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在得到我的允許之前,誰也不準妄動…或者需要我提醒你?”冷列的聲音刷過在場的每個人,其中不泛隨他父王四處爭戰的大將。


    這是一個警告。從兩年前他──斐?希爾德布蘭特以十七歲之齡,自他的父親──安德理亞王的手里接下奧羅根王位那一天起,就沒有人膽敢質疑過他的權威。縱然一開始的確有人抱持著懷疑和看好戲的心情,想看這個剛滿十七歲的少年如何治理一個如此龐大的王朝。然而斐卻用了出乎尋常的速度以他的膽魄與頭腦得到了跟隨他父王的大臣全心信任。


    此刻,威廉公爵與其說是質疑他的權威,不如說是在抱怨更來的貼切。而抱怨的內容也十分的明顯──他希望出兵。


    斐不是不懂。


    “王上,我們究竟在忍什麼?這些馬札爾人凶殘至極,我們邊境的人民在抱怨著,他們質疑王上為何遲遲不肯宣戰,甚至…”


    “甚至懷疑我害怕,不敢出兵?”斐毫不猶豫地替他把話接了下去,這一些話不單說重了威廉的心事,同時也是在場許多大臣心中的疑慮。


    “我不曾這麼想,王上。但是我實在听不下去外面的風言風語。”威廉並不質疑斐的勇氣,王上的驍勇善戰無庸置疑。只是,對他來說,這一群野蠻的馬札爾游牧民族已經對奧羅根王朝起了嚴重的威脅,而他無法理解斐的按耐。


    “威廉,我明白你的忠心,並且由衷的感謝你。但是今天的事我不能漠視。你以我的名義與都藍爭戰並且丟失了我的士兵,我必須給你處罰。”斐淡淡的說著。


    “是。”威廉早已抱定被處罰的決心,今日他確實有錯,技不如人他甘願受罰。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已然達到,王已經了解了他的想法。


    “我處罰你一刻不停的趕回去準備,日夜以繼的加緊訓練。”威廉驚疑的抬起臉,在他來得及開口前斐右手一揮。


    “下次以我的名義作戰──許勝不許敗!”


    “謝王上。”威廉欣喜,單膝跪下。


    王上的心思是臣下永遠也模不透的,廳上其它大臣的吃驚表情足以證明這一點。看著呆愣的群臣,斐又做了一個手勢。


    “今天就到此為止…達爾敦,你留下。”


    群臣散去,議事大廳里只剩下斐與達爾敦。


    窗外的陽光滑過玻璃窗靜靜的灑落在斐的腳邊。


    “達爾敦,你今日異常的沉默。”斐轉向他最信任的大臣,後者帶著一股從容的態度躬身。


    “我在等待最好的時機,王上也是。”斐輕笑著,不置可否。


    “邊境的情況如何?”


    斐下意識的撫模著王座──這一張原本屬于他父王,象征權力與勇敢的王座。


    王座上鋪著雪白的熊皮,那是兩年前他剛即位時一名族內的獵熊高手獻上的,據說為了追逐這一只白熊,這名獵熊高手足足花了一個冬天,才得到這張珍貴異常的毛皮。


    奧羅根境內能夠與其匹配的主人,也只有當今的王上──斐?希爾德布蘭特。


    “一切安好,雖然威廉昨日在多羅森林戰敗,但並未影響的薩爾森堡的安全,那只是小辨模的接觸。”達爾敦報告著,一邊望著斐。


    點點頭,斐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無憂的農婦與和孩童,與他年紀一般大的青年幾乎都在田里幫忙。遙遠的田間傳來教堂的鐘聲,他推開窗戶,一陣涼風撲面而來。驀地,一只白鴿停在窗台上,斐伸手,白鴿彷佛有靈性一般自動跳到他的手上。


    “其實我該感謝威廉,他的這一仗讓對方有了輕忽之心。”斐頭也不回。


    “這也是王上為什麼派他作為下一仗的領軍?”達爾敦點頭。


    “他不會放過這個他等待已久的機會。除了上選的領將才能,他還有必勝不可的決心,他會是個好將軍。”斐淡淡的說著,就像是一切都早已在他的計算之中。


    達爾敦望著斐的身影,心里由衷的感覺到佩服。兩年來,他所追隨的王已經由當初的俊美少年轉變為瀟灑挺拔的青年,他不只一次的發現藏在他出眾外表下驚人的頭腦,是那樣令人驚詫,然而更令他驚訝的是斐的決斷與手腕。


    他一開始所認識的斐是開朗而隨和的,那在某些時候與作為君主的特質並不相符。然而在他繼位之後,這樣的疑慮幾乎是馬上就消失。斐的果斷、智能與勇氣恰恰與他開朗而隨和的特質完美的結合在一起。于是乎大臣們似乎都忘記了,高高坐在他們面前王座上的,不過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年。身披著無上的榮耀,受到神的賜福,卻必須單獨面對凶殘的馬札爾人。


    和先王在位時所面臨的情況來比較,達爾敦不得不認為斐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也更加佩服先王力排眾議將斐推向王座。不過,他心中一直存有一個疑問。


    一般的人在擁有權力的同時都會顯現出人性的弱點,不論是金錢、美酒、女人或是其它什麼稀奇古怪的願望,何況是一個坐在權力頂峰的王。


    但是,斐幾乎總是不經意的。


    唯一能夠勾起他興趣的,大概只有都藍──一個斐從未見過的敵人。


    就在達爾敦神思的同時,斐已放開白鴿,轉過身對達爾敦笑著。


    “這一陣子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們將會有一場硬仗要打,我還需要借重你的智能。”


    “是,謝王上。”達爾敦微微躬身,正打算要轉過身時又想起了什麼,回過身對斐說道。


    “王上,選妃的事王上考慮得如何?我在等待王上的指示。”


    “等到這一陣子過後再說吧。”斐沒什麼表情的說著,其實什麼時候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影響,國家需要一個繼承人,他會為國家留下一個。


    但不會是現在,因為現在的他只有一個願望──打敗都藍。


    “是。”


    斐喊過僕役。


    “備馬。”


    xxx


    獨自一人騎馬出了城,斐沒有帶任何隨從。


    現下正是夏末秋初的時節,平原上的陽光正好,暖暖的灑在身上卻沒有一絲狂夏的盛氣凌人。


    這樣的好天氣讓他不由自主的縱馬疾馳著。他愛馬,狂奔讓他觸踫到不可能的自由──全然屬于自我而不屬于一國之主的自由。


    四周的景物風一般掠過眼前,直到累了,他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接近邊界的地方,如果他沒有估計錯誤,眼前應該就是伯斯瑞卡森林──和昨日發生戰斗的多羅森林相當接近。


    正當他發現不對,想要掉轉馬頭離去時,水聲令他停下腳步,感覺到有些口渴,低頭拍了拍馬兒,馬兒響應似的仰頭嘶鳴了一聲。


    “你也渴了,是嗎?”考慮不到半秒,斐翻身下馬,即使是邊界,他也並不真的擔心遇到敵軍,以他的身手,就算當真踫上了幾個馬札爾兵,他們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循著水聲找到小溪,溪水甘甜冷冽。寧靜的森林里巨大的樹木筆直的挺立著,光線穿透似的灑落在林間的草地上,隨著葉影的晃動而閃耀。


    如果這里不是邊界,斐會想要待得更久一點,但他心里並不覺得可惜,因為很快的,這里就會成為他的領土。


    就在轉身牽馬的那一刻,他身後傳來了聲響。斐下意識的警覺起來,不動聲色的拍打身上的泥屑,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


    轉身,空蕩的草地上什麼也沒有。


    身體里的訊號讓他直覺到危險。馬兒不安的噴著氣,似乎也感受到適才的悠閑氣氛已經不再。


    就在他試圖回身上馬的那一刻,一個男人的聲音大剌剌的響起,就在剛才聲音傳來的地方。


    “你似乎很享受?”馬札爾人的口音,听起來倒是並不刺耳。


    斐抽出匕首,二話不說往後擲去,趁著空檔飛身上馬,抽出長劍直指來人。


    這一切發生在一瞬間。若不是都藍反應夠快,此刻恐怕只剩下一半的腦袋。


    他暗贊著眼前青年的機警,如果是他,恐怕也會這麼做吧。心念電轉間,他的手可也沒有閑著,長劍也已交手。


    于是乎,就形成了一幅奇異的畫面。


    靜止的森林里,泉水流動著。在馬兒不安的噴氣聲中,兩個人一高一低的拿著長劍指向對方。若不是其中一觸即發的火藥味,這樣的畫面看起來可以說是相當優美。


    斐冷冷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此刻的形勢看來對他有利,但他知道不然。


    如果這個男人不是太幸運的躲過他擲出的短劍。那麼單單要對付這個男人可能就要費一番功夫,如果附近還有其它馬札爾兵,能否安然月兌身就是一個問題。


    就在斐估算著情勢的同時,都藍也打量著這個闖入屬于他私有地的不速之客。伯斯瑞卡森林這里一向是屬于他個人的聖地,近幾年的緊張情勢,讓這個馬札爾與奧羅根兩方都沒有明文規定的邊界許久沒有人煙打擾。


    對一個渴求片刻靜謐的王子而言,還有什麼地方比這里更適合獨處?


    但今天,他卻赫然發現已經有人捷足先登。


    闖入的青年有著一張俊美的臉孔,黑發金眸。小麥色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十分耀眼。無庸置疑的,這是一張任誰看過都會印象深刻的容顏。然而最令都藍感到特別的卻不是他出眾的外表,而是青年倔強而自信的神情。他的金眸帶著警戒望著他,這讓他幾乎感覺到熱血沸騰──一種只有戰爭才能感受到的興奮。


    斐很快的感覺到都藍探究的視線,這令他感覺到十分的不快。


    雖然身為奧羅根的王,他應當早已習慣了眾人的注視,不管是尊敬、憎恨甚至是害怕的眼神,向來都無法對斐造成影響。


    但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斐不打算再耗下去,看這情形男人並沒有後援。主意一定,他立刻夾緊馬月復,馬兒吃痛向男子沖去。


    “你的脾氣一向都這麼壞嗎?”都藍眉頭一皺,舉劍迎擊沖向他的青年。


    鏘的一聲,火星四濺,兩人就這樣交上了手,心頭也都各自一震。


    最驚詫的大概要屬都藍了,雖然早在剛才青年擲出匕首時就知道他不是泛泛之輩,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這個青年竟然有如此精湛的劍法。


    斐但求速戰速決,每一刀都砍在致命之處。森林里沉默的兩人專心搏斗著,劍身踫撞所產生的金屬撞擊聲的刮擦著兩人的耳膜。火星一再的因為猛烈的撞擊而閃出,落在柔軟潮濕的草地上。


    斐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猛力一擊,劍鋒順勢下滑,唰的一聲就將都藍的黑色披風劃裂了一角。黑色的絨布片飄落,斐用劍尖一勾,一瞬間就將布片握在手中。他掉轉馬頭幾乎撞上都藍,趁著都藍忙著閃身的一瞬間,斐用力一夾馬月復往來路奔去。就在離開之前,斐回過身來,揚了揚手中黑色的絨布片對著都藍傲然說道。


    “記著,你是我的手下敗將。”


    都藍望著斐隱沒在森林中的身影,良久沒有回神。沸騰的血液與喘息逐漸平息,體內的興奮卻沒有絲毫減緩。


    就是這個人。他尋找已久的的對手,他的意志力與求勝心都是他從未遇到過的。


    想起他臨去時留下的話。手下敗將啊…


    轉身瞥見了留在樹上的匕首,他走近拔起。


    匕首的重量剛好,劍鋒銳利,握把與劍身部分比例恰當,柄上有著精工打造的紋路,觸感細致,劍身上更瓖有兩顆罕見的藍鑽,這處處顯示著這一柄匕首的價值不斐。


    看著這一把珍貴的對象,都藍的眉頭輕皺了起來,能夠擁有這樣寶物的必定不會是普通人。試圖回想起青年的衣著,卻只想起青年那倔強凌利的眼神──散放出不世傲氣的金眸。


    “我會找到你。”對著恢復安靜的森林,都藍彷佛是自言自語一般。


    xxx


    離開森林之後,斐以最快的速度往拜爾杜堡而去,而當他看到拜爾杜堡時,已是黃昏時分。


    他著了魔似的奔過田地,但那並沒有引起農民的驚訝。因為他們對于王上的來去似風早已習以為常,誰都曉得王上愛馬成痴,不論是早或是晚,他們總是會看到這個年輕王上騎在駿馬的身影。


    靶謝遙遠的距離,沒有任何人懷疑斐的異常。


    其實,就算是有,又有誰敢質問當今王上的行蹤呢?


    蔽過臉頰隱約生疼的冷風和縱馬狂馳的快意讓斐冷靜了下來。


    直到此時他才能適切的想起男子的外貌──那一身黑衣,將男子包裹得有如化不開的夜,子夜般的眼眸令人印象深刻。


    嚴格說起來這個男子大不了斐幾歲,然而非凡氣勢卻是斐今生所僅見。


    嚴格說起來,斐很少見到馬札爾人,在他僅有的幾次接觸里,幾乎每一次都是在戰場上。先王曾經說過這個民族原本是來自于遙遠的中國北方,因為族爭與內斗分裂成好幾支,經過幾世紀的流浪,馬札爾人經歷了羅馬帝國的盛衰,才在二十幾年前來到這里定居。


    說起馬札爾人的勇猛,先王也不得不盛贊,然而他總會不忘記補上一句,不過就是野蠻人。


    先王的話其來有自,從馬札爾人闖入了喀爾巴阡盆地,決定在這里落地生根起,喀爾巴阡盆地就再也沒有安寧。馬札爾人帶著掠奪的天性席卷過整個喀爾巴阡盆地,不斷的騷擾位于西邊的奧羅根王朝。從一開始見到什麼就掠奪什麼,到現在不時的侵擾犯境。


    馬札爾人就是王國的敵人,王國的敵人就是斐的敵人。


    斐跳下馬將馬匹交給馬僮,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左手還緊抓著那一片黑絨布,隨手扔去。搏斗時用盡全力的虎口隱隱還感覺到酸麻,這讓他皺起了眉頭。


    “下一次,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彷佛有預感會再相見似的,斐默默的在心里低語。


    xxx


    索波倫城,已是夜。


    為了慶祝多羅森林的勝利,王上特意下令除了必須輪值的士兵之外,所有人都可以盡情狂歡。雖然多羅森林的勝利並不是屬于真正的大型勝利,然而對于久未開戰的馬札爾人而言,這樣的小勝利還是足以令人興奮的。


    索波倫城位于奧羅根與馬札爾兩方交界不遠處,在戰略上的意義相當重要,可以說是一個軍事重鎮。


    馬札爾民族的好戰與勇猛一向是眾所皆知,近來邊界的情勢緊繃,奧羅根卻一直沒有動作,對馬札爾兵來說就好象是一口氣繃在胸臆之間無處宣泄。比起實質上的戰略意義,多羅森林的勝利更象征著舒緩士兵緊張的情緒。


    今晚是令人興奮的,士兵們成群的圍在營火旁,爽朗而毫無節制的大笑聲不時從各方傳來。較年長的士兵對著幾乎未經歷過大型戰役的年輕小伙子高談闊論著,多羅森林戰役初試身手的青年听著听著臉上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當年,現今的王阿爾帕德帶領著流浪的族人來到了這塊沃原,縱然已經定居二十多年,但馬札爾人血液中沸騰的熱情卻未因此而改變,依舊還是當年喜歡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草原部族。


    都藍坐在靠近中央的大火堆中間,幾名武將與重臣圍繞在身側。眾人幾乎都已醉了,幾個耐不住性子的臣下也已借著酒意對著身旁的美女開始上下其手。都藍的身旁圍繞著前幾天擄來的波斯美女,美女妖饒的身影與婀娜的身段明目張膽的貼著都藍精壯的身軀。


    不說身為王子的都藍是眼下索波倫城內的最高統帥,單就都藍的臉孔與體格,要引得大多數女人們驚叫連連真是易如反掌之事。然而他的無情也是眾所皆知的,只要是美女他來者不拒,但最多不過一夜。


    “那是什麼?”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穿透了層層的脂粉味,都藍微微的抬起頭望向羅處。


    “無意中撿到的。”都藍不想多做解釋。


    “可以嗎?”羅處伸出手,都藍將匕首交給他。拿到匕首的羅處舊著火光仔細的端詳起來,都藍緊盯著羅處的表情。


    “你在哪里〝撿〞到這樣一件寶物?下次也告訴我一聲吧。”帶著幾分肆謔的微笑,羅處將匕首還給了都藍。


    “有什麼異樣嗎?”都藍不經意的問道。


    “你是指除了異常精致的雕工和價值不斐的裝飾之外嗎?”羅處半吊著都藍的胃口,研究著他不甚在意的表情。


    羅處是阿爾帕德王現任王妃之弟,以輩分來說,羅處算是長都藍一輩,不過他們的情誼就像是最好的朋友,輩分上的差距並沒有對他們造成影響。身為王子,膽敢這樣與都藍說話又沒有任何顧忌的人大概就只有羅處。


    半睜著眼的都藍聳聳肩,接過匕首一手輕輕劃過劍身。


    “看到刀身接近握柄的地方嗎?這柄刀是奧羅根皇族御用,一流的工匠打造的。”羅處說著指著刀身處,果然在靠近握柄的地方有一個徽章。然而雕刻極細微又極精致,因此必須就著反光才能略為看清。


    “現在你倒是說說看是在哪里〝撿〞到的阿?”羅處饒有興味的看著都藍,然而都藍只是把眼神移向火堆沒有做答,羅處並不感覺到意外。聳了聳肩,他將話鋒一轉。


    “你覺得奧羅根打算怎麼做?”


    火光映在都藍如雕像一般的側臉上,冰冷的神情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你我都知道多羅森林之役並沒有真正的意義,我想他會有所行動的,而且就快了,我有預感。”


    羅處點了點頭,這和他的推測一致。


    “你想我們是不是慶祝得快了一點?”羅處問道。其實他之前曾經請示過王上,但是王上說他多想了,他也就沒有再多提什麼。


    “何妨呢?士兵們也都累壞了。”


    “只不過…我還是覺得怪怪的,多羅森林之役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羅處口中的他,都藍很清楚是誰。那是兩年前即位的奧羅根王──斐?希爾德布蘭特。不同于他父親長年征戰沙場,斐在即位之後,對國內整軍圖治,將奧羅根在徹底的休息與整頓之下帶入了另一個興榮的方向。


    從他即位至今兩年,奧羅根一直與馬札爾人維持著和平,甚至面對馬札爾人的挑釁,奧羅根都不為所動。


    然而,這只是表面的,都藍很清楚。從他的動作來看,都藍知道他要的不只是這些。


    “我倒是很期待能與他一會。”這句是都藍的真心話。


    必于斐?希爾德布蘭特的傳說一直甚囂塵上,據說他文武全才,精通各種謀略與刀劍搏擊。但真正引起都藍對斐的興趣是在三年前──也就是都藍二十一歲,斐十六歲的那一年,斐曾親自帶領一個小隊與馬札爾人交鋒,讖滅馬札爾全軍。只有一個僥幸逃出的士兵帶著余悸說出事情的經過,直說他們撞到了魔鬼,連怎麼輸的都不清楚,更枉論看清斐的臉。


    震懾于這樣的軍威,馬札爾軍人對斐懷有一份尊敬與害怕。一如都藍的戰神之名對于奧羅根有著同等的威力。


    不提多少人揣測著如果斐與都藍交戰會是誰贏得勝利。面對這樣一個誘人的挑戰,要說都藍不心動是不可能的。可惜的是至今他們兩人從未正式交過手。


    看著都藍的神情,羅處唇邊不禁勾起笑。


    對于都藍,他再了解不過,他渴求的就是能與他一較高下的對手。


    “我相信他不會令你失望。”羅處說著,站起身揮了揮手。


    “我但願如此。”自言自語著,下意識的踫了踫身旁的匕首,今天闖入他眼前的青年,那充滿斗志與自信的金眸。


    斐?希爾德布蘭特,你會不會和這個青年一樣有趣?


    “殿下。”身畔的波斯女孩嬌聲低吟。


    拉回意識的都藍對著波斯女孩歉然的一笑。大手沿著女孩暴露在外面的肚皮,不安份的往上爬。


    “妳知道,只有一晚。”都藍看著女孩的眼,唇角的彎起未退。


    女孩沒來由的感到心慌,身旁火熱的男性軀體雖然接近事實上卻非常遙遠。她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他讓她選擇。而他,置身事外。


    她知道她的選擇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女孩有一瞬間的猶豫,然而她點了點頭,一夜美麗的夢想正是她所能奢求的。都藍笑了笑,手更加放肆的起女孩美麗的身軀。


    夜深了,營火漸熄,欲火正炙。


    xxx


    拜爾杜堡,議事大廳。


    一陣緊急的腳步聲打斷了沉思中的斐。一名全身濕透的士兵沖入議事大廳,門口的衛士見到士兵手上的錦帶,並未加以阻攔。士兵顧不得劇烈的喘氣,單膝跪下行禮。


    “王上,馬札爾人今晨攻打薩爾森堡。威廉爵士已經派兵迎戰,請求王上立即派軍支持!”


    斐皺起眉頭,維持著原先的姿勢。


    “馬札爾人是誰領軍?”


    “都藍!”


    斐唰的一聲自王座上站起,身上披著的白袍無聲的掉落,斐的聲音中多了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寒意。


    “維爾。”


    “是,王上。”一直站在一旁的副侍衛長微微躬身。


    “馬上帶我的口諭通知達爾敦爵士帶領一萬名士兵直奔薩爾森堡。”


    “是。”維爾一刻也不停留的走了。斐轉過身對著衛士長。


    “米歇爾,你馬上準備,選二十名衛士,我要親自到薩爾森堡。”


    “謹遵王命。”


    xxx


    薩爾森堡,奧羅根王朝第一軍事要城,隔著菲爾特湖與馬札爾帝國的軍事重鎮──索波倫城遙遙相對,捍衛著奧羅根帝國的龐大業基,矗立在與馬札爾帝國爭鋒的第一線。


    從薩爾森堡上的城垛望去,是遼闊的柏爾頓平原,多羅森林在靠近右側大約三哩遠,平原上碧草如茵,天晴時平緩起伏的丘陵線讓地平線顯得優美而不單調。


    只是今天,由薩爾森城堡城垛望去所見的並不是優美遼闊的草原,而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阿爾帕德王朝大軍。


    “開什麼玩笑。”威廉爵士在薩爾森堡內大聲的咆哮著,桌上放著阿爾帕德王送來的招降。


    馬札爾人的特使高傲的站在威廉爵士的面前,絲毫不因威廉的咆哮而有所動搖。


    “阿爾帕德王希望三天內能有所回復。”


    “回復?這就是我的回復。”威廉唰的抽起放在桌上的招降,一把撕成兩半。特使彷佛一點也不意外似的仍舊帶著不變的神情。


    “我的使命已經達成了。三天內,您都可以更改您的答案。”


    威廉瞪著特使,就好象要把他吃下去一般。雖然他恨不得剝了這個高傲的馬札爾人的皮,他還是大手一揮,兩國交戰不殺來使,這個道理他不會不懂。


    特使離開之後一名士兵匆忙的跑進來。


    “威廉爵士,達爾敦爵士到了。”士兵才剛說完,門就被推開,跟著進來的就是達爾敦爵士。


    “什麼事讓你發了這麼大的火?”


    “還不是那些該死的馬札爾人,阿爾帕德那個老頭子也未免欺人太甚,竟然送什麼招降來,簡直就是侮辱!還有他那個該死的惡棍兒子,他們難道認為我們會就這樣投降嗎?可惡至極…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連王上都不放在眼里嗎!”威廉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達爾敦嘆了口氣。


    “兩國交戰本來就要極盡所能的打擊對方的士氣,你現在氣成這樣,不正中了他們的圈套?若你因此意氣用兵,亂了用兵的法則,那你怎麼對得起王上的信任?”


    “你難道忘了王上是怎麼交代你的嗎?”


    達爾敦一席話讓威廉覺得慚愧無地,他紅著臉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王上…王上有交代什麼嗎?”


    “王上…王上還沒到嗎?”威廉的話讓達爾敦爵士緊張的問道。


    “王上?王上來了嗎?”被達爾敦質問的威廉一臉的錯愕。


    “該死的!!”


    “怎麼了嗎?”威廉如墮五里霧中。


    “王上昨天一听到薩爾森堡被攻的消息就帶著二十名騎兵快馬趕來了。”


    “什麼??”威廉震驚的月兌口而出。


    從拜爾杜堡到薩爾森堡要不了半天,如果王上現在還沒有到,那肯定是出了事。


    “維爾。”達爾敦快速的轉身,對著隨他而來的副侍衛長說道。


    “帶領二十個士兵在所有王上可能經過的地方進行搜索。我要你秘密的行動,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懂嗎?”


    “是的。我了解。”維爾躬身,他長年跟隨在王上的身邊,從先王一直到斐,宮廷間的事務他非常了解。而他也十分清楚如果王上失蹤的消息一旦泄漏出去會對軍心造成什麼影響。


    “很好,快去吧。”說完,達爾敦又回身望向威廉爵士。


    “幸好目前沒有人知道王上來薩爾森堡的消息,我想暫時可以瞞著。”


    “可是…萬一…”威廉猶豫著該不該說出下面的話,但是達爾敦點頭。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是馬札爾人劫走了斐…那麼,麻煩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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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醒來的時候身處在一間陰暗的房間里,他很快就發覺這個房間事實上是一輛類似囚車的馬車,而他的處境似乎不太樂觀。隨身的匕首與配劍都被收走了,雙手被人用牛筋綁得死緊,每掙扎一下,牛筋就會縮進肉里,讓他一點掙月兌開的機會都沒有。


    他感覺到全身肌肉酸痛,不知道究竟這樣昏睡了多久。忽然間馬車停了下來,他听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我要見都藍。”


    都藍!?斐心中一凜,難道他被帶到馬札爾人手上?


    這個說話的男聲讓斐的心中一震,這是侍衛長米歇爾的聲音。斐想起了他的最後一個意識就是喝下米歇爾倒的水,于是乎他明白,他被背叛了。


    “你是誰?憑什麼要讓你見殿下?”


    “憑我帶來了重要的情報與珍貴的大禮,你將這個拿給都藍看,他會懂。”于是一陣腳步聲遠去,沉默了一會兒,又听到了腳步聲回來,這一次比較匆促。


    “殿下請你進去。”顯然的,這一次侍衛的口氣和緩許多。


    “我很樂意,但是這個車里裝著我要給殿下的大禮,珍貴異常。”听他這麼一說,斐不由得苦笑一下,他竟然成了任人轉送的禮物。


    “不行,你們踫不得。”只听得米歇爾帶著怒意的聲音傳來,似乎要阻止侍衛打開馬車。這時,忽然听到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然後是侍衛的聲音。


    “殿下。”


    “嗯。”


    “我听說你有東西要給我。”低沉的男聲穿透斐的思緒,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里听過。


    這就是都藍?


    “是的,都藍殿下。這是一份你絕對不會想要錯過的大禮。”米歇爾的聲音洋洋得意,斐從來不知道人的聲音可以這樣刺耳。


    “我怎麼知道你帶來的東西不是陷阱?”都藍的聲音帶著一點諷刺。


    “殿下…”後面的聲音斐听不見,他心里暗道不妙,看來米歇爾真的打算把他出賣給馬札爾人。他想起了其它的二十名隨身侍衛,米歇爾不知道怎麼對待他們。斐心中不免一陣歉然,若不是他執意先行,他們也不會隨他陷入險境。


    “…你這麼做想要得到什麼獎賞?”男子聲音低沉。


    “我只想要留在都藍殿下的身邊。我的才干不應該只擔任侍衛長,英雄惜英雄,殿下一定會重用我。”


    只听得劍出鞘的聲響,俐落。斐听到都藍輕笑。


    “你既然這麼說,我就給你一個機會,打敗我,你就能留下。”


    “殿…殿下別開玩笑了,誰不知道殿下的戰神之名,我怎麼可能打敗你。”米歇爾的聲音彷佛帶著苦笑,這個情況大概是他始料未及的。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出劍吧。”不耐的語調。


    “殿下…”


    “廢話。”


    金屬的踫撞聲傳入斐的耳里,他知道米歇爾和都藍已經交上了手,米歇爾的劍術不弱,初時兩人幾乎是不分上下的,然而他听到了米歇爾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刀劍相撞的速度也越來越頻繁。


    當的一聲,刀落地。然後,是穿透鎧甲入肉的聲音。


    “殿下…”米歇爾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的味道。


    “我不是你的殿下,你的主讓你出賣,你想我都藍會要你這樣的人嗎?”都藍的聲音嚴厲的像是冰一般。


    “我…”米歇爾的聲音彷佛被堵住一般,攝于都藍的冷意,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可以說,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把他托下去埋了。”


    “打開門。”


    “是。”接著一陣敲打鎖鏈的聲音,斐知道自己就要面對這個他心中長久以來視為對手的對象。


    斐沒來由的感到一股怒意,即使米歇爾是叛徒,他也應該由斐來解決。


    長久以來他就將都藍視為征戰馬札爾人的第一對手,太多的傳言讓都藍幾乎成為神話,而斐一直渴望親自打敗這個神話。在決定親自前往薩爾森堡的那一刻,斐已然下定決心要在這一場戰役中贏得勝利。


    現在卻必須以這樣屈辱的方式和都藍見面,讓他憤怒的恨不得再多補米歇爾幾刀。


    砍斷鎖鏈的聲音打斷了斐的怒意,刺眼的光芒自門縫中泄漏,身處在黑暗中的斐花了一段時間才適應了光線的亮度。當他看清楚了站在光里的黑衣男子,斐不由得暗自倒抽了一口冷氣。


    “是你。”男子的表情帶著一股奇異的冰冷。


    斐認出了他就是那天在伯斯瑞卡森林與他交手的黑衣男子。


    “你就是都藍。”語氣中帶著高傲,斐不容自己有一絲一毫低頭的味道,即使現在身不由己,他也不會做出令自己或奧羅根王朝蒙羞之事。


    都藍此刻也處于震驚的狀態。縱使有或多或少的預感,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伯斯瑞卡森林里的青年竟然就是他一心渴望交手的奧羅根王──斐?希爾德布蘭特。


    就在兩人震驚的這一刻,一名士兵氣喘如牛的跑來。


    “殿下。阿爾帕德王從馬上摔下,情況危急。”


    “什麼?”都藍彷佛被電到一般隨手搶過一匹馬,翻身騎上。


    “殿下,他怎麼處置?”侍衛急忙問道。


    “帶下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接近。”他冷冷的下了命令,彷佛斐並不存在,然後風也似的策馬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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