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貝勒  第二章
作者:莫蓉
    當今聖上與太皇太後親自指婚,讓這場婚禮成了京城最盛大的喜事,而歷經一整天繁復的大婚過程,嬌瘦的新娘子最後終于端坐在喜床上,等候夫君進房。


    慶妍緊張得捏著衣服,直到此刻她都還猶似在夢中。回想自己得知婚配的那天,匆忙奔回王府詢問阿瑪,態度向來就疏離的郡王爺只淡淡的說一切听從太皇太後安排,然後就命令她退下;她更不可能去追問看到自己就皺眉頭的額娘,當然,同父異母的兄長慶芳也是一無所知。


    她就這樣成為德敏的福晉。真是不敢想象啊!罷才行大禮時她一直想找機會偷看德敏,卻只能看到他的腳。再想到方才肅親王府的長輩曾告知,德敏大婚之後將即刻奉命前往邊陲,而且一去就是兩個月,才新婚就得分離得這麼遠啊……


    慶妍胡亂的想著,疲憊不堪的眨巴著美眸,顧不得鳳冠霞帔都尚未卸下,虛軟身子就歪倒在床上,兩只腳相互踢弄著將鞋襪褪去,這才舒服的逸出一聲咕噥,然後闔上濃濃倦意的雙眼,沉沉睡去。


    德敏在深夜時踏入內房所瞧見的就是這番光景,新嫁娘還穿戴著一身大婚的妝扮卻癱軟在床上,小手抓著衣襟不放,顯然擔心在休憩時被褪光衣裳,但是裙襬底下露出來的卻是一雙光果縴細的瑩白天足。


    “真是不象話。”德敏微微蹙眉,找來守在門外的蘇嬤嬤和丫鬟問話,“怎麼沒人伺候著?”


    “回貝勒爺,是福晉不讓咱們進入內房……”蘇嬤嬤無奈的回應。她們還沒模清新主子的性情,哪敢輕易得罪。


    德敏蹙著眉,招手示意她們進來替他和床上的小懶人更衣。當取下沉重的鳳冠,露出那張嬌艷絕美的睡顏時,蘇嬤嬤和丫鬟都感到驚艷不已,卻不敢在德敏面前嚼舌根,只是互相使個眼色,暗贊新福晉的美貌。


    德敏瞇起眼,看著下人們輕手輕腳的替慶妍松開發飾,梳理烏黑柔亮的長發,跟著解開大婚的禮服,輕輕扯開中衣,她雪白的肩膀登時露了出來。


    “夠了,都退下。”


    他站在床沿凝睇睡娃兒好半晌後,終于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她的白女敕肩頭,那細膩光滑的觸感簡直超乎他想象,而如此令人耽溺的膚質也說明了慶妍的天生麗質。


    德敏俐落的扯開她整件礙事的中衣,嬌軟的身子頓時只剩肚兜和褻褲。


    “唔……”睡娃兒忽然蠕動身軀,兩手環抱著身子,顯然感受到深夜的涼意。


    德敏坐在床邊冷眼看著她的動靜,倏地,巨掌撥開縴細玉臂,探進肚兜。


    “誰?”沉睡的人兒終于睜開眼,卻在看清眼前身影時赫然嚇怔,“你怎麼……”


    “這是我和妳的新房。”德敏提醒她,擱在肚兜內的手並沒有挪開的意思。


    “你、你不是奉命前往邊疆?”


    “明早才起程。”他按捺著脾氣,開始動手解開她肚兜後面的紅線。早听說順承郡王府外強中干,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唯一的格格出嫁竟然穿著這種尋常手工的肚兜?他不悅的冷下臉來。


    “做什麼月兌我衣裳?”慶妍連忙推開巨掌,可縴細手腕卻立即遭到箝制。


    “妳出嫁前沒人提過咱們該行周公之禮嗎?”他皺眉,更加不滿郡王府對這些細節的疏忽。


    “沒、沒呀!”額娘恨不得她早點滾出郡王府,而她身邊又沒半個年長的婢女,“那是要做什麼?咱們不是都行過禮了嗎?”


    “周公之禮得在內房進行,妳等一下就會知道該怎麼做,手拿開。”德敏拍掉她擋在胸前的小手。


    “等等……別……”慶妍羞紅臉,除了伺候她的貼身婢女之外,從來就沒有人看過自己的身體。


    “用手環住我的頸項。”德敏迅捷的褪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將慶妍攬進懷中,只見她馬上閉起眼,不敢看他果裎的胸膛,僵著嬌軀動也不動。


    “不敢看嗎?”他冷笑,英挺的臉龐淨是輕蔑與疏離。“妳就這麼乖乖嫁過來?我還以為妳會鬧個離家出走,或是吆喝一干貝勒搶親什麼的。”


    “阿瑪要我嫁……我不會離家……出走……”


    “還真是父女同心啊!”德敏冷笑。若是老郡王得知他大婚隔天就得遠赴邊疆,不知道作何感想?這門親事也有那只老狐狸無法控制的變數啊!


    “嗯?”慶妍不解他話中含義,凝眉抬頭看他,卻對上一雙深沉如黑潭的眸子,“你的眼,好深,怎麼瞧不見底……”說著,她已朝他伸出手。


    “手拿開。”德敏倏然惱火,不喜她竟敢探模他的眉眼,有哪個正經的格格會如此輕率妄為?


    “你……”慶妍垂著小腦袋,忽然興起濃濃的沮喪,“你明早就得起程,那……什麼時候回京?”


    “怎麼?妳才剛嫁進肅親王府,就想掌管我的行蹤?”德敏俊臉微慍。


    “我不是……啊!”慶妍忽然驚慌尖叫起來。德敏毫不憐惜的將她兩只手腕都給箝住,然後褪下她的褻褲。


    “德敏……”她還不住的喘著氣,美眸卻盯著俯看她的德敏,“這就是周公之禮?行完了嗎?”


    “這只是開始。”


    他純熟的將偉岸身子輕壓在那娉婷雪白的嬌軀上,未幾,沉重的鼻息伴隨著一聲聲細女敕嬌吟,雅致房里頓時旖旎……


    最後,交纏的兩人心思各異,慶妍癱軟在他健壯的懷里兀自滿足著,德敏則神情冽然,只想著聖上交付的差事,天還沒全亮就起程了。


    棒天清晨慶妍起床時,德敏已經離開王府前往邊疆。她盯著床上的紅褐色血跡,想起昨晚景況又是一陣羞赧,其實心里有很多話想跟他說說,此時不禁感到失望。


    昨晚又醉又累沒瞧清楚,此刻慶妍忍不住好奇的打量起這座院落,雅致的設計與擺設都透露著主人的尊貴身分,而且這里佔地廣大,花園種著牡丹,還有小橋流水,屋子的空間遠比她以前的住所大了不只兩倍,就連派給她的下人總數也是之前的好幾倍,還真讓她有些不習慣呢!


    當她梳妝完畢,在幾個奴婢的領路下,來到德敏母親佟佳氏的院落請安。


    “慶妍給額娘請安。”


    “順承郡王府的格格,老郡王年近五十才得的小女兒,果真和傳聞一樣,出落得極為標致。”端坐在華貴椅上的佟佳氏邊打量邊說,不過她的嘴里雖是贊美,可語氣平淡,眼神也很冷漠,保養得宜的面容仍然看得出年輕時的美貌風采,只是表情一徑僵冷。


    “我哪兒好看了,額娘才真的是大美人呢!”慶妍漾開甜女敕笑容,大眼楮好奇的望著她。


    對于她的率性模樣,佟佳氏微微蹙起眉,嘴角勾起冷笑,“老郡王飽讀詩,是受人敬重的風雅之士,教養女兒卻有另一番不同作為。”


    “謝額娘夸獎。”慶妍只認為佟佳氏在稱贊阿瑪。


    “妳等會兒去給老王爺磕個頭,就當是拜見過了。”佟佳氏淡漠的擺擺手。“好了,妳退下吧!”


    慶妍早就听說德敏的阿瑪重病在床,而且已經昏迷不醒多年,所以王府的盛衰都由身為長子的他一肩承擔。


    她依佟佳氏的吩咐去向老王爺磕過頭後,徑自來到後花園,卻見一個錦衣華服的高貴女子正在放風箏,可似乎不太順利,風箏看來搖搖欲墜。


    “妳的手勢不對,手臂得抬高點兒。”她忍不住湊過去瞧。


    女子倏地停下手邊動作,讓風箏直直往下落,然後轉過身,以銳利的眸光上下掃看著慶妍。她頭戴彩繡青絨帽,頸子圍著一條白色絲巾,相貌娟秀白皙,清亮的眼和德敏有三分神似。


    “妳是大哥新娶的嫂子,慶妍福晉。”女子的嗓音听起來比一般女子略低。


    “妳是德敏的妹妹?”慶妍甜甜笑著。


    女子微微顰眉,不置可否,似乎不太想理她。“我叫德貞。”


    “妳放風箏的姿勢不對,難怪它老是飛不高。”她說著就過去握住德貞的手欲解說。


    德貞微愣,盯著覆蓋在自己手上的粉女敕柔荑,扯了扯嘴角,“怎麼,妳很會放風箏嗎?”


    “那當然。”慶妍朝她粲笑道。


    “我還有事,今天不玩了。”德貞收回風箏,驕傲的抬高下巴,準備走人。


    “妳要去哪兒?”慶妍好不容易發現年齡相仿的伴,當然不肯放過。


    “怎麼,妳想跟?”德貞停下腳步看她。


    “德敏不在,我對這兒又不熟,所以……”


    德貞一臉倨傲,好半晌才道︰“那好吧!苞我來。”


    這下慶妍可開心了,她緊跟著腳程頗快的德貞來到一間屋子里。


    “這是妳的房間?”她好奇的觀望四周,看來肅親王府的每個房間都挺雅致的。


    “妳過來,幫我磨墨。”德貞端坐在桌前,翻開冊兀自忙碌起來。


    “妳在忙什麼?讓我瞧一下。”慶妍湊到她跟前。


    “別黏在我身邊,站開點。”德貞用手肘將她軟綿綿的身子推開。


    “原來妳在整理帳本。”慶妍擠在桌旁,盯著帳目的美眸忽然一亮,“妳這兒算錯啦!”


    德貞一愣,俏臉瞬間僵硬起來,“真唆,我還有很多要整理,妳別在這兒搗亂。”


    “我幫妳。”她搶過帳本和算盤,俐落的撥算著。


    “妳以前在郡王府也是負責管理帳本嗎?”德貞被她迅速又正確的架式給嚇住了。


    慶妍搖搖頭,“我是被逼出來的,以前我每月的月例很少,一兩銀子得當二兩甚至三兩來用,當然也就得盤算個清清楚楚。”


    “喂,妳做什麼?別亂畫。”德貞一見她的舉動,緊張的想奪回帳本。


    “我修改一下,這兒每月修整花園的銀兩費用太高了。”慶妍拿著毛筆認真的加以涂改。


    德貞用力的拍她額頭,“妳別亂來,那是固定的花用。”


    “可是花園根本不需要每月修整,平時派下人們清掃落葉,換季的時候再找園丁修整不就可以了嗎?省下來的銀兩可以挪到庫房,等有急需的時候再取來花用。”小人兒嘟著嘴努力辯解,“還有啊!食膳的花費也太高了,何必還造一個冰庫存放魚貨?現在南北馬驛來往頻繁,想吃什麼直接采買不就行了,這筆費用也可以省下來……”


    “妳倒是很會計算。”忽然間,一句涼涼的聲音冒出來,讓兩人同時抬起頭。


    “額娘!”


    來人竟是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里的佟佳氏,她打量著慶妍,還一把將帳本抽過來,一頁頁的翻看著。


    “這帳本是誰整理的?”佟佳氏保養得宜的好看臉孔沒什麼表情。


    “我的字才沒這麼丑。”德貞迅速否認。


    慶妍漲紅臉,“人家是想幫妳,怎麼還說我字丑!”


    佟佳氏的細眉微微抬起,看向慶妍,“明日開始,妳和德貞一起整理王府的帳簿。”


    慶妍愣住,佟佳氏也沒等她回應就轉身離開。


    “我不是故意搶妳的工作,我沒看見額娘走進來。”見德貞沉著臉,慶妍連忙解釋。


    “既然妳愛整理,就順便把這些帳本都做完。”德貞將一堆帳本扔給她,眼眸閃過一絲快意,反正她本來就不愛這差事兒,現在正好落個輕松。


    “那妳得借我那只大風箏。”慶妍看著掛在牆上的彩色風箏。


    “妳倒挺會討價還價的。”德貞高傲的橫她一眼,“好吧!借就借。”


    那日之後,慶妍每日都協助德貞管理王府帳簿,盡避得以藉此打發時間,但她仍是盼望著掛念的那個人能夠盡早回京,不然,捎封信不是也挺容易的嗎?


    可是德敏一去多日,就是沒有任何信,反倒是有個意料之外的人前來邀約。


    “大少福晉,禮親王府的裕羅格格捎來口信,約您晌午在城西的凝思湖小聚。”慶妍的貼身丫鬟采福剛從外廳進來,忙不迭的傳話。


    “裕羅格格?”她不是蘭泗的小妹嗎?慶妍有些詫異,她和裕羅並無交情,而且每回裕羅瞧見她都是態度冷傲,沒給好臉色,可這回竟然會主動邀約,還真是奇怪。


    “大少福晉,該怎麼回復?禮親王府的下人還等在門外呢!”


    “就說我會赴約。”反正她也好一陣子沒出去逛逛了。


    時間一到,慶妍僅帶著采福就偷溜出去,她才剛嫁入肅親王府就發現這兒的規矩繁復得多,女眷要出府非得帶齊兩個丫鬟、兩個侍衛不可,于是她索性偷走側門,這才輕松多了。


    “妳找我?”遠遠就瞧見裕羅獨自站在凝思湖的涼亭里,彷佛遺世獨立般。


    裕羅將遠眺的目光收回,冷傲的看了慶妍一眼。


    “讓妳的丫鬟等在這兒,妳同我共乘一騎去城郊賞景,意下如何?”她抬高小巧的下巴,語氣透著挑釁。


    “讓我來騎,妳坐我後頭。”慶妍絲毫不在意她的態度,只想騎馬馳騁一番。


    “隨便妳。”她說完就徑自走出涼亭。


    “大少福晉!”采福想阻止。


    “妳待在這兒等著。”慶妍動作輕巧的攀上駿馬,旋即伸手欲拉裕羅,不過後者並不領情,堅持自個兒上馬。


    兩人才騎出城外,裕羅便示意她前往一處廢屋。不久,遠遠就看見蘭泗早已等在外頭,他一瞧見慶妍立刻對她粲然一笑。


    “原來是你約我!”慶妍笑著躍下馬,“你直接捎口信不就得了,何必這麼神秘兮兮。”


    “有些人無論處在多麼復雜的環境,仍是一張白紙。”裕羅輕蔑一哼,看向蘭泗的眼神卻又變為怨懟,“人已帶到,我走了。”


    蘭泗顯然視她如無物,兩眼只顧盯著慶妍。


    “騎馬怎麼沒戴手套?手皮會給磨破的。”他按捺住想拉慶妍小手的沖動,心疼的說著。


    “你找我有什麼事啊!為什麼約來這兒?”她露出嬌美笑容睇著蘭泗。


    “德敏貝勒對妳好嗎?可有欺負妳來著?”縱使慶妍已經嫁作人婦,他還是無法忘記她,更不時擔心冷漠嚴厲的德敏會傷到她。


    “他大婚隔天就遠赴邊疆,說不上好或不好。”只是想起那晚,她仍是不由得覺得羞赧。


    “他不在京城也好,妳反而自由些。”為了慶妍,他進慈寧宮找太皇太後爭過、求過、跪過,卻都是枉然。


    “妳住在肅親王府可還習慣?”許久不見,慶妍依然嬌美得令他心悸。


    “不知道。”慶妍想起德敏的冷漠,好半晌才答話。


    蘭泗這一听,哪還耐得住性子,倏地就抓住慶妍的小手問︰“是不是有人欺負妳?”


    “你別老拿我當小妹妹,我會照顧自己。”慶妍說著忍不住笑起來,她總認為蘭泗對她比慶芳還要像個稱職的兄長。


    蘭泗一愣,神色有些不悅,“我不是把妳當妹妹,妳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蘭泗,這籃子里的驢打滾可以吃嗎?”貪吃的小美人壓根沒將他的話听進去,只是開心的看著籃內的點心。


    罷了。听者長嘆一口氣。“這本來就是準備給妳的。”


    “蘭泗最好了。”她粲笑,直讓痴心貝勒看傻了眼。


    兩人就在這廢屋里聊天兒,蘭泗一副心事重重的听著慶妍閑扯。


    “已近傍晚,我得回府了。”慶妍看向外面灰暗的天色。


    “裕羅怕是把馬給騎走了,妳搭我的轎子回去。”蘭泗正想往外走,忽然詫異大驚,“有人?!”


    “怎麼了?”慶妍被他肅然的臉色給嚇到。


    “小心!”蘭泗臉色倏地大變,沖過去想護住慶妍,卻晚了一步,一支冷箭飛也似的咻一聲從窗外竄進,射向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美人。


    “啊!”肩頭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慶妍隨即倒在地上。


    “听說肅親王府的大少福晉在城外的廢屋被襲。”


    “好好一個尊貴的王府福晉,怎麼會跑到廢屋去?”


    “听說是跑去和青梅竹馬幽會。”


    “真的!這可新鮮了,不是才大婚不到兩個月嗎?這麼耐不住寂寞。”


    “听我鄰居的三姑媽說啊!侍衛們跑進去時,就看到中箭的大少福晉倒在情人懷里,兩人摟得可緊了。”


    “我小舅子的拜把兄弟的外甥女在王府里當洗衣婦,听說她看過那個大少福晉,哎喲喲~~長得可水靈了,臉蛋像是掐得出水似的,活月兌月兌是仙女下凡啊!”


    肅親王府的大少福晉和禮親王府的大貝勒在城外遇襲事件,雖然在官府極力掩護之下,表面上沒有人敢談論半句,可陣陣耳語卻仍在暗巷中傳說著。


    “看來你那位『小』福晉挺有意思。”茶館包廂內,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一邊喝茶,一邊听著外頭尋常百姓的言論。


    “你感興趣?當初怎麼不來搶親。”省得他想到就氣悶。


    “免了免了,我兩個妻室就夠受了,你還是自個兒享用吧!”說話的男人露出死皮賴臉的笑容,“你回京也快十天了,竟然還沒趕去王府探視?”


    另一個長相英挺的男人其實就是原本應該還在邊疆的德敏,他比原定計畫提早返回京城,就是要面奏聖上機要國事,哪知才剛進城就听說那個小惹禍精遇刺的消息,之後十天,整個北京城小道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也讓他越來越不快。


    “探視什麼?”他懶懶的問著。


    “看看人家傷得如何,問清楚她和青梅竹馬幽會的始末啊!”


    “沒什麼好問的。”本以為娶了她擱在府里就算達成任務,哪知道婚後才是麻煩的開始。


    “真是鐵石心腸的德敏貝勒啊!”男人怪聲怪氣的低嚷,不禁惹來德敏火大的瞪視。


    不過也該是回府的時候了,因為他今早在紫禁城就被前去慈寧宮的老郡王給逮個正著,要求他要帶慶妍回順承郡王府小聚,而當著太皇太後的面,他豈有拒絕的余地。


    雅致房內,采福正專心的替慶妍敷藥,此時冷不防地走進一個下速之客。


    “拿去。”德貞娟秀的臉孔仍是趾高氣揚,但手上卻遞出一個小瓶子。


    “妳怎麼會來這兒?”慶妍微感詫異,盡避這陣子兩人一同管理帳簿,但德貞總是不愛搭理她,也從沒踏進她的院落一步。


    “我不能來嗎?”德貞冷著臉,高傲的示意采福將小瓶子取去。“這是太皇太後賜的御用膏藥,還不拿去敷,妳隨便亂擦膏藥,小心肩膀爛掉。”


    “德貞……”慶妍先是一愣,旋即驚喜萬分,“妳擔心我的傷勢,妳對我真好。”


    德貞不自在的瞪她一眼,但是已不復往日的生疏,“我是不想一個人記帳,妳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有多忙,都是妳害的。”


    “我好多啦!不然今兒個就讓我來整理帳本吧!”慶妍朝她甜甜一笑。


    “不用了,妳還是先把傷養好吧!”德貞自顧自的坐在一旁,顯然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


    “等我傷好了,咱們一起去放風箏,好嗎?”慶妍開心的提議著。


    德貞原本冷硬的臉孔閃現一絲欣喜,卻又有點不自在的扯扯嘴角,“既然妳這麼想放風箏,那……好吧!”


    “太好啦!”慶妍喜不自勝的歡呼,她向來就沒有年齡相仿的女伴,以前德貞對她愛理不理,現在盡避高傲的態度依舊,卻已經大不相同。


    “大少福晉,貝勒爺回府了。”蘇嬤嬤匆忙進來回報,幾個小丫鬟忙著準備德敏最愛喝的沉香鐵觀音。


    德敏回來了?!小人兒既開心又緊張,不久便看見熟悉的高大身影走進院落。兩個多月沒見,德敏仍是這麼英俊好看,氣質也依然尊貴傲然,讓人看了心兒就忍不住怦怦亂跳起來。


    “德貞,妳怎會在這?”他一進屋就皺眉,看著這個從來不曾走進他院落的人。


    “我拿太皇太後賜的御用膏藥來這兒。”德貞連忙解釋。


    “妳阿瑪想見我們,我已經差人備轎,妳也準備準備。”德敏沒再理會德貞,只丟了這句話給慶妍後就要走向外廳,可臨走前才注意到她穿著半舊的湖水綠衣裳,“讓下人替妳換件衣服。”


    咦?慶妍低頭一瞧,這身衣裳是她最好看的一件了,怎麼德敏還要她換?


    “她哪有什麼象樣的衣服可換?穿來穿去還不就那幾件。”德貞忽然開口。


    “妳、妳怎麼這樣說話?”雖然是事實,但也別說得那麼悲慘。


    德敏聞言,轉身就走進內房檢視起慶妍衣櫃和矮箱子里的衣裳,可淨是半舊不新。難道她出嫁時沒人為她準備新衣?


    “衣服不用換了。”再換也是一樣!德敏丟下話就繃著臉走了出去。


    頃刻,兩人共乘著肅親王府的華美大轎子外出,慶妍開心的直從簾子後頭偷瞄街景,這是她出嫁後首次回娘家,心底實是雀躍不已。


    “今兒個街上小攤販真多,好熱鬧。”一路上都是她在說話,德敏始終沉默不語,深邃俊眸恍似一攤冷泉。


    “你剛從邊疆回來,還沒歇息夠呢!又得陪我回娘家,一定很累吧?”慶妍小心翼翼的僵著身子,不敢踫到他,和德敏坐得這麼近讓她好緊張,只得拚命找話題。


    “不會。”德敏簡短回答,態度一徑的冷冷淡淡。


    “你這趟出遠門,我很想給你捎封信,可就是不知道該送往哪兒。”她的臉蛋微微泛紅,鼓起勇氣說出心底話。


    “妳有什麼委屈等會兒可以直接找妳阿瑪告狀。”他語氣平冷,以眼角余光掃她一眼。


    “我沒有委屈啊!而且我才不要當愛告狀的討厭鬼呢!”慶妍認真的說著,神情略帶著嬌憨稚氣。“不知道阿瑪找咱們有什麼事?德敏,你知道嗎?”


    德敏微微皺眉,好半晌才不耐煩的開口,“不知道。”對于慶妍以嬌滴滴的嗓音喊自己的名字委實感到厭惡。


    “哦!那沒關系,反正等會兒就知道了。”說不定是阿瑪想她這個女兒呢!


    “阿瑪!”慶妍踏進老郡王的廳堂就敞開笑容,哪知道老郡王寒著臉看向她。


    “阿瑪……”她怯怯的停下腳步。


    “看看妳做的好事!”老郡王一見她就拂袖怒罵,“我問妳,為什麼私底下和蘭泗貝勒單獨踫面?”


    慶妍被父親的怒氣嚇得一怔,卻渾然不解其因,“為什麼不能見蘭泗?”


    “啪!”老郡王忽然摑她一耳光,毫無防備的小美人身子一歪差點跌倒。


    德敏始終漠然旁觀,沒有伸出手扶她。


    “阿瑪?”慶妍好不容易才站穩,嬌女敕的粉頰已倏地泛紅微腫。


    “妳已經嫁入肅親王府,就該有大少福晉的樣子,如果妳沒有辦法替自己的言行負責,人家要休妻我也無話可說!”老郡王怒哼了聲。


    休妻?阿瑪為什麼這麼說?德敏真的會休妻嗎?那她怎麼辦?除了做德敏的福晉,她根本想不出來自己還能做什麼……


    “我要當德敏的福晉。”慶妍嗓音輕軟,語氣卻很堅定,老郡王訝然凝住臉上的表情,就連德敏也不著痕跡的愣了一下。


    “既然如此,妳為什麼還跟蘭泗貝勒單獨見面?”老郡王回過神來,態度已和緩許多。


    “我沒單獨見他,是裕羅格格約我,哪知道蘭泗等在城外,我問他為什麼不自己捎口信就好,可他沒說。”慶妍一五一十的回話。


    “好,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但妳以後不準再跟禮親王府的人來往,平時就給我安分的待在家,听清楚了?”


    “但是……”


    “妳不答應以後就別喊我阿瑪!也不準踏入順承郡王府一步!”老郡王說完話就轉過身不理她。


    “我什麼都答應,阿瑪您別不理女兒,阿瑪……”慶妍心一急,再也忍不住的淌下淚水,嬌美臉蛋滿是驚慌。


    “你們回去吧!我累了,得休息。”老郡王揮揮手,背影透著些許寂寥。


    于是德敏客氣卻疏離的道別,隨即邁步離開,慶妍則跟在他後頭,神情落寞,臉上猶掛淚痕。


    在回程途中,轎子里安靜無聲,原本愛看街景又愛說話的小美人靜默不語,粉頰仍有些微紅腫,漂亮的大眼楮已轉為黯然,偶爾還悄悄的以袖子擦拭淚水。


    德敏冷瞥她,眼神微慍,老郡王特意在他面前教訓女兒,無非是要借機讓慶妍解釋傳聞,而不準許她隨意出府,顯然是為了讓她待在重樓深鎖的肅親王府里,可不是,有一堆侍衛和下人看守著,還不是最安全之地嗎?老郡王表面上對女兒冷酷,實則縝密的替她安排妥當,就只有腦筋遲鈍的慶妍才會真以為父親著惱她,還哭得像個笨蛋!


    不過,唯有一點他也弄不清,看來老郡王早料到慶妍會遭暗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是什麼人在背後搞鬼?


    當晚,整個院落顯得異常安靜,向來活潑愛笑的大少福晉悶悶不樂,獨坐在窗邊凝睇黑漆漆的花園,好不容易返回王府的貝勒爺不見蹤影,下人們也都不敢吭聲。


    “你們都下去吧!”慶妍轉進內房。


    “大少福晉,得給您換藥了呢!”采福輕聲提醒她。主子下午還興高采烈的出門,哪知傍晚回府臉色就變得極差,臉頰還泛著紅腫,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慶妍輕輕應了一聲,然後便褪下衣裳,最後只剩貼身的粉色小肚兜和襯裙,采福隨即上前,輕巧的替她換藥,並取來熱帕巾讓慶妍敷在頰邊,然後再幫她月兌下鞋襪洗起腳來。


    德敏一踱進屋內就瞧見這幅情景,小美人幾乎半果,還光著一雙腳。


    “貝、貝勒爺!”采福被突如其來的高大人影給嚇了一跳。


    慶妍則輕呼一聲,慌慌張張的抓回外衣披在身上,濕漉漉的兩腳無處藏,只得連忙縮進襯裙里。


    德敏示意采福退下,看向睜著大眼的女敕娃兒,接著,他掀開慶妍肩上的白布察看,利箭擦傷,箭上沒喂毒。


    “這是箭傷,那支箭還在嗎?”


    “不知道,可能還在那間廢屋里吧!”德敏問這干嘛?


    “當時約有幾名刺客?”


    “一個吧!射了這箭之後,那人就跑得不見蹤影,我轉過頭時半個影子也沒瞧見。”德敏是想幫她抓刺客嗎?問得真仔細,事發到現在都還沒有人這麼細問呢!


    看來問也是白問,她根本什麼也搞不清楚。“出嫁之前,妳額娘沒替妳張羅新衣?”


    據他所知,慶妍的親生額娘早已不在人世,現在的郡王爺福晉是原配正房,娘家也是顯赫貴族出身,總不至于這麼不懂禮數才是。


    “有啊!不就是大婚那日所穿的那身禮服嗎?”


    “除此之外呢?”


    慶妍搖搖頭,“有什麼不妥嗎?我帶過來的衣裳可都是挑選餅的。”


    “老郡王可有過問妳的嫁妝?”


    “阿瑪事務繁忙,哪有空理這個。”


    德敏暗自冷哼,老郡王當個閑散宗室已有多年,哪有什麼要緊事需要他費心。


    “德敏……”慶妍忽然欲言又止。


    “說。”


    “你會休妻嗎?”她無法忘記阿瑪說過的話。


    有哪個腦袋正常的女人會這麼問?他沉著臉回答,“妳擔心?”


    “嗯!”她立即點頭。


    “妳就這麼想做肅親王府的大少福晉?”德敏語氣微慍,想起老郡王憑著和太皇太後的交情,硬逼他應允這門親事,搞得他連考慮余地都沒有,他真痛恨這般受人擺布的情況。


    慶妍先是點頭,隨後卻又連忙搖頭,“我不是想做肅親王府的大少福晉,我是想做你的福晉。”


    又來了!這女人方才在老郡王面前也是直說要做他的福晉。德敏皺眉不耐煩起來,語氣甚差,“做我的福晉?已經死兩個了,還不夠嗎?”


    “我不怕,而且我知道她們的死跟你無關,造那些謠的人實在太過分了,你別難過。”她急急說著,拚命的想要安慰德敏。


    誰難過了?況且那兩位福晉難產本來就與他無關!這笨格格是搞不清楚狀況嗎?德敏實在懶得再跟她扯下去。


    “以後這種連妳自己都搞不清楚的話別再亂說!”


    她怎麼搞不清了?慶妍見他不悅也就沒再多說話,而見他忽然往外走,她急忙喊住,“德敏,你要去哪?”


    “妳別管這個。”他正眼沒瞧她一眼就離開了。


    德敏這麼晚了要去哪?不睡覺嗎?她失落的看向門口。


    原以為夫婿稍晚就會回到房里,疲倦的小美人眨著大眼坐在床上等著,直到撐不住的闔上眼沉睡而去都沒等到人,到了隔天早上她才從采福那里得知,德敏是睡在另一處院落里。


    成親後不是該住在一起嗎?為什麼他還要離她離得遠遠的?


    慶妍心底一陣難受,再天真也感受得出德敏對自己的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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