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太陽仍然炙熱，蘇冉冉一個人站在櫥窗前，仔細瞧著里面的毛絨玩具，猛朝著那些狗熊做各式各樣的鬼臉。


    沒辦法，她覺得一個人逛街真是好無聊啊！


    突然一片陰影擋住了她，令她回過頭，赫然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那人有張友善的臉。


    “岳鐘。”


    “原來妳記得我。”岳鐘的粗布襯衫上有著點點污泥，混雜著汗水，粗糙的大手有些緊張地搓著，“我在那邊工地上班，遠遠地看到妳，想了好久要不要跟妳來打招呼。”


    “你怕我就這麼一拳打過來！”蘇冉冉揚起手，故作凶惡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才沒有你那麼暴力呢！”


    看著她的笑容，他如釋重負地笑了，“妳的手沒事了吧？對不起，我那天真的是氣瘋了，我爸死得早，幾乎是大哥帶大的……天啊，我為什麼要跟妳講這些，反正對不起，從那天到現在我一直在後悔，覺得自己好卑鄙。”


    “你別再講對不起了，我又沒怪你。你媽怎麼樣了，我那天看她好像是從醫院出來似的。”


    岳鐘的笑容隱去了，“其實我媽身體上沒病，妳那天也看到了一個保全人員還制不了她呢。她只是精神不太好，容易沖動，醫生說她需要絕對的安靜，保持心情平靜。我們現在不比從前了，我付不起她的醫藥費，只是讓她在家靜養，希望她能好起來。”


    “她一定會好起來的。”蘇冉冉拍了拍他的肩，像個老朋友似的安慰他。


    “謝謝。妳一個人逛街嗎？那姓方的……妳未婚夫沒陪妳？”


    “他才沒空哩。”蘇冉冉無聊地晃著手里的皮包，口氣很是落寞。


    “他沒空，我有空啊，我可是道地的台灣人，妳知道嗎？名勝古跡並不是最好玩的，只是去人擠人。我可知道許多真正好玩的地方。”


    “哦！”蘇冉冉不想掃他的興，只能找借口拒絕，“可是你要工作啊！”


    “妳只要等我把那批貨裝箱抬上車就可以了，只要一會兒，馬上就好的。”岳鐘有些興奮，游玩的興趣似乎比她還高。


    “好吧！”反正她一個人也很無聊。


    半小時後，岳鐘已經月兌下工作服，換上一件干淨的衣服。


    “坐我的車去，好不好？”


    “車？”


    “摩托車，帶妳去兜風！就在那兒。”


    蘇冉冉點點頭，心情輕快地坐上岳鐘的摩托車，老實說她沒坐過摩托車，所以還挺新鮮的。


    一陣呼嘯聲，車子飛快地沖出去，夾雜著蘇冉冉的笑聲。


    她萬萬沒想到，在街的另一頭，一輛白色的法拉利內，方卓遙正帶著一個深思的表情看著她離去。


    車門打開，一名職員坐進來。“方先生，事情辦好了，我已經跟那家銀行的經理打過招呼，可以去張董事那兒了。”


    方卓遙微微地應了一聲，他的思緒有點不集中。老實說，他並不想管她的事，但那人是岳鐘，想到那天的情形，總是讓他有些不安，蘇冉冉是個沒有防備心的人，但……並不是人人都像她那麼單純的。


    也許他該找個時間，提醒她一下吧！


    到下午的時候，下起了小雨，天色也漸漸黑了。


    “好晚了，我要走了。”蘇冉冉看了看天色，想回家了。


    “我送妳回去吧。”岳鐘熱心地說︰“改天咱們再玩。”


    “也好。”


    突然，岳鐘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接听，神色大變。


    “什麼？王大嬸，妳慢慢講，我媽怎麼了？她……她把妳女兒打傷了？這可怎麼辦？可我……我現在有事啊！妳暫時幫一下忙吧，什麼？妳拉不住？”


    蘇冉冉連忙向他打了個手勢示意，叫他盡避回去，不用管她，但岳鐘卻搖了搖頭，掛上電話。


    “不行，天已經黑了，我一定要把妳送到市區。”岳鐘堅持。


    “市區好遠的，你媽那兒又不能等。我不要緊的。”


    “不，我決定了，上車吧。”


    蘇冉冉看了一下四周，像是發現什麼似地叫了一聲。


    “哎呀，我真是笨，這條路我認識，我朋友別墅在附近，那兒有下人在，你就把我送到那別墅就好了。”


    岳鐘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點頭，“也好，只是對妳太不好意思了。”


    “別多說了，咱們快走吧！”


    別墅是孟圻的，上次他跟她說過，如果她要去郊外玩，隨時可以到別墅那兒休息，他已經和那兒的下人打過招呼，隨時都歡迎她。


    路很好找，立即就可以看見那巨大的建築物。


    岳鐘把車速放慢，沿著小路慢慢地騎進去，看見那白色大理石的台階時，停了下來。


    “到了，你快去看你媽，我沒事的。”


    “妳到了給我打個電話，否則我會擔心一晚上的。”他走的時候一再囑咐。


    蘇冉冉見岳鐘騎遠，才疲倦地一級一級地跨上台階。


    孟圻家的別墅好大，台階上還有一個寬闊的場地，她吁出一口氣，走到門前準備按門鈴，腳下突然踫到了什麼。


    “啊－－”


    兩道聲音同時驚呼起來。


    蘇冉冉低頭一看，有個人坐在門邊，因為太黑她竟沒發現。


    那女子也站了起來。


    黑暗中只見女子窈窕的身影，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也沒听她講話，但她身上的溫柔氣質卻讓蘇冉冉整個人也沉靜了幾分。


    “請問妳是誰？妳怎麼坐在這兒？這是孟圻家的別墅。”


    “孟圻……”那女子呢喃著，好像有冷風吹向她似的，讓她不由自主地瑟縮起來。


    “妳是圻的朋友？我也是。我叫蘇冉冉，妳呢？”


    “妳是他的朋友……”那女子抬頭看了看她，“妳很漂亮。”


    聞言，蘇冉冉笑了，“天這麼黑，妳怎麼可能看得到，我看不清楚妳呀！”


    “可是妳一定很漂亮，圻的朋友都很漂亮。”那女子嘆了一口氣，顯得有些感傷。


    “妳在外面站了多久？為什麼不進去？妳看妳都淋濕了！”蘇冉冉伸手按了門鈴。


    那女子驚跳起來，吃驚地喊著︰“妳、妳為什麼要按門鈴？”


    “進去啊，我們站在門口干嘛？我好累呀，難道妳不累？”


    “我不進去！我走了！”那女子轉身就想走。


    蘇冉冉一把拉住她，“妳別走啊，妳是不是來找孟圻的？他現在不在這兒的，等會兒叫下人送我們去市區就能見到他。”


    “我不是……我要回去了。”那女子掙扎著。


    突然，大門一開，屋內的燈光映照在那女子的身上，也讓蘇冉冉看清她清秀的臉和臉上的淚痕。


    “是蘇小姐嗎？快請進，少爺早吩咐過了，您就當作自己家一樣好了。”


    蘇冉冉向那女子招了招手，但她卻搖首不前，蘇冉冉干脆一把拉住她，那女子大概比她還要累，僅掙扎了一下，就被她輕而易舉地拉進去。


    “給我們準備兩杯熱咖啡和一點食物，還有準備一輛車子，我等會兒還要回市區。”蘇冉冉強把那女子按到桌前，“妳呀，什麼都別說，看妳的樣子就知道累得要命，怎麼這麼傻？在門口這麼坐著，為什麼不進來？妳跟他們說是圻的朋友，一定可以進來的，瞧我不是進來了嗎？”


    女子淡淡的笑了笑，低下頭，一副文靜的樣子。


    “妳……和圻很熟嗎？”


    “還好啦，反正不陌生就是。他這個人沒什麼優點，就是對女孩子特別好，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優點。對了，妳還沒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周妍，妳叫我小妍好了。”


    “周妍？妳不像是他平時認識的那種辣妹。”


    “當然不是啦！”周妍落寞地笑了，“我是他在澳州的同學。”


    蘇冉冉突然想起那天早上全叔說的話，試探地問︰“妳……是不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周妍淒然地一笑，“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們……根本沒有交往過。”


    “那妳為什麼在他家門口？妳怎麼不去找他？”


    “我……從小移民澳州，昨天才回台灣。”周妍輕聲地說。


    才剛回來，就到孟圻的別墅門口坐著？蘇冉冉不由得憤慨，那個孟圻，真是該下地獄去。整天花天酒地的，不知道在干什麼，放著這麼好的女子不好好把握，簡直跟瞎子差不多！


    “妳放心！”她拍了拍胸口，“一切包在我身上，等會兒我們就去市區，妳就能見到孟圻了。那個混蛋，真不是東西！”


    周妍吃驚地睜大眼楮，“妳……干嘛罵他？”


    “他欠罵唄！快吃，我們馬上去找他。”


    “我不會去的。”她搖頭，“我來並不是想見他，”


    才怪！不想見為什麼跑到他家門口？蘇冉冉心里暗想著。


    “妳怕什麼！凡事有我替妳撐腰。反正方卓遙好像也挺不爽他這樣的，這下子他一人難敵眾口，死定了！”


    “不，妳誤會了，我跟他沒什麼的，我們只是最普通的朋友，事情根本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和他根本沒什麼，妳別誤會了！我們真的沒什麼！”周妍急得真搖頭，蒼白的臉、齊肩的長發，都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蘇冉冉瞪著她。


    誤會？誤會的人是她吧！這個笨周妍，想到哪兒去了？


    “妳以為我是孟圻的女朋友嗎？哎呀，妳誤會了，我是方卓遙的未婚妻，和孟圻一點關系也沒有。”


    方卓遙的未婚妻？周妍怔住了。這麼說，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姐根本不是孟圻的女朋友，天哪，她在想什麼？


    “對不起，瞧我淨瞎想！”周妍羞澀地笑了笑，掩飾地轉移話題，“方卓遙是個很好的人，我們曾經一起在澳州讀過，你們一定很幸福吧。”


    幸福？蘇冉冉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攬住周妍的身子，她覺得她們的心似乎一下子靠得很近，“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哪！妳放心，我一定會幫妳的。”


    車子駛進市區，蘇冉冉便問︰“周妍，現在去哪里？孟家？還是方家？”


    周妍的臉正朝著車窗，窗外的霓虹燈映照著她柔和的側面，她似乎有些恍惚，文不對題地說︰“原來這就是台北，我好久沒有回來了。”


    蘇冉冉輕聲對司機說︰“去方家吧！”


    她並不想打擾沉浸在往事中的周妍，再說，她也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不如先回去見方卓遙，問一下他的意見！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那天PUB里玩世不恭的孟圻，再看看身邊的周妍，她的心情就莫名地沉重起來，這中間有許多的事她都不明白，只覺得在這世界上要遇到一個互相喜歡的人，是多麼的難啊！


    車子停在方家大門前，蘇冉冉拉著步履遲疑的周妍按了門鈴，幾乎是同時，門打開了，全叔一見到她，便驚喜地喊著。


    “冉冉小姐，妳可回來了，可把少爺急壞了！”


    “全叔，我是個大人了，不會被拐跑的。”蘇冉冉跑進客廳，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下才發現方卓遙的臉色很不好看，孟圻竟然也在。


    “我就說不用緊張，沒事的，不是回來了嗎？”孟圻打著圓場說︰“妳的手機為什麼不開？打了許多電話都不通？我們還以為妳遇到壞人了呢。”


    “對不起，我手機沒電了。”蘇冉冉不由得紅了臉，暗罵自己疏忽，偷偷地看向方卓遙，他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了，沒有說話，但目光中的責備之意表露無遺。


    “對不起，我下次一定不會這樣的。可是，我也是有原因的。”她一把拉出站在身後的周妍，“看，我把誰帶來了？”


    周妍的出現同時震懾了客廳中的兩個人。


    方卓遙的臉色霎時變了，清俊的五官上竟然有著激動的神情，盡避他克制得很好，但仍是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眼中流露出一抹柔情。


    孟圻則慢慢地站了起來，臉上充滿驚奇、不信的表情，死命地盯著周妍，好像她是一個外星人，他的腳幾乎要向前跨出去了，雙手也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微微地顫抖著，但什麼動作也沒有。


    蘇冉冉笑了，孟圻並沒有那麼無可救藥嘛！


    “你們怎麼都傻了？孟圻，你猜我在哪里踫到周妍的？就是在郊外……”


    “我們是在馬路上踫到的。”周妍打斷她的話，比起孟圻的失控，她顯得很鎮靜，向二人微笑著頷首，“圻、卓遙，好久不見啊！”


    孟圻已經迅速恢復了原有的神情，但並沒有接話；倒是方卓遙，給了她一個誠摯的微笑。


    “歡迎妳，小妍！”


    這是蘇冉冉第一次看到方卓遙的笑容，他一直都是對她極為冷淡的，即使她拼命的逗他，他也只是捧場地揚一下嘴角，從來沒有像今天，他的笑就像春風一般，只是眉宇間那淡淡的憂郁似乎並沒有化開。


    蘇冉冉突然明白地看著他和周妍。


    周妍沒有再看向孟圻，她接過全叔的茶，向方卓遙自然地笑著。“恭喜啊！你的未婚妻好熱情、好可愛。”


    方卓遙低下頭淡淡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說︰“是嗎？”


    “小妍，為什麼要講那麼笨拙的謊？”蘇冉冉走到她面前，不滿地說。


    “怎麼了？”周妍神情慌恐地看著她。


    “我跟妳根本不認識，就算在馬路上踫到，也不可能會走到一起的。”


    “冉冉……”方卓遙阻止她，“別再說了。”


    “為什麼不能說？如果不說，不是沒有人知道嗎？”蘇冉冉面向孟圻，嚴肅地盯著他，“孟圻，你知道我在哪里踫到小妍的嗎？”


    孟圻優閑地坐著，抬頭看了看她，漠然地道︰“我怎麼知道？妳那麼激動干什麼？”


    “你……”蘇冉冉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周妍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冉冉，我還沒有謝謝妳呢！要不是妳，我可能也不會見到老朋友。來，坐啊，我好餓啊，妳餓不餓？我記得我們倆都沒吃晚飯呢。”


    “我馬上叫人做。”全叔進了廚房。


    蘇冉冉還想開口，卻看到方卓遙向她搖了搖頭，讓她把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而周妍連忙轉移話題，向大家說著自己來台的原因。


    “我上個月畢業了，因為學校的推薦，有一家公司雇用我，兩個月後就要去上班。剛好我台灣的姑媽叫我來玩，我想趁這個機會來了。”


    “那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可以去接妳啊！”方卓遙說。


    “不用了！我小時候也住台灣，又不是不認識路。而且你都有未婚妻了，哪有工夫來陪我啊！”


    周妍本是一句緩和氣氛的玩笑話，方卓遙卻明顯的生氣了。


    “妳說的什麼話？妳不把我們當朋友？”


    “開玩笑的，其實我一直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你們聯絡，我本來想馬上走的。沒想到踫上了冉冉，就被她拖到這兒來了。”


    “馬上走？妳有兩個月的時間，為什麼……”說到一半，方卓遙才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而孟圻一直很沉默，以往的任何場合，他們的角色應該反過來才對。


    蘇冉冉竟也意外地沒有說太多話，等全叔拿了食物出來，她只是一邊吃一邊冷冷地看著孟圻。和周妍重逢，孟圻除了一開始有些許的失態外，幾乎都表現得很冷淡。


    孟圻獨自喝著咖啡，有時迎著蘇冉冉的眼光，帶著挑戰的意味，一副“我就這樣，妳能把我怎麼樣”的表情。


    好幾次她都想開口，但方卓遙把手放到她的肩上，讓她什麼都忍下去了。


    方卓遙也在看著孟圻，看他不停地喝咖啡，不由得說︰“這麼晚了，你不要再喝這麼濃的咖啡，當心晚上睡不著，存心跟自己過不去。”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雞婆？”孟圻橫了他一眼，“誰要睡覺，我的夜生活才開始呢！”


    “圻還是一點都沒變。”周妍無所謂地笑了笑，“你們還記得Mary嗎？我們以前的同學，現在還很惦記著你。”


    孟圻馬上接了話︰“那個Mary？她身材超好的，妳有沒有她的電話？我晚上可以打給她。”


    “孟圻！”蘇冉冉終于忍不住地大喊，“你會不會太過分了？”


    孟圻無所謂地站起來，看了一下表，“我要走了，還有約會。”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笑道︰“小妍，妳難得來台灣，多玩幾天。有什麼需要告訴我，不要跟我客氣。”


    “謝謝。”周妍竭立裝作平靜，但眼中已有淚光閃動，一手緊抓著蘇冉冉的手，不讓她再說話。


    孟圻走了，客廳里一下子沉默下來。


    卓遙無奈地開口︰“妳不要怪他，他就是這樣，口是心非。”


    “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周妍抬頭朝他們笑了一下。


    他心里頗不是滋味的說︰“妳很累了，就留下來休息吧，我讓下人給妳準備房間。”


    “對啊！”蘇冉冉熱心地點頭。


    “不用，我姑媽家就在附近，我答應她要回去的。謝謝你們。”周妍站起身，“我要走了！”


    “我送妳吧。”方卓遙上前一步。


    “真的不用了。”周妍看著他和蘇冉冉，“這樣好了，你讓司機送我吧。”


    方卓遙點頭，兩人送她到門口。


    蘇冉冉看她孤獨的身影鑽進汽車里，她回過頭，剛想說什麼，卻看到方卓遙默默地注視著車子遠去，臉上有著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專注神情。


    她的心，突然覺得好難受。


    周妍走後，蘇冉冉悶悶不樂地走回屋里，說︰“我要去睡了，晚安！”


    方卓遙看了看她，似乎想說什麼。


    蘇冉冉走到樓梯口，突然又回過頭，“孟圻和小妍到底怎麼回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方卓遙的手插在褲袋里，半低著頭簡短的回答︰“我和圻一起在澳州留學的時候，小妍是我們的同學，一開始我們三個是很好的朋友；後來小妍……愛上了圻，她很勇敢地向圻表白，圻卻拒絕了，但她一直鍥而不舍。到我們畢業回台灣，圻比以前更放縱，我也沒想到小妍會來台灣。”


    “那孟圻到底愛不愛小妍？”


    “可能愛吧，不過他拒絕也有他自己的原因，他不敢面對……”


    “借口！”蘇冉冉不滿地說︰“真要是喜歡，還怕東怕西的！不去面對，怎麼知道自己面對不了？”


    “妳別管他們的事。”


    “我為什麼不能管？而且剛才你為什麼不讓我說話？我跟小妍根本不是在馬路上踫到的，我們是在孟家的別墅門口踫到的。她當時一個人在那兒，那里又黑又冷的，好可憐！你不覺得孟圻應該知道嗎？瞧他那副無所謂的樣子，真讓人生氣！”


    方卓遙的聲音也大了起來︰“不是我阻止妳的，是小妍阻止妳的！連當事人都不願提，妳又何必多管閑事呢？”


    “這是閑事嗎？什麼叫作朋友？朋友就是在緊要關頭能幫上忙。看你們平時關系那麼好，你卻放任孟圻花天酒地，你們的友情就這麼一點點啊！”蘇冉冉激動地反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就這樣卯上了方卓遙，她從來沒有這麼大聲地和他說過話。


    “妳今天是怎麼了？”他強忍著怒氣，“圻有圻自己的理由！他是個理智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不需要我們提醒。”


    “他理智個頭！”蘇冉冉大叫，“我看，說他無情還差不多！我媽說男人最會為自己找借口了，明明做錯了事，卻有一大堆理由。說到底還不是不想負責任，孟圻就是那種人。”


    “不管他是哪一種人，都和妳無關！”方卓遙冷冷地說︰“妳根本不知道他和小妍之間的事，別一副正義使者的樣子，難道妳看不出小妍一臉難堪的模樣嗎？他們的事他們自己會解決，不要在他們身上濫用妳的同情心。”


    “我從來不濫用同情心。”


    “從來沒有嗎？”他冷笑，“那個岳鐘呢？差點要了妳的命的岳鐘，和方家有仇的岳鐘，還不是三言兩語就打動了妳，和他一起游玩很開心吧？開心到忘了回家！”


    “因為他是個好人。還不是你們方家把他害成這樣，他只是沖動地想替他大哥討回應有的，他有什麼錯？”


    他諷刺地一笑，“好人？妳真夠天真的！妳和他單獨出去，是不是嫌他機會不夠多？”


    “你為什麼要把每個人都想得那麼復雜？”


    “是妳太蠢了！妳怎麼一點防備心都沒有？他哥哥吞槍自殺，他把帳都算在方家頭上，他利用妳威脅過我，妳的手還沒全好呢，這麼快就忘了！這麼危險的人，妳竟然和他單獨一起出去，還玩到這麼晚！我差點就去報警了，沒想到妳根本沒什麼危險，還玩得很開心呢！反倒是我想得太多了！”


    委屈的淚水涌上來，蘇冉冉任性地大喊︰“不然我要和誰出去？和你嗎？你的心在我身上嗎？我才不要你管！”


    他氣得直咬牙，一些話終于克制不住地說了出來︰“妳以為我喜歡管妳？妳喜歡跟誰出去是妳的自由！我只是在想妳有個什麼萬一，我怎麼跟妳父母交代？妳現在住在我家里，我對妳有責任，否則我才不要管妳呢！”


    听到最後幾句話，她猛然抬起頭，一下子淚如泉涌，眼前的人從來沒有這麼模糊過，他的話就像一把刀狠狠地往她心上割去，讓她痛得差點跌倒在地上。


    她捂住嘴，用盡全力止住哭聲，轉身跑上樓，重重地關上房門。


    客廳一下子變得好安靜，方卓遙怒極的臉變得蒼白茫然，心里霎時充滿了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記憶中，他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甚至沒有一口氣說過這麼多的話。剛剛都說了什麼，他根本不記得了，他似乎能听到蘇冉冉壓抑的哭聲，認識她以來，他從未見過她哭，她一直都是在笑的，這個哭聲讓他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