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雪王子  第三章
作者:董妮
    這一天,風和日麗,陽光普照,是難得的好天氣。


    伊悔走在上學的路上,卻是一臉的哀怨。


    他一點也不想去學校,因為听說三天前,他光著身子被送進醫院的消息已傳得全校皆知。


    天哪,他這輩子惹出的謠言還不夠多嗎?還要再增加一條。


    住院這三天,他沒一天耳根清靜過,老爹打完電話換爺爺、爺爺完輪女乃女乃……那些幾乎八百年沒見過面的親戚全撞在這時候出現了。


    問候千篇一律只有一句——要他行為檢點些,別把家族的臉全丟光了。


    奇怪了!他明明是受害者,病得連根手指頭都抬下起來,卻被一個“女強盜”給乘機欺負了,鬧出笑話。這關他什麼事?為何要罵他?


    想不通,卻很無奈,他們沒人問一聲,他的病如何?


    有時忍不住會想,哪天他病死了,會不會有人為他流下一滴淚?


    “喲,這不是咱們一中有名的公主嗎?”三個男同學擋住他的路。


    伊悔不認識他們,卻對這種情況不陌生,讀國中時,幾乎每天都會踫到一次,直到進入高中……


    如今想起,才發現這兩年的高中生涯,他遇見混球的機率似乎少多了,有時候一年都不一定踫得上一回,該說他的運氣變好了嗎?


    “听說你跟女孩子做到送醫急救啊?”甲同學笑得婬邪。


    “瞧你這副美得冒泡的模樣,真的有本事做嗎?”乙同學連手都伸過來調戲了。


    伊悔後退一步,冷冷地看著他們。


    謠言是無聊人士的最愛,它被廣為傳布只有一個原因,滿足人們惡劣的偷窺嗜好。


    伊悔不想與這些人多有牽扯,轉頭就往後走。


    今天果然不是上學的好日子,雖然他的出席日數已岌岌可危,但衡量得失,還是決定再請假一天,省得麻煩。


    然而,卻有人不肯放過他。


    “唉喲,咱們的公主可真大牌,鳥都不鳥我們耶!”丙同學雞貓子鬼叫。


    他是人,當然不鳥混球啊!伊悔無言地繼續走。


    那目中無人的態度可把三名男同學給氣瘋了。


    一記拳頭毫無預警地揮過來,正中伊悔下巴。


    他被打得倒退三步,一坐倒在地。


    奇怪!捧著下巴,他有些驚訝,打小起挨的揍沒少過,他自信忍痛的功力一流,不過今日這隨便的一拳怎麼就教他痛得眼淚差點飆下?


    “啊!”某記驚呼聲在身後響起。


    伊悔回頭,瞧見一張嚇得蒼白的臉。


    很不可思議地,他認得那張臉的主人,那是不久前才轉學進他班級的方首為。會記得他的原因是,他也曾捉弄過他,卻被齊珞薰扁成豬頭一顆,傷勢足足養了三天才好。


    對了,齊珞薰,他想起來了,因為她的多管閑事,他有許久不曾被人揍過了,難怪忍痛功力大減。


    “看什麼看,還不滾?”三個準備揚拳揍人的男同學齊聲怒斥。


    然後,伊悔親眼看著方首為落荒而逃。


    沒有人可以永遠守著另一個人,寸步不離;承諾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東西。


    所以說,齊珞薰揚言要護他一生的話也不可能會兌現。


    模著抽疼的下巴,他心里有了再住院三天的覺悟。


    第一記拳頭落下來,他舉臂擋住;但第二腿就無能為力了,他縴細的身子被踢得飛出去,倒在地上嗆咳不已。


    忍不住後悔習慣了齊珞薰的保護,換作以前,這一拳一腿他是不放在眼里的。


    長年挨揍的人會在不知不覺中學會護住身體重要部位,舉凡胸口、頭部等地方。這是生物求生本能發揮到極致的結果。


    可安逸久了,這項本能卻會淡化。比如現在的他,忘了守住胸口,被人一腳踢中,甭說逃了,恐怕連動一下都難,一條小命八成得斷送在這里了。


    唉,無奈地嘆口長氣,腦海中轉過自己乖舛的前半生,雖然只有短短十余年,卻像上百年那樣漫長。


    母親的自殺、父親的怨恨、親人的排擠、還有那數不盡的流言蜚語,他實在不懂,與一般人不同真是件這麼罪不可恕的事嗎?


    他只是患了一種少見疾病,不必就此將他打入地獄吧?


    不過想想,他也不是最倒楣的,之前還听說一個愛滋病童被強制退學呢!起碼,他還能夠讀。


    所以,他該是幸運的吧?記得曾讀過某篇有關白化癥的報導,上頭說,巴拿馬SanBlas族的印地安人,稱白化癥患者為“月亮的孩子”。這名詞多可愛?


    想著想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卻把那三個揍人揍到興頭上的人給氣得火冒三千丈。


    那高揚的拳腳正準備以更激烈的方式落下。


    “齊珞薰,他們在這里,你快來啊!”是方首為的聲音。原來他不是逃走,而是搬救兵去也。


    丙然,在他的叫聲之後,一聲更巨大的怒吼以排山倒海之姿涌過來。


    “哪個混球敢欺負不悔兒?”齊珞薰像顆炮彈似地沖過來,瞧見道旁一身狼狽的伊悔,整個人瞬間爆炸。“王八蛋,給我納命來。”


    然後是一陣拳頭與飛腳齊揚、哀鳴和求饒聲共響的慘烈畫面。


    其中,偶爾還可聞幾聲歡呼。“齊珞薰加油,扁死他們。”那是方首為的杰作。


    伊悔強撐著身子坐起來,還搞不清楚狀況。


    “哈羅,你沒事吧?”驀然在伊悔眼前放大的是方首為憨笑的臉。喝!幾時跑來的,速度快得嚇人。


    伊悔皺了下眉,下一秒,另一個人將他搶進懷里。


    “不悔兒?”是齊珞薰,她的身手還是一樣俐落,不到五分鐘,三名混混倒地,哀嚎不起。


    他看著她緋紅的臉,嬌艷艷渾似三月飛櫻,心兒突地一頓。


    這是齊珞薰嗎?應該是,眼楮像、鼻子像、嘴巴像……全身上下都像,唯一不同的是,記憶中的她驍勇善戰,尋常三、五名大漢,她打起來眉頭不皺一下,怎麼今日,區區三名混混就讓她累得嬌喘不停。


    什麼也沒想,他下意識伸手探向她額頭。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他自己。


    不過別人驚愕的是他的行為,而他本人則是被掌心感受到的熱燙溫度震懾住。


    “你發燒了。”是為了照顧他而被他傳染的嗎?


    “是嗎?”她傻傻一笑,白眼上翻。


    下一秒。“齊珞薰!”方首為的尖叫聲傳聞千里,因為號稱無人可敵的齊珞薰竟然昏倒了。


    她軟軟地倒進伊悔懷里。他的雙手擁著她,鼻間嗅著自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陽光氣息,手指被她火熱的身體燙得溫暖,心頭驀地沖進一個念頭——這才是個真正的人,不似他的人偶,徒具人形、不含人味。


    忍不住,他渴望傾听她活著的證明。


    伊悔低下頭,耳朵靠近她的胸膛,唇角微微彎起,揚起一朵無比滿足的笑花。


    她的心跳聲既強勁又有力。她是個健康、活力十足的人。


    莫名其妙覺得感動,他怎能忍受這份生命在指間流失?


    喝聲吐氣,他不顧酸痛處處的身體,使勁打橫抱起她。


    “哇!誰快來啊,有人昏倒了,快來人救命——”方首為還在叫。


    伊悔冷冷看他一眼,抱著齊珞薰,走過他面前。


    “你要帶她去哪里?”方首為緊張地追在他身後。


    他一言不發,沈默地走著。


    方首為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緊張兮兮地追著他跑。


    今天雖然沒有陽光,偶爾還有一絲微風輕送,但跑得久了,還是教人吃不消。


    方首為張大嘴,拚命喘氣。“伊悔……”他到底要去哪里?他又為何要追?嗚,早知道去報告老師就好,也不必搞得這麼發瘋。


    又走了約五分鐘,他看見伊悔抱著齊珞薰轉進一家診所。


    原來是要送她去就醫啊!早說嘛,不必讓他嚇得半死。確定那兩人沒事了,方首為癱坐在診所門口,爬不起來了。


    “想不到伊悔看起來一副娘娘腔的樣子,人家打他、他也不還手,體力卻不錯,能夠抱著齊珞薰一走半公里。”他算是服了這兩個人,全校師生都在說,搞不清楚像他們性格這樣南轅北轍的人,怎會湊到一塊兒去?


    現在想想,他們同樣奇怪,怪人跟怪人不配成一對,要干麼呢?方首為兀自想著,吃吃笑了起來。


    他哪知道?伊悔身子確實不好,不過他沈迷於制造人偶,天天抱著與人等高的人偶東晃西晃,力氣會小到哪兒去?


    對於外來欺負一直逆來順受只有一個原因,一拳打出去,不只對方痛、自己也會疼,這麼蠢的事,讓那些白痴去做就好了,他不屑為之。


    所以他也老覺得齊珞薰不聰明,成天干架,把自己弄得青紅一臉有什麼好?白白糟蹋一張可愛的臉蛋。


    ***


    時間流逝如水,齊珞薰扳著手指算一算,她認識伊悔也有八百多個日子了。


    大家都說她喜歡他,而且愛得既盲目、又毫無道理可言。


    可我明明只是放心不下他啊!對著他,她不會心跳加速,也不會想人非非,這樣哪里算喜歡了?


    充其量只能說她的雞婆個性被他的外剛內柔、既倔強、又軟弱的個性給深深導引了出來,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這應該與愛情無關吧?邊想,她抱著滿懷的測驗卷踹了下伊家大門。“伊不悔,開門喔!”


    她沒想過自己為何不喊他“伊悔”,只是……打一開始她就不喜歡那個名兒,伊悔、伊悔,悔什麼嘛!


    丙真後悔生孩子,那就不要生啊!做的時候高興,生下的孩子不合己意就說後悔,什麼玩意兒嘛!


    要她說,當他們的孩子才可憐,無法選擇父母,衰斃了。


    “伊不悔。”腳下繼續踹,而且越踹越大力。“快開門……”


    砰地一聲,門板垮下,她迎上玄關里一雙憤然怒眸。


    “呵呵呵……”傻笑。“不悔兒,那個……”雖然已經是第N次了,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伊悔二話不說,轉身往內走。


    “糟糕!”吐吐舌,齊珞薰踮起腳尖,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


    伊悔走到壁櫥邊,打開,拎出一只工具箱往後丟。


    “呃!”齊珞薰悶聲接個正著。


    伊悔連回頭望她一眼也沒,繼續往廚房方向走。


    齊珞薰搔搔頭,將懷里測驗卷往茶幾上一擱,認命抱著工具箱修門去也。


    咚咚咚,一陣敲擊聲響起。


    齊珞薰搖頭晃腦,邊哼歌、邊把門板釘回原位。


    不是她自夸,打認識伊悔後,她的生活技能直如旭日東升,進步飛快。


    現在她會修門板、換玻璃、刷油漆、貼壁紙……簡直是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


    不過……她怎麼會在他家學會做這麼多工程?


    “哇!”一時沒注意,工具箱翻落一地,順道將瓖在玄關處的穿衣鏡敲下一個小角。


    “慘了。”猛一跳起來,她朝廚房沖去。“不悔兒,那個……三秒膠……”


    他埋在報紙里的腦袋連抬一下都不曾,只是伸出手指往冰箱方向一指。


    不是他定力超好,八風吹不動,實在是對於她在他家惹禍太習慣了;哪天,若她突然不闖禍了,說不定他還會覺得不習慣呢!


    “謝謝。”齊珞薰打開冰箱,找出三秒膠,又埋頭往外沖。


    咚,腳下踢倒某物。


    她臉一白,眼睜睜看著一張雕花精致的骨董椅飛撞上牆壁、再掉落大理石地板,椅腳與椅身分斷成三截。


    “對不起。”終於想起來為何她會在他家里做這麼多工了。


    因為她每回到訪,十次有十一次會撞壞、打破、弄垮某些東西;為了彌補,她只好努力、拚命地修理它們,時日一久,不出師都難。


    嗚……“不悔兒,我不是故意的。”她卯起來鞠躬又哈腰。


    他望都不望她一眼,把看完的報紙四四方方摺回原樣,然後,轉身上樓去。


    “不悔兒。”她在他身後哀嚎。他總是這樣,一出問題就躲進二樓臥室里、把門關上,這樣很難溝通耶!


    偷偷地,她試圖跟在他身後往樓梯方向走。


    他也不說破,拐上樓梯、走進房里。


    她踮著腳尖跟進,瞧見房里多出一具人偶,眼楮一亮。


    “哇!”才伸出手想踫。


    “齊珞薰。”他像後腦長了眼楮,一下子捉住她的小辮子。“你敢再上前一步,從今而後,別想再進我家門。”聲音比冰還冷。


    她瞬間頓住身子。“那個……是新的作品嗎?”好漂亮喔,不過怎麼有些眼熟呢?


    “嗯!”輕應一聲,這幾年也不知為什麼,每回他做了新作品,就是會希望她看一眼,所以才會對她偷偷模模的行為無動於衷。


    她背著手,小心翼翼繞著人偶轉了一圈。


    “這是誰啊?”她發誓,她一定見過這個人,那臉型、五官,太熟悉了。


    他不說話,直勾勾地望著人偶發呆。那是誰?他心中最深切的孺慕——母親。


    他從未告訴任何人,他做人偶就是想創造出一個家,里頭有和藹的父親、慈祥的母親、美麗的姊姊、愛笑的大哥和老是搗蛋的小弟,也許還有爺爺和女乃女乃。


    他的家里洋溢著快樂的笑聲,家里的每個成員都會被幸福所包圍。


    只是努力了這麼多年,他始終沒有成功。人偶不管再如何栩栩如生,都無法擁有生命,它們……不會安慰他、擁抱他。而他,寂寞依舊。


    “不悔兒?”她好奇地拉拉他的衣袖。“你在想什麼?”


    他甩甩頭,月兌下外套、拿出雕刀,準備繼續未完的工作。


    “你回家去吧!”他做人偶的時候,不喜歡身旁有人。


    事實上,連已完成的人偶他都不愛被人看見,家人又不是展示品,任人參觀。


    只有齊珞薰例外。已忘了是何時開始的,總之,她成了他作品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欣賞者。


    “可是……”她眼珠子轉呀轉的,就是不想離去。


    “有什麼事快說!”他的耐性下好,即便是她,惹火他,照樣轟人出門。


    “老師要我拿測驗卷給你,明天交。”終於想起留下的理由了,她笑。“所以……”


    他擺手打斷她的話。“等你把我家恢復原狀,喊一聲,我再下去。”冷淡的聲音,但起碼比冰點溫度好一些了。


    “真的?”意思是說,她還可以留下來嘍?


    “快去。”


    “是!”齊珞薰松下一口氣。“等我五分鐘,我立刻把門板、穿衣鏡、骨董椅全部修好。”


    啦啦啦!他應聲了耶,那就代表他今天心情還下錯,也許晚一點還可以請他教她功課,他的教法一流,只要受他指導一遍,當月考試她一定能從吊車尾爬上前十名,屢試不爽。


    好快樂,其實每回來他家都好開心,盡避他總是冷言冷語、寒著一張酷臉,她就是覺得待在他身邊很舒服。


    唯一的缺點是……好好一個平凡人家干麼弄得像座樣品屋,到處擺滿骨董,害她待得膽戰心驚,深怕一個不小心撞壞某樣東西,她打拚半輩子也賠不起。


    不過迄今,她搞砸的東西也沒少到哪兒去啦!慶幸伊悔從沒叫她賠過。


    “想想,他雖不愛說話,但人真的挺不錯的。”呵呵呵,搔搔頭,她笑,修東西去也。


    ***


    “哈哈哈,最少都有八十五分耶!”拿著考卷,齊珞薰笑得就像簽中樂透頭彩。“我就知道只要不悔兒肯敦我,這回月考我絕對名列前茅,不過……”


    側頭瞥向隔壁桌的伊悔,他每一張考卷的分數欄上都打了個大大的——六十。


    敝了,他的程度明明就那麼強,為何自己考的時候卻無相同好成績?


    要說他不懂的話,那鞭闢入里又簡單明了的解說是打哪兒來的?


    要說他懂,怎麼會考出這種成績?而且,每科都整整六十,太神了吧?


    “不悔兒。”偷偷拉拉他的衣袖,她輕言。“你好厲害喔!竟能這麼準,每科都考六十分。”


    瞄她一眼,伊悔默默把考卷收進包。


    沒得到回應,她不死心再問一次。


    這回,他連看都不看她了,從抽屜里抽出英文課本,徐緩翻閱。


    “不悔兒……”她的聲音微微放大。


    他不說話,但額上爆出小小青筋。


    “不悔兒!”她叫得更大聲了。


    他眯起眼,唇方啟,想叫她閉嘴……


    “齊珞薰、伊悔。”台上,嚴鑼正橫眉豎目瞪著他們。“你們剛剛在聊什麼啊?可不可以告訴老師?”


    伊悔恨恨瞪她一眼。


    齊珞薰整個背脊僵硬起來,不是因為被嚴鑼罵,而是,伊悔生氣了。


    她好怕他的怒火,每回他板起臉不理人,她就覺得天要塌下來似,心頭悶得難受。


    “沒、沒有啊,老、老師……我們什麼也沒說……真的!”她只差沒發誓了;可惜語尾抖得太厲害,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嚴鑼幾大步走下講台,來到伊悔和齊珞薰的座位邊,拎起她的考卷,瞄上兩眼。


    “考得不錯嘛!平均都有九十分。”完全不像平常那位只會要拳弄武的小師妹。


    “嘿嘿嘿……”她笑得有些得意。“多虧不悔兒教得好。”


    “噢!”嚴鑼意味深長地瞥了伊悔一眼。“這麼說來,伊同學的成績應該更好嘍!畢竟,他可以把別人教得這麼棒,自己怎麼可能不會?”


    齊珞薰的笑容狠狠垮下。“這個……”


    “伊同學,可以把你的考卷讓老師看一下嗎?”嚴鑼笑得很和藹,語氣卻十足別有用意。


    “不行。”伊悔還沒有所反應,齊珞薰卻已搶先答道。


    “為什麼不行?”嚴鑼挑起眉。


    “因為……”齊珞薰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沒什麼不行的。”伊悔卻冷冷地打開包,掏出考卷遞過去。


    “不悔兒。”齊珞薰拚命以眼神向他道歉。


    伊悔只顧看他的,望都不望她一眼。


    倒是嚴鑼接過考卷一瞧,臉先黑一半。“伊同學,如果說齊同學的成績是你教出來的,你本身卻考這種成績,不是很說不過去嗎?”


    “教人的並不一定懂得全部,有時候,理解和考出好成績是兩碼事。”


    “既然理解,又為什麼考不出好成績?”


    “理解是指了解事情緣由、足可理出一條可循之脈絡;但要考出好成績除了懂之外,通常還需要一點好運氣。”


    “這是說你考運下好?”嚴鑼輕笑地揮著手中考卷。“那可真巧了,你每科都考六十分?”


    聳聳肩,伊悔面無表情。


    嚴鑼卻覺得一顆心快被氣炸了。


    “伊同學,人生是你自己的。不管你過去曾發生何事,老師都希望你別糟蹋生命。”牙根咬得死緊,若非礙於老師身分,他真的會揮拳扁人。


    然伊悔卻不動如山,只管冷笑。“我是如此愚蠢的人嗎?”


    轟地一聲,嚴鑼只覺心頭火山爆發。“若非如此,你怎會每科都考六十分?別告訴我是巧合,我不信。”


    “那當然不是巧合。”


    “那是什麼?你在耍老師嗎?”敢點頭,絕對扁死他。


    “我沒那麼無聊。只不過我不以為學業是生命中的唯一,六十分足夠了,我的人生中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做。”他的人偶。


    “這是說,你是故意考六十分嘍?”嚴鑼語氣險惡。


    伊悔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


    “你——”嚴鑼一口牙床咬得嘎嘎作響。這麼不受教的學生他還是生平首遇,簡直快被氣死了。


    齊珞薰發覺氣氛越來越僵,只急得滿頭大汗。“老師,讀又不是單為考試,不悔兒全部都懂不就好了,干麼非要求他考好成績不可?”


    “不考試,我怎麼知道他對於課本里頭的內容是真懂還是假懂?”快忍不住吼起來了。


    “不悔兒既能幫我整理出所有的課本重點,就表示他都懂了,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既然懂,卻考出這種成績,擺明了是故意使壞。”


    “那……人家不想要好成績不行嗎?”為維護伊悔,齊珞薰可是豁出去了。“大師兄真不講道理。”


    “齊珞薰。”早說好不在學校泄他底的,她竟違約,嚴鑼給氣瘋了,怒火直沖三千丈。“到底是誰不講道理,你自己想清楚。”


    “大師兄不講道理。”氣到了,她的嗓門也跟著大起來。


    兩師兄妹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叫吼得不亦樂乎。


    反觀當事人伊悔卻靜靜地坐在一旁,背英文單字。


    他不討厭讀,卻不喜歡將全副心力花在課業上;為了多留些時間做人偶,上課時他會非常專心听課,但僅限於上課時間。


    突然,天外飛來一記怒吼。“伊悔,下課後我會聯絡你父親到學校一趟,今天你晚一點離開。”


    “好哇!”他回得輕快;反正也一年余沒見過父親了,看看也好,不過……他懷疑老爸會有空來,畢竟都一年多了,老爸連一秒鐘也沒路經家門,比那為治洪水而三過家門不入的大禹更偉大。


    “大師兄,你怎麼可以威脅不悔兒?”齊珞薰跳起來。“我要告訴爸爸,你仗勢欺人。”


    嚴鑼直氣得全身發抖,這兩個混帳學生,啊!好想仰天長嘯,他前輩子是造了什麼孽,竟要受此折磨?嗚……他不想干老師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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