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寡婦  第一章
作者:方蝶心
    盎麗堂皇的別墅,一盞水晶燈高掛在挑高大廳里,在夜晚,燈光射出,透過成串水晶的折射輝映,萬丈光芒,空間中呈現璀璨的美麗。


    燈光灑落的地上,兩個影子交疊又分離,詭譎的影像一如真實的糾葛。


    男人與男孩頹然的坐在昂貴的手工沙發上,一人擔憂的凝望,另一個臉色慘白的僵著,空氣彌漫一股陰霾的熱,仿佛隨時都要爆發出來。


    陸修棠雙手發顫的踫觸咫尺之遙的物品,冰涼的溫度自手指尖端沁入,直落向他的心坎,刺骨的冷竟逼得他眼眶發燙發熱。


    來自周代的青黃玉突脊龍紋鐲,是母親的遺物,記憶中,母親的皓腕上,這鐲子溫潤的擺動、棲息,對他而言,它就像是母親的化身。


    瞧,青黃玉輕微的白化,鐲身突脊斜刀琢飾龍紋,刀工簡潔順暢,作工嚴謹細致,他的手指無言的撫過鐲子一周,忽地,他手掌張開繼而緊縮,瞬間將鐲子緊緊的握在掌心里,倔強的眼淚懸掛在眼眶,翻滾落下。


    “修棠,我……”陸境山擔憂的喚。


    “住口——”痛徹心扉的喊,陸修棠霍然起身瞪視著眼前的男人。


    那曾經是他最信任的大哥,他是那麼的敬他,然而現在……現在他已經不知道該稱呼他為什麼了。


    今天是他二十歲的生日,老天爺為他安排了這麼峰回路轉的生日饗宴,他該仰天開懷大笑的,可是他卻想哭。


    “修棠,你听我說,這一切都是……”


    “住口、住口——我叫你住口你听到沒有!”他捂起耳朵,連退數步,竭盡所能的躲避著朝他伸來的手,像只受傷的野獸,發出最後抵抗的怒吼。


    陸境山一掌扣在他肩上,“修棠,你已經二十歲,我認為你該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希望你能成熟理智的看待這件事。”對他,他是如此的求好心切。


    肩頭奮力一頂,沖撞開那善意的踫觸,“我寧願我不知道,我改不了,這喚了二十年的大哥,我改不了——”


    “修棠——”陸境山擔憂的看著他,差距二十八歲,他們之間的鴻溝那麼深,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呵護著他,然而真相還是不容他所接受。


    “就這樣維持原狀,我不想改變,永遠不想……”陸修棠無助的嚷喃著。


    “你非改不可,這整個陸氏集團將來都歸屬于你,而我只希望擁有你的一聲稱呼,難道這二十年來的感情,不能動搖你分毫?”陸境山請求著。


    他接連又退十多步,“我不要,我不要陸氏集團,這永遠是『大哥』的,你可以成家立業交給你的孩子,但不是我,對我而言,你就是大哥,不管多少年,都不會改變——”他抬起眼眸,掃過面前的陸境山,泛冷的眸光將他的拒絕表露無遺。


    驟然轉身,陸修棠痛苦的閉上眼楮,那只青黃玉突脊龍紋鐲被他握得更緊了,鐲面上的紋飾在他掌心烙刻上紋路。


    他匆匆走離大廳,在左手踫觸門把時,陸境山再一次用悲哀的口吻喚著他。


    “修棠——”


    聞聲,他渾身顫了一下,牙一咬,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里,他怕是無法再回來了,稱呼一改,什麼都變了,他所擁有的,只有殘存的記憶,還有變調的親情。


    砰——鏤金雕花大門轟然一聲驟響,陸境山頹喪的跌坐在沙發上,孤寂環繞他一身,他將臉埋入手掌心,“翠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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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


    “老爺?”口吻充滿試探。


    這聲叫喚,將陸境山從過往的不堪回憶叫回了現實。


    “什麼事?”他口氣難掩老態的應著。


    “晚餐準備好了,老爺想在飯廳吃,還是端進房?”管家戒慎的問。


    揉揉酸澀的眼,“就在飯廳吃,我馬上下去。”


    “是,老爺。”


    避家的腳步聲遠去,陸境山拭拭眼角,想起十年前的今天,他又痛苦的顰起眉。


    十年不見了,他和修棠竟然也已經十年不見,修棠絕然離開的時候他四十八歲,如今他的年歲將跨入一甲子,好快,時間……


    每年他都不忘準備一份生日禮物,但是修棠總是躲,也許在希臘,也許在伊朗,又或許在埃及,他的落腳處每一回都是經由征信人員傳到他的手中,就怕錯過修棠的丁點,那愧疚又要將他淹沒。


    老了,他已經老了,好象男人只要年過半百,想不老都不行,別說是這身病痛,還有心態,他多希望死前見到修棠一面,把陸氏集團交到他手中,可是,就怕這心願圓不了了……


    陸境山看向攤在桌面上的一份資料,一張清麗的面孔就在上頭,最下策,他也只有拜托這素昧平生的女孩,希望她會是個叫人信得過的人。


    然而他似乎也沒有太多的選擇,雖然他是全台十大富豪之首,掌握著陸氏集團,但是時日不多的生命,還有虎視眈眈的野心者環伺,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這一回只能孤注一擲,敗了,也只有認了。


    闔上記憶的感嘆,他疲累的走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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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北的巷子里,兩個女子肩並肩的走著,一位身著深色套裝,看來正經八百,一位T恤、牛仔褲,俐落青春。


    “小潔,看妳變成這模樣,我差點要認不出來。”歐陽靜玉揶揄說道。


    記憶中王瑩潔還是青澀的學生模樣,哪想到一眨眼,女學生已經變成干練的社會人士,換上這嚴肅的套裝。


    前方的王瑩潔睞過一記白眼,“我說歐陽,妳別拐彎笑我,我知道這身打扮實在老氣得嚇人,不過為了確保妳在張祥雍面前的模樣,妳最好收回妳的揶揄,因為我不想把妳打得連他都認不出妳來。”她淘氣的亮出白女敕女敕的秀氣拳頭。


    她們是從小一同在育幼院成長的好朋友,王瑩潔、歐陽靜玉還有張祥雍,這麼多年,即使生活的交集少了,他們的感情一樣融洽、一樣好。


    “是,我的大小姐,我哪敢揶揄妳,這麼暴力。”歐陽靜玉一把勾起她的手,煞是親昵。


    “知道就好。”手指敲了她一記,“對了,差點忘記正事,先把這個月的錢交給妳。”王瑩潔掙月兌她的手,在手提包里翻找出一只信封,“快收好,這個月我加薪了。”將信封塞進她手心。


    握住厚沉的信封,歐陽靜玉不免感動萬分的凝望著她,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每兩個月一次的聚會,當初是為了友誼的延續,而今變成每次踫面,王瑩潔跟張祥雍必會給歐陽靜玉一筆固定金額,讓她帶回育幼院。


    “干麼,快收好啊!”王瑩潔催促著。


    “謝謝妳,小潔,若不是妳……”


    瞇起眼,用銳利的目光警告,“歐陽,閉上妳這老太婆的嘴。”她搶先一步阻止。


    “我要說,”歐陽靜玉抓住她的手,“若不是妳每個月的資助,育幼院的孩子連口面包都吃不起,小潔,我真的很感激妳。”


    這些年她一直留在育幼院幫忙,生活有多拮據她最清楚,多虧了這些援助,大伙兒勉強可以溫飽。


    “歐陽,那是我、妳還有祥雍打小一塊生長的家,是妳奉獻一切在照顧我們的家,而我只是拿出一點錢,回報那個曾經照顧我的家。”


    “哪是一點錢,我知道那幾乎是妳全部的薪水了!”歐陽靜玉激動的喊,“都怪我笨,不能分擔些……”語氣中煞是沮喪。


    王瑩潔倏的抬起下顎,“歐陽靜玉,警告妳不用再變相夸贊我了,我知道我很聰明,見過我的人沒有人不說我聰明的,舉凡各種考試,我躺在床上考都能上榜,但是,我做不來照顧人的事,所以請妳恢復正常,別再夸我聰明能干了,這麼多年都听膩了。”


    “小潔……”她忍不住哧笑。


    這就是王瑩潔,她總是這麼灑月兌又自信、聰明又美麗,但是她的善良只有知心好友明白,她老說這社會的人太陰險了,得防,不過她對有恩于她的人,以及她所憐愛的人絕對是無私奉獻。


    她說過的,聰慧的人本來就要負擔更多的責任跟考驗,這就是她。


    “我只是不希望妳太辛苦。”雖說能者多勞,但是一個女孩子的體力畢竟有限,歐陽靜玉就是怕她沒日沒夜的加班,把身體累壞了。


    “放心,我說我加薪了不是嗎?”又睞了她一眼,主動挽住她的手,兩人繼續在巷子里散步,“我最近剛被拔擢成董事長的特別助理,說來還真是莫名其妙,不過無所謂,只要有薪水,啥都好談。”王瑩潔樂天的笑著,“改天找機會慫恿老板成立固定的獎學金或者慈善捐款專戶,這樣院長就不用太擔心了。”


    表面說得無所謂,然她心里是高興的,多年的勤讀,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進入陸氏集團工作,報一份栽培的恩情。


    當年若不是來自陸氏集團的一筆龐大資金援助,風雨飄搖的育幼院早倒了,盡避她王瑩潔有天大的聰明也念不了,所以這恩情她是一定得報的。


    一路走來,她憑著優異成績,過關斬將撂倒成千的競爭者,順利進入陸氏集團,打從踏入陸氏集團開始,每一天她都是孜孜矻矻的努力工作,為的就是付出她多得用不完的聰慧,回報陸氏集團的栽培,另一方面則是尋找機會接近權力中心,好爭取包充足的資源,援助育幼院。


    她是那麼的努力,如今果然如願被主事者點召,她樂得幾乎要飛上天。


    “別擔心,聰慧的人本來就要多擔負點責任。”她一掌打向矮她半顆頭的歐陽靜玉。


    “唔,疼……我都是被妳打笨的。”


    “賴我,妳唯一聰明的地方就是降服了張祥雍。”她補上一記調侃。


    “調侃我就高興!”歐陽靜玉又怨又喜睨了她一眼,隨即正色,“小潔,我還是想要替育幼院的孩子們說聲謝謝妳,喏,我幫妳。”她搶著幫她提包包,“哇,好重,小潔,妳都扛磚塊上班嗎?”沉甸甸的,有三、四公斤重吧?


    “我來,”王瑩潔暖暖的笑了,“這不是磚塊,是公司的資料,今晚我要把這些通通看完,因為老板明天要听我的報告。”


    “天啊!妳太辛苦了!”歐陽靜玉不敢想象她的生活。


    “小兒科,妳忘了,我這腦袋比誰都靈光嗎?不過是看幾頁資料,沒問題的。”她拍拍歐陽靜玉的肩膀,“對了,張祥雍人呢?”


    “還在忙,他叫我們到這里等他。”歐陽靜玉從口袋掏出一張紙條,上頭寫著幾個字——維也納森林,還有


    “維也納森林,什麼地方?”


    “不知道,我也沒去過。”她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


    “不知道?妳也太放縱他了,當心他爬牆。”王瑩潔湊上她的耳朵,低聲竊問︰“我說歐陽,妳跟張祥雍還沒想過要結婚?”


    驀的,她臉紅透半邊天,別扭一嚷,“還、還沒啦——”


    她會心一笑,“拜托,妳害啥羞,你們愛情長跑都二十多年了,跑不膩啊!說不準妳都被張祥雍吃得尸骨無存了。”王瑩潔揶揄著。


    想他們當初可是育幼院的鐵三角,交情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也不想想她可是聰慧過人的王瑩潔,想蒙她?門都沒有。


    “小潔——”她抗議的跺腳。


    “唔,真的害羞啊!”伸手擰擰歐陽靜玉的臉,她不住的笑。


    忽地,“小潔,妳瞧。”歐陽靜玉的手遙指前方的招牌。


    順勢一瞥,但見不起眼的巷道里,有一盞溫暖的燈光在引領著人們向它靠近,有半晌的時間,王瑩潔讓這薄暮色澤似的燈深深的炫惑了。


    “小潔?”歐陽靜玉推推她。


    “原來就是這里,快走,說不準妳的張祥雍已經在里頭等著了。”王瑩潔甩上沉重的包包,一手拉起她,飛也似的奔向前。


    兩人來到店門口,歐陽靜玉還微喘著。


    門口那木刻的招牌上,刻著維也納森林的字體,窗欞透出溫暖的光芒,這里就像一個心靈標的,呼喚人們停下腳步,入內駐足停留。


    “進去就知道了。”對這里充滿好奇的王瑩潔率先走上階梯,一把推開厚重的木門。


    門上的風鈐隨著門板移動響起清脆的聲響,踩進木質的地板,映入眼前的是一屋子的藍,瞧,昏黃燈光子人暖意,藍調爵士樂繚繞在小小的空間,還有一股淡淡的雞尾酒香充斥在鼻間。


    “啊……”身後的歐陽靜玉痴愣的發出單音。


    這是她所不曾見過的世界,一室靈魂多孤寂,卻又自在的共處。


    “嗨,歡迎。”說話的人有著外國口音。


    這男人頭發微亂,似乎還是中外混血,年齡約三十五歲上下,他的笑容如此的親切無害。


    王瑩潔難掩好奇的環視這周遭的湛藍,孤獨、憂郁,卻有叫人放松的魔力,那些孤獨的身影都在這里把沉重卸下,完全陶醉在這一片藍色世界。


    視線重回男人身上,“我等人,可以坐在吧台嗎?我喜歡那里。”


    “當然,沒問題。”Kin爽快的笑了,領著她們走向吧台,“第一次來?”


    “嗯,早知道台北有這好地方,我早天天來報到了。”王瑩潔率直的說。


    “兩位好,我是Kin一這位是Hermit。”Kin的視線落向吧台里忙碌的身影。


    “那他呢?”王瑩潔望向鋼琴前的優雅身影。


    “Narcissus。先坐,我一會兒來。”Kin端著托盤,上有幾杯調酒,走向群坐的客人。


    忽地,一抹身影從吧台竄出,他扯下口罩,“還有我,James,咳咳……”他聲音低啞得像烏鴉。


    “嗨。”王瑩潔大方的揚揚手,“你似乎病得不輕哦。”


    “流行性小靶冒……”有些枯萎的陽光男孩啞聲說。


    “James,閃開!”神色酷勁的Hermit頂開他,他防礙到她的工作了。


    “Hermit,人家是病人欸。”他立即抗議。


    “讓開。”她只是淡淡一回,不多說什麼,雙手中的酒瓶交錯的舞動。


    “哇,難得見到身手如此俐落的女酒保。”王瑩潔夸證道。


    雙手甩弄著酒瓶,Hermit只是匆匆掃過一瞥,沒搭腔。


    James難掩訝異,“咳咳,妳知道她是女的?”


    “就像我也知道你是男的。”她幽了他一默,聰明的人眼楮特別雪亮。


    “你還好吧?”歐陽靜玉關切的問,“似乎病得很嚴重呢!你老板這麼嚴苛嗎?生病還不讓人休息。”她同情心無可救藥的泛濫,很容易就憐憫人。


    “唔,我听到有人在說我嚴苛?!”從高朋滿座的人群中收回幾只玻璃杯,Kin莞爾道。


    “你就是老板?”她吐吐舌頭。


    “怎麼,我不像嗎?”奉送一記他無害的笑容。


    “不,我以為你不像那麼嚴苛的人。”她同情的看著James。


    “Kin,快把James從吧台攆走,要不我很難控制不把酒瓶扔上他的腦袋。”Hermit微慍道。


    “James,別鬧Hermit了,快回去休息吧!”Kin說著。


    “不要,你知道我一天不賴在這里幾個小時,就會渾身不對勁,況且我很乖的戴上口罩,還躲在吧台,絕對不會把病毒散播給客人。”


    “但是你防礙了我的工作!”Hermit惱火了。


    Kin無奈的笑了笑,“我管不了,Hermit,既然他不回去休息,就隨妳便吧!別鬧出人命就好。”


    James驚喊,“Kin,你不能這樣撇下我啦!”他還是有些己心憚Hermit的。


    Hermit果然踹了他一腳,隨即送上兩杯調酒給王瑩潔跟歐陽靜玉,回過身,抓起另一只盛滿液體的杯子,朝James灌去。


    “Her……咳咳,妳給我喝了什麼?”


    “讓你好睡的東西,快閃開。”隔開他,Hermit極力維持吧台的空曠清爽。


    “欸,這……”歐陽靜玉想提醒Hermit她們沒點酒,卻苦無適當時機介入兩人。


    Kin又收了一些空杯子回來,“喝吧,這調酒是給兩位的。”


    “給我們的?”


    他點點頭,忙里偷閑的從Hermit手中接過一杯酒,小酌一口。


    “這里沒有Menu嗎?”王瑩潔問。


    “嗯,Hermit習慣用第一眼的感覺來調酒。”


    “很有特色的經營手法。”她再贊許。


    “謝謝。”


    “這調酒有名稱嗎?”


    她喜歡棒里的紅色,那是透明的紅,不會殷實沉重,這樣的透明色澤帶有一點快樂的氛圍,潛在杯底的櫻桃有著喜氣的圓滿。


    Hermit微啟著薄稜的唇,“『愉快的寡婦』。”


    歐陽靜玉聞言,錯愕的把自己口中的調酒吐了出來,“那我的呢?”


    “『琴雛菊』。”應完,她又低頭調制著別有特色的調酒。


    “我像寡婦嗎?”王瑩潔低笑,擺擺空無戒指的手。


    “這分明是詛咒,小潔又還沒結婚。”歐陽靜玉抗議。


    Hermit睞來一眼,“因為妳的感覺,所以我的酒挑上了妳。”


    “可是這……”歐陽靜玉不喜歡這名稱。


    王瑩潔阻斷她的話,“很好喝,雖然我不是寡婦,但我絕對是愉快的。”


    “寡婦沒啥不好。”Hermit也酷酷的說。


    好酷的女酒保。王瑩潔忍不住在心里贊嘆。


    “也是,寡婦沒啥不好,能夠快樂享受人生才是最重要的,倘若要成為寡婦,我一定要挑選一位富豪,這樣我們的家此後就可以安穩的過了。”她煞有其事的道,瞥去一抹會意的眼神給扁著嘴的歐陽靜玉。


    “我不喜歡。”她訕訕的說。


    “可我很喜歡。”王瑩潔嘴邊浮現低笑。


    在她有一句名言︰只要是我想完成的夢想,全宇宙都會聯合所有力量來幫助我。


    所以,她什麼沒有,夢想最多,幫手最多,她才不怕當什麼寡婦。


    愉快的寡婦?!或許普天之下,只有王瑩潔這樣的人能夠成為一位愉快的寡婦,因為她是聰明的,懂得什麼樣的生活對自己好,這就是她過人的地方。


    “張祥雍這個大笨蛋……”歐陽靜玉把所有不快指向遲到的家伙。


    這時,厚重的木門被開啟,來人湊巧听見這聲抱怨。


    “厚,罵人啦,我這不是來了?”


    “你晚了,而且很晚。”王瑩潔將頭擱在歐陽靜玉肩上,冉起眉梢假作抗議,手指偷偷指著冒火中的歐陽靜玉。


    張祥雍會意的眨眨眼,“對不起、對不起,趕著修改一個程序。”在女友身旁坐下,伸手摟摟她。


    “這麼晚來,一定是去搶銀行了,還不快點把錢交出來。”王瑩潔湊過去要脅的道。


    “知道,這不是帶來了。”他趕緊拿出事先準備的兩只信封,“喏,給院里的。”另一只則是偷偷塞入歐陽靜玉的外套口袋。


    “祥雍?”


    他只是淺淺笑著,對歐陽靜玉眨眨眼。


    “唔,甜蜜呢!”


    眼尖的王瑩潔發現兩人的小動作,撞撞歐陽靜玉,三人會心的笑著,歐陽靜玉這才把剛剛的芥蒂暫且擱下。


    在歐陽靜玉心中,王瑩潔就像姊妹,她希望她跟自己一樣幸福,寡婦在世俗的眼中是悲戚的,她不希望王瑩潔成為那樣的人,對她而言,小潔值得更好的生活。


    “院長最近好嗎?”張祥雍啜飲一口威士忌。


    “還好,就是為了一些瑣事煩惱.對了,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回去看看他?院長一直說要當面謝謝你們,這一年要不是你們兩個,育幼院鐵定很辛苦。”


    “又說這話,張祥雍,你自己好好教。”王瑩潔抗議。


    她不在意這一點付出,對她而言,育幼院給她的溫馨比這些金錢多上許多,用再多的金錢回報都不夠的。


    把視線轉到鋼琴前的身影,那流暢的爵士藍調隨著擺動的身影,像另一種協奏曲。她把心靈淨空,讓美妙的音樂進駐。


    夜,晚了,張祥雍送歐陽靜玉歸去,王瑩潔因為貪戀這里的愜意而留下,牆上的照片吸引著她的目光,有風景有人物,主角也不相同。


    “這里的每一幀照片都有一個故事。”Kin發覺了她的目光。


    “你都知道?”


    “當然,因為我收藏他們。”他懷念的手撫過每一幀照片上的臉孔,回過頭,漾出一抹笑容,在他的人生里,仿佛笑是最自然的事。


    挑起杯底的櫻桃,送進口中細細咀嚼,“這酒用哪些酒調制的?”她好奇問。


    “辛辣琴酒35ml,多寶力奎寧藥草酒25ml,橙皮苦酒1dash,再滴上些許檸檬汁。”Hermit簡單的說。


    “下一次我來還會是這杯酒嗎?”


    “嗯,當然。”她邊說邊擦拭著滌淨的杯子。


    “看來妳的記憶力也不錯。”她瞥了一眼Kin。


    “記憶力不好,但是感覺不會變的。”


    王瑩潔殷紅的唇辦彎成美麗的弧度,起身提拿沉重的袋子,她開始期待下一次的造訪了,不知這個叫Hermit的女酒保是否真如她所言的那麼敏銳。


    “要走了?”Kin笑問。


    “嗯,下一次再見。”


    “掰掰——”他拉開木門,送走了她。


    夜已深,這間藍色小酒館里的鋼琴聲逐漸緩下,終至寧靜。


    吧台前,Kin和Narcissus並肩坐著。


    “Hermit,說說那杯愉快的寡婦。”他啜著酒,忽而說。


    Narcissus僅淡淡的睞去一眼,依然沉默,那一眼已表達他最大的好奇。


    “靈感來自一出喜劇,萊哈爾根據維克托。里昂和利奧?斯坦的台本創作的,劇情取材自梅亞克的《隨員》,至于為什麼是她,我只能說那是一種直覺,她讓我感受到那種召喚。”


    Kin點點頭,露出慣有的無害笑容。


    Narcissus飲盡手中的酒,重回鋼琴前,這一次他不是為了在場的酒客,而是為了自己,他是維也納森林的靈魂,而鋼琴就是他靈魂的依附。


    Kin點起一根香煙,耳朵听著琴聲,看著Hermit擺排起塔羅牌,他的思緒隨著裊裊煙霧,往上飄去,臉上浮現淡淡的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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