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柔雲 第五章
“什麼,舅父來了?”陸雲軒訝異。“怎麼忽然來了?此刻人在哪里?”
“這會兒可能已經到了山腳下。”卜鈺回答。
“莊主,舅老爺這次忽然來訪,您看會是為了什麼事?”齊孟元問道。
“那還用說!”潘霸插口道。“肯定是為了柔兒的事來的。”
陸雲軒沉吟不語。前幾天厲柔才在鎮上捅了樓子,鬧得滿城風雨,看來舅父八成也听到了風聲,這才趕過來。他知道舅父一直憎惡她。
“柔兄還在閣櫻里吧?J他問。“關了她幾天了?”潘霸笑道︰“今大正好滿五日,您也該去放她出來了,每天送飯給她的時候,她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怪不忍心的!”
“哼!可憐?”陸雲軒氣道。“她既然敢一鞭子打花了玉虎幫少幫主的臉,還有什麼好可憐的!”
“玉君那個混球早就是惡名昭彰了,誰不知道他向來仗著他老爹玉銘虛的威勢,到處欺負人,如今叫他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再說,是他對柔兒無禮在先,所以也不能全怪柔兒。”齊孟元替她求情。
“你們還幫她說話?”陸雲軒沉下臉。“玉君的確不是個好東西。我並不惱柔兒打傷了他,結下這個梁子,只是氣她任性,溜出去玩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在廟口胡鬧。這下可好!她更是惡名遠播了,以後叫我怎麼替她說話?如果這次再不教訓她,將來豈非更無法無天了?”
齊、潘二人听了,便不好再替厲柔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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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楓林山莊兩個多月,厲柔能下山游玩的機會並不多,她早就有些“不甘寂寞”了。前幾天山莊里的朱大夫表示要下山采辦些藥材,厲柔便一直嚷著要跟去。
“大哥,我別的不行,可是對那些草啊藥的最是了解不過,有我陪著朱大夫一起去的話,我一定會幫忙挑出最最上好的藥材,這樣就不怕上人家的當了,你說是不是?”
陸雲軒斜睨她一眼。“這點不用妳操心了,在這方圓百里之內,即使妳有心要找,只怕還找不到敢騙我楓林山莊的人。”
“話不是這麼說啊!”她反駁道。“仔細一點總沒錯,況且這是藥耶!又不是青菜豬肉,吃好吃壞不會有太大關系。藥材可是大不相同的,別說吃錯了,就算是對癥下藥,但藥材不好不純也沒用啊!”她轉頭求朱大夫幫忙說項。“朱大夫,我大哥對藥材外行,不懂也不能怪他,可是您是行家,您來說句公道話,我剛才說的對不對?”
“不敢!不敢!”朱大夫哪里敢頂這麼大的一頂帽子,不過礙于厲柔昨晚連軟帶硬、涵義清楚的恐嚇勒索加威脅,他只好附和她。“柔姑娘說得對,挑藥材是很重要的!”
既然連朱大夫都替她說話,陸雲軒也就沒什麼理由不讓厲柔跟著下山,況且剛才她的話里還挑明說了他不懂醫藥。
“我能說不行嗎?”他冷冷地道。“反正只有妳懂,我什麼都不懂!”
厲柔吐吐舌,拉著他的手笑了笑。“誰說的!大哥是要做大事的,自然不必管這些芝麻綠豆的事嘍!不像小妹我什麼也不會,略知一二的也只有這些小事啊!”
這話說得連一旁的齊孟元等人都笑了起來。
“妳這丫頭今日是喝了蜜,還是吃了糖?嘴上這麼甜!真是甜死人不償命!”潘霸笑道。
陸雲軒笑著捏捏她的小臉。“好吧!妳去準備吧!”
厲柔歡呼一聲,連忙跑回房里換出門的衣棠。整理妥當之後,出來一看,卜鈺也騎在馬上整裝待發,好奇地問他︰“卜鈺,你要去哪里啊?”
“我不放心,還是讓卜鈺跟著妳比較好些!”陸雲軒接口道。朱大夫一個人怎麼可能應付得了她?
厲柔不由得暗嘆一口氣,心想︰“讓這個二楞子跟著,那還有什麼好玩的?”
她開始打算待會兒怎麼甩了他才好。
陸雲軒本想送她上馬車,但厲柔堅持不肯。“大哥,人家想騎馬跑一跑,吹吹風,坐在馬車里面搖來晃去的,悶死人了。”
“說來說去,妳就是野!”陸雲軒笑道,一面喚人備馬。“把白雲牽過來。”
白雲正是陸雲軒上次替厲柔挑的小白馬。厲柔之所以替牠取這個名字,一方面因為牠通體雪白,另一方面則為了與陸雲軒的追風對襯,故意調侃他送給她一片跑不快的雲。
陸雲軒裝作不懂,還夸道︰“這個名字不錯!”
“我可不可以騎追風?反正大哥也不出去。”厲柔試探他的口風。
“妳還想不想出去?”他瞇起眼楮打量她。
“好嘛!好嘛!人家只是問問而已。”她一副無辜的樣子,翻身上馬。“大哥,我走了。”
“柔兒,”他仍是不太放心,再三交代道︰“乖一點,好不好?別到處惹麻煩,否則下次我就不讓妳隨便出去玩了。”
“知道,知道,大哥放心啦!”她早就追不及待地縱馬跑出去了。
結果是她趁朱大夫在藥鋪里和店家交易時,從後門溜了出去。後來在廟口閑逛時又和幾個想輕薄她的流氓打了起來,對方人多,她邊鬧邊打,使得附近十幾個攤子、店鋪不免連帶遭受池魚之殃。最後還是鎮上分院的人找到正急得滿頭大汗的卜鈺,帶著他一塊去擺平這件事,再順便把她抓回來的。
當她被卜鈺拎回山莊後,所听到的第一句話便是“把她給我關到閣樓里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放她出來!”
陸雲軒這次真的火大了。
“大哥,我……”
“我不要听妳的解釋!”陸雲軒不想再讓她的花言巧語給唬了。
厲柔看得出陸雲軒真的發火,不敢再鬧下去。她想起陸雲軒曾經對她說過,以前他若犯了家法,就會被父親吊起來打。頓時她覺得自己非常危險,被關個幾天也就算了,總好過挨頓打吧!再想想,閣樓又比地牢好得多,如此算來簡直是便宜自己了。
于是立刻二話不說地乖乖進閣樓里蹲著。
在某些時候,厲柔是非常識時務的。
趁潘霸來“探監”的時候,厲柔問道︰“潘叔,大哥要關人家幾天啊?”
“我不知道,他也沒說。”
“你怎麼不知道呢?想想看他以前關別人都是關幾天的,不就知道了嗎?”
潘霸大笑。“問題就在這里,莊主以前從沒有這樣關過別人。其它人犯了規矩,就按規矩來罰。有的人打幾板子,有的人鎖在地牢里,就是沒有像妳一樣被關在閣樓的。所以我也捉不準他要關妳幾天。”
“是嗎?以前都沒有人被關在閣樓嗎?”厲柔大大奇怪起來。“以前都沒有人在外面惹是生非嗎?怎麼可能?”
“妳以為每個人都像妳嗎?一天到晚頑皮任性、胡作非為的!”潘霸被她不解的表情打敗了。“我和老齊從小看著莊主長大,他一向好心好性,別說發火,就是板著臉都很少見,結果妳才來不滿三個月,也不知道惹火他多少次了。妳自己算過沒有?”
“我哪記得這麼多?反正是數不清了。”言詞之中,實在听不出有半點慚愧悔改之意。“其實大哥的脾氣不算太好,修養也不夠,老是對我凶巴巴的,太容易被激怒了嘛!”厲柔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指責起陸雲軒來了。
潘霸愣了愣,搖頭苦笑。這個臭丫頭完全不懂得反省為何物,看來莊主這幾天是白關她了。
她一直待在閣樓里,算算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前天听說陸雲軒曾表示要關她個五、六天,所以一大早她就興奮得很,不停地走來走去,巴望著能夠早點出獄。
“大哥!”當厲柔見到陸雲軒來時,高興得上前摟著他。“大哥!你怎麼都不來看人家?”一抬眼見他臉上冷冷淡淡的,忙松了手,垂首站在一旁。
“妳別跟我裝模做樣的,我還不了解妳嗎?”陸雲軒戳了戳她的額頭,嘆了口氣。“下次別再胡鬧了,否則我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地饒過妳。”
“好!”回答得太過爽快,就不免令人懷疑話中的忠誠度。
陸雲軒又嘆了口氣,忽然發現自己對厲柔最常用的兩種態度竟是生氣與嘆氣。
帶著她下樓來,一路上只听她不停地抱怨閣樓里不透風、太悶、床太硬、伙食不好等等。“下次大哥要記得跟卜鈺說,床下加塊褥子才不會這麼難睡。”
“還有下次嗎?”他冷冷地說。“下次妳去試試睡地牢好了。”
她趕緊傻笑蒙混過去。
陸雲軒突然回過頭來對她囑咐道︰“舅舅來了。”
“舅舅?什麼舅舅?”她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妳忘了嗎?就是天崗堡……”
“喔!”一提到天崗堡,厲柔就想起那天的事情。當時連修竹一直叫她“小妖女長、小妖女短”的,她一直耿耿于懷,十分不願意再見到他。“他來干麼?”
“柔兒……”陸雲軒停下腳步,輕撫著她的頭發。“舅父他們對妳可能還有一些誤會,如果待會兒你們見了面,提起任何不愉快的事,妳好歹看在大哥的面子,別放在心上,讓大哥來處理就好,成不成?”
厲柔嘟起嘴,滿心的不情願。“那我回房待著,不去見他總行了吧?”
“妳這麼存心躲著他也不妥當。”
厲柔不吭聲。
“莊主!”卜鈺走過來稟報。“舅老爺和表小姐快到半山腰了,二當家和三當家已經出去迎接。”
“知道了,我馬上出去!”陸雲軒轉頭再三吩咐厲柔。“妳先回房去換件衣服,等會兒再出來!”
厲柔扁了扁小嘴,不甘不願地回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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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軒特別吩咐了小婢,替她好好地梳洗打扮,不但綰了發髻,還換上規規矩矩的宮衫羅裙。出來面見眾人時,大家俱是眼前一亮。
陸雲軒等人還好,平日見慣了,只覺得厲柔這樣看起來比較斯文些。但連家父女見她如今嬌麗猶勝當日,顯然在此過得十分如意,心里更是不愉快。
“柔兒,”陸雲軒喚過厲柔。“叫舅舅啊!”
厲柔正要勉為其難地開口叫人時,不料連修竹卻冷冷說道︰“不用了,我可擔待不起。”
厲柔登時臉上變了顏色,眼角瞥見陸雲軒向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忍耐,她也就按下怒氣,靜靜地走到潘霸身邊坐下。
坐在對面的連婉心猶帶著睥睨的神情打量她,她心里有氣,立刻抬起下巴,毫不留情地回瞪她一眼。連婉心又驚又氣,別轉了頭不再看她。
“舅舅,真不好意思,那天破壞了您老人家的壽宴,孩兒原本應該過去探望您,順便跟您道歉的,”陸雲軒說道。“只是前陣子莊里事多,實在抽不出空來,我正打算著這一、兩天要過去一趟,不料您倒先來了。”
“壽宴的事也不算什麼,幸好我連某人在江湖上還有點老皮薄面的,就算招待不周,人家也不會計較。不像有些人,惡名滿天下……”
齊孟元連忙截下他的話尾。“舅爺真是過謙了,提起您天崗堡的大名,誰不敬重您三分。”
每個人都擔心厲柔听見任何不順耳的話,執拗性子發作出來,又會把事情鬧大了。
陸雲軒也說道︰“是啊!那天的事全景誤會,柔兒年紀輕,言行不知輕重,我已經說過她了,她也著實後悔,還請舅舅別放在心上。”
厲柔本來低著頭玩弄衣帶,听了陸雲軒的話,便抬起頭瞪他一眼。身邊的潘霸見了,連忙暗中拉拉她的衣袖,要她沉住氣。
厲柔冷笑不語。
連修竹說︰“雲軒,我今兒個也並非特地來怪罪你的,況且那天鬧場也不是你的錯。我只是來看看你們好不好?這些日子我一直放心不下。你娘臨終時托我多多看照你,無論如何,我總不能見你自誤前途。”
陸雲軒連忙站起來行禮。“孩兒不敢!”
齊、潘兩人一見莊主站起來,也都跟著垂首站立。除了連家父女以外,只有厲柔還大剌剌地坐著。
潘霸拚命對她使眼色,她只裝著沒看見。連修竹寒著臉,心里更加不樂意。
“你知道就好。”他轉頭對厲柔說道︰“厲姑娘在這兒也住了一段日子了,一個女孩子家隨隨便便住在不相干人的家里,時日久了傳揚出去,只怕有損姑娘的清譽……”
“舅舅,”陸雲軒連忙道。“柔兒的情況不同,她父母俱殤,況且曾有恩于我,我留她在莊里住下,也是人之常情,應該不至于落人口舌。”
“你懂什麼?”連修竹大怒。“若是家世清白的女子也就罷了,可是她……”
“舅舅,”陸雲軒打斷他隨之而來的侮辱。“請不要再說了!”
厲柔緩緩站起身來,揮了揮衣裙,一對寒光四射的眸子直直地注視著連修竹。
“看來,我是來錯了,我還以為這里當家作主的是他呢!”她冷笑地指了指陸雲軒。“早知道這兒也歸你管治,就是抬著八人大轎來請我,我還看不上眼呢!”
她轉身走了出去。
“柔兒!”陸雲軒正要追出去。
“雲軒,你給我站住!”連修竹被她氣得半死。縱橫江湖幾十載,成名後有誰敢給他臉色看?“讓她走!讓這個妖女愈早離開愈好。她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舅舅,”陸雲軒轉過身來,冷靜地說道︰“柔兒是我請來的客人,不論舅舅喜不喜歡她,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的決定。”
“你!”連修竹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雲軒表哥,”連婉心見他甥舅二人鬧得僵了,急忙走過來拉拉他的衣袖。“我爹也是為你好,怕你讓那個小妖女給迷住了,平白毀了一世英名,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來歷,難保她不會跟她父親一樣毒辣,萬一哪天因為她在外面為非作歹而拖累了你,那豈不是……”
陸雲軒听他們滿嘴小妖女的叫來叫去,不覺生起反感。“別說了!柔兒為人如何我自己心里有數。”
“心里有數?哼!”連修竹冷笑道。“她前幾天在鎮上鬧事,還打傷了玉虎幫少主的事,又怎麼說?”
“玉君那個混蛋想欺負柔兒,自然要付出代價。如果那天我也在場的話,只怕就不只鞭花他的臉了。”
連修竹冷冷地看著他。“那個小妖女有哪點值得你這樣護衛她?”
陸雲軒一怔。
“她曾救過我。”他嘴上雖是這麼說,心里卻另有一番感覺,只是一時之間連自己也說不上來。
連修竹冷笑一聲。“雲軒,反正你也大了,我也管不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但有一句話我必須說在前頭,你若當真存了感恩惜孤的心意才接納她,我就不多過問。不過,倘若你心里另有打算,我可就不能坐視你誤了婉心的終身幸福,你听清楚了嗎?”
連婉心霎時紅了臉,含情脈脈地看了陸雲軒一眼,便低下頭去。
“雲軒不敢。”陸雲軒生硬地回答。
“嗯,你明白就好!”連修竹轉頭向齊、潘兩人吩咐道︰“明年年初,莊主三年的服孝就滿了,咱們也該把他倆的終身大事辦一辦,趁早了了我的心事,而且對地下的妹妹、妹夫也有個交代。”
齊孟元忙應道︰“是!”
連修竹點點頭道︰“婉心,我們走吧!”
“舅舅、表妹千里迢迢來一趟,怎麼不留下來多玩幾天?”
但是連修竹堅持不肯與厲柔同處一方,陸雲軒慰留不住,只得送他父女二人下山。
“表哥,你還是小心一點的好。”臨別前連婉心切切叮囑他。
陸雲軒點點頭,目送他們並騎離去,心里漸漸沉重起來。
他與婉心表妹訂親之事從小就由雙方父母決定好了,在他成人之後雖然十分排斥,但他一向謹遵父母的命令,也不願為了這件事忤逆親人,鬧得不愉快,所以從來不曾堅拒過。
他倒不是不喜歡婉心,只是從沒存過與她成親的念頭。他知道婉心並非自己想白首偕老的知心人。
正自發愣,忽然看見卜鈺飛奔過來,急得滿頭大汗。“莊主,柔兒姑娘說要走了,屬下們攔也攔不住。”
“哎!”他又嘆氣,連忙趕去厲柔那里。
末進門,就听見厲柔怒道︰“叫你們走開,听到了沒,別攔著我,讓開啦!”
“柔兒。”他走進房里,使了個眼色命令其它人退下。厲柔怒氣沖沖的,身上已經換回平時的裝扮,手上還拎了個小包袱,正是一副要離家出走的樣子。他伸手打算接過她的包袱。
“這些全是我的東西,你的東西除了這身衣裳之外,我一樣也沒拿,文兒把我原先的衣服給丟了,所以我不得不借穿這一套。”她氣呼呼地把包袱擲到他面前,“你若不信,可以檢查一下。”
陸雲軒把包袱推到一旁,直直望進她的眼底。“妳答應過我要留下來的。”
厲柔眼圈一紅,強忍住淚水。“我只當自己是來做客的,可從沒想過要像個乞丐一般賴著不走。”
“我從沒把妳當成客人。”陸雲軒听了甚是難過。“我一直都將妳當成……當成自己的親人一般。”
厲柔心里一暖,卻別過頭去。
“在這世上我早沒親人了。”眼眶中的淚珠兒不爭氣地滾滾而落。
陸雲軒走向前輕摟著她,柔聲道︰“怎麼這麼說呢?大哥待妳還不夠好嗎?”他撫著厲柔的秀發,還想出言安慰她,卻發現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他忙低頭細看,厲柔一口氣轉不過來,竟然昏了過去,臉色蒼白得嚇人。陸雲軒搭她脈息,發現脈象漸漸微弱,連忙在她胸口推拿,但她胸口附近的幾個大穴氣息窒塞,他的內力竟然無法推送進去。
他大驚失色,連忙喚道︰“來人啊,快請朱大夫過來,快去!”
眾人驚惶失措地去找大夫。
陸雲軒眼見厲柔轉眼間就要氣絕身亡,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禮法,湊到她的嘴上將一股真氣緩緩渡到她體內。這時齊、潘等人以及卜鈺也已拉了朱大夫趕到,見了這等情景,雖然知道陸雲軒本意在救人,也不禁愣住了,四周鴉雀無聲。
餅了一會兒,厲柔手指動了動,四肢也溫熱了起來,他才放開她。
朱大夫趕上前去,塞了一顆活血大還丹在她口中讓她含著。然後再探她的脈息。他皺了皺眉頭,神色凝重,陸雲軒還以為厲柔沒救了,忙問︰“她怎麼樣了?”
“只是一時心神激蕩、氣血錯經,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眾人這才放下一顆心來。齊孟元見朱大夫似乎欲言又止,便問道︰“老朱,你瞧她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
“是……”朱大夫低頭思索。
“是什麼?你倒是快說啊!分明要急死人!”潘霸哪里耐得住性子。
朱大夫瞪了潘霸一眼,才回答道︰“柔兒姑娘的體質有些古怪!”
一語提醒了陸雲軒。“是啊!罷才我本想經由她的『靈台穴』、『羶中穴』渡氣給她,卻渡不進去,這是什麼道理?”
眾人一時之間也感到大惑不解。陸雲軒雖然年輕,但他的內力修為在武林之中卻算是數一數二的,比厲柔高出不知多少倍,實在沒有理由沖撞不開她的穴道,渡氣助她。
“因為她心肺周遭的經脈,有另一股渾厚的真氣保護著。”
“另一股真氣?”
“依屬下猜測,可能是厲無極早先已將他數十年的內力渡送到女兒身上,所以,莊主一時之間才化解不開。”
“是嗎?”潘霸奇道。“如果真是這樣,柔兒不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可是我瞧她的武功不怎麼樣嘛!”
朱大夫道︰“那是因為厲無極將那股真氣限在五髒六腑之間周轉運行,看來純粹是為了護住她的心脈。”
“為什麼呢?”陸雲軒問道。
“柔兒姑娘的心肺甚弱,可能因為先天的不足,如果沒有這股真氣護住,只怕早就夭折了,活不到現在。所以她絕不能失去這股護心的真氣,否則就危險了。”
一般習武之人,難免會因為重病、重傷或助人運氣而消耗自身的內力,可是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息休養即可恢復,就算是回復不了,最多也只是功力盡失罷了,不會傷及性命。可是厲柔不一樣,當年尹若雪生下她時尚未足月,因此她的心肺發育並不完全,全靠厲無極用這個法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救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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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厲柔昏睡了一天之後醒來,看見陸雲軒擔心焦急的神情,反而開口安慰他。“柔兒不要緊,只要睡幾天就好了,大哥不用擔心。”
她仍是十分虛弱。
陸雲軒替她撫開額前亂發,輕輕說道︰“妳把大哥給嚇壞了。”
她牽牽嘴角。
“以前我爹也常這麼說。他說我是一個小麻煩鬼!”
陸雲軒也笑。“可不是嗎?”
她體力尚未恢復,看上去也是目澀神疲的,他便不再同她說話,不一會兒她又沉沉睡去。
陸雲軒靜靜看著她,看她的縴巧柳眉,看她的嬌挺俏鼻,看她紅艷艷的小嘴兒,忽然想起,稍早自己曾由口中渡送真氣給她,臉上不由得熱了起來。
柔兒當時神智不清,大概是不會知道,可是齊叔、潘叔、朱大夫、卜鈺,還有門外的人,他們都看到了……
他們會怎麼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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