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貝勒  第五章
作者:黑田萌
    眼看著寶兒離去,琮祺這才明白她剛才那句話的意思。看來,她誤以為他跟海棠是那種姑娘跟恩客的關系。


    他不知道她這一走又要到哪里去,但也許這樣更好。


    他已近而立之年,不需要跟一個十八歲的丫頭糾纏不清。再說,他目前有要務在身,實在不宜跟任何人有太多不必要的接觸。


    見他望著寶兒離去的方向,好一會兒不說話,伏慕心里有種奇怪的情緒。


    雖然先前在鳴春樓時,他曾說過他與那位逃跑的小泵娘只是萍水相逢的關系,但從剛才那姑娘的眼神當中,她卻驚覺到一些不尋常的訊息。


    同為女人,她有著相當的敏感,她感覺得到對方顯然介意著自己跟羅公子的關系。


    她呢?她是不是也介意著他跟那小泵娘的關系?


    “羅公子,不打緊嗎?”她問。


    琮祺回神,不解地看著她。


    “我是說……那位小泵娘好像誤會了。”她說。


    他頓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沒有任何回應。


    “當真不打緊?”她語帶試探地問︰“她就這樣跑了……”


    “跑了更好,我並不想跟她有太多的瓜葛……”他話鋒一轉,“海棠姑娘前來,可有要事?”


    雖然他說得絕情,但伏慕卻從他眼底發現了一絲憂慮不安。


    真的不打緊?真的沒關系?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高深又瀟灑的他會露出那樣的眼神來?


    不,伏慕,這不關你的事,你只要負責判斷能不能將重要的手札交到此人手中,而此人是不是能夠將手札完整的交到乾隆手中就行,其他的事,你不必管也不該管。她告訴自己。


    “進去再說,如何?”她撇唇一笑。


    “當然。”琮祺不卑不亢地,“請。”


    三人先後進入房內,伏慕與他面對面而坐,苫驊則恭謹且小心的站在一旁。


    “海棠姑娘,請說。”


    “是這樣的……”伏慕神情平靜,卻又顯得嚴謹,“我想請羅公子務必小心你身邊的人,不管是相識的還是陌生人……”


    聞言,他微怔,疑惑地看著她。


    “海棠姑娘似乎在提醒或影射著什麼?”


    “不,只是提醒,絕非影射。”她蹙眉一笑,有點無奈,“我並不是在暗指剛才那位姑娘。”


    是的,她指的當然不是那個小泵娘,但在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里沒有一點點心眼嗎?


    老天,她突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憎,她是怎麼了?


    “海棠姑娘,那丫頭只是個為逃婚而離家的小表,跟我的任務沒有任何關連。”他說,“再說,她已經跑了,不是嗎?”


    听他這麼說,她不禁露出了慚愧的表情,“我只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所以……”


    “消息?”


    “是的。”她點頭,“在我天地會中有人覬覦著那個"東西",現在表面上風平浪靜,但其實是暗潮洶涌,任何人都可能……”


    “我明白了。”他打斷了她的話,“這件事還輪不到我煩惱,因為東西還在伏分舵主手上,不是嗎?”


    她頓了一下,“的確。”


    “海棠姑娘,”他直視著伏慕,語氣堅定,“請你回去轉告伏分舵主,請他盡快將東西給羅某,好讓羅某能回京覆命。”


    她沉默了一下,“好的,我會轉告他。”


    “那麼我就靜候佳音。”


    “告辭了。”她起身,彎腰一欠。


    他神情冷肅,又像是懷著心事般,“不送。”


    伏慕轉身,跟苫驊二剛一後的步出房間。


    “對了……”突然,房里的琮祺說了話。


    伏慕二人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卻見他背著房門而立。


    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道︰“海棠姑娘,我不喜歡有人在暗處里看著我,把你們的人都撤走吧。”


    伏慕神情凝沉,不發一語,而二芳的苫驊則是一臉尷尬。


    “我明白了。”她覷了苫驊一眼,“我們走吧。”


    走出房間,苫驊帶上了房門,咕噥著︰“這個人真是狂妄……”


    “苫大哥,”伏慕幽幽地,“就照他說的做吧。”說完,她轉身下樓。


    苫驊一怔,然後旋即跟了上去。


    看著伏慕落寞的背影,他只覺得奇怪。


    從父親伏天青手中接下分舵主之位,總是有著不輸給男人的氣勢及能力的她變了,就在這兩天,就在……那個京城來的男人出現了之後。


    他隱約感覺到什麼,但身為下屬及親信的他,卻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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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了客棧,寶兒一個人來到大街上。


    難怪他一直趕她走,原來他正等著那個美若天仙的海棠姑娘。美人大家都愛,應該沒有男人拒絕得了那樣的絕世美女吧?


    他們是什麼關系呢?是姑娘跟恩客?還是有著感情的牽系?


    老天,她為什麼要在意這種事?她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她根本不必在乎他跟誰在一起,或做了什麼事。


    但明明這麼想,明明覺得無所謂也不干己事,怎麼她胸口卻悶得難受?她心里有種莫名的氣,越來越脹大,像是要把她的心髒給撐裂般……


    “啊……”她的胸口又悶又疼,讓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她在街邊蹲下,顯得無力又虛弱。


    怎麼會這樣?她原本以為外面的世界是既美好又充滿樂趣,但一路上,她好像遇見的都不是好事,除了他……


    但他算是好事嗎?再細想下去,怎麼她開始覺得,就是因為他的出現,讓她這一趟江南之旅變了調。


    他看來是個冷漠又不喜歡跟人深交的人,但她感覺得到他是個好人。只是這個好人,如今卻是讓她思緒紊亂的元凶。


    “瞧瞧這是誰啊?”突然,有人站在她面前。


    听見那不懷好意的聲音,她一震。抬起頭,赫然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正足徐大鵬。


    “哼哼,”他哼笑兩聲,“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寶兒站了起來,嬌悍地瞪著他,“又是你這個手下敗將。”


    她這句話戳中了他的痛處,教他羞惱起來。“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妞!”


    “你們還想討打嗎?”雖然已經離開琮祺身邊,她還是不改那嗆辣調調。她想這些人晌午時才剛領教過琮祺的厲害,現在應該不敢輕舉妄動。


    “羅大哥就在附近,你們最好趕快走開。”她說謊以恐嚇他們。


    徐大鵬等人一怔,警覺地看看四周。而此時,寶兒趁機想跑。


    見狀,徐大鵬一把拎住她,“跟本少爺來這套?”


    “你放手!”被抓住的寶兒氣得大叫,“放開你的髒手!”


    “徐少爺,”這時,他身邊的嘍羅獻策,“看來她是落單了,不如我們利用她教訓那小子?”


    徐大鵬一听,深表贊同。“你有什麼好主意?”


    嘍羅陰陰一笑,附在他耳邊,嘰哩瓜拉地不知講了些什麼。


    徐大鵬听完,得意的咈咈而笑。“好主意,就這麼辦。”


    “你……你們想做什麼?”雖然不知道他們悄聲說了什麼,但寶兒隱約感覺到他們在計畫著一件壞事。


    徐大鵬陰狠地看著她,“你馬上就會知道。”說完,他當街挾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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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床上躺不住,琮祺起身在房里走了兩圈。然後他在桌邊坐下,啜了一口茶,又心浮氣躁地起身。


    他從來不曾如此煩躁過,即使是在接下這秘密任務的時候。


    她會回來嗎?如果她不回來,又能去哪里?她身無分文,又無落腳之處,此刻肯定在街上游蕩。時候不早了,她一個人不要緊嗎?


    懊死,為什麼這個半路殺出來的丫頭,竟軟他如此的牽腸掛肚?


    “唉……”他沉嘆一聲,又在床沿坐下。


    展開游歷生活以來,他一直不願與人深交或有任何關系的發展,他不想被麻煩,也不想麻煩別人,但是她卻讓他覺得牽掛。


    “該死……”他懊惱的咒罵一聲。


    跋她走,他放不了心,留她在身邊,他也憂心。


    是的,他憂心。如今的他自身難保,又怎麼顧得了她?


    要他為了皇上要的“東西”而跟整個天地會為敵,他不擔心,他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耐。但他憂心的是拿到“東西”後,他的命運將會如何。


    雖然皇上是因為信任他而將此次的秘密任務交付給他,但事成之後呢?就算他真的不好奇,就算他絕對不會窺探秘密,也絕不追求權勢名利,但皇上真的能放心嗎?


    對于身上流著愛新覺羅正統血源的他,皇上真能安心?


    據聞當年一手帶大皇上的姆媽因為知情而被賜死,這也就表示皇上他極力想湮滅一切相關的證據,包括那些知道的人。


    況且,就算他毫不知情,皇上也可能為了永絕後患而對他不利。


    他當然可以逃,但是他阿瑪、額娘跟其他家人呢?從他接到皇上密函的那一刻起,他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這條不歸路,他自己走便行,不需要再拖累任何人,當然也包括她。而這就是他不得不狠下心來趕她走的主因。


    突然,他听到遠遠而來的腳步聲,從那步履判斷,應該是小二哥。


    “爺,是我。”門外,小二哥的聲音顯得戰戰兢兢的。


    “這麼晚了,有事?”他問。


    “徐……徐少爺他……”小二哥顫抖著手,拿出了一封信,“這……這是徐少爺派人送來的……”


    他狐疑地接過信,打開一看——


    “什……”驚見信的內容,他神情驟變,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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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妞兒在我手上,一個時辰內到徐府後門來,逾時未見,後果自行負責。


    看見這樣短短的一行字,琮祺的心立刻揪了起來。她怎麼又讓徐大鵬那人逮到了呢?難道她都不知道要避開危險的人或事嗎?


    雖然他可以不管,雖然這可能是一個圈套,而她可能根本就不在徐大鵬手中,但他不能冒這個險。不管她是否落人徐大鵬之手,他總得親自證實。


    來到徐家大宅的後門,只見一名提著燈籠的少女,畏畏怯怯地站在門外。


    見他趨前,她露出了惶惑的表情。


    “小泵娘,我找你家少爺。”他說。


    “少……少爺他……他在等你。”她說話顫巍巍地,像是很害怕似的。


    “煩請姑娘帶路。”


    “是……”她小心的說,“請跟我來。”轉身,她踩著小碎步往前走。


    琮祺跟在她身後,雖已天色昏暗,但還是約略可看出這宅子的規模。果然是揚州鹽商的府第,跟京里的大戶人家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下及。


    走著走著,小泵娘突然停下腳步,但卻一直背對著他。


    他疑惑地看著她,見她全身發抖,不知在恐懼著什麼,他感到不解。就在他往前又走了一步的同時,小泵娘突然轉過身,朝他撒了漫天的粉末——


    他一時不察,吸了幾口。他一把抓住小泵娘,怒問︰“你撒的是什麼?”


    小泵娘被他一扭,疼得掉下眼淚。“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心一急,全身血氣快速流竄。


    而這一竄,他驚覺到不妙。他中計也中毒了,但這到底是什麼毒?


    “是少爺要……要我這麼做的……”看他神情陰鴛,小泵娘嚇得花容失色,淚眼婆娑,“如果我不照辦,少爺他……他會……”


    看這小泵娘也是情非得已才對他用毒,他實在不好責難她。


    “那個姑娘是不是在他手里?”他問。


    小泵娘點點頭。


    “帶路。”他說。


    “是……”小泵娘膽怯地走在前頭,並將他引領到一處獨立的廂房前。


    走到這廂房前,琮祺已感覺到身體的變化。他的手腳漸漸發麻,力量也慢慢地在流失當中。他知道自己必須把握時間,因為時間一拖長了,不只無法將寶兒帶走,就連他自己都可能走不了。


    此時,廂房里有人陸續出來,而其中兩個是在客棧里被他修理過的人。


    在十二個人魚貫步出廂房後,最後出來的是徐大鵬,還有被綁著的寶兒——


    “你果然來了。”徐大鵬陰陰一笑。


    “我已經來了,把她放了吧。”琮祺盡可能表現得泰然自若,不讓對方發現毒物已在他身體里起了作用。


    “放了?”徐大鵬哈哈大笑,“那你得問問我這十二個兄弟。”


    他話一說,一字排開的十二個人同時亮出家伙。


    “小子,”徐大鵬一副凶狠模樣,“在這揚州城,沒有人敢跟我徐大鵬作對,凡是違抗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廢話少說!”琮祺沉暍一聲,“放是不放?”


    徐大鵬冷哼一聲,“死到臨頭還逞能?”,他使了個眼色,“都給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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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入徐大鵬手里,寶兒知道自己這次完蛋了。


    徐大鵬說他要引琮祺來,先在她面前給他點顏色瞧瞧,等擒住他之後,再在他面前把她給玷污了。


    她不認為他會來,事實上他也沒那種責任跟義務,也就是說……她這回是保不住貞節了。


    一想到要被徐大鵬這樣的人侮辱,她就氣得想咬舌自盡。但她沒辦法,因為徐大鵬用布條勒著她的嘴,讓她不只不能說話,上下顎更是無法動作。


    但就在她感到絕望之際,他來了,他出現在她面前。


    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眼楮所看見的,但他確實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她知道他武功高強,這些人絕不會是他的對手,因此她放心了。


    只不過,他為什麼要來呢?他不是趕她走,不是不想管她的事,不是覺得她是個麻煩嗎?他純粹是喜歡行俠仗義,還是他放不下她?


    老天,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都給我上!”徐大鵬一聲令下,那十二個持械的嘍羅同時朝琮祺殺了過去。


    他們不會是他的對手,對他有信心,她知道他會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但就在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卻發現事情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印象中,他出手疾如閃電,快得讓人連眨眼都來不及。但此刻,他出招顯得遲疑又艱困……


    幾招內,那十二個人雖然還傷不了他,而其中一人的劍也被他奪下,但寶兒就是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縱然她不懂得舞刀弄劍的事,但她看得出來,這一仗對他來說會是場硬仗。


    當地一聲金鐵交鳴,幾支長劍膠接在一起,人影迅速的穿梭而過,倏匆間又易了位置。昏暗中,寶兒看見他高大的身形踉艙了幾步,她想喊,但出不了聲。


    見勝券在握,徐大鵬越發得意,“小妞,你等著吧,他今天死定了……”


    “唔!”她拚命想發出聲音,但力不從心。于是,她惡狠狠地瞪著他。


    他笑睇著她,“呦,好凶的眼神,我就喜歡你這種帶勁兒的妞兒。”說著,他端起她的下巴,狎笑著︰“看我等會兒怎麼搞你。”


    嘶的一聲,琮祺左袖已被劃破大半,傷了皮肉。


    見狀,一班人像嗜血的野獸般撲了過去,又是一陣纏斗。


    寶兒覺得自己的心髒快不能跳動了,她的呼吸一陣有一陣無,她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她掙扎著,“唔!唔!”


    徐大鵬緊抓住她,敦她動彈不得。他低頭附在她耳邊,“他中了一種叫綿軟銷魂散的劇毒,先是手腳發麻使不上勁,再來就是全身血脈沸騰,要是沒有解藥,會死人的……”


    听完他的話,寶兒陡地一驚。原來他是被下了這麼惡毒的藥,才會……


    這時,一聲如困獸般的沉吼傳來,那十二個人都被震開——


    身上有多處刀傷,渾身是血的琮祺忽然朝著徐大鵬及寶兒的方向沖來,像是要用盡身體最後的一絲氣力般。


    以為他必死無疑而有點松懈的徐大鵬來不及反應,咽喉已被掐住……


    因為距離是那麼的近,寶兒看見了他眼中的殺機。她心頭一震,只覺得這不是她所知道的他。


    他的目光銳利得像能殺人般,而就在同時,他手腕一扭,當場斷了徐大鵬的咽喉——


    徐大鵬立刻斷氣,倒下。其他人見狀,驚惶得叫不出聲音。


    琮祺盡可能以內力控制毒性的蔓延,但他清楚的知道這毒已侵襲了他全身。


    他抱起驚魂未定的寶兒,“你沒事吧?”他扯掉她嘴上的布條。


    終于能說話,但她還是發不出聲音。見他全身是血又身中劇毒,卻還是拚了命的要救她,她好難過。


    她寧可讓徐大鵬那混球給玷污了身子,也不要看見他這樣。


    看徐大鵬給掐斷咽喉,當場斃命,一班嘍羅們雖害怕,但卻堅信琮祺再撐也不到一刻的時問。于是,他們蠢蠢欲動……


    “誰追來,”琮祺聲線一沉,目光陰駑,“我就讓他給徐大鵬陪葬。”


    看著猶如一只受傷的老虎般的他,大黟兒面露遲疑,沒有人敢妄動。老虎就算受傷,還是有傷人的勁兒。他們都知道,困獸最該小心應付。


    琮祺感覺喉頭有什麼東西快沖出來,他壓抑住,然後抱著寶兒,幾個縱跳便離開了這獨立的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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