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娘子  第四章
    天明。陽光由窗子傾泄進來,點點灑在地上。


    軟被薰香,她懶懶地蹭了蹭,神智尚在半夢半醒間,小舌已如回歸真身時,習慣性探了出來,一下下舌忝舐著自個兒的手背,喉間逸出無意識的嘟噥。


    房門被誰推了開,有人陸續步進,一個在桌邊放下捧持之物,另一個則走入內房,站在輕紗床帷外瞧望,是兩名小丫鬟。


    “少夫人醒了嗎?”


    床帷內沒有回聲,那人兒把軟被卷在胸前,頭側過另一邊,好似又睡沉了。


    好累、好想睡……有種慵懶又莫名的酸疼,她絲毫不想睜眼。


    “少夫——”小丫鬟悄悄撩起床帷,待瞧清里頭凌亂的景象不由得一怔,還有少夫人的玉背和修長雙腿,粉膚上印著多處青紫,教人羞紅臉蛋呢。咬唇忍住笑意,床帷又悄悄垂下。


    輕紗外,聲音淡淡地飄蕩著。


    “少夫人還沒醒啦,早膳先擱著,這盆熱水待會兒得再換遇。”


    “小翠,你臉怎麼這麼紅?!”


    “呵呵呵……少夫人啦,她什麼都沒穿,膚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青青紫紫……”


    兩個丫鬟一陣嬌笑。


    “姑娘家第一次都很疼的。”


    “你怎麼知道?”好害羞喔!可是好想听。


    “我娘說的,說不疼就不貞節了。”


    “哇,那少夫人肯定疼死了,我瞧她是累昏了,不知少爺昨兒個怎麼折騰人。”


    床帷內,那個人兒輕輕一顫,兩個小丫頭私密聲雖低,卻是靜謐房中唯一的聲響,她沒刻意捕捉,聲浪仍細細鑽入耳中,而傳遞出來的訊息如牛毛似的細針,扎得腦中生疼。


    倏地,心中動蕩,她睜開眸子,意識迅雷不及掩耳全數回籠。


    她忽而坐起,掀開胸前軟被垂頭一瞧,怔了怔,閉起眼告訴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再用力地睜開眼楮,景象依舊,絲毫不變,她光溜溜的只裹這一條薄被,一身淤紫,昨夜在這張床上發生的點點滴滴浮上心頭——


    “啊——”下一秒,她扯開喉嚨發出震天價響的尖叫。


    怎麼會這樣?!嗚嗚嗚,她怎會睡著?!喔——不!若真是睡沉了也就算了,可恨的是她偏偏記住昨夜的一切,那個男人……那樣的眼神……那一雙手……喔,老天爺!下一道雷劈昏她吧!


    她抱住頭又是一聲尖叫。好丟臉!好丟臉!太、丟、臉、啦!


    “少夫人?!”兩名丫鬟急急闖進,小臉錯愕,見主子把臉埋在弓起的雙膝,好似萬分沮喪。面面相覷,接著鼓勇地開口,“少夫人要不要梳洗一下?奴婢將熱水端來了,衣衫也已準備,梳洗完再用早膳。”


    沒動靜哩。


    兩名小丫頭又互望了望,相互使眼色,另一名硬著頭皮再問︰“少爺他——”


    少爺?!那個男人?!


    她猛地抬頭,一把扣住丫鬟的手腕,兩頰撲紅,眼露怒光。“他在哪里?”


    什麼早生貴子,她不是來生女圭女圭,她只要自己的元虛啦!


    小丫鬟一顫,抖著聲道︰“少爺他、他、他人在帳房,跟齊總管談些事……他吩咐小翠和嫣、嫣兒來服侍少、少夫人……少少少夫人,您抓得小翠好痛呵……”她求救地瞥了另一名丫鬟,卻見嫣兒抱頭躲得遠遠的。嗚嗚嗚,這對新人昨兒個鬧翻了嗎?要不,少夫人怎會氣成這模樣?嗚嗚嗚,當人丫鬟最可憐,主子打罵不還手。


    小翠緊閉住眼,害怕她會一巴掌賞來,听許多人說過,大宅子里的老爺夫人們很多不把下人當人看待,沒來由就一頓責罰,她剛進常府才幾日,莫不是遇上一個壞主子了?


    “哦——對不起!我力道下得太重了。”她連忙放松。真施勁兒,她可以俐落地捏碎人的骨頭。


    咦?小翠試探地睜開一只眼,嫣兒則偷偷地抬起頭,瞧見床上的人兒正奮力和一坨糾結的床單纏斗,連長發也亂七八糟。


    “該死!”她罵了句,小翠和嫣兒同時一顫。


    “少夫人,讓、讓奴婢幫您吧!”


    她打算使弄神通,法咒念到一半,猛地記起身旁有人,她可不想嚇了兩個小泵娘。“我要找、找……常天賜。”她頓了一下才記起他的名。


    新婚夫婦黏得緊可以理會,但不必連名帶姓又咬牙切齒吧?!兩名小丫鬟決定不管閑事,做好分內工作以求自保。


    “小翠和嫣兒服侍您梳洗用膳,很快就好了,少夫人便可尋少爺去。”


    “我要找他。”她用力地道,揮舞著小拳頭。


    “好、好。很快就好!”兩名丫鬟跳了起來,來去穿梭,像兩只小蜜蜂。


    待梳洗完畢、換上新裝新履,被服侍著吃下一頓豐盛的早膳,擺月兌那兩名小丫鬟後,已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


    虎娃撩著裙在廊道間奔走,適才問出帳房的方向,可是到了那兒,常天賜早結束手邊工作,去了前廳,她腳一跺,只得車轉回身,往前廳奔來。


    這一路上驚嚇到不少人,從沒見過哪一家的新嫁娘走起路來這麼“虎虎生風”、“殺氣騰騰”。


    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走得她兩腿發酸,想施展瞬間移位的術法,偏偏到處都是家丁奴僕,每只眼都在覷著她。


    繞過一處園子,她正暗自氣悶這宅子蓋得太大,那個教自己尋了大半時辰的男子卻優閑地從青石板道的另一端走來,旁邊還跟著誰。


    虎娃忽地頓住腳步,美眸直勾勾地射去,胸脯微微起伏著,見到他,肚子里一股熟燙的氣息如萬馬奔騰,竄入四肢百骸,染紅雙頰、心跳疾速,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太、太、太生氣了。


    很難不去感受那兩道眸光,男子停下交談,抬首迎視她。


    “常天賜——”她咚咚咚地跑來,眼中只有他一個,發怒時,臉上的表情豐富十足。“你、你你你——騙人!”


    他微微笑著,抬手包住她指至門面的蔥指兒,技巧地拉近,長臂順勢環在她的腰間,低低在她耳畔提點,“沒規沒矩,爹和大娘在這兒,還不請安?”


    爹?!大娘?!


    虎娃圓眸一抬,終於注意到旁邊捋著胡、笑得眼眯眯的常家老爺和頗為福態、貴氣十足的常夫人。


    她腦中閃過姑婆說過的一些人間禮節,她嫁他為妻,冠上夫姓,他的親人便是她的親人。


    可是她是來取元虛銀珠的呀!昨兒個若不是意外發生,她今早已瀟灑離開了,怎還困在這兒?!


    “你這孩子真是的!”常夫人圓潤的臉轉向常天賜,“喊聲娘要你的命嗎?自個兒不喊,連媳婦兒也不讓喊,娘就娘,大什麼大?!”


    “是。”常天賜溫和應聲。


    “是什麼是?!這時懂得說是,臨了不都忘了。”提到這點,心里頭就有氣。她拔下腕上一只翠玉環,往前跨去握住虎娃手腕,不由分說硬是套上,對住傻愣的姑娘呵呵笑開,跑出雙層下巴。“你乖,別學他。往後要喊我娘,知不知道?來來來,咱們一回生、二回熟,你是我媳婦兒,我是你阿娘,你喊啊。”


    望住常夫人無限期盼的眼神,虎娃竟覺得好難拒絕,像被催眠似的,不經大腦思索,唇邊已吐出話,“娘……”


    “喔喔喔,娘疼你……”常夫人眼淚像耍把戲一般變了出來,只想將虎娃搶來抱在懷里,卻教常老爺一把拖了回來。


    “唉唉,玉蘭初到此地,你別嚇著她。”常老爺揮了揮手安撫。


    五年前他判斷錯誤,為保全一家子性命無虞,急忙將天賜與鍾家的婚約給退了,沒料及經過那場政壇風暴,鍾家有驚無險渡過難關,如今鍾家老太爺和老爺仍官居要職,但鍾家姑娘卻已另嫁他人……唉,錯過一段好姻緣,好不容易盼到一個黃花閨女肯嫁入常府,他可不想嚇壞人家,再瞧這娃兒精力旺盛、氣色紅潤,身子骨肯定極佳,呵呵呵,想來,抱小金孫的夢就快實現啦!


    面對常夫人的熱情親切,虎娃又驚又愕,再見眼前笑起來眼楮彎成細縫兒的常老爺,心中更是矛盾,從好久以前就認定常家老爺壞到骨子里去,因為是他花大錢請人上長白山地獵虎,她已經把他想像出一個極其邪惡、可惡無端的形象,可現下接觸了,竟與所想天壤之差。


    “我、我——”她有些結巴,大眼楮閃著無辜,咬了咬唇,兩手捻花放在單邊腰上,有些笨拙地曲膝福身,“我是虎娃兒,見、見過爹爹,向爹爹請安,見過娘親,向娘、娘親請安。”目的尚未達成之前,當以忍字為重。


    常老爺和夫人呵呵地笑,開心極了,忽地笑聲微頓,異口同聲地問︰“你不是玉蘭嗎?”


    “虎娃是玉蘭的小名,爹和大娘以後這樣喚她便好。”常天賜緩聲說明,表相溫和,動作卻帶著不自覺的霸道,緊緊勾住新婦的蠻腰。


    “原來如此,自家人喚小名的確親近一些。”佳兒佳婦,常老爺愈看愈喜,隱約感覺到兒子和媳婦間的暗潮洶涌,心想,賜兒向來清心寡欲,起初幫他應了這門親,還擔心他要不暢快,可如今證明這是個明智之舉。


    “虎娃虎娃,好、好,這小名兒真可愛。虎兒來虎兒來,是個好兆頭。”常夫人握住虎娃的手又揉又搖,就是舍不得放。


    常老爺捋了捋胡須,點點頭。“你們小兩口尚是新婚,帳房和店鋪的生意先擱下,賜兒理應多花些時間陪陪新娘子,多親近親近,看看呵,明年能不能替常家添個小女圭女圭。”


    “老爺,您說到咱心坎里去啦。”常夫人更是點頭如搗蒜。


    再如何不解世事、不懂人的思維,听到這番話,虎娃也能了解幾分了。


    何況經過昨日一夜,那些男女之間最私密的事兒懵懵懂懂地發生了,什麼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根本……根本是欺負人嘛!虎娃的小臉蛋像熟透的番茄,肚月復間熱氣橫生,轟地沖上腦門。


    “孩兒知道。”常天賜神情坦然,口氣听得出愉悅。


    常老爺呵呵又笑,點了點頭,托住夫人手肘欲將她強行帶開。


    “咱還有話同媳婦兒說,老爺,您放開呀。”


    “說啥兒?!要說也是讓兩個小的自個兒去說,你一個老太婆杵著不走,賜兒怎麼跟媳婦兒談情說愛?!別忘了咱們還指望抱金孫哩……”


    “哦……”


    話音隨著兩位老人家離去的身影漸漸變淡。


    園里原本有幾名修剪花木和整理草皮的家丁,不知是有意無意,此刻卻跑得不見蹤影,獨留一對新人。


    天很藍,風微涼,夾著草青味徐徐拂來,氣氛好極,很適合談情說愛。可惜,常天賜懷中的姑娘不這麼想。


    回過神,虎娃使勁扭動,猛地掙開腰間那只大掌,回眸怒視。“常天賜,你、你騙人!”


    朗眉一挑,他睨著她,爾雅微笑,“我何時欺騙你?”


    “你明明氣弱體虛,動不動就咳,三不五時還會厥得不省人事,你、你你昨夜為什麼、為什麼,那個、那個——”她舌頭快打結了。


    “哪個?”


    虎娃紅著臉,腳一跺,“那個啦!”他明知故問,加倍可惡。


    男子笑著低嘆。“我身子骨確實不好……虎娃,咱們是夫妻,我知道委屈了你,許多人家都不願將閨女嫁來,是擔心年紀輕輕就得守寡。”他邊說著,掌心貼著女子的女敕頰,拇指緩緩地在膚上畫圈輕揉,語氣更低、更啞,似要將人催眠。“我不想你後悔,覺得嫁給一個沒用的丈夫,我努力想取悅你,讓你快活……虎娃,告訴我,我昨夜是不是做到了?”


    道德規範和禮節羞恥那是世間人自定的界度,虎娃尚不能明了,此刻她卻羞得面紅耳赤,是因男子的一舉一動極自然地引發內心的顫抖。


    她深深吸氣又深深呼出,美眸瞠得圓亮,方寸如鼓鳴,咚咚、咚咚地撞擊胸膛,思及昨夜床帷內男女的交纏和熱烈的低吼吟哦,那陌生的、駭然的、教她渾身戰的感受,縱使心中不甘,她無法否認那份奇異的感覺。


    “我、我才不要早生貴子,都是你,你、你騙我吃那些有的沒的,趁我神智不清,把我抱到床上早生貴子,我明明說了,人家不要早生貴子的!”又是跺腳,又是揮手,偏偏不回答他的問題。


    “虎娃。”他帶笑地喚著,傾身親了親她的頰,“我們是夫妻,昨夜的事天經地義,早生貴子也是天經地義,這跟你神智清不清楚沒有關系,既已嫁我,我是你的丈夫,我會盡一切力量愛護你、疼惜你……別生氣了,好不?”


    即使有怒氣,也融在他溫柔的注視下了。


    虎娃仍舊嫣紅著臉蛋,憶起自己此番前來的緣由和目的。


    報恩有許多方式,姑婆卻執意地要求她以身相許,是因沒有哪個姑娘願意嫁他為妻,為了不讓他孤老一生,才選擇這樣的方法報恩嗎?


    他的部分記憶讓姑婆以法術消去,而十年前在深山小屋匆匆一會,這麼久遠的往事,他應該記不住她的長相,因此之於他,他們兩個可算是首次見面吧?!


    再有,那時他消失得離奇,而自己腿肚上的傷也離奇地痊愈了,這件事仍懸在心底,無可解釋。或者,她能從他身上旁敲側擊,問出十年前那個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紅唇抿了抿,她暗暗又思,自己是為了元虛銀珠而來,本不欲與他結為夫妻,可事情已經月兌軌,她沒能離去,反倒牽扯進來,而心中晃動,隱隱蕩漾著一抹情愫,連自己都不明白。


    “常天賜……”她別扭地推開他的胸膛,“你真的很想討個老婆嗎?為什麼答應娶我?”他真怕她跑了,才信誓旦旦要萬般疼惜地待她嗎?若今天換作其他姑娘,他亦會相同以待嗎?思及此,內心冒出奇怪的酸意,直覺得人的思緒真的好難捉模。


    他目光一沉,語氣堅定清晰,“因為你想嫁我。”


    嗄?!她想?!


    她、她才不想,這全是姑婆安排,故意與受了常老爺托付的媒婆接觸,將她不著痕跡地帶到他身邊。


    真實的話滾到唇邊又硬生生教她咽下,美眸瞪住一張略略蒼白的俊顏,好一會兒才道︰“你、你這人,除了身子不好……性子也自大得緊!”


    爽朗的笑聲陡地響起,听不出虛弱,握住她腰間的手勁隨即加強。


    虎娃試著掙扎,身軀兀自在他懷中扭動,偏偏難以擺月兌,卻引起高熟的摩擦,他垂首,熾熱的氣息噴在她臉頰。


    “放開啦!”她訥訥地道,心跳得飛快,“你若暈了,我、我抱不動。”突然蹦出這一句,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他低沉地笑,胸膛鼓動。


    “我有段時間未再發病,差不多三個多月了,身子較以往好上許多,只是輕咳,胸口窒悶的癥狀也減輕了。我不覺暈眩,你別擔心。”


    “誰擔、擔心你來著?!”她嚷了一句,听聞他的話,內心不由得一凜,猜想是自己的靈珠在他體內,不知覺間助他調氣養息,改變了虛弱體質。


    他戲謔地瞧著,輕撫她的發。


    “放開我啦,常天賜。”她真氣自己動不動就紅著瞼。


    他嘆息,“虎娃,咱們是夫妻,是親近的兩人,我喊你小名,你是不是喚我天賜便好?毋需連名帶姓的。”


    她蠕了蠕唇瓣,面露遲疑,一會兒才擠出話來,“我、我我不習慣啦。”不該親近、不該牽扯,她心中的計量不包括這些,早該在昨日完成來此的目的,可現下,一切都遲了。


    他沒再逼迫,只淡淡一笑,“久了就習慣了。”


    還有多久?!不行不行!她是來取回元虛銀珠,再回虎族向姑婆請罪,她不屬於這兒,萬不能讓自己習慣了什麼!


    原是簡單明了,可經過昨夜,思緒不由得百轉千回,一切都復雜起來。


    在她發怔的同時,青石板道的另一端沖來一個人,邊跑邊喊︰“少爺,哇——”


    兩人一同轉頭,見阿七一拐一拐地靠近,褲管好似拖著什麼,哭喪著臉。


    “少爺,嗚嗚嗚,這幾只小王八蛋簡直無法無天,我要剁死它們啦!”


    近距離瞧著,一頭淡毛灰紋的虎仔露出小尖牙咬住阿七的褲管不放,喉頭還發出唬唬低狺,虎爪將布料撕裂成條狀,風一過,輕飄飄地飛揚。


    常天賜望住他臉頰和額上幾處抓痕,忍不住笑出。


    “少爺,您還笑?!我快被整死啦!”阿七嚷著,隨即瞧見少爺身旁的女子,不必猜也知對方的身分。他怔了怔,搔著頭訥訥地打著招呼,“少、少夫人您好,小的是阿七。”


    忽地,他痛聲哀號,腳用力地又踹又甩,那頭虎兒變本加厲咬到腿肉了,可任憑怎麼甩動,它跟他卯上了,硬是不放。


    “痛、痛痛痛、痛痛啊——”他乾脆坐倒地上,兩手正欲掐住虎仔的頸項。


    “不要!別傷它!”


    一雙手比阿七更快探出,虎娃來到他身邊,兩手拂過虎仔弓起的背脊,撫觸間,同類的氣息交流,那頭虎仔輕唬一聲,爪子和尖牙跟著松開,柔軟的身軀跳進女子的臂彎里。


    “咦?!”阿七瞪大眼,瞧著那只小王八蛋竟然撒嬌似地在少夫人懷中亂蹭亂舌忝,與前一刻的凶狠簡直是天壤之別,一時間竟忘卻疼痛。


    虎娃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虎仔身上,她抱住它又親又撫,興奮之情填滿胸臆。


    她認得它,三個月前那名獵戶燒燃薰草,為的就是想將它和其他虎仔引出洞,她認得它們每一頭,絕不會錯,而現在虎仔毛色變深,環狀紋路顯現出來,長得更壯、更結實了。


    阿七慢慢爬起,錯愕的神色未退,怕少爺會受波及,還悄悄移動身體擋在常天賜前面,一邊提點,“少夫人,您、您當心,您——留意,別別、別拿臉頰蹭它的肚皮呵!”若教爪子抓花臉蛋,可就欲哭無淚了。


    “你瞧它多乖,好可愛的!”她欣喜地笑,眼楮對住虎仔,鼻尖頂著鼻尖。


    仿佛思及什麼,她猛地抬頭對住常天賜。


    “為什麼虎仔會在這兒?你、你們要養大它,然後……然後扒它的皮、取它的骨頭?!”她沒忘記常府是做何營生。


    “不可以!”不等回答,她陡地摟緊小虎,美目中盡是火氣,燒向常天賜。而後者僅是唇角微扯,勾勒出一抹興味的笑,淡淡地瞅著。


    “常、常……天賜——不準你傷害它!”還是不習慣親近的稱呼。


    被點名的尚未表示意見,阿七已開口搶道︰“少夫人,您誤會了啦!虎仔是少爺從一位姓武的獵戶手上買來的,花費不少銀兩呢,少爺沒傷害它們,還整頓了一個小場地讓一窩虎兒玩耍嬉戲,要人好生看顧哩!”嗚嗚,若不是少爺已做吩咐,他阿七怎能讓一窩虎兒整成現下這狼狽樣?!早一掌一頭劈死這群小王八蛋。


    虎娃難以相信,懷抱小虎兒,視線怔怔地望住常天賜。


    “你……是真的嗎?你、你買下一窩子的虎仔,一頭不少?”


    “是的。”常天賜頷首,聲音持平,“一頭不少。”


    本以為自己救不了它們,虎兒全讓獵戶捉了、殺了,沒想到……沒想到……


    虎娃好想歡呼,小臉如綻開的花朵,她趕忙寧定,收斂過於外放的情緒。


    “你為什麼這麼做?”


    頓了頓,常天賜道︰“一時興起。不為什麼。”


    “啊?!”她憨憨地眨眼,“那、那你保證將來絕不會傷害它們。”


    他手伸了去撫模虎娃懷中的小虎,溫文慢語,“大夫配給我的藥方子,虎骨粉是主藥材之一,近來身子轉好,我好一陣子不喝那帖藥了,但往後如何,沒誰能知……”長指不經意地滑過女子的柔荑,感覺她輕輕一顫。眸色陡地轉深,他繼而道︰“養著它們——以備不時之需。”


    “嗄?!”


    她神情更憨,弄不懂這男人話中到底有幾分真實,亦分辨不出他雙目中流轉的光彩——


    認真?!戲謔?!唬弄?!嘲諷?!


    孰個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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