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狐狸與傻公主  第10章(1)
作者:童遙
    他……是死了,抑或仍殘喘著?


    如一縷孤魂般飄蕩的玄殷,像墜入地獄般的闐暗,幽冥的陰森吞噬般地在周遭圍繞,無聲無形地奪著他的心魂,讓他連呼息都幾要放棄。


    “你疼我的,我都記得,你受苦的,我不會置身事外。”如泣如訴的顫聲橋音劃破了靜穆,乍然傳入耳里,玄殷陡地一震。


    被黑暗吞噬的五感早沒了知覺,然而下月復那股欲焰卻似不滅的火,


    ……


    被黑暗吞噬,他並無懼意,可總還是心有牽掛。


    平曦……那個見不著他會哭的傻曦兒呀……多年前初次蠱毒發作,他嚇哭了她,可隔天她卻仍是說要陪他;這次的發作或許也是最後一回了,他的慘樣一樣又嚇哭了她,他試過要安慰她的,只是還來不及哄停她的淚水他便昏了。


    她還哭著嗎?可還有同當年那般陪著躺在床上的他……


    “曦兒……”


    別哭呵,他會心疼的;別傻傻陪著呵,他會離不了魂的……


    “曦兒,別哭,別讓玄哥哥死了還放不下心呀……”


    伴不下的懸心牽念滾出喉間,處在無邊迷離中的玄殷渾然無覺,卻讓喝著茶的平曦急匆匆地回到了榻邊,“玄、玄哥哥,我在這里。”


    最最耳熟的嗓傳入耳里,意識渾沌的玄殷雙眸緊合未張,卻仍惦記著她的淚眼迷蒙,雙唇奮力張合,像是餃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安撫般。


    “不想我哭,你就醒來;放不下心就別咽氣,說就算下黃泉也要牽著我的明明是你呀……”再忍不住緊鎖嘴間的嗚咽,平曦嚶嚀哭著,俯身抱緊那總是守在身後的玄殷。“你這老耍弄人的笑狐狸,要再不醒,我就是陪著你的尸身也要拖著你的手。”


    懊說是老天垂憐嗎?竟讓他命喪黃泉前,還能有此真實得不似妄想的美夢。他渴望許久的、那個不痴不傻不無知的平曦,正惱極般地嗔聲嚷他笑狐狸呢……


    “能讓我深愛的曦兒這麼抱著,我就是下地獄也甘心……”


    夢,總是容人妄想放肆的。無須壓抑更無須隱忍,玄殷回抱的力勁有著強勢的霸道,分不清是蠱惑或是亟欲抒釋情衷,泛白的薄唇尋著平曦的瑰女敕,緊緊吮吻。


    熾熱的唇舌封鎖了帶著泣音的呼息,奪走了怕失去的心驚膽顫,更燙著了心,勾動那幕平曦不敢深究的記憶。


    那一年,佛寺靜地的夜里,他微帶醉意,而她心慌意亂?,他用掠奪般的吻試圖擊潰她的心牆,禁錮般的心牆雖未崩毀,卻被他那句“為什麼就是對我的愛視而不見”給攻出了裂痕……


    當時的她確實不懂……不懂他因何而愛、又是如何地愛著。


    而現在,她縱使仍是茫然,卻無法做到視而不見,因為他那激狂的舉止讓她逃無可逃地被迫面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給的愛有多深、多重……


    沉溺吧……淪落吧……就算只有這一刻,讓她在他懷中貪圖吧……


    心思柔軟了身軀,平曦放任自己與玄殷緊密貼合,獻祭般地在他渴切的熱吻里臣服,甚至傾盡所有的回吻。


    多美的夢呀……他終于能毫無顧忌地抱著心中所愛,終于能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


    這一夜,遠離塵囂的山林木屋里,玄殷不再是平曦眼中的笑狐狸,她也不再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傻公主,僅是天地間的一對痴情兒女。


    他盡性,她溫馴,逞欲與承歡交織出的濃情熾欲將兩人緊緊纏繞,再沒有誰能月兌逃,也再沒有誰能離得了誰。


    中原,龍熾皇朝。


    “圓、圓常侍……”剛伺候嚴熾歇下的圓子才踏出昂龍殿外,正準備去好好沐洗一番,豈料早先跟他告假出宮的小太監卻慌慌張張地邊嚷邊沖撞了來。


    “你這該死的小崽子,在皇上寢殿外大呼小叫的,想找死呀。”一把揪住了小太監的耳朵,圓子壓低了嗓罵著。


    “小的該死,可小的真是有相當重要的事要跟您稟報呀。”面對內宮大總管——中常侍圓子,小太監就是耳朵被揪紅了也不敢喊痛。


    “就你這小崽子,能有啥要事呀!”看小太監一臉慎重其事,圓子這才終于肯松手。


    “就是啊,今兒個小的不是告假返家嗎?然後您知道小的接到啥消息嗎?”跟在圓子身後的小太監一臉興奮,緊張地猛搓著手。


    “給我講重點!”腳步沒停,圓子轉頭氣瞪了小太監一眼。這死崽子,拖著他休憩的時間,還裝神秘!


    “哎呀,小的這不就是不會說話嘛。”縮了縮腦袋,小太監直接將塞在衣襟里的信拿了出來,“這信請圓常侍過目。”


    不甚情願的接過信,圓子斜睨了小太監一眼,這才懶洋洋的展開了信。然而隨著信中字句及一塊雞血玉蝠入眼,圓子倏地揚眉一頓,連嗓音都忘了壓低地開口︰“這……你說這信是哪來的?”


    “是小的舅舅從山里托人捎來的。听小的娘說,舅舅長年隱居蠻夷深山,久久才會托經商旅人帶些補藥回來,沒想到這回竟還梢了個大消息來。”


    “當真不假?你要知道欺君可是要殺頭的!”雖然為能解皇帝的深憂而心喜,可圓子仍沒忘謹慎求證。


    “小的以人頭發誓,倘若有任一字偏差,願遭五雷轟頂。”咚一聲跪下,小太監一臉認真的攤掌立誓。


    “得了。快起來,隨我入殿。”


    幾個大步一邁,圓子輕巧地來到龍榻前,大著膽子低聲開口,“皇上,請恕奴才斗膽,有件事急需向皇上稟報。”


    “揭簾說話。”雙目雖是合著,可心情沉重的嚴熾根本沒睡著,也因為清楚隨侍多年的圓子絕不會無事擾他,開口同時也緩緩坐起身。


    利落的掀開以金絲描線的紗簾,圓子俯身在嚴熾耳邊低語道︰“啟稟皇上,有長公主的下落了。”


    話聲才落,但見嚴熾霎地起身展臂,圓子連忙將挽在臂上的玄黑常服罩上,同時將方才小太監給他的信呈上。


    “可信度有幾?”


    “啟稟皇上,若依信內這塊應屬玄相所有的玉蝠來看,八九不離十。”看嚴熾神情緊肅,善體君意的圓子又續道︰“奴才大膽建議,就是一線希望,試試無妨。”


    “宣國尉、都軍護尉、禁衛上將軍即刻到御房見駕。”


    數個時辰後,曙光才現,一只白羽黑尾的鶚展翅飛出了重重宮闈,同時一隊黑衣輕裝的人馬也匆忙地急馳出宮。


    合了幾日的雙眸一睜,蒲松澤帶笑的臉龐映入眼簾,讓美夢乍醒的玄殷著實愣了下,是說他也沒料到自己竟還有醒來的一天。


    那夢多美呀……有他、有平曦、有纏綿、有相伴、有再也不分離的相擁與牽系。——眸光盯著屋頂,玄殷不由得幽幽低嘆了聲。


    “臭小子,醒了就別夢了。”一記響亮巴掌拍在臉上,伴著蒲松澤恥笑的聲音,將玄殷狠狠打回了現實,忙伸手制止那就要再拍來的巴掌。


    “曦兒呢?”眸光在室內掃了一圈,玄殷開口的第一句不是我沒死,而是先關心擱在心尖上的人兒。


    “在屋外同大灰一起。”轉身從桌上端了藥碗,蒲松澤一見玄殷作勢要下床,指尖幾下輕點便讓他動彈不得。“急慌啥?大灰又不會吃了她。先把藥喝了。”


    將藥碗抵在玄殷唇畔,蒲松澤有些粗魯地將藥灌完後,又開口說道︰“趁著小泵娘不在,有些事我得先同你說說。”


    “咳咳……”嗆咳了聲,玄殷有些不滿的開口︰“有什麼事不能等我看過曦兒再說嗎?”


    “不能!你還想不想帶小泵娘回中原?”睨了玄殷一眼,蒲松澤在木椅坐定後,氣定神閑地給自己斟了杯茶。


    “蒲兄聯系上中原那頭了嗎?”被點了穴的玄殷身不能動,話倒問得急躁。“我的確是托商旅友人帶了信,沒意外的話,京城那里應該已收到消息了。”


    “那真是太好了。”死里逃生的幸運都不及有機會將平曦安然的帶回宮來得令人振奮,玄殷神情釋然,大大地松了口氣。


    “別高興太早,我還有兩件事沒說呢。”瞧這臭小子樂的,真是愛到沒藥治了。


    “還有什麼能比這事更令人開心呢?蒲兄,你就把話說直了,別吊我了。”


    “一則你蠱毒未解,性命仍有危慮。二則小泵娘的痴癥有好轉。”


    “真的?萬幸呀!天可憐見,我終于能還給嚴熾一個完整的平曦了。”玄殷喜不自勝的說著,瞳眸里隱約閃著絲淚光。


    “欸,我說你呀,話是只听一半嗎?我說你有性命危險耶!”玄殷的反應讓蒲松澤忍不住朝他翻了個大白眼,上前解了他的穴。


    “從喝下蠱毒那時起,我就沒敢盼著長命百歲,又何須在意何時斷氣呢。”轉了轉僵硬的脖頸,玄殷嘴角帶笑,語氣卻消極的叫人悵然。


    “明明愛得極深,難道不想與她共偕白頭嗎?”


    “想就一定能成嗎?連你都解不了我體內的蠱了,除了盼她平安外,我還能奢求什麼?”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愛她就長點志氣吧。”嘆聲說完,正要步出門的蒲松澤又突然開口說道︰“小泵娘的病才有起色,倘若看你的眼神有異,待你疏離,你可別窮緊張的逼追著問,萬一將她嚇得又藏縮回那痴癥殼里,我可是不負責的。”


    眼神有異、待他疏離……看來還是落下後遺了……


    玄殷一個怔神,蒲松澤都出了房門好一會兒,直到熟悉的溫婉女音從屋外傳來,他才循聲望向窗外。


    懊說心有靈犀嗎?正與蒲松浦說話的平曦同時也轉過了頭,水靈靈的清澈眼神恰恰與玄殷對個正著。


    “曦兒……”唇瓣輕嚅,玄殷竟沒敢喊出聲,因那匆匆回避的一眼陌生,讓喚聲全鎖哽在喉間,叫他吞不下咽不得地哽痛了心。


    夢里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殊知南柯一夢,終是惆悵易醒。


    縱使早知道治平曦的痴癥會有後遺,縱然早在心里揣測過無數回她恢復正常後會如何看待他,玄殷還是找不到一個坦然接受的方式。


    嚴熾早已奪回帝位,再沒有人威脅得到她的安危,心中那絲可笑自私的僥幸,那份盼著她仍痴傻的理由沒有了,玄殷這才驚覺自己始終不敢面對的恐懼是什麼。


    原來……最怕的不是死亡,不是她永遠傻得識不得愛,而是傾心愛戀的人用著疏離,甚至是憎恨的眼神看著自己。


    原來……再听不到她憨甜的喊他玄哥哥,或微帶嬌嗔的惱他是只笑狐狸,是這般叫人難受。


    從他醒來到現在已近月余,這些天來平曦幾乎不曾正眼看他,就算是不小心與他對上了眼,也總是微露驚疑地別過臉;除了吃飯時的難以避免,她也從不與他同處一地,不是跟在蒲松澤或大灰狼身邊,便是自個兒關在房里。


    那樣的陌生與疏離無時不刻地折磨著玄殷,讓他幾乎懦弱地渴盼著蠱毒再發作,能困在那幻夢里不顧一切……


    然而蒼天最殘酷的便是在你想勇敢時叫人軟弱,在你想懦弱時卻逼得人不得不勇敢。


    深吸幾口氣,玄殷提起步伐朝蹲在一方泥地上的平曦走去。


    “曦兒在忙些什麼?”像怕驚擾了她般的小心冀冀,玄殷為自己話聲里的微抖感到丟臉。


    “……”抬眸望了他一眼,斂眸不語的平曦頭垂得更低,培土種花的舉動卻顯得慌張而焦急。


    “曦兒在種花嗎?我來幫你。”近乎祈求地說著,玄殷撩高了衣袖,直接蹲在她身旁。


    幾乎在玄殷蹲下那刻,滿手褐土的平曦立即像受驚小兔般跳了起來,倉皇不安的朝旁挪了幾步,看著他的眼神除了驚怯還帶絲不甘。


    “你別怕,我只是瞧你種得頗歡愉,想同你一起體會罷了。”奮力壓下心頭那股受傷與難堪,玄殷淺淺笑道。


    “那……給你種。我、我要去喝茶。”局促地說了句,平曦將手里的木鏟輕扔給他,慌慌張張地轉身要走。


    眼捷手快地拉住她的手,玄殷揚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你別走。要走也是我這擾你雅興的人走才是。”


    平曦急欲抽回手的舉止讓玄殷心口泛疼,唇角那抹笑添了幾許苦澀,松了手讓柔荑從掌間離去,“對不住,我不該打擾你的。”一見著他,她躲都來不及了,還談什麼重新讓她認識自己呢?


    深黝的瞳眸深處有著悲傷,盡避心中那股酸疼苦痛幾要叫人滅頂,盡避再怎麼不舍、不甘,玄殷也只能黯然神傷的轉身離開。


    寂寥落寞的背影映入眼中,緩緩蹲子的平曦掏起花種撒入坑內,淚卻無聲滴落,隨著培土的動作融入、肥沃了土壤。


    “小泵娘,你若想他活命,便得配合我演場戲了。”


    “演戲?為什麼?又演何戲?”乍聞蒲松澤已聯系上中原天朝的消息,平曦一陣心慌,再听到他要自己扮戲做假的要求,更是萬分不解。


    “陌生、疏離,必要時甚至絕情憎恨。那小子死心塌地得緊,不這樣的話,恐怕他一定會堅持跟你回京。”


    “我不能繼續假裝痴兒,跟你們同往南蠻陪他解蠱嗎?”就算是不被允許的愛,她仍想留在他身邊。


    “實話跟你說了,因為那小子光惦掛著你的痴癥,一心一意只想早日將你帶回你兄長身邊,所以我跟他說你的痴癥已有起色,只是興許有記憶不全的後遺。”


    蒲松澤的意思平曦听懂了,只是一定要這般狠絕相逼嗎?會不會戲演到最後,真讓他斷了這份情?那……她遺落在他身上的心該如何是好?


    “這也是不得已的手段。再說了,你帶著身孕,有辦法同我們跋山涉水到南蠻嗎?”


    “身孕?!我、我有身孕了?”恍若晴天霹靂般的突然,平曦不可置信地撫著自己平坦的肚月復。


    “是的。所以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了肚里的小生命想,先回中原養胎待產。我承諾,定會還你一個健康完整的夫君。”


    相識的歲月到底幾載,她記不太清楚了。可她明白,他將性命置之度外,毅然堅決的將她護在身後已經夠久了。


    這一次,換她守在他身後吧。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哪怕要變成忘恩負義的絕情女子,她也無怨無悔。


    抿唇輕咬,平曦掬起另一花種,傾盡所有情感地植下,灌溉以淚珠,盼花開時分,有情人能懂得這方由忍冬花、萱草、紅櫻草以及山月桂織就的花情心意。


    忍冬花是他曾賦予,而她遲以回報的奉獻;萱草與紅櫻草承諾她的難忘與不悔,山月桂則是她盼他安歸的期望。


    尖銳刺耳卻熟悉的鶚鳴響在天際,穿透山頭在耳邊縈繞不絕,然而負手靜立的玄殷卻絲毫沒有揚手鳴哨的打算。


    他很清楚,只要他鳴聲口哨,白鶚便能找到他,而那同時也代表著嚴熾派來的人即將來迎護他與平曦歸返京城。


    但這一刻,玄殷卻很難不私心地盼著再拖些時日,哪怕平曦待他從陌生到疏離,甚至那雙晶亮瞳眸中漸生出怨懟與恨意,他都想貪圖。


    依嚴熾愛妹情切的心思,回京後他定會顧及平曦的想法感受而不允他接近她。那麼,到時的他擁有的又該是什麼?


    “那黑尾的白鶚都盤旋三日了,你還不打算喚它,是想它累死還是想山下那些人死心離去?”


    “……”沉默不語,玄殷依舊仰望著天際。他很清楚蒲松澤催促他的用意,是因為他想帶自己到南蠻解蠱,他更相信他絕對做得到,只是他仍在釋然放手與執著堅持間掙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依小泵娘現在待你的態勢,你的堅不放手只會換來更深的怨懟,何苦呢?”感慨輕嘆,蒲松澤語重心長地勸道。


    “她就像個貪玩的孩童,拉著系線戲放著紙鳶,而我就像那紙鳶。手一放,線一斷,今生可還有再聚時?”


    “貪著這時,哪刻她累了、倦了,自個兒丟下了紙鳶呢?”真是死腦筋。好言相勸的蒲松澤真想伸指戳玄殷的額際。


    “那就等她棄吧,至少我沒愧對自己的先行棄離。”


    死小子,給他耍痴情是吧?!這會兒,蒲松澤真克制不住了,當真用食指往玄殷額上戳,“我管你棄不棄,總之我厭極了這山頭被擾了清靜,你要再不鳴口哨,後天一早我就自個兒帶小泵娘下山去。”


    看著蒲松澤氣急敗壞的離開,兀自在心頭纏著結的玄殷終究還是在日頭西斜時,抬手鳴了聲口哨。


    的確,他不放,終有一天她也會放,總歸是得面對的。


    罷了,至少他能無愧于心地還給嚴熾一個完整無缺的親妹。


    棒天晌午,一行二十四騎的黑衣人便找上了蒲松澤的茅廬,一見到平曦便齊跪在地,高呼︰“末將見過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全是生面孔的陣仗讓平曦有些受驚,卻也識大體的開口︰“平身。你們千里迢迢趕來想必也累了,就委屈你們在這暫宿一夜,明早我們再起程吧。”


    “啟稟長公主,末將等奉熾皇口喻,只要尋得長公主便須以最快速度護送公主回京復命。”為首的黑衣人恭敬開口,並從懷里取出嚴熾的御筆親信。


    念妹心切,望盼安然歸鄉,以慰親思。蒼勁有力的字跡映入眼里,平曦不由得心酸地紅了眼眶。六年的分離,再加上自個兒的痴癥,她有多久沒好好地看看這亦父的親兄長了?她甚至錯過了他登上龍位時的意氣風發。


    雖然同樣思親情切,可想到要與玄殷分離,平曦仍是有些不舍,才想再開口時,玄殷卻搶先一步道︰“秦都尉,既然長公主都說了,你們就照辦吧。熾皇若怪罪,自有本相頂著,放心吧。”


    “末將謝過玄丞相。”揖手行禮,由殿前侍衛、御林軍的精英以及熾影衛組成的二十四騎便領著馬隨蒲松澤前往後院。


    見平曦欲跟上前協助打理,玄殷連忙拉住了她,“長公主且慢,您身分尊貴,那些事您就別忙了。再者微臣尚有事與長公主相談。”


    自從釋蠱欲那夜後,這是平曦與玄殷的第二次肢體踫觸,不同于上回怕驚擾她的輕勁攔阻,玄殷此際握著她手腕的力道有著不容拒絕的強勢,讓她不由得憶起那一夜而微紅了臉。


    “長公主這邊請,前頭白果樹下安靜些,適合談話。”淡淡開口,玄殷緊緊牽著平曦朝前走去。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拒絕,平曦只好任由他牽著前行,暗忖他要跟她說什麼,而她又該如何應對。


    來到了白果樹下,玄殷仍是沒松開緊握的手,“此時此地僅有長公主與微臣,玄殷就把話問直了。”


    久違的攜手,曾經步步相護的牽系勾動了心湖,讓平曦情不自禁地有些貪戀,也沒想斥喝他放手地垂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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