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她看他皺眉的神情。


    “不要告訴羅亦風。”他撇著唇，他討厭極了羅亦風，偏偏羅亦風又是他不能動的。


    “等你考上大學，這個條幅應該送給羅亦風，感謝他的惡劣將你逼上正途。”她取笑，伸手試圖撫平他亂糟糟的頭發。她第一次見他這樣不修邊幅。


    “到時候再說了。”他眼楮里稍微有了些光彩，因為她的到來。他幫她倒一杯水，抱怨著︰“你這麼久才來看我，我已經接近四十八個小時沒有睡覺。”


    “為什麼這麼拼命？”她不明白。他不像是一個急功近利心存抱負的人。


    他坐到她身前的茶幾上，居高臨下地看她，“你從來都不知道學不會是什麼感覺吧？如果你知道，就會了解我為什麼這麼拼命。我當了十幾年笨蛋，終于決定不再當笨蛋了。”


    她笑，不可思議地挑眉，“就因為羅亦風？”


    他搖頭，直直地看她，“因為你。我想，如果連羅亦風都看不起我，那老爺子當然更有理由看不起我。我不希望我和你不能在一起，居然是因為我是個笨蛋。”


    她看著他，握著他的手，“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你，我只要你就是你。”


    “即使我們走不同的路，即使我們漸行漸遠，你也不在乎嗎？”他撫著她的臉頰。


    “如果我的在乎成為你的壓力，我不願意。”她宣告。


    他擁她入懷，鼻間滿滿都是她的香氣，“我願意為你改變，雖然我討厭這樣的改變。”


    “如果這種改變使你走向你不願意走的路呢？”她安心地靠在他的懷里。


    他捧起她的臉，慢慢地靠近她的唇，“在我確定我的目標之前，我可以去走任何一條路，只要那條路有你。”


    她笑，溫柔地親吻，“你這個樣子真的不像谷靜浪。”


    他不以為意，“你這個樣子也真的不像楚賽斯。”


    所以，他們因為彼此都有了改變。雖然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可是只要改變就會有無限的可能。他們都在努力，期望走同一條路。這樣，算是一個希望吧，一個他們會不留遺憾的希望。


    楚天倫從來沒有想過第一個和他坐上談判桌的人居然會是他從來不露聲色的六孫女。他把這個孫女從小看到大，越是了解她，越會發現她的冷漠與深不可測。有些時候，他怕這個孫女，因為她的聰明，也因為她的邪惡。可是，他也毫不保留地喜歡這個孫女，因為她足夠聰明，也足夠邪惡。


    “怎麼會突然回來？”他率先開口，希望她不要和谷靜浪一樣讓他喝一肚子的茶水。


    “沒事。”她笑，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廣袤的牧場。她在這里生活了十幾年，從來不覺得這里有什麼令人著迷的地方。可是，今天，她竟然覺得依依不舍。


    楚天倫看著她含笑的眼，第一次覺得她真實無偽，他大概猜到了她的選擇。


    “如果我要你畢業後出國，你願意嗎？”楚天倫故意問她。


    她看著爺爺，仍是淡淡地笑，“爺爺，你了解我，對嗎？”


    楚天倫看著她的笑臉，直到看著她的淚流出來，“賽斯，你要離開我，我沒有意見。可是，"九方"需要你。”


    她笑著抹去眼淚，覺得自己好難看，“可是，爺爺，我需要他。”


    “你可以有幾千幾萬個選擇，為什麼偏偏是他？”楚天倫幾乎咬牙切齒。他很少看錯人，卻把他們兩個都看錯了。他以為他走了最正確最聰明的一步棋，卻發現他是最大的輸家。


    “爺爺，原本你也有幾千幾萬個選擇，為什麼偏偏是他？”她反問著。


    楚天倫無言以對，只是看著她。看著一個不惜觸怒他也要月兌離“九方”的人。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很輕易地滅了"百煉堂"？”他有些氣急敗壞。


    她點頭，“我知道。可是，你不會的，爺爺。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谷靜浪。而且，你的道義也不允許你這麼做。”


    “你打定主意要我退步了？”他惡狠狠的，“你早就想好了才來引我上鉤對吧？”


    她忍不住地笑，嘆息著︰“爺爺，我真的想了很久很久，可絕對不是為了算計你。我只是最終發現我真的不能夠繼承"九方"，因為我已經不是原本的楚賽斯。我有了牽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想要走的路。”谷靜浪說，在他確定他的目標之前，他可以去走任何一條路。原本她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她不介意走爺爺為她設定的路，可是現在不是了。


    “如果你要走的路是和那個小子在一起，你憑什麼相信那條路就一定是對的？”楚天倫不準備這樣輕易放棄自己培養了十二年的繼承人。


    “當初你選定了谷靜浪，考慮過他或許並不適合嗎？我和您一樣，想要給自己一個機會。雖然不能保證這條路就一定是幸福的，可是我相信我的選擇。”她看著爺爺，她只想讓自己不留遺憾，不去想未來會不會受傷。她第一次這樣孤注一擲，卻沒有害怕。或許她已經比曾經的楚賽斯更加勇敢。


    “你這樣不負責任。你讓我去哪里找第二個繼承人？”楚天倫咆哮。


    她捂著耳朵，難得地放松，“爺爺，不要裝作你很無辜，我早就知道你其實早準備了不少備選。而且，你還有無所不能的姑姑。你還有聰明絕頂的秦朗月。”


    楚天倫臉上青白交錯，瞪著楚賽斯，“怪不得人家說女孩家信不過，一個區區的谷靜浪就讓你忘了當初的承諾。”


    她笑，撒著嬌，“可是原本您也答應我，一定會說服谷靜浪娶我的。您還說，只要谷靜浪娶了我，我就可以自由了，把事情都交給谷靜浪，安心去做我想做的事。可是，現在，谷靜浪卻不敢要我。”


    楚天倫決定耍賴到底，“我什麼時候說過？而且，那個谷靜浪太笨了，我怎麼可以讓"九方"毀在他的手上？”笑話，他想躲都來不及了。


    “所以，”她笑，“放掉一個孫女而保全"九方"應該是劃算的吧？”


    劃算是劃算，不過放掉這麼個聰明的孫女實在是有點太太太可惜了！他因為被人挖角心疼不已。可是，在“九方”與六丫頭之間，如果只能保住一個，那答案毫無疑問只有一個。


    她看出了爺爺的掙扎，趕忙說︰“爺爺，我只是不再做你的繼承人。如果"九方"真的出了事，我也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我畢竟是您的孫女。”


    楚天倫因為她的話稍稍舒了口氣，臉上浮起微笑，“這還算句話。不過，我放你離開也絕不是要讓你們雙宿雙飛。我還有一個要求。”


    楚賽斯忽然有不好的預感，“不是吧？”


    楚天倫笑得很燦爛，“如果你想要離開，就必須接受B大的邀請。”


    “為什麼？”楚賽斯大呼。


    楚天倫兀自笑得得意，因為谷靜浪一定考不上B大。他要讓谷靜浪知道就算他搶走了他楚天倫的孫女，他也只是一個笨蛋。


    B大！


    比靜浪差一點被口水嗆到，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面前的楚賽斯。她說他必須要去上B大。她是不是瘋掉了？他如果可以考上B大，除非B大的校長也瘋掉了。他已經盡可能地閉關努力了，可是B大離他還是有千里之遙。


    “你還好嗎？”楚賽斯看著很明顯已經驚呆的谷靜浪。


    “你覺得我還好嗎？”他笑不出來，心中百味陳雜，“賽斯，我不是羅亦風，更不是你，我的智商只有一百。”


    她笑，“那又怎麼樣？你是谷靜浪。谷靜浪就一定可以。”


    “我為什麼一定要去B大？”他皺著眉。她明明說過不在乎的。


    “因為我要去啊。”她說得那麼稀松平常，根本不在乎他這種笨蛋的疾苦。


    “你要一個目前總分只有372分的人去考B大，你不是在耍我吧？”他大呼。


    “你什麼時候總分372？”她忍不住蹙眉。


    “高二的期末考啊。”他撓頭，覺得有些丟臉。為了保住他的顏面，他從來不和別人討論他的分數。


    “現在已經過去四個多月了，你不可能還是372的。”她信心滿滿。


    他嘆氣，不想告訴她，昨天他的語文測驗還是30分。羅亦風笑得幾乎背過氣去，鐘墨竹愁得幾乎要殺掉他。他想他的英語可能會更糟。


    “你是想要自己學呢，還是要我教你？”她突然建議。


    他趕忙搖頭，“不用了，畢竟我有一群輔導老師。”他怎麼好意思讓她看到他到底有多笨？好歹他也是有頭有臉的谷靜浪。


    “那好，這次期中考你必須考500分。”她徑自提出要求，看著他滿是憂愁的臉，“沒有問題吧？”


    “賽斯，其實我——”他覺得還是坦白比較好。


    “好，我相信你一定沒問題。”她打斷他的話。


    “不是，我——”


    “要我教你嗎？”她突然再度建議。


    他趕忙用力地搖頭，“不用不用，當然不用。”


    “那我們就說定了。”她笑著起身，“我今天要去B大交申請，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他趕忙搖頭，牽強地笑，“不了，我還有事。”


    “那我走了。”她背起包，然後甜甜地笑。


    他看著她的笑臉，忽然悲從中來。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趕忙翻出手機，很快地撥通了號碼，“喂，老爸嗎？你是不是B大畢業的啊……是啊，那你知道最近幾年B大的錄取分數是多少啊……那麼高嗎？是嗎？哦，這樣啊……沒有沒有，我沒有要考，是——鐘墨竹，對，鐘墨竹，就是那個老是不小心就考第一的鐘墨竹……”


    窗外，楚賽斯也撥通了羅亦風的電話，而從電話里的咆哮聲來看，羅亦風很生氣很生氣，可是又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