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壽 尾聲
老牛車慢悠悠,晃悠悠,在暖暖的陽光下,緩緩走在回家的路。
她懶洋洋躺在男人有些僵硬有些緊繃的大腿上,眯著有些困頓的眼兒,微嘟著紅的唇,輕輕吹口哨。
天悠悠,地悠悠,鳥兒飛回家中是盡頭。
山悠悠,水悠悠,魚兒已經尋到龍門口。
笑悠悠,樂悠悠,姑娘路上走啊走……
“你不是困了嗎,還這麼強撐著做什麼?”男人淡淡的聲音,似乎有一點點的……不開心。
她含糊地哼一聲,困頓的眼兒故意強撐著微微睜大一點,睜亮一點,瞅著男人,繼續嘟著紅的唇輕快地吹口哨。
天悠悠,地悠悠,鳥兒飛回家中是盡頭。
山悠悠,水悠悠,魚兒已經尋到龍門口。
笑悠悠,樂悠悠,姑娘路上走啊走……
“這兩天,你翻來覆去就這一首曲子,不煩嗎?”男人似乎被她瀲灩的眼兒瞅得有些惱怒,手扯她踢到一旁的被子,有些用力地蓋上她的胸口。
她舒展的眉微微皺了皺。
男人立刻一臉緊張,將那被子拿手撐住,不再讓它壓在她的胸口,小心地彎腰拿手指去拉她胸口的衣裳。
“做什麼啊!”她一把拍開他的手,一下子瞪得圓圓的眼兒,怒瞪這個男人。
“除了看看你的傷口,我還能做什麼?”男人無奈地笑,順從她意願,將手指順上她散亂著的發,不再管她其實早就痊愈了的傷口。
他溫柔地順她頭發的舉動,讓她舒服得再次眯了瀲灩的眼兒。
其實,那由後背直接穿透她前胸的一劍,除了讓她疼了幾天幾夜,根本沒傷到她任何要害,連當初雙手顫顫地為她拔劍的黑山那位老道二當家,在詳細地為她檢查後,也是不敢置信的模樣。
切!
有什麼難以置信的啊?
她向來福大命大,身上沒有一點點的武功,還不是照樣在混亂的江湖上滾爬模打了這麼二十來年?還不是給她安安穩穩地混進了留春鎮,還懶懶地一賴三年,甚至還賴上了這麼個……稀罕她的男人?
包何況,她如今是全天下最美最溫暖陽光下福祉最最綿延無窮的孩子……切!她才不是什麼也不懂的孩子呢,她啊,二十五歲的大姑娘,啊,不是,她啊,是二十五歲的……是這個怎麼看還是怎麼帶著三分弱氣的男人的……妻子,所以,有些……事情,還是知道一點點的。
嘿嘿。
眯著的眼兒正大光明地瞅著這個正無奈而縱容地笑望著她的男人,她忍不住地勾起紅的唇,正大光明地笑。
“看我狼狽的樣子,你很快樂?”笑得無奈的男人嘆息地瞪她。
“你肩上的傷其實比我還好得慢,還是仔細地養著吧。”她很好心地將他依然為她撐著被子的手解救出來,毫不害臊地同他五指勾搭,笑眯眯地朝著他扮個鬼臉,“全天下最美最溫暖陽光下福祉最最綿延無窮的小孩。”
男人聞言,很是受不了地反手狠狠握上她有些涼的手指,舉到唇邊,現出白白銳利的牙齒,卻是很輕很輕地咬一咬。
那只余一指節的斷指,讓他眸中閃過極痛的恨意。
她卻毫不在意,只呵呵地笑,很大方地任他咬。
“不是想出了留春鎮到處玩嗎?”他輕輕拿牙齒磨著她漸漸溫熱的手指,墨色的眸,柔柔凝著她毫不遮掩的開心笑顏,輕輕問,“怎麼又這麼急著想回去?”
“我也不知道啊。”她很不負責任地將問題擋回去,舒展舒展有些僵的雙腿,有些抱怨地道,“人啊,還是勤快一些的好,這些天我總一動不動,腿都快不是我的了。”頓了下,又有些不情願卻又帶著幾分懷念地繼續道,“出來了這麼長時候,再不回去,我怕老楊不要我這個小打雜的了。”
“你以為就算你盡快趕回去了,七哥還會要你這個只會偷懶吃肉的小打雜的嗎?”他打趣地笑一聲,將她的手指再咬一咬,這一次,用了微微的力量。
“哎喲!”她果然很怕疼地咧開紅紅的唇,朝著他瞪眉毛立眼楮。
“好啦,裝什麼嬌氣!”他攏在她發上的手輕輕打她腦袋一下,凝著她紅撲撲的笑臉兒,嘆也似的低低笑,“和我在家里種菜不好嗎,干什麼還要回客棧去?”
“……客棧沒有女兒紅。”她含糊地哼一聲。
“什麼?”男人有些遲疑地瞪她,“你大聲一點!”
咳,咳,咳!
她卻是好話不說二遍,腦袋轉轉,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將眼啊紅唇啊笑啊全埋進他長衫子里,照舊眯起困頓的眼兒,照舊吹她總也不會厭的口哨。
天悠悠,地悠悠,鳥兒飛回家中是盡頭。
山悠悠,水悠悠,魚兒已經尋到龍門口。
笑悠悠,樂悠悠,姑娘路上走啊走……
那一日,從昏睡中清醒,迷蒙的視線里,第一個映入的,是這個男人痛到發狂的模樣。
只那麼模糊地望著他毫不遮掩地為她心疼的神情,她突然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計較了。
欺瞞了她又怎樣,誘她稀罕上他又怎樣,將她決絕斷指換得的風行丸給了小阿樂又怎樣,只要這個男人還稀罕著她,只要這個男人眼里有著她,只要這個男人會為她心疼,只要這個男人肯為她瘋狂,其實,什麼也不重要,什麼也不要緊,什麼也不值得她計較了啊!
這個男人,會為了她以身擋劍,這個男人,樂意將自己的名姓分一半給她,這個男人,毫不遲疑地將自己的命運同她連在了一起,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再不分開。
阿曦,阿壽。
曦與壽。
曦壽。
阿曦,阿壽,做全天下最美最溫暖陽光下福祉最最綿延無窮的孩子。
只這樣,已是她這一輩子最大最大最好最好最滿足最滿足的幸福。
其他,有什麼好計較的?
她同樣……欺騙了他啊。
“阿壽,我混進留春鎮,瞞了你們,你生不生氣?”她埋在他清爽干淨的氣息里,聲音低低的。
“二哥七哥他們慶幸還慶幸不來呢,怎會生氣?”他含著笑的聲音,似暖和的陽光,飄進她的耳朵。
“那你呢?”她低低哼一聲。
“我?”那含笑的聲音,似是便從她耳邊直接鑽進她的耳朵,更鑽進她的心尖,惹得她有些癢地紅了臉,“我不知多麼的感謝上蒼。”
“感謝上蒼給了你一個麻煩的偷懶大王好吃鬼?”她抿著紅的唇,吃吃地笑,“啊呀,阿壽,以後可怎麼辦才好?我沒有肉吃會噴眼淚,你有了肉吃會吃不下飯!”
“那有什麼關系?”那暖色的笑音,似乎含了點漫不經心,更似是有著太多太多的渴盼與向往,“你想吃什麼盡避開心地吃。至于我嘛,我吃……就好。”
“什麼?”他含糊掉的那個字,她沒听清楚。
“我說,”這一次,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聲音了,伴著她耳朵微微的疼,熱到不能再熱的聲音很強勢地沖進她的耳朵,要她再不能裝傻,再不能開他玩笑,“我吃你就好!”
……
青青澀澀的纏纏綿綿,笨笨拙拙的唇舌糾纏,親親昵昵的十指相連。
她和他之間,第一個真真切切的甜蜜擁吻。
“……果真是小孩啊。”艷艷的舌尖舌忝一舌忝自己被啃破皮的紅唇,她呵呵地樂到癱軟在男人的懷里,咳一嗓子,她很誠懇地很含糊地對這個臉孔板板的男人說,“我真是全天下最美最溫暖陽光下福祉最最綿延無窮的孩子啊!”
男人狠瞪她,狠瞪她,狠瞪她。
“呃……”總被自己稀罕的男人這麼瞪還是會有一點點的不忍心的,她馬上開始討好地笑,努力開始安慰似乎被自己打擊了不少男兒自尊的男人,“我知你這些天很君子地待我,是心疼我傷痛未愈……”
呵呵,呵呵,只這麼說,她先忍不住地笑到喘氣。
這個男人,每晚上摟著她卻總不能睡得安穩,其實哪里是想做君子啊,明明是……哈哈,哈哈!
漾著開懷笑意的紅唇,再次被狠狠地噬下去!
“啊呀!”她努力在男人憤怒的啃吻下發表意見,“別這麼用力咬啊,我不是肉啊……”
惹來男人更加憤怒更加憤怒的……
“回家後,我們拜堂成親。”
“……好。”
“不許再笑了!再笑,女兒紅休想用杯子喝了!”
“好……哈哈……”
哞……
很無聊地偷吃路邊草的老黃牛受不了地仰天練一練嗓子。
天悠悠,地悠悠,鳥兒飛回家中是盡頭。
山悠悠,水悠悠,魚兒已經尋到龍門口。
笑悠悠,樂悠悠,牛兒路上走啊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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