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錢」如命  第六章
作者:向紫悠
    不知不覺天已亮了。當早晨的第一道曙光照了進來,徹夜未眠的伍荔兒,這才感覺到眼皮已酸澀至極。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一整晚都聯絡不上錢克平?


    他答應過待會兒就會回她電話的,為什麼教她枯等了一整夜?如此反常的現象從未發生,她難免忐忑不安。


    “為何一直收不到訊號?”她喃喃自語。


    她也曾試著改撥左祈安的手機,無奈卻始終顯示忙線當中。


    她情願是自己杞人憂天,也不希望錢克平有任何意外。只是她的自我安慰效果維持不到三秒,隨即被一通電話打得粉碎……


    “表姊!表姊!妳還好嗎?”電話彼端的凌焦急問著。


    伍荔兒渾身顫抖不止,無力的右手連話筒都握不穩地任由它摔落至地上,腦袋中頓時一片空白,再也無法思考。


    她剛剛听見的消息是真的嗎?


    “表姊……”得不到任何回應的凌心急如焚。


    伍荔兒像一縷無主孤魂般飄至電視前,顫巍巍地按下電源開關……終于,她疑惑了一夜的事已有了解答。


    鎊新聞台的頭條焦點皆是︰亞洲紅星錢克平在希臘失足落海失蹤,目前仍是生死未卜,凶多吉少……


    “這不是真的吧……”她只覺自身陷進一道漩渦之中,天旋地轉,即將滅頂。


    “克平……”她失聲喊道。


    眼前一黑,她立刻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一星期過去了,度日如年的伍荔兒猶如行尸走肉般,除了鎮日守候在電視面前,其它什麼事也不想做。


    援救錢克平的海上打撈行動始終一無所獲,幾乎只差沒正式發布他的死訊而已。希臘警方似乎已有結束尋人的打算,但礙于媒體輿論,只好勉強繼續。


    “女兒,拜托妳好歹吃點稀飯嘛,妳已經兩、三天沒進食了,再這樣下去,身體怎受得了啊。”伍秀玉勤道。


    “媽,我真的吃不下。”她氣若游絲的說。


    “吉人自有天相,媽相信克平絕對能逢凶化吉,平安歸來的。所以妳也該好好保重自己,才能有體力等他回來。”


    伍荔兒的雙眼皆布滿血絲,這幾天她都不敢睡,因為只要一合眼,便會夢見克平渾身血淋淋的……那夢境太可怕了,可怕得太像真實一般,常讓她哭得肝腸寸斷。


    透過眾媒體的衛星直播,她的心隨之患得患失,在希望與失望的天平上來回不停的擺蕩。


    如今的她,已是只脆弱的玻璃女圭女圭,禁不起任何的打擊。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臉上的血色亦漸漸慘白。


    “媽……”她慘兮兮的喚著。


    “荔兒……”伍秀玉心疼極了。


    “他曾說過要和我廝守一輩子的……”


    聞言,伍秀玉不禁鼻酸。


    “怎可說話不算話?”她的雙眼早已痛得流不出淚。


    “荔兒,別太沮喪。”伍秀玉環抱著女兒日漸消瘦憔悴的身子。“如果妳真的愛他,就該對他有信心。”


    天曉得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其實連伍秀玉自己也不敢抱持太大的希望,她只是單純的想安慰寶貝女兒罷了。


    “媽,克平一定還活著吧?”伍荔兒虛弱的問。


    “對,他還活著。”伍秀玉哽咽的答道︰“為了妳,他一定會好好活著的。他那麼喜歡妳,怎舍得拋下妳!”


    錢克平,請你絕對要平安的回來!伍秀玉祈求著。


    在醫院病房的門口,左祈安與葛秋苓正為某事而起爭執。面對一向蠻橫嬌慣的千金大小姐,口才犀利的左祈安也頓時啞口無言,只得豎白旗投降了事。


    “妳確定這麼做,妥當嗎?”他猶做垂死前的掙扎。


    “你先回飯店,我一個人留下來就可以了。”


    “可是……”他著實放心不下。


    “有事情,我負責。”她拍胸脯保證。


    “若有其它突發狀況,記得立刻聯絡我。”他不安地交代。


    “你煩不煩啊?快走吧!”她催趕道。


    “那……我明天早上再過來看看。”他還依依不舍。


    “好啦,真的很唆耶!”她沒好氣地說。


    待左祈安那刺目的身影漸行漸遠後,葛秋苓臉上立刻換上甜得膩人的笑容,開門進去。


    一個身上纏著不少繃帶的受傷男子,正以一種防備似的眼神,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


    “妳是誰?”對于她的靠近,他回以眉頭一皺。


    “克平,是我啊,我是小苓。”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他的病床床沿。“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小苓?”他喃喃念道,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落海時,他的頭部撞傷了,昏迷了整整一星期。等他恢復意識之後,卻什麼都不記得了,包括他自己是誰。


    今天中午,救他的漁民夫妻向警方報了案,輾轉接到通知的左祈安和葛秋苓,刻不容緩地前來相認。


    因為錢克平目前的傷勢嚴重,依醫生的判斷還不適合移動,更遑論搭飛機回台灣了。不得已之下,只好繼續留在醫院里療傷,等他情況穩定後再做打算。


    只是目前最教人頭疼的,是錢克平似乎患了失憶癥,對于以往的一切都很陌生,而且變得沉默寡言、不愛笑了。


    “我們以前認識?”他遲疑了下。“我的名字……真的叫錢克平?剛剛那個男人說我以前是個大明星,而他是我的經紀人,可是……為何我什麼印象也沒有?”這種茫然不安的感覺,著實教他深感挫敗。


    “沒關系,你以後就會慢慢想起來的。”她安慰道。


    “那……妳跟我,又是什麼關系?”他急于厘清一切。


    “我跟你……我們是……”她低頭注視著自己手上的戒指,心虛地撒謊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她舉起右手。“這枚戒指就是你當初向我求婚時,親手替我戴上的。你瞧,和你左手上的那枚是一對的!”


    “未婚妻?”他垂眸望著手上那只別致的鑽戒,果然和她的極為相似,于是也半信半疑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我會墜海?”此事已困惑他許久。


    “因為……”她支吾其詞,最後干脆繼續扯謊。“那天晚上,我們相約到海崖邊賞夜景,忽然刮起一陣大風差點吹倒我,你為了救我,結果卻失足落海……”思及意外發生的那一剎那,她余悸猶存。


    “原來如此。”他這才恍然大悟。


    “克平,你失蹤的這幾天,我簡直生不如死。”她梨花帶淚地泣訴著。“謝天謝地,幸好你還活著,要不然……我就會跳海下去陪你。如果不能同生,倒不如共死吧。”


    “妳真傻。”他嘆道。


    “克平。”她輕輕地依偎在他未帶傷的左肩。“永遠別再離開我了,失去你的折磨,我寧死也不願再來一次。”


    今生今世,錢克平只能屬于她葛秋苓一人,誰都休想再由她身邊將他搶走……伍荔兒,妳最好趁早死心吧!


    對她而言,錢克平的失憶正是老天垂憐她的安排,若不及時把握,更待何時?如此自私的行為或許卑鄙了些,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完整擁有他,她只好把心一橫,做出這種把良心賣給惡魔的勾當。


    “小苓……”他愣愣地輕喚一聲,雖然關于她所言的過往舊情,他始終毫無記憶,但他的確感受得到她對他的用情之深。“對不起,這些日子里害妳為我擔心。”


    “克平,答應我。”她深情地凝視著他。“永遠不會再棄我而去,永遠陪伴著我,好嗎?”


    他卻不發一言,怔怔地迎向她的視線。


    不知怎地,她口中的永遠二字,沉重得令他差點窒息,彷佛一顆巨石重壓在他的心上,沒有絲毫甜蜜,只有負荷。然而,或許溫柔即是他的本性,任憑記憶如何流失,這種與生俱來的性情是怎麼也改不了的。


    就在她苦等得幾乎要絕望之際,他終于頷首允諾。


    “克平,我好愛你,真的真的真的好愛你……”喜極而泣的她已有些語無倫次,一再地重復著對他愛的告白。


    向來精力充沛的伍秀玉,這會兒卻愁容滿面地坐在櫃台里,兩手托著腮幫子,兀自沉思著。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為了錢克平的事,她最寶貝的女兒活似三魂丟了兩魂,才幾天的光景,便憔悴得不成樣。至于另一件令她為之氣結的,則是她幻想許多年的美夢,竟讓一個不知打哪死回來的假洋鬼子給破壞了。


    “旅美歸國的富商了不起啊?竟敢搶先我一步買下對面果園的土地,還好死不死的也學我想蓋飯店,分明是故意與我作對嘛!”她喃喃地抱怨著。


    適逢星期三下午公休的日子,早早打烊完畢的伍秀玉獨自一人,百無聊賴地坐在店里發呆。由于只留下一扇鐵門半開著,所以店內的光線顯得有些幽暗。


    “老板娘,我想買一碗豬腳面線。”


    “抱歉,今天的營業時間已過,明日請早。”她懶洋洋地應道,連正眼也沒興致瞧來客一眼。


    “能否請妳破例一下,因為我明天一早就有要事必須返回美國處理,可能近期內都無法抽空再來光顧。”佇立在門口處的男客人,非但不因她的招呼不周而動氣,反而口氣極為斯文有禮,這倒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吃過我煮的豬腳面線?”由于男客人身處的位置背光,伍秀玉根本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卻直覺地感到熟悉。


    “那是我這輩子永難忘懷的滋味。”男人沉聲道。


    這聲音彷佛似曾相識,她猛然由椅子上彈起。


    “你是誰?”她拚命揉著眼楮,想看清他的長相。


    “妳這麼快就忘了我嗎?”男人苦笑道,緩緩地步向櫃台,干脆讓她仔細看清楚。“秀玉。”他輕喚她的名。


    怎麼會是他?!


    楊赫,她生命里最初亦是唯一的男人……


    “好久不見。”他的一句話,卻已道盡滄海桑田。


    塵封多時的記憶驀然被開啟,往事歷歷在目,兩人相顧無言,任憑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直到兩眼酸澀,她才驚覺自己的眼皮竟不曾眨過。


    良久,她首先打破沉默,顫著聲說︰“你……你怎麼……怎麼會……”


    餅度的震驚教她一時語不成句,視線仍舊膠著在他更顯成熟穩重的面容上。


    “我原以為這輩子已無緣再見妳一面,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我找到妳。”楊赫伸手輕撫她的臉,一如從前的習慣小動作。“這些年來,妳過得好嗎?”


    聞言,她的答案竟是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秀玉?!”她的反應令他錯愕不已。


    “當年你為何一去音訊全無?”她厲聲指責。


    說到這,他可有滿月復委屈了。


    “音訊全無的人應該是妳吧?”這二十多年來,他雖然身在美國為了事業而奮斗,卻從未間斷尋查她的消息。“妳一直居無定所,害我始終聯絡不上妳,每回輾轉得知的種種線索,到最後卻都斷了線。”心中不免感嘆。


    必于此點,她倒是自知理虧。在經營小吃店之前,她的確曾像個游牧民族般,帶著女兒四處遷徒,賺錢還債,生活只可以用顛沛流離四個字來形容……那是段艱辛的歲月。


    “你真的有找過我?”


    “天地皆可為證。”


    “剛才你說明天一早就要回美國去。”她法怯地試探︰“你和你的家人一直都在那兒定居嗎?”


    “家人?”他有些困惑。


    “我是指……你的老婆和孩子們。”


    他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她的口氣因何而酸溜溜的。


    “我的老婆和女兒並沒有與我同住。”


    “這樣啊!”唉,他果然早已另組家庭了,哪像她如此痴傻,還眼巴巴地為他守身如玉這麼多年。


    “雖然我和她們分隔兩地,可是我的心始終懸念著她們。為了我們一家三口能早日團圓,我更打算將美國方面的事業移回台灣來發展。”


    “喔。”她愈听愈感傷。


    臭男人,老早就移情別戀了,又何必佯裝成一副多在乎她的模樣,分明是虛情假意嘛。


    “這家店妳經營多久了?”他隨即換了個話題。


    “六年多。”她面無表情地回答,心情惡劣透了。


    這麼多年來,她從未淡忘過他。若非痴心堅守著對楊赫的那份深情,她又何苦忍受旁人異樣的眼光,執意要將孩子生下來,並且獨力扶養荔兒長大,完全不依靠任何男人。


    伍秀玉越想越覺委屈,不由得熱淚盈眶……


    “唉,妳怎麼突然哭了?”他一時手忙腳亂。


    “要你管!”她用力拍開他欲伸來哄慰的手。


    “秀玉,妳別哭嘛,哭得我心都疼了。”


    “你這個負心漢,怎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罵道︰“我恨死你了,你快給我滾出去!”


    “秀玉……”唉!女人的脾氣可真是晴時多雲偶陣雨啊。


    “你沒有資格喊我的名字。”她拚命掙月兌他強而有力的擁抱,毫不留情地猛捶打他的胸膛。


    曾經她以為他的懷抱將是供她棲息一生的歸宿啊!


    “妳先冷靜點,听我解釋。”


    “沒啥好解釋的。”她的淚勢已一發不可收拾。“枉費我等你等了這麼多年,沒想到……竟是自作多情。”


    “妳一直在等我?”他欣喜地問,心中不確定的大石頭終于放下。


    “廢話!不然我何必過得如此辛苦,老早就嫁給別人享清福去了。”多少“田橋仔”的老光棍在肖想她呢!


    “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妳,絕不讓妳再受一丁點苦。”


    “花言巧語的愛情騙子!我這人有的是骨氣,寧死也不願委屈自己去當人家的小老婆!”


    “我也舍不得讓妳沒名沒分的跟著我。”他溫柔地伸手拭去她滑落臉頰的淚水。


    “那你剛才還說要照顧我?”她听得一頭霧水。


    楊赫微笑地由口袋里掏出皮夾。“妳翻開來看,里面有一張我老婆和女兒的合照。別瞪我,先看完後再說,包管妳立刻氣消。”


    般不懂他葫蘆里究竟賣什麼藥,她沒好氣地嘀咕著︰“你妻女的照片有啥稀罕?”她隨意一瞥,卻不禁怔愣。


    竟是她和荔兒的照片?!


    “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楊赫也和伍秀玉一般重感情。盡避在異鄉的事業飛黃騰達,他仍舊不改初哀,一心認定只有她才是他此生唯一想共度白首的伴侶。于是重金聘請了多位知名的征信探員四處調查,總算找到了令他魂縈夢牽二十余載的情人,更驚喜得知兩人竟共同擁有一位可愛的女兒。


    如今衣錦還鄉的他,早已下定決心努力補償她們母女曾吃過的苦,並且期盼一家三口能重組一個幸福的家庭。


    另外,買下伍秀玉心儀許久的那片果園的人正是楊赫,因為他亦不曾忘記與她共同許下的夢想。等到飯店開幕的那一天,他們便會是第一對在那舉行婚禮的神仙眷侶。


    愛情的浪漫不限年齡,只要真愛永遠存在。


    錢克平奇跡獲救的消息傳回台灣,撫慰了眾多擁護者瀕臨破碎的心,特別是幾乎哀慟欲絕的伍荔兒。


    為了避免造成他的困擾,在他返台的當日,她只敢遠遠的躲在人群外,目送著他與狀似親密的葛秋苓步出機場……她永遠也忘不了親眼看見他還活著時的感動。


    睽別了三個多月,除了臉色略顯蒼白之外,他看來是無啥大礙了。只是有一件事伍荔兒一直弄不明白,為何身處異國療傷的他,竟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從來不曾與她聯絡。所有關于他的一舉一動,她皆是透過電視中得知。


    有八卦媒體報導,因為葛秋苓日夜寸步不離地照顧錢克平的傷勢,兩人的感情早已如膠似漆,甚至雙雙戴上訂情戒指,顯現出好事不遠的喜訊……


    他當真移情別戀了?抑或是狗仔隊又一次的無中生有?


    伍荔兒也曾想求證于他的好友兼經紀人--左祈安,只可惜身為長子的他,因父喪意外,不得不辭去原有的工作,回屏東去接手父親遺留下的工廠。所以,在錢克平獲救後沒多久即先行返台的左祈安,對于她所質疑的問題,也是愛莫能助。


    事實的真相只有一個,伍荔兒決定親自去問個清楚。


    打听過尚在休養階段的錢克平還未排定任何通告,她便在某個夜晚時分,一如以往的獨自來到他的住處門前,用他特別配給她的備份鑰匙開門進入。


    由于她事先並未通知,當她乍然出現時,正在客廳沙發看報紙的錢克平著實怔愣了好半晌,四目相對良久。


    “克平……”思念至極的她難掩聲音中的哽咽。


    “妳是誰?怎麼會有我家里的鑰匙?”他怒斥。


    為何他的眼神如此陌生?伍荔兒不由得心驚。


    “我是荔兒啊!”她急喊。


    “三更半夜的,誰準妳如此冒失闖入我家?”


    “克平,你到底怎麼了,這副鑰匙不是你當初親自交給我的嗎?”她一臉受傷的神情。


    “是我給妳的?”他擰眉思索,卻只換來一陣頭疼。


    “克平,你在和誰講話啊?”身穿睡衣,一臉睡意的葛秋苓緩緩從臥室走出。


    “吵醒妳了?”錢克平飽含歉意地道,順手撫了一下她睡亂了的頭發。這般親昵異常的舉止,重重揪痛了伍荔兒的心。


    “你們……”伍荔兒伸出顫抖的手,指著眼前赫然穿著情侶型睡衣的男女,簡直難以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他竟然和葛秋苓同居了?!


    “原來是妳。”葛秋苓頓時清醒,不懷好意地笑了。


    “妳認識她?”他略感意外。


    “當然。”葛秋苓故意當著她的面,依偎在他的肩膀。“她是個厚臉皮的花痴,以前老愛背著我死纏住你不放。”


    “妳胡說!”伍荔兒反駁。


    “我說錯了嗎?”葛秋苓逼視著她。“妳明知克平和我本來就是一對,還三番兩次從中作梗,意圖破壞我和他的感情……幸好,老天有眼,沒讓妳的惡心得逞。”


    “我沒有!”伍荔兒心慌地望向錢克平,卻從他的眸光中感覺到一絲鄙夷,好似她正是個歹毒的壞心女人。


    怎麼回事,難不成他已被葛秋苓洗腦了?!


    伍荔兒猛眨著淚水盈眶的美眸,此刻佇立在她眼前的男人,的確是她深愛的錢克平呀,可為何他卻變成這般疏離無情,對她絲毫沒有半點憐惜之意?


    但相反地,他卻對葛秋苓如此呵護備至……


    “克平,你先回房休息,我有話想單獨和她談。”葛秋苓輕推他進房去,不情願讓伍荔兒多看他一眼。


    “好。妳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離去前,他在葛秋苓額上印下一吻,教伍荔兒看了更加心碎。


    “夠了,不準妳再看他了!”葛秋苓一把扳過伍荔兒的肩頭,直視著她。“我鄭重地警告妳,現在克平已完全屬于我,妳若識相就有多遠滾多遠,別再干擾我和他平靜的生活,否則我絕不會輕易放過妳。懂嗎?”


    “我不相信克平會這麼冷酷無情地待我……”就算真要分手,也該有個理由啊!怎能故意裝作陌路人?


    “別一副可憐兮兮的,反正妳原本就配不上他,就當之前妳和他的那段回憶,是老天施舍賞給妳的美夢吧!”


    “不可能……他明明說過會陪我一輩子的呀!”


    “哼,有幸能與他共度今生的女人只有我,輪不到妳在那作白日夢。”葛秋苓示威般地向她炫耀手上的鑽戒。“再過不久,我們便要對外宣布婚期。到時候,我會寄帖子給妳,如果妳能誠心送上祝福,歡迎妳來觀禮。”


    伍荔兒怎麼也不敢相信,事情為何會莫名其妙地演變至此。花開花落,緣起緣滅的道理,她並非不懂,只是為何歷經一場生離死別後,錢克平與她的距離卻是咫尺天涯。她再也觸踫不著他的心,再也感受不到他眸光的熱度……


    短短的一百多天,便足夠讓他將她徹底遺忘?山盟海誓只是過眼煙雲?!


    “過去的一切,他真的都忘了?”伍荔兒臉色蒼白地捂著遽然發疼的心口,遙望著緊閉的主臥房門扉。


    “他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葛秋苓冷笑道。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伍荔兒驚疑。


    “他喪失了從前所有的記憶,包括妳。”


    “所以妳趁虛而入?”伍荔兒恍然大悟。“妳真卑鄙,這對他而言並不公平,這種手段一點都不光明。”


    聞言,葛秋苓不怒反笑,笑得迸出了眼淚。


    “什麼叫公平?我痴戀了他許多年,若不是妳這程咬金出現,他早該與我成雙成對了。現在,妳竟有臉和我說什麼公不公平,豈不太可笑了?”


    “可是……”


    “當他受重傷,行動不便時,妳人在哪?”葛秋苓咄咄逼人地質問伍荔兒。“當他因為記憶空白而不安,急需人安慰時,妳又在哪?”


    “我……”


    “愛不是光靠嘴巴說說,而是真心的犧牲奉獻。妳為克平付出過什麼?”葛秋苓諷刺道︰“居然還有臉在這兒跟我辯論手段光不光明?從前妳和克平瞞著我及眾人私下暗通款曲時,心里可曾愧對于我?”思及當時,自己簡直是讓人當猴戲要,平白無故替人做了多時的擋箭牌。


    “那是因為……”自知理虧,伍荔兒一時語塞。


    “論時間,我先來妳後到;論勇氣,妳一向當慣縮頭烏龜;論付出,妳根本差我千里。”葛秋苓目光炯炯地逼視她。“除非我死,否則妳休想再由我手中奪走克平。”


    是啊,說真的,她憑什麼認為克平的心該屬于她?伍荔兒這才悲哀的認清這個殘酷的事實。


    她到底有哪一點贏得過葛秋苓?


    也許結局如此便是冥冥中注定,她和克平這輩子無緣無分。


    呵,伍荔兒忽然笑了,苦澀不堪的滋味,傾刻間在她脆弱的胸臆間無情肆虐,一串淚珠無聲無息墜落頰畔。


    “對不起。”她搖搖晃晃地走向門口。“打擾了。”強忍住再次回頭環顧的沖動,顫著手開門走出這個徒增傷心的地方。


    “不送了。”葛秋苓二話不說便搶先甩上門扉。


    踫地一聲,在沉重鐵門合上的瞬間,伍荔兒的心隨之跌碎一地。


    渾渾噩噩地坐上自己的車,她再也強忍不住地趴在方向盤上,哭得肝腸寸斷。


    早知幸福只有短暫,倒不如不曾擁有過。


    想起方才克平那冷淡陌生的眼神,她的心口便痛得無法呼吸……更甚者,連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似被冰凍了。


    這究竟是惡夢一場,還是老天歹意的玩笑?


    歷劫歸來的克平明明就在她身旁,卻已成了……葛秋苓的未婚夫。呵,原來這就是古人所言的--咫尺天涯,相見卻已不相識。


    “克平……”伍荔兒嗚咽低喃著這個讓她心痛的名字。


    往事歷歷在目,卻是一場南柯一夢……


    夢醒了,情已逝……


    凌煩躁地不停來回踱步,偶爾停頓了下,卻又欲言又止。


    俗話說得好--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表、姊。”她沒好氣地咬牙叫著。


    然而蜷縮在床鋪角落的伍荔兒,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視若無睹地任由表妹在她房間里踱出一條“壕溝”,盡避凌再三探問,還是緘默不語。


    “妳是啞了,還是聾了啊?”


    演了兩個多鐘頭的獨角戲,凌頓覺自討沒趣。


    必于葛秋苓“鳩佔鵲巢”的事,她已由秀玉阿姨的口中得知,本以為能同仇敵愾地幫親愛的表姊設計退敵,豈知人家女主角竟不領情,甚至……沒出息的擺出不戰而降的哀兵姿態。


    唉,就算她有心代為討伐,也落得師出無名。


    琺!這股鳥氣,真令人超不爽的。


    “我說--伍荔兒小姐呀!妳……”正想好好念她一頓時,伍荔兒終于打破了維持一上午的沉默,只是一出口,卻是另一句哀莫大于心死的喪氣話。


    “我倒寧願真的聾了。”伍荔兒幽幽地說︰“最好也一並瞎了算了。”眼不見為淨。


    目前演藝圈最熱門的八卦新聞,正是錢克平與葛秋苓的婚訊,各大媒體紛紛搶報,如火如荼地炒翻了天。


    婚期就訂在兩個月後,屆時可能開放給電視台全程轉播婚禮實況,其熱絡程度更甚總統大選。


    “妳就這麼眼睜睜地將心上人拱手讓給那個大花痴?”凌實在已經沉不住氣。“太孬了吧!”


    “不然,又能怎樣?”


    “怎樣?!”凌咆哮道︰“把他搶回來呀!”


    “可是……”伍荔兒猶豫著。“他們就快結婚了。”


    而且,或許克平自己潛意識里反而認為葛秋苓更適合他……


    “難道妳真舍得放棄他?”


    “我只是認命罷了。”


    “認個狗屁命啦!”凌最不服輸了。


    “況且,她對克平的付出,確實勝過我許多。”


    “妳是不是不再愛錢克平了?”


    “不,我對他的感情始終不變。”


    是啊,當初他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時,伍荔兒那副悲慟的模樣,至今還在凌腦海中鮮明著未褪色。


    “既然妳仍愛著他,又為何提不起勇氣讓他再次喜歡上妳。過去的就隨它過去,妳和他可以重新再來呀!般不好,明天一覺醒來,他便突然恢復記憶了!”


    “重新再來?”伍荔兒怯怯地問︰“來得及嗎?”


    人家都已經另外備妥新娘了,又輪得到她這個不起眼的跑龍套的上場嗎?萬一弄不好,搞得自己二度受創,讓破碎了的心更加粉碎,屆時,她可還承受得住?


    “不到最後一秒,豈能輕言放棄。”凌語重心長道︰“努力過,至少沒有遺憾的悔恨。”


    “可是……”


    “我所認識的表姊可是只打不死的蟑娜,像妳現在這樣要死不活的,真教我難以接受。”


    “知易行難呀。”伍荔兒嘆道。


    “怕啥?”凌拍了拍胸脯。“有我這位狗頭軍師……喔,不!是賽諸葛在背後給妳撐腰,兵來將擋,水來上掩,一切搞定。”她故意說得輕松,無非是想鼓勵表姊。


    “我怕老天不給我機會。”


    “安啦,機會是靠自己去爭取的。”


    “好。”伍荔兒一掃多日來的陰霾情緒,決定背水一戰,來個絕地大反攻。“跟她拼了。”


    “好氣魄!這才是我所熟悉的表姊。”


    “但……首先,我該怎麼做?”


    “當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當初妳不正因為如此才拐到錢大天王。”接收到一束冷光,凌隨即改口。“是有緣與他相識,進而迸出愛的火花。”


    “然後呢?”


    “設法刺激他,讓他想起從前與妳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不忘耳提面命地說︰“記住,動作要快,時間緊迫啊!”


    “葛秋苓正歡天喜地在籌備婚禮,我……”


    “千萬別對敵人心軟,尤其是情敵。是她先使詐的,休怪我們對她不義。再說,愛情面前人人平等,各憑本事……呃,當然還得靠些手段。總之,這是場殊死戰,事關妳未來的幸福與否。加油!”


    “嗯,加油!”伍荔兒也替自己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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