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見證我的愛  第六章
作者:向紫悠
    一放學,初晴便迫不及待地趕往醫院探視賽門。


    心花怒放的她,早巳笑得合不攏嘴,昨晚甚至興奮得睡不著覺,兀自傻笑至天亮呢!差點得“內傷”。


    今天一整日在學校里,她都快樂得像只小鳥,此刻,正雀躍地蹦跳入電梯,按下目的地之樓層。心跳如擂鼓,既高興……又有一點不敢置信,這一切是夢幻抑或真實?


    昨晚離開醫院前,安修女突然告訴她一件天大的好消息……對初晴而言,那的確比中樂透頭獎還欣喜。


    原來——賽門還不算是正式的“神父”之職!


    雖然他一向身著正規神父的肅穆服裝,但因與父母有約在先,三十二歲以前只能以“義工”身分在教會幫忙。


    意思是說——現年二十九歲的賽門,仍是“自由”之身。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喜歡著他,無需再壓抑自己了。


    “唷——喝!”初晴忽然忘情地歡呼大叫。


    頓時驚嚇到電梯內的其他人,換來無數雙白眼責難。


    “對不起,不好意思。”她暗吐了下舌頭,忙致歉。


    都怪她一時得意忘形,出了糗啦!


    沒辦法,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出了電梯,她邊走邊哼著曲兒,好不愜意。


    幾個拐彎,來到了賽門的病房。


    “我來了!”初晴愉悅地招呼道。


    賽門連忙以食指搗著唇。“噓,小聲點,別吵到了其他床的病人。”他低聲提醒到。


    “喔,抱歉。”初晴趕緊放低音量。


    唉!今天怎麼老是少根筋似的。她暗忖。


    “放學啦,有沒有認真地好好听課?”


    “有!非常認真。”認真到害老師們不是嚇得跌下講台、嗆到口水,就是懷疑天要下紅雨,直往窗外猛瞧。


    看見黃初晴乖乖坐在教室里,“清醒”地專心上課,就好比目睹侏羅紀里的恐龍在學校中散步般不可思議。莫怪一大群科任老師相邀放學後去看眼科醫生,順便去收驚。


    “這樣才乖。”他又伸手欲模她的頭頂,卻愣了下。“咦?你的頭發怎麼……變色了?昨晚來還好好的呀!”


    “嘿嘿!”她難為情地用手指耙梳著自己的短發。“我昨晚回家後,心血來潮……就把它染回黑色。很怪嗎?我朋友們都嚇了好大一跳哩。”


    這也難怪。近三年來,橘紅色短發一直是她晴子“闖蕩江湖”的不變特色,忽然換回了黑發,怎不令人錯愕。


    “不怪,很可愛呀!”他嘴角微揚。“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你以前不是說那橙紅色的短發是你"橘色晴子"的招牌,如今怎會舍得改變呢?是受啥刺激嗎?”


    “我決定棄邪歸正,所以先改頭換面嘍!”


    “棄邪歸正?”賽門失笑。她以為自己是混黑社會的啊?


    “沒錯。”她信誓旦旦。“我不再沉淪墮落地混吃等死,我要重新振作起精神,過著有意義的生活。”


    “什麼意思?”他頓覺莞爾地凝望著一瞼認真的她。


    他訝然發現她改變了,她的眸光綻放著絢麗光彩。


    “我要戒除以往所有的惡習,好讓自己更加完美。”


    “為什麼?”他愈听愈好奇。


    “因為……”想讓他喜歡上她呀!


    “因為什麼?”見她忽然欲言又止,他追問道。


    “嗯……”她瞄了眼四周圍,氣氛似乎不對。“改天有機會再告訴你吧。”等哪天燈光美、氣氛佳時再表白吧。


    在賽門瞬也不瞬地注視下,初晴的雙頰竟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那……育幼院的事,有進展嗎?”她隨口問道。


    “不提也罷。”一談起此事,他便開始沮喪。


    “地主不肯稍微退讓嗎?也就是……咱們育幼院是拆定嘍?那可真糟糕。”她不免也跟著情緒低落。


    “高氏企業的土地開發代表李副總,態度仍舊十分強硬,表明了除非我們拿得出錢向高氏購買該土地,否則一切免談。他會如期派人來動工的。屆時,管育幼院的孩子是否會無家可歸,他的決策也絕不動搖。”


    “真是心狠手辣的家伙,欠扁!”語畢,她又一臉尷尬。“都說不再跟人打架了,卻老改不掉口頭禪。”


    “我明白你只是一時情急。”他安慰。


    “我們如果有那麼多錢,又何必三番兩次涎著臉去懇求他們?”她沒好氣道︰“那李副總分明故意刁難人。”


    “所以,我決定後天就辦出院,這樣才有多一點時間來處理孩子們的安置問題。”他早已做好打算。


    “可是你的傷還沒痊愈……”她不禁憂心忡忡。


    “不處理好孩子們的事,我根本無法安心養傷。”


    “賽門……”初晴真是泄氣。為何自己幫不上忙?


    她也很希望為那些可憐的小朋友們,盡一份心力……更重要的,是她舍不得見賽門獨自煩惱卻插不上手。那種愛莫能助的感覺,實在教人氣餒。


    唉……


    ¥¥¥


    初晴意興闌珊地踱出校門口。


    “又過了一天。”她嘆道。


    距離育幼院被解散的日子,只剩二十四天。


    每回去探望那些孩子們,總看見一張又一張的小苦瓜臉,他們總是哭哭啼啼地直嚷著不願與其他人分開,教她听了不免也跟著鼻酸。


    討厭!為何人生中要有那麼多無奈呢?


    一輛黑色賓士一路尾隨著初晴近一百公尺,“叭”地按了下喇叭,嚇得魂游四方的她恍然回神。


    後坐的車窗驀地放下。“初晴?”


    她先是愣了下,然後眨了眨眼。“是你!”


    斑永文,那個據說是她該稱為“叔叔”的中年男子。


    “有空嗎?我們叔佷可以私下聊聊嗎?”他笑問。


    “聊什麼?”她又與他不熟。


    “先上車吧!”高永文打開了車門,邀請道。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而且這位叫“叔叔”的好像還頗有錢的,竟雇了司機替他開車。也許待會可以藉機聯絡感情為由,開口向他調調“頭寸”,幫育幼院度過難關。


    “好!”她于是爽快答應。


    ¥¥¥


    “給我一杯藍山咖啡。”高永文看著初晴。


    “我要柳橙汁。”她隨口應道。


    “肚于餓嗎?要不要點一份鮪魚松餅填填肚子?”高永文建議道︰“這家店的招牌點心就是黑胡椒鮪魚松餅,我吃過了,味道挺不錯的。”


    “喔,好。”不說還好,一說她還真感覺有些餓了。


    他合起了菜單。“小姐,再給我們兩份鮪魚松餅。”


    “好的。”服務生收回桌上的菜單,露出甜美的職業笑容。“兩位請稍等,餐點很快就來了。”


    服務生一離開,初晴便好奇地環顧著店里的裝潢。


    這是間高雅溫馨的小咖啡屋,沒有太多俗麗的布置。素淨的淺藍牆上零星瓖嵌著大小不一的各式貝殼,店內擺置著許多漂流木,天花板還垂架著一大張挑染成七彩虹色的捕魚網,店名即叫——“捕夢”。


    “這間咖啡屋的布置很漂亮。”初晴的視線緊緊膠著在她對面的一大片彩繪牆,牆面畫著一群笑靨甜美的美人魚。


    好美的一幅畫!她由衷地贊嘆。


    “這間店已經營了近二十年,是我的姑姑開的,去年初才轉由我的一位表妹接手。”高永文朝吧方向招了招手。“你眼前的畫,是你父親自己親手畫上的,花了將近三星期的時間才完成。”


    “這是我爸爸以前畫的?”她震驚道。


    初晴再次將眸光凝定在那面畫牆上,內心五味雜陳。


    案親?!一個與她有至親血緣卻無緣見面的男人。


    必于她的父親——高雋文的一切,她全然陌生。


    記憶中似乎曾听母親提起過,她的父親也同她一般酷愛繪畫。血緣真是奇妙的一種關系,初晴承襲了父親繪畫的天份,難怪從小即無師自通……原來是因為來自遺傳。


    “我老媽不愛提起他。”她的語氣頗為無奈。“每回不小心說到關于我爸爸的事,她便哭得有如世界末日似的,總嚇得我和小雨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


    “這也難怪。”高永文能夠理解。“他們以前非常地相愛,又是……”他頓了一下。“被迫拆散,所以心里才會有那麼深刻的遺憾和哀淒。”


    “這樣……是否就是所謂的刻骨銘心?”她反問。


    “我想是吧!”刻骨銘心啊,他也曾有過一段。


    斑永文神情匆地落寞,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嗨,表哥,好久不見。”雷秀恩笑盈盈地捧著托盤走來。“你這大忙人今天怎有空屈駕至本小店呢?”


    “專程來捧你的場,不歡迎嗎?”高永文恢復笑臉。


    “堂堂高氏企業的總經理肯蒞臨,讓本小店有如蓬華生輝,豈敢不歡迎?”雷秀恩打趣道。“需要我準備二十一記響炮伺候嗎?還是多叫幾位美女來獻花?”


    “就會灌你表哥迷湯,油腔滑調的。”他笑弧拉大。


    “這種迷湯可只有你這位永文表哥才喝得到,別人想洗耳恭听我的諂媚,本小姐還嫌懶呢!”雷秀恩轉頭一看。“這位是……天哪!表哥你竟想殘害國家幼苗,找這麼個可愛的小女孩"喝咖啡",太心狠手辣了吧?”


    “胡扯什麼!”高永文哭笑不得地輕斥。


    “不是嗎?”雷秀恩戲謔道︰“你們事業有成的中年男子不都愛玩援助交際的靡爛把戲,我還以為你這塊大木頭也學別人趕流行哩!”


    “愈說愈不像話了。我看你是八點檔連續劇看太多。”


    “少遜了,表哥。”雷秀恩取笑著。“現在新聞節目才真的夠辣,比那些偶像劇什麼的更加灑狗血,而且全是貨真價實絕不虛構哦!”


    “你喔,從小就鬼靈精一個,滿腦子天馬行空。”


    “總比你這位小老頭活得多采多姿呀!”


    被晾在一旁許久的初晴,輕咳了兩聲,提醒在座的兩位“大人”別只顧著敘舊,而忘記了她的存在。


    “初晴。”高永文立刻介紹道︰“雖然我這位小表妹才虛長你八歲,但算起輩份,你仍要叫她一聲姑姑。”


    “姑姑?”好年輕的姑姑呀!初晴差點叫不出口。


    他接著又說︰“秀恩,還記得你雋文表哥嗎?”


    雷秀恩指了指那面壁畫。“你說那位很會畫畫卻不幸英年早逝的大表哥?”她皺眉。“記憶很模糊了。”


    斑雋文死時,秀恩也才八歲大而已,哪記得啥。


    他點頭。“初晴就是他的女兒。而且她還另有一位孿生姊姊,名叫微雨。”


    “女兒?!”雷秀恩微愣了下。“他不是尚未結婚就"再見"了,怎會突地冒出個——喔,不,是一對雙生女兒呢?”她狐疑地瞅著他。“該不會你在外偷生的,然後故意亂栽贓吧?死者為大,你如此胡為可是大不敬哦!”


    “唉……說來話長,改天再告訴你詳情。”高永文嘆了口氣。“我今天特意帶她來看看我大哥生前的畫作。”


    晚餐時刻一到,店內忽然擁進了數名客人,服務生一時忙下過來,頻頻呼叫老板娘救援。


    “我去幫忙,不跟你們聊了。”雷秀恩熱情地握住初晴的手。“很高興認識你。有空常來,小泵姑我請客。”


    “喔……謝謝。”初晴有些不習慣半路認親戚。


    “秀恩很健談,你們以後一定會處得很好的。”


    初晴卻忽然想起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世界上該不會有那麼巧合吧?!


    她懷著惴惴下安的心試探地問︰“剛剛听她說……叔叔,你是高氏企業的……總經理?”她緊張地期待著答案。


    “有何疑問?”他遞了張名片給她。“上面有我的電話,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可以直接跟我聯絡。”他翻過名片,在背面另外寫上一支手機號碼。“如果我不在公司,你就改撥這個電話吧,是我的私人手機。”


    她怔怔地盯著手中的名片,差點激動地大叫出聲。


    丙然……天無絕人之路哪!


    “叔叔。”她好甜好甜地喚道,眸光異常閃亮。


    “嗯?”


    “你們公司目前是不是正規畫要蓋高爾夫休閑度假村?”她又補充道︰“在台中的濱海山區。”


    “高爾夫?台中?”他思索了一下。“是啊!那是李副總規畫許久的企畫案,下個月就預備動工了,怎麼……有何問題嗎?咦,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公司一直對外保密著,連新聞媒體都不曉得,你怎會得知這個消息?”


    “哼,問題可大咧!”她扯了下嘴角。“你跟李副總誰的職位大?”她天外飛來這一句。


    “我是總經理,他是副總經理,當然是我階級高。”


    “那麼……在公司里,你說的話比他有份量,是不?”


    “你怎麼會認識李副總?”他一臉不解。


    “見過一次,但……印象深刻。”她咬牙切齒道。


    三天前,她陪剛出院的賽門去找李副總商量,希望可以再多給一個月緩沖期,好讓他們可以有更充裕的時間去妥善安排育幼院的問題。豈料,那個仗勢欺人的家伙拒絕了不打緊,竟還出言不遜地羞辱人——


    窮人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樣麻煩!


    李副總居然以“蟑螂”來形容他們,實在太惡劣了!甚至還威脅他們教會里的人,如果再敢羅嗦一句,隔天立刻命人鏟平育幼院,絕不心軟。


    “那些沒人要的孤兒死活,干我屁事?”臨走前,李副總還撂下這一句只有畜生才會說的話。


    教人听了不禁恨得牙癢癢的!


    “叔叔,賺錢固然重要,但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啊!你們難道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別逼得育幼院里可憐的孩子們走投無路?”她代為求情。“延後一個月再動工嘛!教會方面會加緊腳步幫孩子們尋找新的安置所在。”


    “育幼院有啥困難嗎?我不是另外撥了一筆款項作為育幼院的搬遷費用,難道還不夠?”高永文一頭霧水。


    她頓覺事有蹊蹺,急忙追問︰“什麼款項?”


    “我在這件開發案的決策會議中另外附加了一項重要條款,為了替育幼院解決搬遷的疑難,會額外補助育幼院一千萬元,如果不夠的話可以隨時再追加。”他皺眉。“該育幼院是我們高氏企業所認養的慈善機構,我們怎可能袖手旁觀,不予理會?難道……”


    “從頭到尾,李副總根本不曾提過什麼一千萬的補助金。我猜貴公司的那筆慈善捐款,已被某人中飽私囊了!”太缺德了,連別人的救命錢也要貪。


    一千萬耶!讓那黑心的李副總拿去買棺材睡吧!


    “可惡的李有德!”高永文詛咒道。


    李有德?!“我看他干脆改名叫李缺德好了。”初晴唾棄道︰“這麼缺德,當心以後生兒子沒。”


    “初晴,你最近常去那所育幼院嗎?”


    “嗯,我有朋友在那兒的教會做義工,我有空時就會去幫忙。”她揚起笑臉。“那些小朋友我都混熟了。”


    “那你請他們放心吧。”高永文保證道︰“這件事我會親自處理,絕不會委屈了那些可憐的孩子們。”


    “真的?”初晴笑開了嘴。


    歪打正著地搬對了救兵,她今天總算不虛此行,既替賽門他們解決了育幼院的困難,又有幸目睹爸爸的畫作,真是收獲良多,模蜆仔兼洗褲喲!


    “嗯!”高永文有力地保證。


    “那我先代替小朋友們謝謝你。”她誠懇道謝。


    “我才該感謝你告訴了我實情,否則不知要被李副總那混蛋蒙蔽至幾時。”他感慨道︰“差點苦了那些孩子們,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補救。”


    ¥¥¥


    經過一番協談,高永文答應修改高爾夫休閑度假村的企畫,讓育幼院可以保留在原處,省去搬遷的一切麻煩。


    轉眼間,便到教會一年一度重要的聖誕夜彌撒。


    嚴肅的彌撒時刻結束,初晴便迫不及待拉著賽門到四下無人的花圃,宣稱有重要的事想私下跟他談。


    “什麼事這麼神秘?”


    “我……哈啾!”初晴還沒切入主題便先打了個噴嚏。


    賽門見狀忙不迭月兌下自己的外套,溫柔地披在她嬌小的身上,愛憐地模了模她的頭。


    “瞧你急如星火地拖著我出來,連外套都忘了穿上。萬一不慎感冒了,那可糟糕。”他心疼道。“以後要懂得好好照顧自己,我能再關心你的機會不多了。”


    聞言,她揉著鼻頭的手硬生生地卡在半空中。


    她方才究竟听見了什麼?初晴猛地愣住。


    半晌,恍然回神。“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緊張地揪住他的衣襟。“你……不想再理我了嗎?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令你生氣?告訴我呀,我可以馬上改的!”


    “晴子?”她莫名激動的情緒教他詫異。“我並沒有生你的氣,也不是討厭你什麼。你……先冷靜一下。”


    “不然你為何要那樣說?”她猶不松手。


    “因為……”他有些難以啟口。“我即將離開台灣。”


    離開台灣?!


    她頓感有顆原子彈狠狠地投下她原本平靜的心湖,猛地炸得她身首異處、四肢百骸突地失去知覺……身子跟著攤坐在地上,眼前所見淨是一片漆黑,再無光明。


    “晴子,你怎麼了?”他蹲,焦急地詢問。


    “為什麼?”好半晌,她才重新尋回自己的聲音。


    “嗯?”他只顧著要攙扶起她,根本沒听清楚。


    “為什麼突然要離開……台灣?”離開她?!


    他無奈地嘆息道︰“我父親病了,我想回去照顧他老人家。”他伸手想扶她站起,卻被她推了開。


    “那……”她神情惶恐。“你還會再回台灣嗎?”


    “也許……”離別在即,他也略顯感傷。“不會吧。”


    “不可以!”她失控地大喊︰“我不許你走!”


    “晴子……”他一臉為難。“我真的非走不可。”


    “不要!我不想就此失去你!”淚水驀地潰堤︰“賽門,我真的很喜歡你。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呀!”她終于能鼓起勇氣告白,但諷刺的是他卻即將離她而去,再難相聚。


    她的真情表白仿佛一道青天霹靂,重重地擊中他心坎,使他不覺倒抽了口氣。他神色復雜地凝睇著她。


    她清楚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麼嗎?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差異——


    年齡、身分、文化……最重要的是彼此對未來的規畫。


    他早已決心要將自己的後半生奉獻給天主,情與愛之于他都是多余且……不被允許的。所以。他注定得辜負她的一片深情,更何況,她是如此的純真稚女敕啊!


    他根本不配受她如此青睞,更承受不起……


    “你年紀還小……”他試圖對她曉以大義。


    “難道……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她哽咽地反問。


    一雙淚眸猶如黑夜中的星子般閃亮,直直望著他,幾乎要將他的靈魂給透視徹底,逼迫他的情感無所遁形。


    他竟然萌生一股心虛,移眸,不敢與她眼神相抵觸。


    “你不喜歡我嗎?”她又問,毫不退縮。


    “我……”他一時語塞,心律凌亂。


    “別敷衍我,你應該明白我所謂的是哪種喜歡。”她深呼吸後,又說︰“我指的是……我愛你,那你呢?”


    “晴子?!”愛,多麼沉重的字眼。


    “賽門,我可以不厭其煩地再說一遍,我、愛、你。我不在乎你大我十二歲,而且,我早就知道你還不是正規的神父,所以別想尋任何借口安撫我。”她勇敢地告訴他︰“你唯一能拒絕我的理由,就是只有你並不愛我。”


    “別逼我。”他不禁求饒。


    主啊,他早該絕情絕愛,卻為何有些動搖了?


    她只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卻輕易地擁有折服他的能力。她的堅強、她的善良、她的勇敢……無一不令他心折;他喜歡看見她開朗的歡笑,喜歡她能無憂無慮地重拾畫筆,喜歡听到她提起許多關于她自己的事情,喜歡陪伴著她……


    是的,他承認自己的確喜歡她。但光是這些感覺便足以稱得上是愛嗎?愛,有那麼容易就萌生嗎?


    “回答我,求你……”等待,教她的勇氣逐漸耗損。


    “對不起。”他幽幽地回答,頓感筋疲力盡。


    既然已決定要離開,又何忍耽誤一顆芳心?


    就讓一切維持在舊有的軌道,橋歸橋,路歸路吧!


    臨別之前,他不希望改變什麼,就此揮一揮衣袖瀟灑地走吧!不願帶走任何一片他無能守護的雲彩。


    也許懦弱,也許自私,可至少……能將傷害減至最輕。


    無法承諾什麼,便不該強求一些本不應擁有的東西。


    長痛不如短痛,但願她能體會他的用心良苦。


    唉……賽門內心百感交集。


    初晴怔怔地望著他︰心口一陣絞痛——


    對不起……算是種拒絕吧?


    呵,沒關系。想她黃初晴也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頂多回家後躲在被窩里,狠狠地哭它個一整夜,明日天一亮,又是一條活龍,怕啥?


    去它的!失戀罷了,用不著萬念俱灰……


    他媽的!天涯何處無芳草,她何必單戀一枝外國花?


    初晴胡亂用手背拭去一臉淚水,隨即強顏歡笑。


    “你打算何時走?”


    “後天早上。”他沉聲道。


    氣氛一下子降至冰點,兩人皆沉默了好一會兒。


    後天?那麼快!她不禁又錯愕了。


    他很想再多跟她說些話,無奈一時辭窮,只得頻頻嘆息。


    “差點忘了。”她連忙由帆布背包掏出一只畫筒遞給他。“這是送你的聖誕禮物,你……帶回去作紀念吧。”


    “晴子……我……”他怔怔地接過她的贈禮。


    “那是這幾天我畫的。”她故作輕松道︰“你的素描,希望你會喜歡。我可是很用心畫的,好好保存。”


    “我會的,謝謝。”他誠懇道。


    ¥¥¥


    不知不覺便到寒假時候,初晴獨自待在家里正閑得發悶,適巧絲絲和筱螢一干好友邀她到紫藤屋聚會。


    大伙嘻嘻鬧鬧玩得十分起勁,只見初晴慵懶地趴坐在吧前,支手托腮,一副魂不守舍的落寞模樣。


    她的右手正無意識地反覆攪拌著果汁杯中的吸管,思緒早已飄飛至千萬里之外,那遙遠的某個男子身上。


    四十三天,賽門離開台灣已經四十三天了。


    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下好?是否會像她思念他一般的……也曾思念過她?沒有他的陪伴,日子變得枯燥乏味。


    曾听人說過——初戀,通常是沒有結局的……


    因為不完美,因為有所缺憾,所以初戀才令人難忘。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初晴有感而發地嘆息道。此語一出,嚇傻了正佇位在她身旁的人。


    那個被嚇得三魂七魄差點錯位的即是向來無畏的絲絲,饒是藝高人膽大的她,也不禁瞠目結舌了。


    “老板娘,給我一把鹽巴。”絲絲索取道。


    待東西討到手後,絲絲躡手躡腳地靠近初晴,然後一把將掌中的細鹽揮灑至兀自發愣的初晴身上。


    “呸呸!絲絲,你發啥神經?”無端吃了一嘴鹽巴,初晴沒好氣地咒詛道,邊起身拂去一身惱人的細鹽。


    “何方妖魔來附身?還不速速現出原形!”絲絲有模有樣地模仿電影中的道士收妖,一臉正經八百。


    “華絲絲!”初晴吼道。


    “咦?還認得出我是誰,可見回魂了。”她戲謔道。


    “你在搞什麼鬼?”


    “嘿,搞"鬼"的人是你吧?”絲絲將殘留在指間的細鹽拍拭干淨,忍不住促狹道︰“沒事學人家文藝美少女在那傷春悲秋,哇靠!還吟詩作對咧!怪令人毛骨悚然的,我當然以為你被不干淨的東西"煞到"了。”


    “去你的!”初晴白了絲絲一眼。


    “款,如此殺氣騰騰的,才是我所熟悉的黃初晴嘛!失戀就像打預防針一樣,打過了以後就免疫啦!”絲絲挖苦道︰“至少,多來幾次,總會習慣成自然。”


    “嗟!你詛咒我啊?”死沒良心的臭絲絲。


    “犯不著為了一個老男人失魂落魄,怪沒出息的。”


    “什麼老男人?賽門他一點都不老。”初晴反駁。


    “大咱們十二歲還不嫌老啊?”絲絲擠眉弄眼。“十二生肖都隔了一整輪,代溝也橫了好幾條啦!”


    “我跟他之間沒有任何代溝。”


    “愛情是盲目的,你啊,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年齡不是問題,我壓根兒就不介意。”


    “對,你不介意。”絲絲調侃道︰“可是,或許人家他介意啊!瞧你一副發育不良的模樣,要胸部沒胸部、要也沒的,嘖嘖嘖!難怪他不想老牛吃女敕草。cd=”她又追加了一句︰“因為怕吃不飽呀!”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正中人家的傷心處。


    初晴倔強地撇過臉去,悶不作聲。


    “晴子。”絲絲輕搭著她肩膀。“既然他都已經離開了,你就釋懷些,甭再鑽牛角尖了。”語重心長。“就當你和他緣盡于此。反正你哭也哭過了,何不就此放下?”


    “絲絲……”初晴瞬也不瞬地看著好友。


    “趕緊復元吧!一副要死不活的可憐兮兮樣,教人看了亂不習慣的。喂,我華絲絲可沒有如此軟腳蝦的姐妹淘,出去別亮我的招牌,挺可恥的。”絲絲打趣道。


    “謝謝……”初晴眼眶微紅。


    明白好友說了一大堆酸言冷語,無非是希望她清醒,趕緊認清事實,別一味地淪陷在傷心海里,無法自拔。


    “謝啥?皮癢欠人罵啊?神經!”絲絲擺了擺手。


    溫柔的天份,她華絲絲向來欠缺,更甭說會好聲好氣安慰朋友了……但一向心軟的她,無法坐視不管好友的傷心,于是乎,只能如此笨拙地以笑罵的方式來表達她的關心。


    希望晴子可以早日走出心里的陰霾,重拾往日的歡笑。


    晴子,加油!絲絲在心里祝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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