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看過來  第六章
作者:尉央
    那年,戰事烽火頻傳,邊陲告急。


    每個人嘴里,都在談論邊關遭外族入侵,朝野不敵。每個人心里,都在擔心先前安平治世僅是曇花一現,人人自危,緊張氣氛包圍日常生活,些微風吹草動都會讓脆弱的身心處于分裂崩潰的狀態。


    內亂,就此群起;外患,尚未弭平。


    在朝野動蕩不安、干戈不息的亂世中,有一道驍勇善戰的身影,在烽煙漫天的沙場上馳騁,勇猛果敢抵御外侮,將對手逼退至絕境,驅逐出境。


    他們沒有機會再度入侵,因為他不留余地。


    手中握的大刀,在刀起刀落間,放下千萬眾人無數鮮血。


    兵荒馬亂之中,僅听見那把大刀震天價響的怒吼,糾纏在這場血海中,哀鴻遍野。天地間,仿佛有無數雙眼,冷冷地在旁觀看世間紛擾的禍患。


    男人竄起之迅速,所到之處血腥無數,手握勝券無一例外。在那雙眼里,異常的清澈發亮,沒有絲毫困惑疑慮,仿沸生來他就該為國為民浴血殺敵。


    亂世,出英雄!


    男人創造無數傳奇,短短時日內威震朝野名滿天下,對手紛紛聞風喪膽。而他,握刀的手一一斬斷許多野心勃勃之人心中的妄念,多少殺戮死傷對他而言不具任何意義,職責所在,他不可違抗。直到那一天,那雙眼里出現不曾有過的哀怨傷痛,一顆平穩自制的心,終于失去平衡。男人的世界,崩裂瓦解。


    風華褪盡,奇跡消逝,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男人的傳奇,變成一個故事,在人們口中流傳著,已有十多年了……


    猛然回神,額間一滴冷汗滑過臉頰,古奎震抬手拭去。他的掌心,至今都還是顫抖的。


    不知是晉熹今早的控訴太過殘忍,還是先前不小心跌落過往記憶里新造成的戰栗?或者該說,兩者皆是。


    驕陽底下,僅有他一人渾身泛起寒意,掌心里仿佛還有著當年馳騁烽火沙場上的余溫,縱使已過十二個年頭,他卻還記得,也包括最後那場慘絕人寰的戰役。


    因為那場戰事,讓他來不及見到鳳琳最後一面,讓他背上永世都還不完的罪孽……他的人生,從那一場戰役後,被徹底毀滅。


    他饒恕不了自己,就像那些被無辜犧牲掉的人們眼中,對他所產生的千萬恨念。那次錯誤,讓他離開這塊土地,就連去和晉熹道別一聲,他也不敢給。即使多年以後面對那次錯誤,他依然會怕得渾身戰栗。


    推開門扇,畢顏拉高裙擺走出來,反手掩上門,旋過身後,她嚇得身子直往後退,粘在門板上。


    好……好高大的……男人!咽下梗在喉頭的一口氣,她兩眼直盯著眼前不到三步遠的一個黑色身影,抬手抹掉額間的冷汗,不敢輕舉妄動。


    那男人似乎在沉思什麼,尚未發現她,這讓她想從另一邊溜走,至少不會和他正面交鋒當場逮到。畢竟現在人生地不熟,她實在沒勇氣去結識某個生面孔的男人。


    尤其是他的背影,光看就覺得很恐怖,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寒冷陰沉的氣勢,她想正面應該也沒好到哪里,至少對她而言,一定不是很好。


    輕挪蓮步,她打算學貓兒來招無聲無息消失法,小心謹慎往右踩了一步——


    “你干嘛?”那道背影驀地轉過身,和她打個照面。


    雙手掩住嘴,她的心髒差點從嘴里跳出來。


    “嗨……”她擠出一抹比死還難看的笑。


    古奎震挑高一眉,冷冷看著她。


    什麼嗨!她跟他嗨什麼?額上浮起一道青筋,她最好別和其他人那副死德行一樣,否則他鐵定給她好看。


    那雙冷眼,她怎麼看就怎麼熟悉,只是……少了點什麼?畢顏擰起秀眉,瞪著眼前的男人打量起來,毫不遮掩。


    “我們……認識?”她擺出客氣的笑容,因為男人表情越來越難看,一副要將人生吞活剝的模樣。


    “天殺的!你敢再說一遍我就砍死你!”


    這嗓子挺讓人熟悉的……直到她瞥見他腰際那把熟悉的大刀後,吃驚的大喊道︰“你的胡子!”


    古奎震臉色一陣青白,“刮掉了。”


    拉高裙擺,她用跑的奔至他身邊。“誰刮的?”誰的膽子那麼大?


    攏起眉頭,他實在是不想招死眼前這個可愛的小女人,因為她看起來是為他擔心的。“我自己。”


    那張冷峻有型的臉龐少去先前夸張的大胡子,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你原來長這樣……”


    “是怎樣?”他凶神惡煞的回一聲,她最好別是嫌棄他!


    畢顏盯著那張剛毅的臉龐許久,半聲不響。


    他雙眉扭得很緊,被她瞧得很不自在,“你到底在看什麼?”


    她黛眉微微攏緊,小手十指交握擺在胸前。“真好看……”她還以為他長得十分恐怖,才需要用胡子遮掩真實面貌。


    驀地,古奎震覺得自己臉上被什麼給燒紅,一陣熱潮竄上。“你該死的胡說八道些什麼?”


    不理會他的吼聲,畢顏興奮的拉著他的手,“很好看耶!沒人說過嗎?”老天,她不能小看那把大胡子的威力,還真是徹頭徹尾將他完全改變成另一個人。


    古奎震表情嫌惡,大手不由自主掩上唇邊。“沒……沒有。”該死的,他現在緊張個什麼勁啊!


    “我還以為你是個老頭子,沒想到這麼年輕。”她像只小麻雀蹦蹦跳跳的。


    “我才三十三!”


    “還真是好看得要命……”這男人竟把這麼好看的臉藏得如此隱密。


    別開臉,古奎震後悔自己為何非得把胡子給刮了,若是鳳琳認不得又如何?她又不會從棺材里跳出來對他大聲嚷嚷。


    他羞得滿臉通紅,對于她的反應不知所措。“別……別胡鬧了……”


    畢顏頭一次見到他手足無措的模樣,“我是說真的,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拉下他的手,不願見他如此遮遮掩掩。


    “我以為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十個人里有八個都用一副怪異的眼光瞪著他,他們不說可他就是曉得。


    “那是你在鬧別扭。”拍拍他的臉,畢顏溫柔安撫他。“沒有那麼奇怪。”


    “晉熹對我笑得很大聲。”這讓人覺得很受傷,他幾乎是拼了命的大笑。


    “你怎麼突然在意起別人的眼光?”挑挑眉,她輕問道。


    “沒有。”搖搖頭,他伸手將她攬進懷理。“你覺得好,那就好。”


    “為什麼突然想把胡子刮了?”


    她的問題讓他陷入一陣沉默。


    一抹淺笑噙在唇邊,畢顏找了一個台階下,為他也為自己。“或許是因為天氣熱的關系吧。”


    “你的裘衣呢?”


    “沒那麼冷,索性也就不穿了。”她的雙眼晶亮,臉上的笑容特別燦爛。


    “到時發寒凍著了,病情加重怎麼辦?御醫們說你的情況已經好轉許多了。”


    “有你在,所以我不怕。”畢顏將臉埋在他的懷中撒嬌,“沒有關系,我很好。”其實當他問起的那一刻,她心底正微微顫抖。


    她會好的,一定會好的……大家都如此保證,她可以不去在乎那些保證是否可靠,但就是不能讓他失望。


    “你是來接我的嗎?”


    古奎震點頭,臉部表情有些僵硬。“畢顏,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待在我身邊嗎?”擁緊她,她的溫度仍舊冰冷,就像是晉熹今早說的話一樣寒冷。


    “會……”就算她死了仍舊會伴隨在他身側。“不離不棄。”


    一股暖流滑過他心頭,從不曾得到別人承諾的古奎震在這一刻里,感動得不能自己。


    “我記住了,不離不棄。”她和鳳琳不同……所以。她不會和鳳琳有相同的命運,因為她們是不同的人。


    小手環抱著他的腰,畢顏重重地點頭。


    他心底的陰霧隨著她的話一掃而空,緊繃的面容稍微放松。“我以為紅色對你而言,是一種讓你感到怵目驚心畢顏色。”


    一個大問號從腦袋里冒出,她抬起頭不解的看著他。


    “但實際上你卻比任何一個女人還要適合它。”他笑眯眼,不忘贊美佳人。


    ☆☆☆☆☆☆


    她的兩頰一定和身上這件紅衣衫一樣艷得不分上下!雖然沒見到自己的模樣,可店畢顏就是敢肯定。


    那句不加修飾的夸贊,讓她燒紅臉,久久尚未恢復。簡單幾個字,卻能讓她心花怒放,他一定不曉得自己的能耐這麼大,能左右她的喜怒哀樂。


    直到他停下腳步,畢顏才回過神來。


    不遠處的涼亭里,有一名溫文濟雅的男人望著他們,那張俊雅的臉上掛著一抹笑,像三月天里風中那股輕柔淡雅的味道。


    “初次見面,畢顏小姐。”晉熹謙朝她拱手行禮。


    “畢顏……才要向尚大人致謝,承蒙……你的照顧……”她有些手忙腳亂起來,舌頭頻頻打結。


    古奎震始終不曾放開她的手,面無表情的看著晉熹,“收起你在官場上的那一套,我們不習慣。”


    晉熹斯文的俊容上出現一抹無奈的笑,“沒辦法,習慣成自然了。”他招招手要兩人坐下來,“請見諒。”聳聳肩,他向畢顏致歉。


    古奎震沒有回應,自顧自拉著畢顏坐下來。“小心點。”


    涼亭內,除了三人之外,僅有邱邑立在晉熹身側,隨時听候差遣。


    “听御醫說你的身子比較好了,所以我想正式設宴為你和奎震洗塵,可惜他不要。”晉熹對她抱怨道。


    “你干脆在城里辦個舉國歡騰、普天同慶的百桌流水席,這樣才足夠表達你對我們熱烈的歡迎之意。”古奎震冷冷瞪眼,沒忘先前他還想請歌妓舞姬助興,一副逮著機會就想享樂的墮落樣。


    “我巧立好幾個名目,想試試能不能讓他同意,很顯然的,他一樣打回票。”晉熹兩手一攤,嘆了口氣。“還好最近遇上牡丹花期,他同意讓我設一個很簡單的小宴會。”果然很小,在場只有四個人,真是太不熱鬧了。


    “我是個武人,不懂風花雪月那一套。”古奎震冷嗤一聲,不屑晉熹嘴里那一套。


    “跟在他身邊很可憐吧,他從來就不懂什麼叫情趣。”晉熹頭痛的按著眉心,“我只是想表達由衷的歡迎之意,他非但不領情,還拖你一塊下水。”


    “這樣就好,不需要太勞煩大人。”眼前頻頻朝她抱怨的男人,還真是百般不甘心。“震爺只是不想大人太費心——”


    “我只是不想讓他巧立名目,逮著享受玩樂的機會。”古奎震硬生生截斷畢顏體貼的溫柔,回一記冷箭射到晉熹身上。


    晉熹浚臉滿是無奈,“狗咬呂洞賓。”他優雅地啜一口茶,不理會好友那一記白眼。


    “吃吧。”古奎震拿了幾塊精致的糕餅放在她的碟子里,催促著她。


    畢顏點點頭,甜甜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她以為官大財粗的人,總是很勢利眼,可是晉熹卻是個例外,他給她一種讓人放松的親切感。


    “別發呆,不用去想這男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古奎震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光瞧她的目光不時溜到晉熹身上看來,八成又在腦袋里東想西想。


    晉熹眨眨眼,耳尖的听見他的話。“我嗎?想討論我?”他指著鼻子,一臉湊熱鬧的表情。


    “不想。”臭臉一擺,古奎震將他那張俊臉給推開。


    “沒有關系,有問題盡避提,我是有問必答的。”拍著胸脯,晉熹不吝嗇的說。


    “感謝你的大方。”他冷冷一笑,目露凶光。“等我們酒足飯飽後。”


    涼颼颼的話語傳來,晉熹只能朝畢顏擠眉弄眼一番。


    拿了一塊糕點,畢顏高興的咬了一口,下一瞬間,唇邊那抹微笑,被一陣詫異驚愕給取代了。


    “怎麼了?”晉熹看見她僵硬的表情,覺得困惑。“不合你胃口?”


    “沒……沒有,我只是覺得很新奇,沒嘗過這種點心。”她搖搖頭,笑著說。


    “那就好,若是哪樣小東西你特別喜歡,就和我說一聲,我可以交代廚房去做,不麻煩的。”他溫柔的說,臉上仍舊掛著笑容。


    “謝謝。”


    “是呀,盡避開口,因為不會麻煩到他。”拍拍她的頭,古奎震涼涼的椰榆好友。


    這張笑臉,她不曉得在這時候看起來會不會很假裝?畢顏咬了一口手上的糕點,心底卻害怕笑容會被人拆穿,現在的她,不適合笑,更笑不出來,但無可選擇,她非笑不可。


    她嘗不到嘴里糕點的味道,一絲甜味香氣統統感受不到……食不知味,是她現下的寫照,原因八成出自于她的病因。她沒忘出房門前,還吐了一口血來……那口血,艷得和她身上的這件新衣一樣紅。


    “喝點東西,要不被糕餅噎住了。”端上一碗冰鎮蓮子湯給她,古奎震只覺得身旁的小女人有些不對勁,老是在發呆。


    “對呀,不然據他一樣就糟糕了。”只手撐著面頰,晉熹嘿嘿的笑開來。


    回過首,古奎震用冷眼殺他一刀,一臉“你敢說,咱們就來試試”的凶狠表情。


    甜湯落肚,她仍舊嘗不出半點味道,只是覺得嘴里一陣沁涼,讓她的心房陡然塌了一角。


    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怎麼了?”端起笑,畢顏沒讓人察覺到異樣。


    “想听嗎?”晉熹不懷好意的笑,傾身向前準備述說,十足狡猾樣。


    “想。”她接得很順口,充分配合。


    古奎震橫他一眼,“我有兵器。”末了,還仍下一個“請小心”的冷笑。


    大掌掩面,晉熹有把他的話給听進去。“那改天有空,咱們再私下討論。”


    畢顏輕嘆一口聲,覺得很可惜,就連站在一旁的邱邑,都忍不住豎耳想听。


    “就連邱邑都感到好奇。”晉熹瞪好友一眼,“你未免也太小氣了,不過小事一樁,不足掛齒,只有你才耿耿于懷。”


    “耿耿于懷的人,是你。”古奎震咬牙切齒的說,這種事還拿來嚼舌?


    晉熹聳聳肩,“是呀。”他推開手邊茶碗,向前坐了一點,將臉往畢顏湊近。“你曉得嗎?這件事已經有十幾年了,他竟然還這麼小家子氣的介意個半死。”


    “晉、熹!”揚高劍眉,古奎震要十分克制,才不至于攬上一條殺害官吏這麼重大的罪名在身上。


    沒將他的吼聲听進耳里,晉熹準備搏佳人歡心。“他曾經有過兩次吃糕餅被噎到的紀錄,被東西噎死,你覺得好不好笑?一個十六歲的大男孩還會被一塊小小扳餅噎到差點撒手人寰,駕鶴歸西。”他掩不住嘴連的笑意,“真是夠丟臉了!幸虧我搏命相救,他才能挽回一條命。”他晃著修長的食指,“這是當年的證物。”


    “死晉熹——”當事者鬼吼一聲,怒不可遏。


    “啊炳哈哈!炳哈哈哈……”


    三聲長長短短、粗細不一的笑聲響亮的回蕩在涼亭內,比先前那道震天價響的吼聲更有勢力。


    “你活太膩了是不是?”手一抬,他抓著晉熹的衣領,粗聲惡氣的警告。


    晉熹擺出無辜的笑臉,“我只是想來點娛樂。”飲酒作樂不成,風花雪月不行,他只好舊事重提當作消遣娛樂。


    “你全身上下最該死的就這張嘴!”古奎震大手一甩,將他擲回原地。


    晉熹那張該死的無辜嘴臉,沒有半點愧疚,還理所當然的朝畢顏挑挑眉,看得古奎震怒火中燒卻又莫可奈何。


    “他的趣事不只這樁,還有更好笑的,很可惜你當時不在場。”察覺到一旁襲來的寒意,晉熹夸張的表情才稍微牧斂點。“改天吧,時間另擇,不听很可惜呢。”


    畢顏被他生動活潑的表情逗得樂不可支,沒想到他這人的個性和古奎震回然不同,個性南轅北轍。


    “這些天我不在府里,得進宮……”晉熹沉吟一會兒,在想些什麼,但兩眼一轉,很快地做了決定。“那好,五天後城里有個廟會,熱鬧非凡,咱們屆時再來聯絡感情,如何?”


    一听見有熱鬧的廟會,畢顏雙眼發出燦爛光芒,“好!”


    兩掌相擊,晉熹高興的宣布道︰“成交!就此拍板定案,無異議。”


    古奎震冷冷掃向兩邊,明明是剛認識卻異常熱絡的兩人,他突然很懷念先前兩人陌生不熟悉的模樣。


    牡丹花咧?他們是來賞花,還是尋他開心來著?


    難怪他總覺得,文人的手段比武人高明許多。


    ☆☆☆☆☆☆


    暗夜沉寂,一輪明月掛天邊,大地靜謐得連風都了無蹤影。


    一個身影,在回廊間來回徘徊,鬼祟得令人感到可疑。


    那人像是在猶豫些什麼,站在一扇門連躊躇不前,過了片刻後,他像是下定決心,伸手輕推門,舉步走進房里。


    一室暗色,他小心翼翼的走著,但許是因為緊張,他的氣息略顯紊亂。


    桌上燭火未被燃起,他憑借著窗外照進來的月光當作照明,一雙墨黑的眼四下看著,像是在搜尋某樣東西。


    腳跟一轉,他熟稔地在房間里走著,並開始翻箱倒櫃。


    他在找尋某樣東西,一樣這些天來他夜夜潛入這間房尋找的物品。


    時間緊迫,若是還尋不著,所有努力將前功盡棄,他非找到不可。


    沒有!沒有!怎麼可能沒有?他眼里透出一絲緊張,焦急的心情促使他手上動作更加迅速。


    他曾見過那樣東西的!在這房里看見那人拿出來過。


    時機難得,他等這個機會已有好些天的時間,若不及時把握,機會稍縱即逝,再等一回,不知還得盼上幾日,他沒有勇氣去賭自己的幸運,更不敢去冀望下一回的好運。


    就那麼一次,他非成功不可!


    很可惜的,在他仔細翻找一陣後,失望的停下手。


    他閉上眼沉思一會兒,若換作是自己,他會把那樣東西藏哪兒呢?


    心念一轉,他往衣櫃旁的角落走去,一只雕刻細膩做工精致的矮櫃映入眼簾。


    他彎下腰,拉開一格格抽屜仔細檢查,片刻後,他察覺到右上角的抽屜里,有一處嵌合粗糙的夾板。


    手一輕推,現出暗格內隱藏的東西,那雙眼驀地發出異樣的光彩,他從暗格內拿出一只青花瓷瓶收入懷里,再從袖里掏出一只一模一樣的瓷瓶放回去。


    他推回夾板,將抽屜恢復先前的模樣。嘴邊透出一絲笑意,趕忙將所有東西收回原處,一個個仔細放好,免得旁人起疑。


    收拾完畢後,他抬起頭來檢視一回,深怕哪一處粗心漏掉,一切都妥善後,他臉上才釋放出一抹安心的笑意。他匆匆離開房間,掩上門板後離去後,回廊又恢復原先的靜謐沉寂。


    深色衣裳在風中飄搖,構成一股詭譎怪異的氣氛,那雙眼在暗處冷冷地注視著,迸射出沁冷透心的寒意。


    殺意,已起!


    ☆☆☆☆☆☆


    古奎震頭痛的按著眉心,和身旁三人高興的表情迥然不同。


    站在尚府門口,古奎震一臉陰黑,搞不懂其他人為何如此歡天喜地,不就是廟會,何以讓他們如此眉開眼笑得像是中了什麼大獎?


    畢顏的心情他尚可理解,任何事物對她而言都很新鮮,但晉熹和邱邑在湊什麼熱鬧他就搞不懂了。


    三人站在大門口,熱烈討論著究竟是驅車前往好,還是走路當散步來得更好?


    “其實廟會離尚府不遠,但就怕逛得太累回程沒腳力。”一掌擱在下巴,晉熹思索道。


    “廟會人潮太多,馬車行走太困難。”邱邑很理智地考量現實里會發生的狀況。


    “一也是,這有可能會發生。”點點頭,晉熹同意這個說法。


    “你覺得呢?哪個好?”畢顏拉拉始終站在一旁悶聲不響的男人。


    “你說都好。”這點古奎震沒有意見,只覺得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是件很沒效率的事。


    “要不,咱們來表決,看是坐車好,還是走路好。”在一陣沒結果的討論後,晉熹作出決定。


    “好,這主意挺不錯的。”畢顏點頭同意。


    邱邑卻擰緊眉,“可我們有四個人,得到的結果可能會沒有下文……但也許是我多想。”因為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坐車好,還是走路好。


    晉熹的目光掃向一旁從頭到尾都不屑把他們討論看進眼里的古奎震,“這樣吧,就當你沒有意見。”


    “為什麼我就得沒意見?”雖然他不感趣,但沒道理他得被他們摒除在外,這太沒有天理了。


    “因為你一定沒有意見。”好友的性子晉熹模得可透徹。“還是你有更好的決定?”被他堵得無話可說,古奎震的臉色益發難看,“隨便你們!”


    晉熹聳聳肩,一臉沒有辦法的模樣。“就說你一定沒意見。”揚揚掌,他喚回另外兩人的注意力。“來!數到三,認為坐車好的舉手。”


    他修長的手指向古奎震,“你來數。”


    古奎震瞠圓一雙眼,不敢置信他們很惡劣地將他摒除在先,又沒良心的指使他在後,“憑什麼?”


    “我怕若是自個兒來數,會有作弊之嫌。”他是十分愛好公平的人,不偏不倚。


    “不會有人介意的。”古奎震眯起眼,厭惡晉熹刻意找來的麻煩。


    晉熹聳聳肩,“難說,我兄是想要得到讓眾人都服氣的結果,若是拒絕我,你于心何忍?”


    听他字字控訴得鏗鏘有力,仿佛古奎震才是那個破壞一團和氣的作惡者,他沒好氣的說︰“數就數!”


    得到他的答應,晉熹唇瓣出現一抹狡詐的笑容。


    邱邑看在眼底,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其實是極度壓抑。


    畢顏感到驚奇,卻又不敢說出口,看來,晉熹是這世上唯一能將古奎震制得死死的人。


    “來來來!听仔細了,先來決定要不要坐車去,當奎震數三後就舉手,來!”晉熹向古奎震點頭示意。


    簡潔有力的一個字,讓眾人來不及反應。


    “你數得太快了,我們來不及做心理準備。”晉熹抱怨著,未料到他真的只說了三字。


    “你只叫我數三。”古奎震冷冷的說,俊容沒有絲毫表情。


    “在三兄出現前,還有一、二兩個老大擺在前頭,你忘了。”晉熹舉掌抹抹臉,有耐心的叮嚀一回。“數到三,一、二、三。


    古奎震點點頭,很配合的數道︰“一、二、三。”他仍舊不改冰冷語調。


    耳邊回蕩三個冷颼颼的數字,一只手在“三”字出口時高舉起來。


    “二對一。”古奎震冷漠的判了那只手一個處決。“輸了。”


    晉熹看著自己舉高過肩的手,不敢置信,“啊?”他怎麼輸了?


    畢顏朝他甜甜一笑,“我覺得慢慢逛玩得比較盡興。”


    “小的認為坐車太過招搖,低調點對晉爺的安全比較有保障。”邱邑眼底有著歉意,他站在走路那一方,和主子不同國。


    “是。”晉熹懶懶答腔,多數人的意見為意見,他這個少數人不能多嘴。


    古奎震得意的揚揚眉,很高興這一回讓他嘗到吃癟的滋味。


    得到結論後,四人總算踏下階梯準備去逛廟會,這時,有輛馬車快速駛近,最後停在尚府大門前。


    一道身影翻下車,恭敬的朝晉熹行個禮。“五王爺有請,煩請尚大人到王爺府詳談。”


    這道口信來的真不是時候,晉熹沒了先前的好心情,“五王爺?”


    “是的。


    古奎震一掌按上他的肩頭,涼涼道︰“你不是想坐馬車嗎?它果然來了。”官職在身,就是有這種不便,他不知曾經領教過幾回,有時它會來的該死的不是時候。“慢走。”


    “遵命,還麻煩你們玩得高興點。”推開肩上大掌,晉熹的臭臉色擺給古奎震一個人看。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點點頭,他配合的道。


    晉熹冷哼一聲,轉頭朝畢顏擺個苦瓜臉,“真是可惜。”


    “還有機會的,不是嗎?”她笑了笑,安慰可憐的失意人。


    晉熹的目光望向一旁的邱邑,吩咐道︰“別忘了你的責任,讓他們玩得盡興。”


    “是。”領了主子的命令,邱邑朝晉熹行了個禮。


    晉熹點點頭,轉身坐上馬車,深色華貴的錦羅腰帶消失在三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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