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美人  第七章
作者:童景遙
    餅了幾天,羽顤私下約了唐sir見面,除了告知自己追查的所有證據,他想听听經驗豐富的長官有什麼好建議。


    比約定的時間提早到達的羽顤,神清氣爽的出現在唐sir的辦公室外。他嘴角帶笑,心情看來還不錯。


    一進門,唐sir便招呼他坐。


    兩人在型的沙發上落坐,羽顤十指交錯置于大腿上,神色泰然自若。


    “怎麼,說要單獨跟我見見面,是不是對未來有什麼重大的決定?”


    “唐sir,我今天來並不是為了我自己,是有件更重要的事,想听听你的意見。”


    “什麼事?”


    听了羽顤認真道明來意,唐sir也跟著嚴肅起來。


    羽顤條理分明地將事情始末全盤托出。他唯一保留沒說的,只有汐雅還活著的事實。


    “這實在太荒謬了!”


    鮮少動怒的唐sir面對這假設,竟意外失去應有的穩重,斥責起來。


    他的出發點自然是為羽顤的前途著想。


    “你知道這指控有多嚴重嗎?『關氏集團』是台灣屬一屬二的大企業,在亞洲的地位也不容小覷,它錯綜復雜的政商關系,稍一不慎就可能影響?面上的人,這後果你想過嗎?”


    “老實說,我根本不在乎。”他揚眉,無所謂的姿態令唐sir不解。


    “這我就更不懂了。你急切的約我談這件事,究竟是何用意?拿這漏洞百出的假設,想達到什麼訴求?”


    “我要翻案,為我養父洗刷凶手的罪名。”


    唐sir不顧面子,啞然失笑。然後將他放在桌上關于案子的分析側寫全扔回他面前。


    “你不要浪費時間了。”


    他點起一根煙,吐出的濃濃白霧彌漫在兩人之間。他語重心長的指著羽顤說︰


    “再查下去只會毀了你的前途。就算你不在乎,我也不能賭上國際刑警組織的名聲,所以我以長官的身分命令你,就此停手。”


    “不可能。”羽顤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


    唐sir對他的執迷不悟感到憂心。


    “無論遭受什麼阻礙,我都決定要查下去。”羽顤臉色一沉,堅定的火焰在眼中熾烈灼燒。


    “羽顤,你的決心毅力我一直很佩服,但你終究要認清事實啊。葉雲的死無法挽回,你與其執著于悲憤中,倒不如好好照顧芊婷,以慰他在天之靈。”


    “唐sir,你的意思是……”


    “我一直以為你懂,但三年多來,我發現你只專注于自己的事,壓根忘了芊婷。”唐sir彈彈煙灰,神情凝重的說︰“葉雲生前最牽掛的只有這個女兒,將心比心,比起追查所謂的真相,他應該更希望你能跟芊婷結婚,照顧她一輩子。”


    听了唐sir的一番坦言,他意外露出釋然的笑。


    “我不能、也不會娶芊婷,這一點,我會慢慢跟她說清楚。但今天我來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要請您親自幫我鑒定一下新找的證據。”


    “是什麼新證據?”唐sir語帶保留等著答案。


    羽顤于是起身,走出門外。幾秒鐘後回到辦公室時,身後跟著一個人。


    唐sir看到汐雅,先是一愣,隨即驚懾的從沙發上站起,睜大雙眼瞪著她瞧。即使是身經百戰,經歷無數槍林彈雨場面的他,也會因這難分現實或虛幻的場景而不自覺退後兩步。


    “不用我介紹,您應該知道她是誰吧?”羽顤說。


    “唐sir,好久不見了。”听她這麼一叫,唐sir不得不認輸。


    “妳……關汐雅,真的是妳?妳不是已經……死了嗎?”他強作鎮定的吐出這個字,然後轉頭望著羽顤,希望能迅速得到解答。


    羽顤先不回答,反而自顧自地將汐雅拉到他面前,讓他徹底鑒識一下。


    唐sir強作鎮定,從頭到腳仔細端詳汐雅,不時皺眉、搖頭,似乎努力想從有限的邏輯思考中理出一個合理的說法。


    汐雅看不下去了,趕忙叫羽顤解釋。


    “羽顤,你別再折磨唐sir了,快把事情說給他听吧。”


    羽顤點點頭,等他們都坐在沙發上,才將發現汐雅的細節娓娓道來。


    將近半個鐘頭的時間里,唐sir沒說一句話。他專心听著,時而閉眼,時而不住的點頭。


    “辦了這麼多年案子,這一著……真把我打敗了。看來這案子疑點真不少。”


    他又點起一支煙,大大吞吐幾口,穩定思緒才問︰“你打算怎麼做?”


    “我要申請停職。”說著,他便將證件和配槍一起放在桌子上。


    “你打算孤軍奮戰?”


    “嗯。”羽顤握起汐雅的手,誓死為捍衛愛情孤注一擲。


    但旁觀的唐sir非但不覺得這犧牲有何偉大,反而力勸他三思而後行。


    “事情的演變誰都無法預測。唯一能確定的是一旦你開始行動,對方也會有所警覺。”他的視線從羽顤轉到汐雅臉上,語氣頓時變得猶豫,“你現在不是一個人,貿然行事恐怕會……”


    “我不怕!”羽顤還沒開口前,汐雅卻搶先回答︰“我們大可離群索居,避開這些紛擾。但我不想一輩子躲躲藏藏,我要光明正大的跟羽顤在一起。”


    這是汐雅第一次坦白自己的感情,尤其還是在外人面前。這舉動讓羽顤掩不住靶動,將她的手牽得更緊。


    唐sir見了眉頭皺得更深。


    “接下來每一步都是我倆再三斟酌過,絕非一時沖動下的決定,所以您放心。”羽顤安慰的說。


    “唉,你們堅定的感情我很感動,但……對方既決定置妳于死,就絕不會再失手,妳現在有多危險妳知道嗎?”


    “嗯,所有可能的危險羽顤都告訴我了。”汐雅揚著下巴,勇敢的說。


    “既然知道還……”唐sir用譴責的眼神望向羽顤。“既然你都已經決定,為何還帶汐雅來見我?莫非需要我派人保護她?”


    “不,這是我的責任,我不會假他人之手。”


    唐sir不解的看著他。


    “我有個不情之請,這要求……可能超出游戲規則了。”


    “說吧。”唐sir嘴角淺笑,等著。


    “我停職之後,不管未來有什麼發展都不會連累到你和組織,我只是希望將來若需要上法庭作證,您能……”


    “放心,這事我義不容辭。其實當你走進辦公室那一刻,我就跟這案子月兌不了干系了。”他按熄煙,坦然微笑說︰“就拿這當作退休落幕前的壓軸好戲也不錯。”


    “唐sir,謝謝你。”兩人異口同聲說。


    “好啦好啦!什麼都不用說,放手去做吧。”他揮揮手,阻止客套的致謝,然後起身將桌上的資料收了回去。“這些東西我會仔細研究,有什麼新發現我會再跟你討論。”


    “嗯。”


    “還有……”他頓了幾秒,謹慎斟酌即將說出口的話,“我只有一句話,停職只是程序上的做法,真有需要,你還是得開口。”他又加上一句︰“無論什麼事。”


    “我知道。”


    有了唐sir的承諾,羽顤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信心倍增。


    暫時撇開惱人的事,三人閑話家常的聊了起來。要不是助理進來提醒唐sir有個會議。,都不知道已經聊了一個多小時。


    “我們該走了。”兩人相繼起身。


    走到門口時,唐sir突然叫住羽顤,並用眼神暗示他單獨留下。


    羽顤懂了,轉身先將汐雅送出門,再借故忘了件事,快步轉回辦公室。


    他一關上門,唐sir就壓低聲音,深怕被听見似的小心翼翼說︰


    “汐雅活著的事,芊婷知道嗎?”


    “嗯,她們已經見過面了。”羽顤無奈笑笑,坦承說道︰“她發了瘋似的要殺她,到現在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他嘆了口氣,體諒的說︰“這也不能怪她,畢竟……一場車禍讓她失去父親、失去你、失去了一切。”


    “我懂,所以在真相沒查清前,我不會再讓她們見面。另方面,我也會再多花點時間開導開導她。”


    “嗯。還是那句話,有任何需要,別客氣。”


    “我知道,謝謝你,唐sir。”


    羽顤欠著身子,恭敬的道謝,隨即轉身離開辦公室。他一走出門,汐雅就憂心的迎上前。


    “你們說了什麼嗎?”


    “沒。”羽顤搖搖頭,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


    這雖然暫時安撫汐雅的情緒,卻讓羽顤惴惴不安。


    這件事是該解決了。為了不讓這顆不定時炸彈影響將來查案,羽顤決定立刻見芊婷一面。


    必于案子或是任何邏輯性的推理、分析,對羽顤都是輕而易舉。但說到感情的處理,他可就沒這麼得心應手了。


    這一個星期以來,他用盡鎊種方法試圖約芊婷出來見面,卻都遭到拒絕。


    雖然是意料中事,但羽顤卻不願放棄。


    這天,他才剛起床,床頭的電話就響了。


    接起之後,一听是芊婷的聲音,羽顤殘存的睡意立刻被驅除得一乾二淨。


    他摀著話筒,望一眼仍在床上熟睡的汐雅,說︰“等等,我換支電話。”


    他掛上電話,腳步輕盈迅速的離開房間,來到客廳的矮桌旁。


    “喂。”他壓低聲音問︰“最近好嗎?”


    “你找我什麼事?”她漠然的應。


    “能不能見一面?我有事當面跟妳說。”


    “若是關于關汐雅,就不用說了。”


    “這件事很重要。”


    她冷笑。“什麼時候她的事已經變成你最重要的事?我跟爸呢?”


    “芊婷……”


    “羽顤哥,我好不甘心。”她聲音顫抖,帶著些許啜泣聲,任誰听了都會心疼。


    羽顤本來準備好的說辭,在這時候卻派不上用場。


    “我很抱歉,我跟汐雅……”


    “羽顤哥。”一听到汐雅兩個字,芊婷立刻打斷他的話,“你不是說想見我?我就在樓下,現在上去好嗎?”


    “現在?”


    “不方便?”她語氣一轉,失望中帶著些恨意,“你們已經住在一起了?”


    “嗯,她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我必須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這一點……見了面我會解釋給妳听的。”


    “你既然已經做出選擇,何必還要見我?難道你要帶她來我面前炫耀示威嗎?!”芊婷失控的高聲大喊。


    這頭的羽顤急,卻還是只能壓低聲音,深怕吵醒汐雅。


    “汐雅不是那種人,妳應該重新認識她。”


    “不必了!這種邪惡的女人我連看都不想看!今天你不讓我上去,那麼以後也不用再見面了!”她絕決的冷笑,語氣漠然︰“既然我們撕破臉,將來要是發生什麼事,你要負全部責任。”


    “芊婷!”羽顤喊了一聲,還是阻止不了她掛上電話。


    雖然芊婷最後那句話威脅的成分居多,但羽顤還是心有芥蒂。他掛上電話,打算立刻更衣到她的住處去看看。


    誰知一轉身,竟看見頭發微亂,穿著他的睡衣的汐雅,一臉茫然的站在客廳一角望著他。


    “醒啦?”


    “嗯,你剛剛在跟誰說話?”汐雅雙臂環抱自己,既沒走近,也沒移動步伐。像等他說出答案才決定該怎麼做。


    “芊婷。”羽顤坦白,“她在樓下,說想見我一面。”


    “怎麼不讓她上來?”汐雅這才緩步走向廚房,打開櫃子拿出咖啡罐,準備沖咖啡。


    羽顤听了她的話,一臉狐疑的跟進廚房,倚靠著流理台看她。


    “妳忘了上次她是怎麼對妳的嗎?我怎麼可能再讓她上來。”


    “看你把她說成什麼,她又不是故意的,每個人遇到那種場景都會失控,我不怪她。”


    羽顤心疼的從身後抱住她,雙唇在她白皙的頸後游移。


    “妳心胸寬大,但我做不到。不管是誰,再敢那樣對妳,我都會當場讓他好看。”


    汐雅轉過來,抬起手撫模他的臉,感動的流光在她美麗的眼眸中晃動。


    “我知道你會不顧一切保護我,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但芊婷不同,她孤苦伶仃的,除了你,再沒有其它親人了,說什麼你都不能棄她不顧。”


    “妳這個傻瓜!難道真看不出芊婷其實只是在利用我的憐憫嗎?”羽顤無奈一笑,反手捧著她的臉。“人家明目張膽的跟妳搶男人,妳竟然還大方要我去安慰她?”


    “她不是……”


    “是,她早就跟我挑明了說。而我從小看她長大,她任何心思都逃不出我的掌握,所以……”他低頭吻她,加重力道,似乎想吻去她多余的寬厚。“妳的寬大她不會感激,所以別再說那種傻話了,嗯?”


    “好。我不說,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去見她,畢竟……”


    “我知道,吃完早餐我就去,這樣妳放心了吧?”


    汐雅沉浸在他溫柔的親吻中,迷醉而感動。


    其實她並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寬宏大量,她對深愛的男人也有無法抑遏的佔有和嫉妒。但將心比心,當一段感情失而復得之後,她便時時告誡自己不能貪心。


    未來的路還長著,她必須用更包容的心來呵護這得之不易的愛情。


    “你來干什麼?”


    芊婷敞開門,語氣雖然極度不悅,但眼底一閃而過的驚喜,還是讓她嘴角浮現一抹淺笑。


    “妳想站在這談,還是讓我進去坐坐?”


    羽顤才說完,她便退了兩步,歡喜的請他入內。


    十來坪大的客廳明顯有刻意收拾過的跡象。窗簾、桌巾都換上羽顤喜愛的藍色,桌上還擺放一束新鮮的鳶尾花,那也是他最愛的。一坐下,芊婷便送上一杯不加糖的咖啡,種種跡象顯示,她正等著他的到來。


    “妳最近好嗎?”羽顤啜了口咖啡,問道。


    芐婷回答前,先淒然一笑,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才應︰“自從那天……我又開始吃抗憂郁的藥了,醫生說……若失眠的情況一直沒好轉,或許就要住院休養一陣子。”


    羽顤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她的情況會這麼嚴重。“妳怎麼不早告訴我?”


    “說了有用嗎?你的視線、心思全被那女人佔滿了︰心里哪有我的存在?”芊婷一臉不悅,語氣卻是哀怨而弱勢的。


    這一招果然有效!


    羽顤進門時決然的態度稍稍軟化了下來,眼神也有了些許憐惜疼愛--那是她所熟悉、專屬于她的情感。


    “芊婷,我希望妳明白,不管我將來跟誰在一起,妳在我心里永遠有一定的份量,那地位……沒人能取代。”


    “是啊,我永遠是妹妹,情人那個位置永遠只有關汐雅能坐,對吧?”


    “我知道要妳現在接受很殘忍,但事實終歸是事實。我愛她……經過這次劫難,更讓我明白這一點。”


    “她為何如此幸運?既沒死又能得到你的愛?今天若換作是我,你也會同樣自責、懊悔,發現你其實是愛我的嗎?”


    羽顤祈求的望著她,原本是希望能得到諒解,但當他發現芊婷眼中滿是化不開的怨懟時,他知道說再多都是白費。


    “我愛的女人只有汐雅,除非我死,誰也無法改變。”羽顤重申,“我試圖讓妳了解,但顯然這對妳太強求。我今天來只是想說……無論妳怎麼誤解汐雅、扭曲我們的愛,我都不在乎了。”


    羽顤放下杯子,泰然自若的起身,作勢要離開。芊婷一驚,立刻從沙發上跳起。沖過去抱住了他。


    “羽顤哥,不要走!”


    “芊婷,放手。”


    “我不放!我要定你了!”


    她拗著,雙手愈抱愈緊,彷佛知道自己一放手,就會永遠失去他了。


    “你這麼緊張趕來就證明你在乎我,如果你只是因為虧欠而難以啟齒,我來跟她說!”


    羽顤實在受夠這種任性且不理智的行為!他大手一揮,急急往大門退了兩步,拉開彼此的距離才開口︰


    “我不想再哄妳了。今天要不是汐雅听到我跟妳說話,勸我不能棄妳于不顧,懇求我來看看,我根本……”


    “我不要她假惺惺的同情!我沒有輸!”芊婷大喊,企圖湮滅他的聲音。


    羽顤本就不期望從她嘴里听到什麼感激的話。事實證明,他的推測沒錯。


    “芊婷,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羽顤哥!你不要走……”芊婷企圖追上去,卻突然發現那個身影好遠、好陌生。


    她絕望的望著,對那即將消失在門後的背影說︰“只要你踏出這個門,就永遠看不到我了。”


    羽顤沒轉身,只是微微回頭,靜靜地看她一眼。


    “我是說真的,反正你不在乎,失去你……與其一個人過,我寧可死。”


    她揚起下巴,噙淚的眼倔強的瞪著。


    但羽顤已做了選擇,他不能回頭、不能心軟。


    愛情中自私難免,他不可能面面俱到,永遠當個好人。若自己再對芊婷仁慈,就是對汐雅殘酷。


    他決定保持沉默,悄然離開芊婷的生命。


    當他關上門的同時,里面立刻傳來芊婷淒厲的哭聲。他揪著心走到電梯前,心里卻有個不祥的預感。


    于是他不安的又走回門前,里面卻靜得出奇。


    他側耳,試著听听房里的動靜。才走到白色鐵門前,就可清楚從隙縫里看到芊婷倒臥客廳地板,手腕全被鮮血染紅了。


    “芊婷!芊婷!”羽顤用力拍打鐵門,扯著嗓子大吼,吵雜聲音惹來鄰居的觀望。


    確定喚不醒芊婷後,羽顤立刻拿起手機叫了救護車。


    羽顤前腳才離開沒多久,門鈴又突然響了起來。


    正在收拾早餐杯盤的汐雅站在那楞了一下,心里納悶著他是不是忘了帶鑰匙?于是她放下手邊的工作,小跑步的來到門後,看都沒看就打開。


    “你忘了什麼……是你!”


    汐雅一驚,迅速的想再關上門,沒想到元鎧的手早就撐在門上,不但阻擋她關門,更一把將門推開。


    “幾天不見,妳這冷漠的態度真讓我心寒。”


    元鎧拉拉衣領,大步邁進屋里。一臉驚愕的汐雅不斷往後退,一直跟他保持約五步的距離。


    “你怎麼找到這的?”


    他自顧自的坐下,順手點起一根煙,說︰


    “妳是小看我,還是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從妳詢問關家的事開始我就注意妳了,再加上妳逃走那天,用計算機發了通簡訊給談羽顤,他還堂而皇之的打傷阿杰把妳救走,這些線索還不夠我找到妳嗎?”


    “找到又怎麼樣?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汐雅不斷後退,直到沒有退路。


    “這可由不得妳。”元鎧突然起身,無聲的拔出腰際的槍對著她。“湛柔,玩也該玩夠了吧,我們還有正事要辦呢。”


    “我說了不走,而且我也不叫湛柔。”她無懼他的威脅,微微挺起胸說。


    元鎧听了眼楮一亮,半信半疑的問︰“莫非妳已經恢復記憶?”


    “雖不是全部,但……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


    元鎧低下頭,莫名嘆了口氣。他沒有表情的臉上頓時染上一層愁容,彷佛陷入困境。


    “所以……我不可能跟你走了。”汐雅眼中有股動人的坦白,“我留下來不僅是為查清真相,更為了羽顤。”


    “那個國際刑警?”元鎧更驚訝。


    “嗯,我愛他,我要跟他在一起。”


    汐雅認真的說完後,立刻引來元鎧大笑。


    “你笑什麼?”


    “我笑妳天真、幼稚,也笑那堂堂國際刑警的大隊長,竟然只知風花雪月、談情說愛,根本沒察覺到妳有多危險。”


    “我知道有人要殺我。”


    “妳知道?”


    汐雅點點頭,表情異常冷靜。


    “既然知道,妳還在這等死?”元鎧惱羞成怒,恨不得拿槍敲醒她。


    “我能躲到哪?難道要再回去過欺騙偽裝的日子?”


    “那有什麼不好?”元鎧反問︰“至少過得快樂自在。”


    “那時我沒有記憶,偽裝誰都能得心應手。但我現在知道我是誰、我愛誰,那些違心之論我說不出,更做不出來。”


    元鎧一時不知該怎麼勸醒她,心一急,只好抬起手往她臉上揮去。


    這一巴掌雖然讓汐雅驚訝,卻沒惹她生氣。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要我走無非是怕我被追殺,但我倒希望你能回去勸我叔叔,再這麼下去只會兩敗俱傷。”


    “我勸過了,沒用。”元鎧收起槍,語重心長的說︰“我今天來,其實就像三年前救妳一樣,只為了那一點點憐憫之心。”


    “既然答應殺我,為何還要救我?”


    “那時我人在意大利,臨時接到電話要我回來處理這件事。但我當時有任務在身,一時走不開,就給他一個朋友的電話。整個計畫是關峰擬的,我朋友只是依命令在車上動手腳,陷害那個叫葉雲的人,整件事我並沒有參與。”


    “可是……你卻救了我?”


    “只能說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原本那件任務取消,我提早離開意大利。車禍發生時我已經在台灣了。”元鎧深深嘆口氣說︰“為了安全,我朋友在車禍當時已經離開,誰也沒想到妳竟然能在那麼嚴重的車禍中存活。計畫出了錯,關峰著急的找上我。”


    “但他不是要你救我,是要……”


    “趕盡殺絕。”元鎧誠實的說。“我因為心軟,瞞著他,讓妳活了下來。”


    “那他知道後沒有責怪你嗎?”


    “當然。不過我跟他保證,失去記憶的妳根本不會對他造成威脅,而且我發誓,絕不會帶妳回台灣,他這才勉為其難的答應。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想到妳竟會跟談羽顤有這樣的一段情感糾葛。”


    “原來如此。”汐雅靠著牆,雙手環抱著自己。


    事情的始末終于拼湊完成,但汐雅卻沒有一絲喜悅。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听不听在妳,命是妳的,誰也無法幫妳決定。”


    “元鎧……”


    “妳說妳愛談羽顤,但我卻看到你們正走向死亡之路。妳跟關峰算是兩敗俱傷,跟這個男人卻是玉石俱焚。”


    “這話是什麼意思?”汐雅抬眼,驚詫的斜睨著他。


    “簡單說……我只能保護一個人,而那人絕不是談羽顤。妳執意留下,只會讓他平白犧牲。離開,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畢竟關峰的目標不是他。”


    汐雅心一沉,只覺得胃部像被人塞滿東西,很不舒服。


    “叔叔真這麼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嗎?”汐雅無助的喊著。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妳快決定要不要走。”


    “我……”


    “車子在樓下等,我給妳十分鐘收拾東西,如果要走,就要快。”


    “我能上哪去?”汐雅懸念出門沒多久的羽顤,心不在焉的問。


    “直接到機場,先到香港住一晚再做打算。”


    “香港……”汐雅抓著胸口,陷入抉擇中。


    望著元鎧先行離去的背影,她才漸漸想通。


    元鎧說的對。自己其實才是叔叔去之而後快的目標,誰跟著她、保護她,都會陷入相同的險境,白白犧牲。這麼簡單的道理,她為何一直沒想通呢。


    撇開自私的心,汐雅知道為了保護羽顤,她必須離開。


    但就這麼走了嗎?


    真的連最後一面或一句話都不說就走嗎?


    汐雅怎麼也放心不下,至少得再听听那低沉嗓音說的深情蜜語,好在往後沒有他的日子里回憶。


    于是她放棄收拾衣服的時間,坐在沙發上撥著電話。


    第一通沒人接听。


    汐雅狐疑的重撥一次。這次也是響了好久,才被羽顤接起。


    他那兒的背景吵雜喧鬧,空洞的回音听得出是在公共場所。


    “你在哪?”


    “我在醫院。”羽顤一答完,立刻又跟身旁的人說著話。


    汐雅听了很緊張!“怎麼啦?你到醫院干什麼?”


    “沒事,不是我,是……芊婷。”羽顤欲言又止的說。


    “她怎麼了?”


    “現在情形很難說清楚,等我處理好再給妳電話好嗎?”


    “可是……”


    汐雅還沒說完,羽顤已經急忙掛了電話。


    芊婷,還是芊婷。


    她原以為他們已經克服這難題。她也相信羽顤會妥當處理,再也無需她憂慮。誰知到頭來……


    她早該相信感情就像一匹月兌韁野馬,很難控制。隻婷愛羽顤不是一年兩年,糾結如此深濃的情感,哪能說忘就忘?


    汐雅自嘲的笑笑,若有所思的起身,兩手空空的走出大門。


    溫暖的四月天,她卻全身冷顫,不自主的發抖。站在電梯前,兩眼發直的盯著樓層的燈號變換。驀然,她感覺臉頰微涼,手一模,才知道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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