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非禮勿動  第一章
作者:沈若嵐
    今天是他成親的大日子,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對他而言,大丈夫志在四方,成家只是一種義務,一種擺月兌不掉的義務,只是為了延續展家的香火罷了,即使這門親事是由皇上親自賜婚,他也絲毫不感興趣。


    他不是不知道皇上打的主意,表面上美其名是要表彰他多年追隨皇上戎馬征戰,戰功之彪柄,實際上,卻是拿他去做人情,彌補皇上良心的不安,以及對鐵家的愧疚。


    四年前,兵部尚鐵鉉因英勇抵抗當時仍為燕王的皇上,遭到慘無人道的刑罰,至死不屈。而原會遭誅九族命運的鐵家,在他和另一位將軍何遠的力保下,僅僅沒官抄家,流亡在外。


    怎知四年後,皇上竟會良心發現,不僅派人尋回了鐵家遺族,還把他拿去做人情,就因為他當年敬佩鐵鉉的忠義,他現在就必須為他的“力保”負起責任--和鐵鉉的遺女鐵柔成親!


    這,君要臣死,臣尚不敢不死,更何況君要臣成親,臣又豈敢抗旨呢?也罷!橫豎早晚要成親,而他也老大不小了,雖家中尚無長親催逼,下可有弟妹唆,還是早點把這終身大事了結,他才好專注于練兵,何況北方的蒙古人依舊虎視眈眈,朝中可不能一日松懈!


    “鐵柔!”他在心中默念他那即將過門妻子的名字,腦中浮起的,是四年前她那雙又黑又圓,燃燒著憤恨的眼楮,那瘦小的身子像風中的落葉一般,因強烈的恨意而巍巍顫抖,她不過是個小孩罷了,而他,堂堂一個震遠大將軍,竟然要娶一個發育尚未完全的小孩?!


    唉!麻煩,娶一個小孩子是個麻煩,而娶一個心存怨恨,心不甘情不願的妻子更是加倍的麻煩,難道皇上真的天真到以為幫她安排了一門好親事,就可一筆勾銷那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嗎?他可不敢如此奢望。


    唉!他長嘆一聲,罷了!妻子之于他,不過如同將軍府里的一件家具罷了,屬于他卻不能擁有他,她只要盡到自己的本分,為他生下繼承人即可,至于他的生理需要,他自有一?情婦可幫他解決,而他也會做到皇上所要求的,讓她享有將軍夫人的榮耀,不愁吃、不愁穿,只要她溫順乖巧,他相信他們會相敬如賓的!


    鐵柔!名字中有個“柔”字,該是人如其名吧!他自忖道,至于長相,只要五官端正,四肢健全即行,他並不要求貌美如花,他那班情婦個個不都是美人兒?


    “大哥,時辰已到,該去王爺府迎親了!”來敲門的是他的弟弟展翊飛!


    “知道了!”他沉著聲應道。一點也沒有新郎倌的喜悅。


    ****


    由于是皇上賜婚,因此從新嫁娘暫時借住的王爺府迎娶新娘後,即驅車至皇宮行拜堂之禮,主婚人即為皇上與皇後。


    大殿上喜氣洋洋,張燈結彩,喜幛高掛,紅燭雙囍,相互輝映,好不熱鬧,而展翊寒不僅是皇上眼前的紅人,更是名震關外的震遠大將軍,他的成親典禮,文武百官自是齊聲同賀,一時之間,本是肅穆的大殿,竟也成了鬧烘烘的一片。


    “新郎倌,新娘子請就位!”總管太監李公公引導著儀式的進行。


    展翊寒身著大紅馬褂,臉上了無笑意,冷冷的劍眉微微地皺著,他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大哥,別臭著一張臉,忍著點,笑一下嘛,再怎麼說,今天都是你的大日子呀!”一位甜美可人的女子挨近展翊寒,扯扯他的衣袖,小聲地說著,她是展翎,展翊寒和展翊飛最疼愛的寶貝妹妹,也是京城里數一數二的大美女,王公貴族們傾力追求的對象。


    “算了吧!這麼多人在看戲,大哥怎麼可能笑得出來,別為難他了!”展翊飛厭惡極了百官奉承虛偽的臉孔。


    他們的對話雖然已經盡量壓低聲音了,卻也教他們三人之外的人給听進去了,誰教他們忽略了那個帶著鳳冠霞帔,螓首低垂的新娘子呢?


    “翊飛,待會回府後,要雲眉在西廂房等我!”展翊寒如此交代著。


    “大哥!”展翎驚呼道︰“不好吧!今晚是你和嫂子的洞房花燭夜,你怎麼可以冷落嫂子,和雲眉在一起呢?”


    雲眉是翊寒眾多情婦中最得寵的一位,艷冠群芳,擅展狐媚之術,也是展翎最厭惡的女人。


    “翎兒說得是,最起碼也不該在今晚……。”同為男人,展翊飛頗能理解展翊寒的處境,只是這麼做……好像太過分了,但他的話卻被一個堅如鐵石的聲音給打斷了。


    “照我的話去做!”展翊寒冷冷地說道。


    “新郎倌、新娘子請就位!”李公公稍稍提高了聲音,提醒兩位主角。


    展翊寒先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新娘子則由兩位宮女牽引著,站到他身邊。


    雙方各執紅彩帶的一頭,準備拜堂。


    “一拜天地!”李公公高聲喊道。


    兩位新人轉向大殿外,新郎隨便點個頭,新娘盈盈下拜。


    “二拜吾皇!”李公公再喊道。


    皇上、皇後已高坐,滿意地看著這對新人。


    展翊寒正欲跪下磕頭時,忽見新娘手上金光一閃,他不動聲色,輕扯紅緞,暗運內力,抖落新娘手中物件,待欲起身時,長袖一卷,那物已然在他手中。


    是一枚金針,大夫為人針炙用的金針,她想做什麼呢?


    金針被他所奪,新娘似乎頗為激動,連紅緞帶也止不住地抖動著。


    “夫妻交拜!”李公公適時地喊著。


    展翊寒穩住了抖動的紅緞帶,行禮如儀。


    “送入洞房。”李公公高喊道。


    周遭響起了一陣歡呼鼓掌聲。


    展翊寒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牽著蓮步輕移的新娘走入內室,待備好車馬後,準備打道回府。


    “請諸位移駕寒舍,舍下已備喜宴……”展翊飛則幫忙招呼客人。


    ****


    退到內室,展翊寒手中一揮,遣退了新娘身邊的兩位宮女,他沒費事去掀開她的蓋頭,握著金針的手伸進她的蓋頭里,又馬上縮了回來。


    “做什麼用?”他問道,通常這種口氣會讓一個大男人嚇破膽,更不用說是嬌弱的女人了,而他,沒工夫和她磨,他要她馬上說出答案來。


    但是……他的新娘沒理他。


    是被他嚇傻了吧!他想,嚇得講不出話來了,本想掀開她的蓋頭,安撫她一下,再怎麼說,她畢竟是他已過門的妻子。他那手伸到半空中後,又縮了回來。


    算了吧!他不想看到她如同一只受了驚嚇的小白兔,那副怯生生的模樣。


    “我知道你並非心甘情願地想嫁給我,但木已成舟,聖命難違,只要你進退有據,安分守己……”他試著把口氣放平和,不想讓她覺得備受威脅,“……那麼我也不會虧待你的!”


    她還是不說話。


    “金針我先替你保管了,這不小心刺到人是會受傷的!”他話中有話︰“我不希望看到有人『不小心』被刺到,尤其是皇上。”他輕描淡寫地說道,隱含著屈服人的力量。


    “將軍,車備好了!”將軍府的總管齊自威在外頭通報。


    “那麼,走吧!”展翊寒說道,看看侍女已被自己遣退了,只好伸出手,握住她,打算牽著她走。


    當雙手交握的一剎那,兩人都震了一下,展翊寒低下頭去,看著那躺在自己古銅色大手里的白皙玉手。


    “好軟、好小的手啊!”他在心中詫異道。


    ****


    頂著重重的鳳冠,穿著那令人透不過氣來的大霞帔,一方紅蓋頭還將她與世隔絕,鐵柔只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一整天下來,她就像是瞎子一般,任人東牽西牽的,周遭的聲音嗡嗡地亂響,她原是極有耐心地面對這一切,整個心思也都集中在她所欲行之事,直到她的計畫被破壞--被她的丈夫給“破壞”。


    是的,正如他所料,她的確要趁她大喜之時暗殺皇上以報父仇,因為只有這個時候,皇上最無戒備,而她也才能得手,只是,沒想到半路卻殺出了一個程咬金,而他,竟然是自己的丈夫。


    她知道鐵家人之所以能幸存,全是拜他--“鎮遠大將軍”展翊寒所賜,為此,她欠他一分情。


    所以,當皇上尋回她,出于補償心理,為她賜婚,把她許配給他最得意、最寵愛的臣子時,她沒有拒絕。即使她是那麼地痛恨皇帝,她也不能拒絕。


    一來當然是為了鐵家設想,倘若她拒婚,皇帝怒火波及到鐵家人,那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在外飄流四年,終于能回到京城落葉歸根,她怎忍心再傷害他們呢?


    再者,以她一介弱女子,要報答如此救命重恩,粉身碎骨尚不足惜,更何況是以自身相許呢?


    就因為這兩大理由,她現在才會坐在這新房里,百無聊賴,只能任思緒四處飄蕩。


    “听說一,她的丈夫是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人,平日不苟言笑,言出必行,上戰場則冷靜沉穩,屢敗敵軍,當年燕王之所以能一舉奪得政權,他是最大的功臣,故敕封大將軍,盡避年紀輕,卻已儼然是皇帝得力的左右手了,而經由他所訓練出來的軍隊,往往是紀律最嚴整,最具戰斗力的軍隊。


    “不寒而栗”?什麼樣的人會讓人不寒而栗?可能他長得很丑、很可怕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可惜了,虧他還有著那麼好听、有磁性的聲音,雖然有些霸氣,但總還不會太令人反感。不過這不是重點,既已委身于他,就算他其貌不揚,甚至面目猙獰,她也只能認了,而從今天他的表現看來,這個可能性是相當大的!


    “進退有據,安分守己”,這八個字是她的夫婿所給她的要求,這需要特別要求嗎?她不一向都是如此,當然,下午的刺殺不能算數,更何況她並沒有成功啊!其實,雖說是預謀,而且她對皇上恨之入骨,但她仍要考慮到鐵家人啊!而也就因這猶豫遲疑,她才會不慎讓金針被奪,這可是自師父送她金針以來,她第一次失手,幸好當時沒人注意到,要不然她可就丟臉丟死了。


    不耐地,她調整一下僵直的坐姿,秀眉微蹙,奇怪,都已經二更天了,她的“相公”怎麼還不來呢?難道他不知道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嗎?雖然,她對即將來臨的男女之事似懂非懂,有種未知的懼怕,但是人說︰“早死早超生”,他要不來,她就得繼續身戴著這一身累贅,活受罪啊!


    正想不顧一切,站起來活絡筋骨時,屋外一陣竊竊私語飄進她耳里,她掀開蓋頭的一角,朝那聲音靠近。


    “你說的是真的嗎?小倩,將軍真的去了西廂房?”問話的是一直站在屋外等著伺候她的婢女,叫什麼銀兒的,她正同前來通風報信的婢女問道。


    “我剛打西廂房過來,親眼看到的,你說假得了嗎?”叫小倩的婢女回道。


    “可今兒是大人和夫人的洞房花燭夜啊!”銀兒的聲音依舊有著懷疑。“會不會……會不會大人他被鬧酒鬧太凶,喝胡涂了”


    “不像啊,他看起來神智清楚得很,而且,听說雲眉姑娘早就請來,就待在西廂房呢!”


    “雲眉姑娘?難道說……。”銀兒欲言又止。


    “沒錯,我也是如此猜著。”說著,她長嘆了一聲︰“可憐的夫人,竟然得在洞房花燭夜獨守空閏,痴痴等候,還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正沉醉在溫柔鄉里,唉!”她又是一聲長嘆。


    “這雲眉姑娘可真厲害啊!把將軍迷了個神魂顛倒,冷落了夫人!”銀兒的言語中,似乎對這位雲眉姑娘不以為然。


    “我看啊,夫人是被這位雲眉姑娘給欺負定了!”小倩預言道。


    “唉!可憐的夫人!”兩人異口同聲地長嘆道。


    “你們倆又在嚼舌根了!”另一個聲音加了進來。


    “小姐!”銀兒和小倩互看了一眼,低下頭去。


    來人正是展府的千金展翎!


    她是被展翊飛派來收拾“殘局”的。


    誰教展大將軍是她大哥呢?他自顧自地投入美人的懷抱里,身為他的弟妹自然就得負起照顧“兄嫂”的責任了。


    尤其是一個被冷落的“嫂嫂”。


    說真的,對于這個“嫂嫂”,她是很好奇的,不僅是長相,她也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就像大哥說的“長相平凡,個性溫柔。”當然啦!她希望她不是,因為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大便宜她大哥了。


    支開那兩名好奇的婢女,她無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門,然後也不等里頭回應就逕自推開了門走進去。


    一看到眼前這一幕,她的心不禁緊緊揪了起來。


    桌上的酒菜絲毫未動,一對鴛鴦燭已燃到了盡頭,微弱的燭光映著形單影只,孤坐床邊的新娘,使得原本應該喜氣洋洋的新房竟是如此孤寒肅瑟。她不禁有股沖動,想沖到西廂房去把她大哥硬拖回來。


    但那畢竟只是沖動罷了,一想到展翊寒的怒氣,她只能無奈地打消這個念頭。


    唉!她不禁也同外面的婢女一般長嘆一聲︰可憐的嫂嫂!


    “是誰?”隔著蓋頭,鐵柔有些明知故問。


    “喔!”展翎回過神來,向前迎去,自我介紹道︰“我是展翎,特來拜見嫂子!”不錯嘛!她在心里想,聲音滿好听的。


    “展翎,名聞遐邇的京城四美之一!”鐵柔有些遺憾地說︰“只可惜我現在看不到你!”她指著自己的蓋頭。


    “要見我還不簡單,翎兒來幫嫂嫂拿掉蓋頭就是了。”她說著,伸手就要掀開她的蓋頭。


    “且慢!”鐵柔阻止道,向旁一閃,躲掉她的手︰“照規矩,這不是應該由相公來掀開的嗎?”她問道。


    雖然明知道自己的丈夫正“忙”得不亦“樂”乎,根本無暇顧及自己,她還是裝成一副不知情的模樣,想知道展翎如何替她哥哥掩飾。


    “這……。”展翎吶吶地說不出話來,她怎能照實說呢?︰“這……這……。”


    忽然,她靈光一閃l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是大哥和大嫂的大喜之日,我大哥他太高興,太興奮了,以致于喝了不少酒,醉倒了,沒有辦法過來為嫂嫂寬衣及喝交杯酒,請嫂嫂見諒。”她邊說邊在心中詛咒著她那不負責任的大哥。


    “醉倒了啊!”鐵柔配合著一聲輕呼,很想笑出來,這是什麼借口啊!新郎倌在新婚之夜肯醉倒的,恐怕也不多了。


    “是啊!”展翎點點頭,再補上一句︰“醉得不省人事了。”


    “既然如此,那只好麻煩小泵了!”鐵柔禮貌地說著。


    她其實並不是對這件事完全沒有感覺,再怎麼說,丈夫在洞房花燭夜躺在別的女人的懷抱里,嚴重打擊到她的自尊了,她當然會去解決這件事,但絕不是現在。折騰了一天,她真的累了,她需要好好的休息,才有精神去面對這新的環境,新的人、事,還有那從未謀面的“丈夫”。


    見嫂嫂這麼輕易就被說服,展翎在松了口氣之余,卻不免有些遺憾。她先是點亮了油燈,吹熄蠟燭,然後轉過身去打算幫鐵柔掀蓋頭--


    我的天啊!展翎的杏眼圓睜,小嘴也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直視著自行掀掉紅巾蓋的鐵柔。


    這叫“長相平凡”?!展翎在心中驚嘆,她一直以為自己夠美了,沒想到天下竟有這等的美人兒,黛眉橫掃,眼波流轉處,有說不出的嬌艷動人,而小小紅唇旁的微笑卻讓她多了一抹清麗,像是湖邊清蓮和嬌美玫瑰的綜合體,教展翎這樣的美人兒也甘拜下風。


    “人稱展家小姐是京城四美之首,今日一見,果然人如其名。”鐵柔微笑地說著,打第一眼就喜歡上展翎。


    “比起嫂嫂來!四美也成了四丑了!”展翎真心地說道。


    “哪兒的話!”鐵柔被她這麼一稱贊,竟有些不好意思,“快來幫我拿掉鳳冠吧!這玩意可重的很!”


    兩人合力拿掉鳳冠後,不禁相視一笑。


    “麻煩你請人來把這些酒菜撤退吧!我已經累得沒有什麼胃口了。”鐵柔指著桌上的酒菜說道。


    看著那桌完整如初的酒菜,展翎的心中掠過一陣歉疚,忍不住再次咒罵那天殺的展翊寒。


    “嫂嫂,真是對不起你,大哥他……。”


    “沒關系,誰教『雲眉酒』太過于醉人了呢!”她語帶雙關地說,顯示自己對這件事並不是完全不知情。


    听到這句雙關語,展翎的臉因先前的欺瞞而羞愧地泛紅,原來她都知道了!


    “翎兒!”鐵柔握住她的手︰“我可以這樣叫你吧!謝謝你的用心良苦,這不是你的錯,趕明兒我會想辦法讓我的丈夫解酒的,不過你得先告訴我這『雲眉酒』的出處及烈性喔!”


    如此巧妙的比喻,讓展翎不禁崇拜起眼前嬌小的女子了,美麗兼具智慧,她大哥是走了什麼運,竟能娶得如此佳人歸!


    “長相平凡,個性溫柔”!她真等不及想看她大哥瞠目結舌的樣子了。


    ****


    一夜無夢的鐵柔,神清氣爽地模樣,真教人很難與昨夜的棄婦聯想在一起。進來伺候她梳洗的婢女就像展翎一般,為這新夫人的美麗震驚不已,而這個天大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將軍府的每一個角落--除了西廂房。畢竟沒有人有那個膽敢去打擾展將軍。


    由于展家二老早逝,所以這會兒她並不需要遵照習俗出去為翁姑奉茶,但身為將軍府的新夫人,她卻有必要先熟悉這府里的一切大小事務,她相信她從小所受的教育,足以讓她主持這偌大的將軍府。


    尚無暇注意到將軍府里宏偉的樓閣亭台,她讓婢女指引著,先行來到了大廳。將軍府的老管家齊自威早就等在那兒了!


    “齊自威見過夫人!”他倨傲地行禮,並不為這新夫人的美貌所動,他在展家已經四十多年了,什麼人他沒見過,在他心中這夫人美則美矣,但仍屬稚女敕!


    “齊叔!”鐵柔好笑地看著他那副一板一眼卻又十分神氣的模樣,簡直和鐵府的老僕鐵英同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


    像這種人,通常有著高度的忠誠,在府里也有著一定令人尊敬的地位,他們會把主子所交代下來的任務看得比生命還重要,事事一絲不苟,樣樣只求完美,在他們心中,自有一套認定的“評人標準”。鐵柔知道此刻齊自威雖然認同她的身分,卻不見得認同她的人。


    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想贏得他的尊敬倒也不急在一時。


    “我听展翎說您是這個家不可或缺的支柱,將軍府能有今日這樣的井井有條,可都是您的功勞啊!”鐵柔指著窗明幾淨的大廳,由衷地說道。


    “夫人過獎了!”齊自威臉上的肌肉連動都沒動。


    他的反應,早在鐵柔預期中,所以對他,她倒也不以為忤的說道︰“我新來乍到,對府里一切還是陌生得很,待會兒麻煩齊叔為我介紹一下,我也好早點進入狀況,而府里的大小事務,仍要繼續請齊叔操煩才是!”她間接表明了自己無意剝奪他在展家的地位。


    雖然齊自威仍是面無表情,但一番談話下來卻讓他對這位新夫人有了另一番評價。


    對于昨晚將軍所做的事,他亦知情,原本以為今早會看見一個哭腫了雙眼,不登大雅之堂的可憐女子,沒想到竟會是一個落落大方,舉止、言談合宜的大家閨秀,不但沒有千金小姐的霸道、傲氣,亦沒有失孤的自憐自艾,簡單幾句話,不但安撫了他,也提醒了她這位夫人的身分。


    看來將軍是挖了塊寶,只是不知道他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領悟。唉!愛里也寧靜太久了,偶爾來點雞飛狗跳可能會滿好玩的!他有點壞心的想著。


    ****


    將軍府佔地千坪,外觀宏偉,入門後,首先進到“臥龍廳”,是用來接見賓客的大廳,穿過“臥龍廳”則是一座供休憩之用的園子--“容園”,園中山石樸拙,溪流清澈,楊柳處處,點綴著幾種精致的花卉,和風送香,頗令人心曠神怡。


    容園兩側各有樓房,右側“飛竹館”,是老二展翊飛的住所,館中幾株浦湘竹,平添幾許孤傲。左側則是展翎所居的“翎梅小築”,精致幽靜,與那些大官人家小姐的繡閣比起來,別有一番風趣。


    容園後方則是她昨晚所居之處--“寒松苑”。除了正房外,東西兩側還各有一廂房,東廂房是為招待客人之用,而西廂房則是為了招待……紅粉知己之用了。


    對將軍府各處的地理位置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後,向齊自威要了銀兒來做貼身侍女,鐵柔謝過了這位忠心耿耿的管家。


    看看時辰,已日上三竿了,她也差不多該去為她那“醉酒”的夫婿醒醒酒了。


    知道僕人們都在竊竊私語,等著看好戲,鐵柔也不多說,蓮步輕移至西廂房,要銀兒上前去敲門。


    尚沉醉在翊寒寬闊胸膛中的雲眉,是京城里數一數二的花魁,平日所服侍的,多的是城里的達官貴人,但她也不是來者不拒,尤其近幾年來,她幾乎已成了展翊寒專屬的情婦,她竭盡心力的服侍他,雖不至于妄想著成為將軍夫人,但若能成為將軍的愛妾,則後半輩子就可高枕無憂了。


    本來,听到將軍要娶一個孤女,她心中著實不甘,但將軍在新婚之夜卻召她前來,給了她無窮的希望,雖然昨晚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悶著頭喝酒,然後倒頭大睡,但她相信,過不久,他一定會納她為妾的!


    “叩!叩!叩!”敲門聲傳來,展翊寒皺著眉,醒了過來。


    “不是交代過不許來打擾的嗎?”他沉著聲說道。


    “別皺眉頭!”雲眉的指尖在他的眉處游移著。“可能有要事吧!我去開門就是!”她的聲音柔得都可掐出水來了。


    “不管是誰來,都要他走開!”他說著。


    要命,昨晚也不知喝了多少酒,現在他簡直頭痛欲裂,即使有什麼重要的事,也得等他酒醒了再說。


    雲眉俯身親了親他,披了件單衣,臉上有著自信的微笑。門一拉開,看見一個婢女站在門前。


    “有什麼事嗎?將軍和我正忙著呢!將軍他可不喜歡這時候有人來打擾!有事待會再說吧!”看對方不過是個小婢女,雲眉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衣著不整,有點高傲地命令著。


    銀兒一听,不知所措地望著身後的鐵柔,鐵柔自是听見雲眉曖昧的話語了,跨前一步,和雲眉面對面地估量著彼此。


    “艷麗俗氣”!這四個字是鐵柔對雲眉的評語,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做人要厚道點,但她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評語了。


    好清麗的一位美人啊!雲眉一怔,記不起她曾在展府,甚至是京城里見過她,她是誰?


    “雲眉姑娘,是我要見展大人,煩你通報一下!”鐵柔很有禮貌地說著,注意到樹叢里有著身影晃動,是那班好事的奴婢僕役們,他們是有心看好戲的吧!


    “你?!你是誰?”基于一種女性的直覺,雲眉心中警鈴大作,她很不友善地問道。


    “我?!”鐵柔一揚眉,慢條斯理地說︰“我是展大人昨天剛過門的妻子,你可以稱呼我一聲--”她停頓一下,隨即清晰地說道︰“展夫人。”


    鎊種復雜的神情在雲眉臉上閃過--震驚、懷疑、怨恨,甚至還那一絲的輕蔑,不過是個丫頭片子,竟然跑來向她耀武揚威,雲眉著實不相信自己竟然會敗在這樣一個小丫頭身上。


    不過怨歸怨,在度過最初的怨恨、震驚期後,在風塵中打滾,見過世面的她,強按捺住自己的脾氣,在態度、神情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只見她向鐵柔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叫道︰


    “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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