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一一九  第七章
作者:朱妍
    慶祝酒會的地點設在玻璃屋花園。


    汪芮琦長發披肩,一襲匡銀白緞面鏤花晚禮服將她美好的身段展露無遺;雪白的頸項佩戴一串晶瑩的彩色碧璽,更為一身素雅的裝扮增添一抹俏麗。她挽著身著kenzo深色西服的莫徹一同抵達,當兩人一出現,現場賓客莫不投以贊嘆的注目禮,贊嘆他倆的登對與出色。


    莫徹一邊跟賓客點頭致意,一邊拿眼楮四下搜尋,終于在角落找到那條高大的身影;他拉著汪芮琦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喊︰


    「櫻赤。」


    「嗨,阿徹!」櫻赤回過身,目不轉楮的盯著汪芮琦,一臉興味的問︰「你身邊這位美女是?」


    「她是我的女朋友汪芮琦。芮琦,他是我的合伙人,日本井上集團的少東井上櫻赤。」莫徹為兩人介紹。


    「幸會了,井上先生。」汪芮琦落落大方的跟井上櫻赤握手。


    「請叫我櫻赤,芮琦。」她的美麗令井上櫻赤驚艷,竟握著她的手不放。


    「你的中文說得真好。」她禮貌地贊美一句。


    「謝謝。我們『井上集團』在十年前就看好亞洲未來的經濟動脈在中國,父親從我念中學開始,就找人到家里教我說寫中文。」井上櫻赤回答著,手仍沒有放開的意思。


    「原來如此。」


    「咳……咳……櫻赤。」莫徹輕咳暗示。


    「呃……對不起。」井上樓赤發覺自己失態了,趕緊松開手,怪尷尬的耙耙頭發,轉移話題說︰


    「阿徹,我參加過許多各具巧思的宴會,今天卻是頭一回站在二十八樓頂層的星空下,聞著花香喝紅酒。听說……這座玻璃屋花園是你設計的?」


    「在寸土寸金的台北,想擁有一座五百多坪的私人花園根本是痴人說夢話。偏偏我又喜歡園藝,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把腦筋動到頂樓。」莫徹一臉驕傲的說著,因為這座玻璃屋花園里的一石一瓦一草一木都出自他的構想。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真想把你的玻璃屋花園原封不動搬到我東京的大樓頂層。」


    「若你真的想這麼做,我不但不介意,還會提供你設計藍圖。」莫徹慷慨表示。


    「太好了!謝謝你。」井上櫻赤跟莫徹各握著右拳踫撞了下。


    「呃……我們邀請的賓客差不多都到齊了,櫻赤,慶祝酒會也該開始了。」他溜眼一圈,重新挽起汪芮琦的手,跟櫻赤一齊走向會場中央;站在四周彼此小聲交談的賓客見狀,立刻停止說話的注視著他們。


    「謝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參加這場慶祝酒會,我跟我的事業伙伴井上櫻赤先生共同舉杯敬各位,感謝各位的光臨。cheers!」莫徹跟井上櫻赤高擎酒杯跟與會的賓客致意後,湊唇喝一口。


    「cheers!」賓客們相互踫杯喝酒。


    這時候,隱藏在花影後面的七人小型樂隊,開始演奏圓舞曲,為今晚的慶祝酒會拉開序幕。莫徹牽著汪芮琦的手,隨著悠揚的旋律滑進舞池開舞,賓客們也雙雙對對加入,翩翩起舞。


    動人的音樂一曲接著一曲,莫徹摟著汪芮琦一口氣跳了三支舞,兩人才意構未盡的退出舞池。


    「芮琦,我有沒有告訴妳,今晚妳很漂亮很迷人?」莫徹拉著她,刻意避開人群,躲在奇石堆砌的假山後面。


    「謝謝,莫總裁你也不賴啊,一臉春風得意,顯得自信又帥氣。」她淘氣地玩著他脖子上繁復的白色領花。


    「噓……趁現在四下無人,先一圓我今晚的渴望。」


    「一圓渴望?什麼渴望?」


    「吻妳呀!就像這樣……」他不由分說的攫住她涂著亮彩唇蜜的唇瓣,愈吻愈深入,吻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吻得她差點甜蜜地暈死在他懷里。


    「噢!我的唇蜜都被你吃光了。」她打開掛在手腕上的迷你珠珠包,掏出手絹為他擦掉嘴上的口紅印。


    「不必費事擦啦,我一點也不在乎賓客看見我嘴上沾滿口紅印。這陣子,經由各大媒體不斷炒作、報導,我相信,全台灣至少有一半人口知道了我倆墜入愛河。話說回來,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在酒會上情不自禁偷個吻,有什麼好大驚小敝?」


    「閣下不在乎,姑娘我在乎……不行,我得趕緊到洗手間去補補妝才行。」愛美的她可容不下一絲缺陷,忙不迭輕撩曳地裙襬,朝遠處的洗手間飛奔而去。


    「快去快回,我在這里等妳。」


    「好。」她頭也不回的應著。


    莫徹伸指撫觸唇上的余溫,不禁莞爾。他好喜歡汪芮琦軟軟攤在他懷里的慵懶感覺,尤其愛死了她柔軟甜美的紅唇,只要一逮住機會就無法克制地想吻她,仿佛永遠也吻不夠似。


    「莫徹。」一條嬌小的身影背著光悄悄站到他面前。


    「妳是?」他習慣性的皺著眉。


    「我是邢采麗。」邢采麗抬頭迎上他的視線。


    「是妳。妳來做什麼?我親擬的賓客名單中並未邀請妳。」莫徹冷冷說著。邢采麗這個名字,是莫氏家族心中永遠的痛,一提起這個令人恨得牙癢癢的名字,就會讓他們想起慘死的莫灝,總覺得莫灝雖然對感情不忠,但,罪不致死。


    「我混進酒會,是想當面謝謝你那天冒死救我一命……」


    「那是我執勤時應盡的職責,不要說是妳,就算是十惡不赦的殺人魔,我也會盡全力救他。」他淡淡表示。


    「莫徹……」


    「邢小姐,妳已經親口謝過我,若沒其它事的話,妳可以請便。」莫徹臉垮垮地下逐客令。


    「莫徹,請你先不要急著趕我走……其實我今天來,除了想跟你致謝外,還有一事相求……」


    「相求?哈,莫氏家族不追究妳,已經是寬宏大量了,妳居然還有臉跑來相求?妳可知道,阿灝的母親因為阿灝的慘死差點崩潰?一直到今天,都還在接受心理治療;一直到今天,晚上不吃安眠藥就無法入睡。」從小,他跟阿灝感情最要好,常常玩在一起,因此,阿灝的死訊,除了阿顯的父母親之外,就屬他最悲痛。


    「我知道我錯了。所以,我想求你帶我到阿灝的墳前獻花上香,我想跟阿灝說聲對不起。」


    「阿灝早已入土為安,妳何苦再去打擾他?」


    「不,我無意打擾他,而是我有好多好多內心話要跟阿灝說。我要親口告訴阿灝,出事當天,我是抱著跟他同歸于盡的決心,才會瘋狂搶抓方向盤導致車子失控撞上山壁,無奈造化弄人,老天爺無情的帶走了他,卻懲罰我獨活,讓我活在生不如死的無盡悔恨中。莫徹,我求你……求求你帶我去上墳,讓我的良心求得片刻安寧好嗎?嗚……」邢采麗聲淚俱下,苫苦哀求。


    「這……」莫徹生平最怕看見女人哭,女人一哭,他就心亂。


    「不瞞你說,我去過莫氏墓園不下數十次,只是……只是,墓園警衛堅持若無莫家成員陪同,絕不放行。因此,我明明知道……莫家人對我恨之入骨,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來求你。嗚……」邢采麗哽咽啜泣,愈哭愈傷心。


    「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邢小姐,不是我不肯答應妳的請求,只是,我擔心貿然帶妳去上墳,若讓家族的人知道了,一定不會諒解我。」邢采麗乃莫家公敵,他不想、也不願瞠這趟渾水。


    「如果……如果你瞞著家族的人偷偷帶我去呢?」


    「這……」莫徹為難的沉吟著。


    「莫徹,我求你……我求你帶我到阿灝的墳前跟他上個香,好不好?」邢采麗說著說著,竟作勢要跟他下跪。


    「邢小姐!快別這樣……」莫徹急得抓住邢采麗的肘彎,一臉無奈的說︰「好吧,我答應帶妳去上墳。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你放心,我保證僅此一次。那……什麼時候?你最快什麼時候可以帶我去上墳?」邢采麗唯恐莫徹反悔,急著敲定日期。


    「下星期二下午兩點,我去接妳。」他決定盡快帶邢采麗去上墳,然後,從此劃清界線。


    「好,這是我家的地址跟電話。」邢采麗打開皮包取出紙筆,沙沙寫下地址跟電話放進他的西裝口袋後,竟然情緒激動地緊緊抱住他,迭聲道謝著︰


    「謝謝!謝謝!謝謝你!」


    「邢小姐,快點放開我,若讓人瞧見產生誤會,就不好了。」莫徹口氣不悅的掰開邢采麗的手。


    「哦,對不起……都怪我一時太高興太激動,才會忘形抱著你……」邢采麗別過埋在他胸膛的臉,瞄見汪芮琦血色盡褪地蒼白著臉,握緊兩枚拳頭呆立在五十公尺外。邢采麗這才撤唇冷笑地放開莫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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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好妝的汪芮琦興匆匆走回假山處找莫徹,沒想到遠遠就看見一名穿著火紅禮服、滑落白色毛披肩、露出迷人果背的嬌小女子,像抱情人般緊緊抱著莫徹,而莫徹的臉則被遮住,讓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到洗手間撲撲蜜粉涂涂唇膏順便梳理一下頭發,前後花不到十分鐘,她的阿徹就跟別的女孩抱在一起?


    「噢!對不起……」她噙住淚水氣急敗壞的轉身,卻一頭撞進一副寬闊的胸膛。


    「芮琦,怎麼了?妳的臉色怎變得那麼蒼白?」她撞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井上櫻赤。


    「我……沒什麼。」她挺住搖搖欲墜的身子,拿眼角余光瞄見莫徹已經離開紅衣女郎,正大步朝著她走來。負氣的她甩甩頭,甩掉一臉的泫然欲泣,用甜得膩人的聲音問井上櫻赤︰


    「櫻赤,我最喜歡跳探戈了,你願意陪我跳一支舞嗎?」


    「願意!當然願意!這是我的榮幸。」井上櫻赤受寵若驚地輕攬她的縴腰,當著莫徹的面滑進舞池。存心要氣死莫徹的汪芮琦,故意將柔軟的嬌軀主動貼向井上櫻赤,讓一臉鐵青站在舞池旁邊的莫徹嫉妒得一顆心快要撕成兩半。


    懊死的探戈!到底有完沒完啊……莫徹眼楮冒火的注視著舞池中有說有笑、舞姿曼妙的汪芮琦跟井上櫻赤,感覺時間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口中該死的探戈旋律終于停止。


    謝天謝地。他在心里嘀咕了句,一個箭步上前,粗魯的扣住汪芮琦的右手腕,想把她搶回身邊,沒想到汪芮琦左手卻按著太陽穴,說︰


    「阿徹,我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必須找個借口先行離去,否則,以她率直剛烈的個性一定會當場苞莫徹扯破臉。萬一兩人在酒會上鬧僵了,豈不是讓眾多賓客看笑話?


    「妳不舒服?」莫徹大為緊張。


    「嗯。」她頭也沒抬地點點頭,賭氣的盯著鞋尖問︰「我可以中途離開嗎?」


    「當然可以!我立刻送妳回家休息。」他伸手欲攙扶她。


    「不,你是酒會的主人,怎麼可以在酒會進行一半時不見人影?」她裝作沒看見,巧妙地閃身避開他的接觸。


    「可是,妳人不舒服……」


    「你走不開,還有櫻赤呀。」她一臉諒解的轉向櫻赤,問道︰「櫻赤,我可以麻煩你送我回家嗎?」


    「樂意之至。」井上櫻赤根本不理莫徹投射過來的警告眼神。


    「芮琦……」莫徹還想說什麼,張口卻茫然。她說得沒錯,基于禮貌,他這個酒會主人就算天塌下來也得留在酒會上撐著。


    「櫻赤,我們走吧。」芮琦淡瞥莫徹一眼,攀住井上櫻赤的臂膀離開。


    莫徹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關上的電梯內,他懊惱地抹了把臉,不解剛才自己究竟怎麼了,干嘛表現得像打翻了醋壇子?其實在酒會上女士接受男士邀請跳支舞是很稀松平常的社交,他若為此吃醋,豈不顯得自己沒風度?可是,他就是無法忍受芮琦跟別的男人在他面前擁舞說笑。


    「思及此,他驀然發現汪芮琦已在不知不覺中深植他心中,牽動他的所有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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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芮琦回家洗了一個舒舒服服的泡泡澡後,披上灰色晨褸蜷縮在沙發上瞪著天花板直發呆,腦海里不斷浮現紅衣女郎的身影……


    紅衣女郎是誰?跟阿徹究竟什麼關系?為什麼哭倒在阿徹懷里?


    「噢!不想了!再想下去一定會頭痛到非吃阿斯匹靈不可……不如找點事讓自己忙碌一點,才不會坐在這里胡思亂想。可,做些什麼好呢?呃……有了,我可以幫鳳馨剛出生的小貝比勾一雙毛線小鞋。」汪芮琦從櫥櫃內找出毛線跟勾針,熟稔的勾起毛線來。她聚精會神勾著勾著,不一會兒工夫,已經看得出小鞋的雛型。


    這時候,門鈴「叮咚」響起,她擱下手上的針線,起身趿著絨毛拖鞋跑去開門。


    「阿徹?」她一打開門,就看見滿臉焦慮的莫徹站在門口。


    「妳好一點沒?」他劈頭就問。


    「好一點?什麼好一點?」她腦袋一片空白,沒弄懂他的意思。


    「在酒會上,妳不是感到頭暈目眩嗎?回家休息後,有沒有好一點?如果沒有,我送妳去醫院掛急診。」


    「掛急診?不、不必啦,我回家泡過澡後,整個人舒服多了。」她狂搖手,一臉動容的說︰


    「阿徹,謝謝你,這麼晚了還專程來看我。」感動ㄋㄟ!她也曾當過不少次派對的主人,深知要當一個面面俱到的宴會主人有多辛苦。每當派對結束時,她就身心俱疲,累得快虛月兌。相形之下,她所舉辦的派對遠不及莫徹慶祝酒會的規模,將心比心,她相信,在酒會跟賓客周旋整晚的莫徹,此刻一定已經累得巴不得早早爬上床倒頭呼呼大睡。可是他卻顧不得休息即驅車前來探望她,這份情意讓她的心沒來由地竄過一陣竊喜,悶燒一整晚的火氣頓時消了大半。


    「我若不來看妳,今晚鐵定失眠。」


    「阿徹,別站著說話,快快請坐啊。」她拉著他一起坐在沙發上,隨手重拾幾上的針線,埋頭勾毛線鞋。


    「妳會勾毛線?瞧不出來妳還挺賢慧的。」他差點跌破眼鏡。


    「賢慧?你過獎啦!我除了勾毛線,其他像煮菜、打掃、燙衣眼……等等,統統不及格,是個不折不扣的家事低能兒。」


    「呃……能不能告訴我,妳手上勾的是什麼?三寸金蓮嗎?」他實在猜不出她手上像筊的東西是什麼。


    「才不是三寸金蓮。這是我勾給小貝比穿的毛線鞋。」她更正。


    「小貝比?打哪冒出來一個小貝比?」


    「哎呀呀!我忘了告訴你,昨天深夜,鳳馨生了一個好可愛的女兒。今天我跟嘉怡利用午休時間跑去醫院探視,當場為小貝比可愛的模樣著迷,所以,我決定勾一雙毛線小鞋送給小貝比暖暖腳。」


    「妳幫小貝比勾毛線鞋暖暖腳之前,能不能先安慰一下我這顆擔憂一整晚的心?」他霸道地拿走她手上的勾針跟毛線,扳過她的肩膀,讓兩人面對面、眼對眼。


    「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她有點心虛地垂下兩排濃睫,不斷在內心告誡自己,絕不能讓他發現她裝病的事。


    「說什麼對不起。芮琦,我第一次發現,為心愛的人牽腸掛肚,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只是覺得有點愧對今晚的女性賓客罷了。」


    「愧對?怎麼說?」


    「妳中途離開後,我為了善盡主人之責,至少跟一打以上的女性賓客跳舞,不過,我跟她們跳舞時,滿心滿腦想的都是妳。對了,以上言論,不包括『新象』的何夫人。」


    「為什麼不包括何夫人?」


    「何夫人體積龐大,听說已經超過一百二十公斤以上,跟這種重量級女性跳舞,一定要小心翼翼才不會閃到腰,所以,我哪敢分神想妳。」


    「你跟一個體重超過一百二十公斤以上的女人跳舞?天啊!那……那畫面多卡通多逗趣!好像……好像跟一只鯨魚跳舞似。唔……阿徹,對下起,我知道這時候發笑非常下禮貌……可是、可是,我一想到那畫面就忍不住想笑,哈……」她噗哧一聲捧月復大笑。


    「好哇,妳居然笑我跟一只鯨魚跳舞,看我饒不饒妳!」明知道她怕癢怕得要死,他偏伸出手搔她的胳肢窩。


    「不要!不要……你不要呵我癢啦……」汪芮琦邊討饒邊閃躲,跟莫徹笑鬧成一團,最後,兩人竟從沙發翻滾到厚厚的地毯上。


    「芮琦……」他健碩的身軀壓著她,一對蓄滿熱情的火眸貪婪的梭巡她張口喘息的誘惑紅唇。


    「oh!shit!」就在他的唇即將覆住她唇的前一秒,他的手機音樂轟然響起,他火大的咒罵一句,心不甘情不願地滑到她身邊接听。


    「大隊長?什麼?!林口火燒山……緊急集合後要跨縣市支援……好!我立刻趕到隊上集合。待會兒見!」他折上手機,從地毯上跳起來,說︰


    「芮琦,我得走了。」他扯正衣服。


    「救火時,請格外注意自身安全。」她像個小妻子般叮嚀。


    「放心,我會的。」他依依難舍地捏捏她的臉頰,才走沒兩步又回頭說︰


    「記得早點上床睡覺,晚安。」


    「晚安。」她送他到門口,掃上大門暗鎖後,才發覺自己竟然忘了問他紅衣女郎是何方神聖。


    「酒會一結束,他就巴巴趕來看我,他已經用行動證明對我的重視,我又何必斤斤計較什麼紅衣女郎白衣女郎呢?說不定紅衣女郎只不過是他諸多堂表姊妹之一,有可能是受到什麼委屈才會哭倒在他懷中……是的,我想一定是這樣。」她為自己的滿月復疑惑找到一個讓自己安心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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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琦姐,這是剛出爐的『紫色之戀』試片帶。」從電視公司剪輯室回來的阿龐,將剛拿到手的試片帶放在汪芮琦的辦公桌上。


    「好極了,請你再拷貝兩份,一份留著明天下午招待記者搶先看試片,听听記者們對這部『紫色之戀』的評價,另一份我帶回家看。」


    「沒問題,我立刻去拷貝。」阿龐拿著試片帶退出辦公室。


    鈴……鈴……桌上的電話響起,她拿起听筒接听。


    「我是汪芮琦,請問哪位?」


    電話線另一端沉默著。


    「既然打電話來,為何不說話?」


    「對不起,我很忙,若再不開口說話,我可要掛電話了。」她漸感不耐。


    「不,不要掛斷電話。」刻意壓低的聲音從听筒傳過來。


    「妳是誰?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


    「我是誰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跟妳通風報信的內容。」


    「通風報信?我根本不認識妳,妳跟我通什麼風報什麼信?小姐,我真的很忙,真的沒空听妳瞎扯。」她在心中嘀咕一句︰無聊。


    「這麼說……妳一點也不在乎莫徹將背著妳跟別的女孩一起出游?」


    「請問妳從何得知莫徹將跟別的女孩一起出游?」


    「妳不必追問我的消息來源。」


    「哼,既不肯表明自己的身分,又不肯透露消息來源,妳說的話就像惡意中傷的黑函一樣,不足采信。」她淡淡嗤哼了聲。


    「好吧,為了證明我所言不假,汪小姐,請妳抄下這個地址……仁愛路三段一百七十九巷……」


    汪芮琦提筆抄下地址。


    「明天下午兩點,莫徹會到這個地址接那個女孩出游。妳若不信,何不親自跑一趟,眼見為憑?」


    「雖然我對妳說的話存疑,不過,我還是會親自跑一趟,來推翻妳的一派胡言。」


    「我是否一派胡言,明天,妳去了就知道。」對方「卡嚓」一聲掛斷電話。


    汪芮琦放下听筒,盯著地址評估這通電話的可信度有多少。憑良心說,她從來不曾懷疑過莫徹對她的愛情與忠實,可是,來電的人卻說得煞有其事,不像是在惡作劇。


    也許……也許,她應該直接找莫徹當面問清楚?不,不可以,她若這麼做,豈不是打草驚蛇?倒不如打電話邀阿徹陪她出席明天的試片會,只要他答應出席,那麼,有關他要跟別的女孩出游的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阿徹,你在忙嗎?」說做就做,她撥通莫徹的手機號碼。


    「忙,忙得很。我忙著開會、忙著想妳,更忙著想知道妳想不想我。」


    「我當然想你。阿徹,明天下午三點半,你有空嗎?」


    「明天下午三點半?妳要約我喝下午茶嗎?」他愉快的問。


    「我不是要約你喝下午茶,而是邀你參加試片會,先睹為快。」


    「試片會?」


    「嗯,明天下午,我要辦個小型茶會,招待記者看『紫色之戀』的試片。」


    「我記得妳說過『紫色之戀』預計明年二月才上檔,怎會這麼快就招待記者看試片?」


    「唉,臨危受命嘛。」


    「臨危受命?這話怎麼說?」


    「s台正在播映的這檔戲收視率欠佳,難逃腰斬的命運。電視公司節目部經理希望我的『紫色之戀』提前上檔,以挽回八點檔敬陪末座的頹勢。」


    「可是妳的『紫色之戀』還沒殺青,不是嗎?」


    「戲雖未殺青,但『紫色之戀』已經拍完四分之三,剩下的部分只好邊播邊拍攝了。」她頓了頓,語帶迫切的問︰


    「阿徹,說了半天,你到底來不來參加試片會?j


    「請妳等一下,我查查明天下午的行程……」他借口查行程,其實是為自己爭取一點考慮的時間。他撫刮著鼻梁思索著……究竟該不該把他要帶邢采麗去上墳一事據實以告?莫徹擔心若據實以告,他就不得不再說一遍莫灝和邢采麗之間的愛恨情仇,也就不得不再次想起莫灝那張跟他有七分肖似、卻因車子失速猛烈撞擊山壁慘遭擠壓變形的俊臉……俗話說,塵歸塵、土歸土,莫灝尸骨已寒,生前的種種風流韻事不也應該隨之灰飛湮滅?來不及細想的他,決定隱瞞。于是婉轉的說︰


    「很抱歉,明天下午我已經安排好既定行程,恐怕不能去參加妳的試片茶會。」他算了算,兩點鐘從台北開車到觀音山的莫氏墓園,三點半根本趕不回來。


    「什麼既定行程?不能提前或者挪後嗎?」


    「這……我跟工程部門約好一起到內湖視察購物中心的整地進度……對了,妳的茶會幾點結束?我盡可能趕在結束前回來。」他翻出第二天的行程搪塞,然而,她失望的語氣令他好生不忍。雖說兩點出發到觀音山的莫氏墓園,三點半趕不回來,不過他若踩足油門飆速的話,說不定可以趕在茶會結束前出現。


    「算了,既然你走不開,我也不便勉強。」


    「芮琦……今天晚上我們去吃浪漫的燭光晚餐,然後去逛街?」有點內疚的他趕緊提出邀約彌補她。


    「改天吧。今晚我約了嘉怡到家里看試片,兩人得好好沙盤推演一下記者在看完試片後可能提出的各種問題,免得到時候回答不出來,可就糗大了。」


    「那麼,等我從內湖回來後,再打電話給妳。」


    「好,拜拜。」


    「拜拜。」


    汪芮琦放下話筒,心中的疑慮不斷加深、加重……明天下午,將是她跟莫徹這段感情面臨重大考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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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點五十分,汪芮琦搭計程車抵達仁愛路三段一百七十九巷,她叫司機停在巷子口,按表計費等候。她深知莫徹向來準時,若過了兩點鐘仍未出現,她就原車回去。她神情緊張的扭著手指頭,默默在心中祈求著︰


    阿澈,我求求你……求你別出現別出現別出現……


    事與願違。


    就在她不斷祈求時,一輛熟悉的休旅車經過她的計程車,緩緩駛進巷子內,她瞪大兩顆不敢置信的眼楮,看著莫徹從休旅車中出來。


    他身穿白色翻領毛衣跟黑色皮夾克,搭牛仔褲配休閑鞋,一身輕便裝束,像要去野外踏青;他抬頭核對了下門牌,大步走向一棟五層樓公寓的樓下撳門鈴。


    鮑寓大門隨即敞開,走出一個懷中抱著一束黃色郁金香,手上提著一只藤籃的嬌小女孩,站在門口仰起燦爛的笑臉跟莫徹說話。


    汪芮琦瞬也不瞬的注視著眼前的女孩,腦海里千回百轉……多眼熟的嬌小體型,多眼熟的說話神情……咦!這女孩不就是酒會中那個抱著阿徹的紅衣女郎?


    「不必找了。」她遞一張五百元鈔票給計程車司機,推開車門下車,怒氣沖沖的走過去,喊︰


    「阿徹!」


    「芮琦,妳怎會在這里出現?」听到汪芮琦的聲音,莫徹大吃一驚,轉身回頭看見因盛怒而脹紅小臉的汪芮琦正快步朝他走來,內心大叫不妙。


    「我怎會在這里出現?哈!我也正想問你相同的問題。你不是說你要跟工程人員到內湖嗎?哦,我懂了,原來,她就是你要視察的工地?」她挖苦著。


    「芮琦,事情不是妳所見所想的那樣!」


    「事情不是我所見所想的那樣?請問,那該是怎樣?莫徹,你借口要去內湖視察工地,拒絕出席我的試片茶會,卻跑來這里帶她出游?」她的聲音听起來有點破碎。


    「芮琦,請妳听我解釋……」


    「我親眼目睹,還需要听你解釋嗎?」她的拗脾氣一來,別說莫徹,就算玉皇大帝下凡來,也一樣不買帳。


    「我發誓我跟邢采麗她……連朋友都不是。」


    「你為了帶她出游,不惜對我說謊,現在卻宣稱你跟她連朋友都不是?好吧,既然你說你跟邢采麗連朋友都不是,就證明給我看。」她敵意十足地瞥了眼邢采麗。


    「妳要我怎麼證明?」


    「很簡單。你立刻撇下這個連朋友都不是的邢采麗,跟我這個你對外公開承認的女朋友一起離開。」都說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了,更何況邢采麗不是一粒沙,而是一個女孩,一個漂亮的女孩,也難怪她要醋勁大發了。


    「不行,我已經答應帶她——」


    「你不肯撇下她跟我走?」火冒三丈的汪芮琦悍然打斷他的話。


    「芮琦,請妳不要無理取鬧好嗎?」被逼急的莫徹不經大腦的月兌口而出。


    「什麼……你說謊被我拆穿,居然還有臉指責我無理取鬧……」他的一句無理取鬧無異火上加油,讓一向愛面子的她難堪得下不了台。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發覺失言的他急于澄清。


    「話都說出口了,還說不是那個意思。莫徹,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她下最後通牒。


    「我答應的事就必須履行,芮琦,請原諒我不能跟妳走。」他低聲下氣說著。


    「現在,你不跟我走,以後,就永遠不要來找我。」氣得滾滾冒煙的汪芮琦跺了跺腳,咬牙切齒拋下一句︰


    「莫徹,我們玩完了。」她扭頭跑開。


    「芮琦……」他像只斗敗的公雞,懊惱的目送她氣恨離去。


    「莫徹,快去快去追她回來。」邢采麗扯扯他的袖子。


    「追?算了,這會兒芮琦正在氣頭上,就算我追上去解釋,她也听不進去。」


    「對不起,都怪我不好,害你跟女朋友吵架。」


    「奇怪?芮琦怎會在這里出現?」百思不解的他拿狐疑的眼光注視邢采麗。


    「你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關于上墳這件事,我連我媽都只字未提。」


    「難道……純屬巧合?」明知這種巧合跟彗星撞地球的機率一樣微乎其微,不過,邢采麗既矢口否認,無憑無據的,他也不便再追究。莫徹抹了把臉,說︰


    「走吧,我帶妳去上墳。」


    「上墳?可是,她……」邢采麗指著汪芮琦漸行漸遠的背影。


    「過兩天,等她氣消了,我再跟她解釋,到時候,自然雨過天晴。」他樂觀預期著。


    「但願如此。」邢采麗的嘴角浮現一閃即逝的狡獪笑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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