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七號房  第四章(2)
作者:綠痕
    “快些愛上我吧,我定會讓妳幸福的。”


    聞言的她張開了雙眼,皺眉地瞧著他面上看似戀戀不已的模樣。


    他的報恩,就只是單純的想要給她幸福?


    不對,事情絕不可能會這麼簡單,就她目前對他的了解,他才不是什麼心思淳樸無害的善良報恩者,打從認識他起,日日在他的魔掌之下慘遭蹂躪後,她太清楚他的本性究竟有多麼邪惡和反常了。


    她戒慎恐懼地問︰“敢問閣下……您對幸福的定義是?”


    “嗯……”盛守業微偏著腦袋思索,“吞了妳全身上下,不留半根骨頭?”不都是這樣嗎?


    “我拒絕。”她就知道。


    “當真不再考慮一下?”


    “我慎重拒絕!”


    “我家是拜狐狸的。”天字五號房里,近期儼然就像同住在一塊兒的開陽與上官如意,在丹心忙完了客棧里的所有雜務,又在夜里跑來這與她們閑聊喝茶時,開陽緩緩憶起了些有關不知出門上哪去的義兄之事。


    “狐狸?”上官如意挑高了秀眉,從沒听過有人拜這類的。


    “我也不知這是為什麼。”開陽點點頭,愈想也愈覺得古怪,“我還听我義父說,他們這族每隔一代就得換一個姓氏。”小時候她老是搞不懂為何爺爺、義父、義兄三個全都姓不一樣的呢。


    “為何要換?”


    她搔搔發,“听說是先祖怕後代會被仇家找上,所以才會有這祖訓,以期後代能避開仇家。”


    丹心听得滿心好奇,“妳義兄的先祖曾做過什麼壞事?”怎麼這些房客每個祖上都有仇家?


    “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跟什麼煉丹術的有關……”開陽皺著眉回想了許久,只隱隱約約記得一些不太齊全的印象。夜里自遠處傳來的悅耳鈴音,穿過了家家戶戶及客棧里的每條巷弄,直抵對這聲音甚是敏感的丹心耳里,當下她瑟縮地抖了抖肩頭,而後裝作沒听見似的繼續喝她的茶。


    “丹心,妳沒听見鈴聲嗎?”開陽以為她沒听見,拉著她的衣袖提醒她。


    她的面色有些青慘,“听是听見了,但我不能去。”


    “為何?”


    “因那是天字一號房的鈴。”沒法子,東翁規定她只能撿被踢出一號房門外的,而不能去檢門里的,加上她的工作老是忙不完,因此分身無暇的她也只能陷侯爺大人于水深火熱之中。


    開陽詫異地睜大兩眼,沒料到步青雲還當真委段來。


    “侯爺……還在帶孩子啊?”她原以為步青雲只試過一日就會把那三只全都踢出來了呢。


    絲毫不對自家夫君伸出援手的上官如意,滿心暢快地漾出一抹勝利的笑意。


    “正是。”還好事前東翁有找她串通,叫她用激將法逼步青雲與她打賭他絕對撐不過十日,不然現下可就沒好戲看了。


    “那三個小蘿卜頭他帶得如何?”


    丹心揮揮手,“我沒膽去看。”現下一號房可是虎穴啊,她從不嫌命長的。一聲接著一聲且愈拉愈急的鈴聲,此刻听來似是十萬火急、走投無路。故作壁上觀的三個女人在听了一會兒後,不約而同轉首看向窗外天字一號房的方向。同一個時刻,在天字一號房里拉了老半天喚人鈴的步青雲,在他無論再怎麼拉鈴丹心就是不來時,已經開始後悔起當初他干嘛要與上官如意對賭,沒事找事地接下這三個燙手山芋。


    “別再爬了,回來!”他扭頭朝那一整晚都在屋里亂竄的小女孩大喊。


    氣急敗壞地把滿地四處爬的小女孩叫過來後,步青雲拿出手絹擦淨她又再次髒了的小手,瞧著她因汗熱而紅通通的臉蛋,怎麼想也想不通,她為何到了這年紀走路始終都走不穩,反倒是太過擅長飛速快爬的原因。


    在她又拉來他身後的長發塞進嘴里時,他趕緊拉回他的發免得她吞下肚,只是又慢了一步的後果,就是發絲上頭已沾滿了口水。


    他責備地擦著她的嘴角,“都說過這不是吃的,別拿到什麼都往嘴里放。”


    姓余名喚董球的小小女孩,歪著腦袋瓜、流著口水,兩眼還是盯著他總是披散在身後看似可口的長發。


    “姨姨?”看起來同其它的阿姨們都一個樣啊。


    他更是沒好氣,“我說過很多回了,我是叔叔不是姨。”他都已帶她幾日了?奈何這孩子始終認不得他是誰。還沒處理好身邊的這個,不經意往案方向看過去,步青雲赫見三號房的長子已偷偷模模地爬上案旁的椅子,正高站在椅上拿起筆準備往他只看了一半的折子畫下去。


    “佳人,不要拿筆四處亂畫!”畫房畫牆全都隨他去了,現下那小子還想畫那些待批的奏折?


    都因這個八字已有兩撇還架式十足的小畫家,以往這間精雕細琢美輪美奐的天字一號房,此刻的情景已慘烈地演變成……牆上四處可見歪斜的螃蟹、變形的蝴蝶,還有一群又一群的紅色青蛙與七彩繽紛的烏鴉。


    而這些杰作,全都是這個血統很可能有問題的余家長子親筆所繪。這孩子也不知是想糾正血脈還是怎樣,生來就不似父母那般熱愛吵鬧或是打架,生性文靜的他,唯一的喜好就是拿著筆到處畫畫。


    僅安分了一會兒而已,無事可做的佳人,突然不發一語地走至睫蒼的面前,而後捧起自家妹子的臉蛋繼續作畫。


    “別又畫你妹妹了!”也不想想昨日這個不知反抗的呆妹子才被他畫成了只猴子。


    “啦。”什麼聲音?步青雲循聲低首看去,就見陸氏一族熱烈期盼已久的千金小姐,名喚縴縴的小女娃,正躺在他臂彎里,一口又一口地對他吹起口水泡泡。有著張粉女敕女敕的精致小臉蛋,渾身帶著香香甜甜的味道,逢人就笑的習性,還有一笑起來就有兩個小小梨渦的她,或許就是這間天字一號房里他僅有的安慰了,只可借,她僅有外表像陸余八分,體力卻完全與她的娘親一樣,尤其是這雙小腳踹起人來的力道,這幾日來已造成了他胸口好幾處的嚴重淤傷。


    難以言喻的疲憊,在步青雲深深嘆了口氣時,排山倒海地直朝無力防備的他席卷而來,幾乎就要讓他首開先例地認敗投降。


    好累。


    這輩子,他從不曾如此倦累與疲勞,就算以往他再怎麼通宵達旦的讀或是弈棋,他也不曾累到這麼想捉狂出門去克克人以消心火,或是直接殺去東翁那兒,叫東翁對所有房客頒布一道“禁生令”,以免往後照顧人手不足時又是一堆孩子往他這兒擠。


    “破啦啦。”


    懷中不吵也不鬧的小女娃,吹完了口水泡泡後開心地對他咯咯笑了起來。


    好……好可愛。出神地瞧了她許久後,誘惑的魔掌徐徐撩撥著步青雲的定力,差點被勾了去的他,連忙鎮定下思緒,強行地在腦海中搬出理智,警告自己絕不能也生個孩子來自娛或是累死自己。對,這只是一時的錯覺,眼前的這個小女圭女圭,她有的也僅是短期性的可愛而已,待她長大後,她就會變得跟那兩只專門找他確的惡魔一模一樣了……不過話說回來,方才仍在造反的兩只小惡魔,究竟是跑哪去了?


    不知何時,早就玩累了的佳人與睫球,已無聲地爬上步青雲所坐的長椅,一左一右枕著他的大腿睡著了。看著他們因天冷而蜷縮成一團的模樣,擔心他們會因此受寒,懷抱著孩子僅有一手能動的他,趕緊伸長手臂替他們拉來一旁的毛毯,仔細地蓋在他們的身上,而後他也禁不住一身的疲累,往身後的椅背靠過去,沉沉地吐出了口大氣。


    “終于可以歇會兒了……”小余他們夫妻倆要是不快點回來,而其它的房客仍繼續不肯幫忙的話,已被累慘的他,很可能在今晚過後,他就會把這三只都擺到東翁的櫃台上當裝飾品,不然就都扔到湖里喂魚去。


    然而就在此時,已有幾日沒在夜里抱著枕頭來天字一號房借宿的左剛,很會挑時間地一掌拍開才靜了一會兒的房大門。


    “姓步的小人,我又被趕出!”在見著里頭的景象後,左剛驀然僵站在房門口一動也不動,不久後,他吸了吸鼻子,眼底開始泛起閃閃的淚光。壞了,這個笨蛋左剛,不會將他眼下的災難誤看成什麼一家和樂共享天倫的景況吧?


    步青雲忙著想補救,“慢著,你誤會了……”好不容易這三個才都靜下來,他就別再來添亂子了。


    三個女圭女圭幸福地圍繞在身畔,還有三張甜甜的睡臉……始終沒有機會可以體驗到這些的左剛,下一刻即好不心酸地掩面而泣。


    “我也很想要有一個啊……”


    窩在步青雲懷里首先被左剛哭聲嚇到的縴縴,兩眼一瞇,張大了嘴開始放聲大哭,而被哭聲吵醒的佳人與董球,則在瞧見縴縴哭紅了臉後,當下即很配合地紛紛紅了眼眶,一前一後地放出淚水與響亮的哭聲。


    一室有老有小、有高有低的不整齊哭聲中,孤立無援的步青雲,再也忍不住地轉首朝窗外放聲大吼。


    “丹心!”


    冬日難得露臉的朝陽,輕輕撥開天際總是遮蓋著它美貌的厚重雲朵,布滿雪花的晶瑩大地,款款舒展著曼妙的風采。清早就出門趕路的兩人,在朝陽快要升至天頂時,這才抵達一間位于荒郊的野店稍事休息。


    打從進了這間不知為何竟高朋滿座的野店起,軒轅如相便敏銳地注意到他們究竟一腳踏進什麼店里來了。而就在坐下不久後,她亦發現了,坐在她對面正喝著濃茶提神的盛守業,在他的眼下,正積著一層因她而生的暗影。


    接連看顧她三日不睡不息,為了照顧她這個女人新手,造成這一切的他真的是累壞了,這三日里,只要她覺得沒胃口不想進膳,而他怎麼勸哄怎麼喂食也不管用後,他便以一不負責地跟著她一塊兒挨餓。


    當盛守業知道她這回逃出家門身上並未帶多少錢,正打算節省度日時,他二話不說地包辦了她的衣食住行,樣樣都給她最好的,為了她的身子,這三日來他還不放心地連找了三個大夫來為她看過,就只是想確定她真的沒事,單純只是還不適應女人這回事。


    不知為何,在他為她做所之事愈來愈多,而她也看在他本就虧欠了她的份上,愈欠他人情愈多後,一種得理不饒人的淡淡歉疚感,始終像株不該存在的惡苗般,被栽植在她的心坎上,並漸漸在她的心底往下扎根。明明當初說出恩怨分明這句話的人是她,可從頭至尾,最恩怨不分的人卻也是她,而他,為什麼還是願意承擔下她所有的怒火,以及忍耐著與她身分不符的種種不當言行,從不同她計較這些?


    修法習術多年,並以正派自居的她,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這等像是在欺負人的卑鄙行徑。


    可她,卻怎麼也沒法拉下臉在他的面前承認。


    再次打了個呵欠的盛守業,在瞧向她時,有些意外地看著她面上難得草木皆兵的神色,而後他轉首看了看四下直盯著他們的店中客人們,某種蠢蠢欲動的氣息,趁著他精神不濟時已偷偷潛進了這間野店的里里外外。


    “妳的仇家?”被一大群妖物給困在這間野店里,她之所以不急著逃出去,該不會是她對自個兒的術法太有自信,故想以一敵眾吧?


    “我從不與人為敵,除了你例外。”軒轅如相邊說邊在桌上與他所坐之椅上各貼了一張黃符,“待會不管發生什麼,你只要坐著不動就不會有事。”


    他眼中盛著一抹愕然,“妳會救我?”


    她不自在地別過臉,“總不能眼睜睜的任你被這群妖物給吃了吧,到時開陽大人會傷心的。”對,她只是心疼那個深深崇敬義兄的開陽而已,她才不是在擔心他或想彌補他什麼。


    盛守業沉默了半晌,而後話中有話地說著。“妳的心太軟了。”就因她曾算出他是個凡人,所以她便要救他這個為她帶來這一切的禍首?在把責任攬得太大之余,她會不會也太好騙了?


    “那又如何?”


    他以幾不可聞的音量在唇邊低喃,“別老是動不動就將妳的把柄亮在我眼前,我會吃死妳的啊。”


    沒听清楚他在說什麼的軒轅如相,才想湊過去听清楚,下一刻她即被他給摟至懷中牢牢抱緊。


    “別又來這套了。”她朝天翻了個白眼,一掌按在他的面上想推開他。


    他心情甚好地親親她的掌心,“咱們不都已坦誠相見過了?”


    “那只是沐浴而已。”她就知道再怎麼正常的小事,到了他的眼中都會被扭曲成不一樣的觀點。


    “我還曾從頭到腳徹底的對妳上下其手過。”他邊說邊分心地瞧著眾人面上的反應。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小心眼的計較那些做什麼?”她都強迫自己得忘了那些才能與他相處,他還端在心里回味不成?成功地讓店里所有的妖物都听明他倆的關系,也順利緩下店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後,盛守業松開了兩手,但當她坐回對面不放心地戒備著四下時,為了轉移她的心思,他一手調過她的臉蛋。“有件事我一直很想找個機會問妳。”


    “何事?”他一定得挑在這種四面受敵的節骨眼上同她閑聊嗎?


    “妳的祖上……是不是有個姓燕的?”這事已困擾他家歷代祖先好幾百年,也吊著他的胃口很久了。


    “姓燕的?我家首位先祖就姓燕啊。”怪了,這等軒轅家的秘事,他這外人怎會知情?


    “那妳怎會姓軒轅?”他神情激動地緊握住她的兩臂,“妳家二代的先祖究竟是從父姓還是從母姓?或者他是被撿來收養的?”快說吧,別再折騰所有人了。


    始終不知他為何要天外飛來這一問的軒轅如相,緩緩地格開了他的兩掌。


    “你問這做什麼?”滿肚子壞水的他,這回又有新花樣了嗎?


    他頗為心虛地頓了頓,“呃……服務大眾?”


    “哈?”


    “沒事,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雲淡風輕地帶過後,他雙目盛滿期待地瞧著她。


    “都幾百年前的事了,我哪會知道?”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繼續轉過頭提防著野店里的所有妖物成員。窗外的雪地靜靜地反射著天頂燦眼朝陽,將軒轅如相美好的側臉映照得如同一首詩人方以新墨寫下的詩般,一翳一翳的風情怎麼也掩不住,盛守業貪婪地睜大了眼瞳,甚想就這麼停下光陰的腳步,讓此刻擱淺在他的心上,再不要讓她走失在他的記憶里半步。


    他還記得,一開始,那是張讓他震驚的美麗側臉。


    在她十歲後,當他首次知道她是男而不是女,他是很錯愕也有些困擾,但,卻從沒有過半分的遺憾。


    就在她換回男人的打扮,並以男人的身分生活下去後,他很確定,總是喜歡在暗地里瞧著她的一舉一動的他,對她所懷著的,並不只是純粹的恩情而已,因那等想要獨佔她的心情,從一開始就倔強地不肯自他的心房走開。


    無論她是女孩裝扮,或是搖身一變成了個青年,或是成了名揚術界的軒轅大師,在他的眼底,她始終都一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從來就不曾為他的感情帶來絲毫的改變。


    他這人就是這樣,所想要的,便絕不會輕易讓步半分,因此對他來說,只要是她就好,無論是男或女。


    “對面、心思不純正的仁兄,你現下又是在妄想些什麼?”一路被他跟著走下來,軒轅如相也多多少少模清他的性子了,因此在他目不轉楮地看她看到似是出神時,她不抱期待地喚醒他。


    盛守業隨口語了個借口,“我在想,我該如何勾引妳,才能與妳一塊兒躺在床上研究研究翻雲覆雨那回事。”唉,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償所望。


    她听了,當下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一腳踩在椅上,再兩手拉著他的衣領硬將他給拖過來,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顧形象地開罵。


    “你就是思想這麼猥褻才讓人覺得你下流,你對得起把你生得這麼養眼的父母嗎?”難得她才覺得他對她的付出,讓她覺得有一點點可以饒恕他而已,他就一定要這麼快被打回原形嗎?


    她老早就想說他一回了,瞧瞧他,分明生得一派儀表堂堂,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他,卻只會對她說些浪言穢語,也不顧忌著一路上他總是輕易吸引而來的女孩家們,心底究竟對他懷抱著何等的想望,反倒一徑地纏著她兼挑釁她的理智,害她不得不接受眾女飽含敵意的視線當個代罪羔羊。


    “這等程度就算猥褻?”盛守業頗為無力地垂下兩肩,“難道說,妳從沒踫過女人?”她是修法修到走火入魔,成了個清心寡欲的和尚不成?


    軒轅如相當下誠實地漲紅臉,再簡單不過地向他昭示出此地無銀也只有三百兩而已。


    “噢……”他沉吟地拖著長長的音調。渾然不覺這有何不妥的她,還相當驕傲地朝他揚高了下頷。“我本就是個術士,專心修法有什麼不對?”她也不過就是忙到對人間的男女之事沒有空去了解,也沒興趣去拉近距離而已。


    他興味盎然地挑高朗眉,“倘若每個術士都似妳那麼專心修煉,皆恪遵道德倫常為上綱,佐以禮義廉恥為下綱,那妳父母又是如何把妳生出來的?”


    “我怎知道?”她頓了頓,忍不住在他過于容易讓人認清事實的目光下閃閃躲躲。


    淡淡的紅霞,似是兩朵雪地里的紅梅,無聲地出現在別扭又不肯老實的她面上,在紅塵里打滾這麼多年,也見過大批妖魔鬼怪後,她的心思怎可以還是這麼單純可愛?怪不得他每回只要把話說重了些,或是曖昧了點,她就忍不住要尷尬氣惱,可她有所不知的是,他對她說的那些,也全是他的肺腑之言哪。


    她瞥他一眼,“笑什麼?”


    “我只是在慶幸我下手趁早。”捷足先登果然是正確的,還好他有搶在前頭。


    情勢始終緊繃得猶如拉滿弓弦的野店,當躲在櫃台里的掌櫃與小二,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亮出了刀劍,並以眼神跟店內的人都打好招呼時,僵持住的情勢瞬間突破極限來到一見分曉點。


    “開打了,你安分點坐著別動。”伺機許久的軒轅如相隨即亮出八張黃符,在起身時不忘朝他交代。


    盛守業卑微地頷首,“是,請大師您務必要好好保護我這微不足道的凡人。”


    疾飛出去的八張黃符首先鎮壓住相等于八卦的八個方位,牢牢將店內所有的妖物困在里頭沒法出逃或是遁走,緊接著軒轅如相撩高衣袖,使出金剛印開始一個個地追著他們打。


    絲毫不擔心她安危的盛守業,微微側首看向他身後躲在陰影里,想找機會突襲她的妖界下流妖物,而後他以微小的音量向他們警告。


    “倘若你們動了她一根寒毛,我會先殺了你們,再殺你們的親人,接下來我會殺光所有與你們有關的友朋。”


    “就憑你?你是什麼東西?”


    盛守業冷目朝身後一掃,散放出自花楚冒著風險解咒後徹底還給他的實力,再以極快的速度收回以免軒轅如相會察覺。半晌,在嚇退了他們之後,他以指沾著茶水在客桌上徐徐寫下一字。


    “不可能,那一族早就被軒轅家給封鎮住了……”


    “要滾就趁現在,別壞了我賞美人的心情。”他才沒空理會他們信是不信,伸指再沾了點茶水,將水珠彈向軒轅如相所設的結界。遭他刻意破壞的結界,微微開了一道供妖物們逃生的出口,並在不久後又不著痕跡地再次關上。當收拾了泰半妖物卻不知另一半跑哪去的軒轅如相,不解地回過頭時,按照她的叮嚀始終坐在原地不動的他,氣定神閑地朝她緩緩漾出一抹看似感謝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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