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不對妾意  第四章 命運
作者:那顏(圓悅)
    多情卻似總無情,


    唯覺樽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


    替人垂淚到天明。


    ──杜牧《贈別》


    在白雪茫茫中,朱高煦正面對著一雙有著強烈求生的眼楮,不過,那是出自被方施緊緊抱在懷里的女娃,並不是她。


    方施緊閉著雙眸,睫毛上甚至已結了一層薄冰!


    “妳休想逃開找!”看著她青紫色的小臉,朱高煦咬牙切齒的喃語!


    “王爺!”那隊埋伏在附近等待救人的士卒,一見朱高煦飛騎奔來,也隨之趕過來了。


    “扒開雪。小心別傷到人!”


    朱高煦伸手探入方施的衣里,發現她的心髒仍在微微跳動,胸月復間也並非真的一團冰冷。他按住她的背心,以真氣護住她的心脈,並刺激血液在她的體內涌動。


    “是。”士卒齊聲應道。


    十幾雙手一起行動,只一會兒,就扒開了埋著她們的積雪。


    朱高煦將她自雪地里抱起,不料,她的雙手仍牢牢的抱著那個女娃,當下兩個人都被抱了起來。


    “放開手!”朱高煦命令。


    可她全然沒有反應。


    朱高煦想強迫她放手,但她的四肢關節已凍得僵硬,硬要扳開,恐怕會折了她的手臂。


    或許,他該殺了這拖累人的小東西!


    朱高煦的殺氣頓時涌上眉睫。


    “王爺!”追趕到此的術赤及時出聲。


    “什麼?”朱高煦濃眉蹙起。


    “看樣子,夢吟還自認為這小東西的保護者呢!”術赤不著痕跡地提醒朱高煦,最好留下這女娃的性命。


    “一起帶走。”朱高煦伸長健臂,將兩個人一起抱入懷里,策馬飛馳回府。


    浴室被蒸騰的熱氣燻得白霧彌漫,幾乎不能見到對面的人影。


    僵硬的身體在熱水的浸泡下變得柔軟,等兩人一能分開,朱高煦立刻將那一身髒兮兮的女娃扔到術赤的懷里。“帶走!”


    “可是……”他不會這麼歹命吧!


    術赤忍不住哀號,可朱高煦的表情實在懾人,他只得模模鼻子,帶著人乖乖走路。


    方施一度失溫的身體也回復了人體的溫暖,不過,她的心髒並未隨之變得有力,她的眼楮仍是閉著的,呼吸也輕淺得似乎隨時會停止。


    “夢吟!醒來!”


    當水的熱力化去她身體最後的冰凍時,她的手指舒展開來。“叮”的一聲,有什麼掉落在地上。


    朱高煦聞聲低頭,這才發現,落在地上的正是他十四歲那年的獵物──骨哨!


    “夢吟,我不許妳死!”他的聲音似狂吟,又似咆哮,可回應他的只有女僕的恐懼以及冷寂而已。


    霎時,他似乎又回到十六歲那年,他被圍困在亂軍之中,那種恐懼的、無助的、狂亂的絕望感覺!


    她的命是他的!


    即使死亡也無法將她奪走!


    朱高煦催逼自己釋放出更多的內力以輸入她的體內。


    “嗯!”方施低哼一聲,沒有內力底子的她受不了這麼強烈的沖擊,立時,一行細細的血絲就這麼順著她的嘴角流淌而下。


    天哪!這麼猛的剛勁,簡直不是救命,而是催命的!


    術赤才剛安頓好女娃,眼見情況不對,趕緊往方施的身上輸入另一股內力,以抵抗來自朱高煦的雄勁真氣。


    “王爺!”幸好他學過什麼獅子吼、金剛吼之類的佛門功夫,否則,怎能喚醒已入魔道的朱高煦!


    “呃?”朱高煦終于回過神,卻被反噬的內力所傷。


    “王爺您……”


    “我沒事。”朱高煦擦去嘴角的血絲,“她怎樣了?”


    “已沒大礙了,不過,還得調養些時候。”術赤替她把脈。


    “吩咐人小心伺候,我要她的人安好無恙。”


    “是。”術赤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他只能求老天了,他這條小命可是經不起這麼的折騰呀!唉!看來他們只能自求多福了!


    ☆☆☆


    “查出那丫頭的來歷了嗎?”朱高煦問。


    “她叫方寧,父親是方家村的農民,就血緣來說,也是方孝孺的遠房族親。”也就是說,他們是屬于被誅滅的十族之一。


    朱高煦並不特別驚詫,在看見那小丫頭身上的刀傷後,他就猜到她也與寧海的方家月兌不了關系。


    “還有其它人嗎?”為了達到目的,總得犧牲一部分的人。


    “一家四口只剩下小丫頭了。”這小東西只能說是運氣不好,明明已逃出生天,卻又趕來自投羅網。“立即動手嗎?”


    “不,暫時別動她。”


    “王爺的意思我不明白……”私藏朝廷欽犯可是殺頭的罪名,即使他是聖上最寵愛的高陽王,也未必扛得起欺君的罪責,術赤的內心充滿了不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可……”術赤仍在猶豫。


    “這里我說了算。”他仍記得方施緊抱這女娃的樣子,她也很想救她吧?否則,她寧死也不會去踫那只骨哨的。


    “我要將她留在身邊。”朱高煦的嘴唇微微的上挑。


    “誰?”


    “夢吟。不是現在,現在的她還太稚女敕。”稚女敕得經不起他生命中的驚濤駭浪,而他需要一個女斗士!


    “您的意思是……”


    “听說你的師父正在物色一個關門弟子。”


    “是有這麼一回事。”


    “以夢吟的資質,應該夠格做你師父的弟子吧?”朱高煦若有所思的問。


    “單就預知能力而言,我們師兄弟中沒有及得上她的。”


    “八年之後,我要她成為我的女侍衛。”


    “女……侍衛?”他還以為她會是朱高煦的侍妾呢!畢竟,他對她表現出了驚人的耐心與興趣。


    “記得要教她武功,我的侍衛必須能保護我的安全。”


    “是!”他竟將保護自己的重任交給一個女侍衛?術赤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這個王爺了。


    “我希望她能忘記在寧海發生的一切。”


    “可是……”


    “你師父一定做得到。”


    “話雖如此,不過,攝魂術並非百分之百的可靠,也許有一天,她會忽然想起從前的一切……”


    “無妨。”他只需要一個能重新開始的機會罷了。


    “屬下想稟告一件事。”


    “說吧!”


    “那個……那個叫艷姬的女人……似乎有孕了。”


    “有孕?”從朱高煦的表情上壓根看不出喜樂。


    皇家血統的延續有其嚴格的規矩,只有家世清白、血統高貴的女子,才配懷有皇家的子嗣。


    因此,每次朱高煦臨幸侍妾都有太監記錄行房事宜,凡不配懷有子嗣的侍妾,行房後都得喝下特制的避孕藥汁。如有侍妾擅自懷孕,不但胎兒保不住,就連母親也得受到嚴懲。


    “不如我派人去熬些藥汁。”術赤建議,“現在胎兒還小,流下來應該不成問題。”


    “還記得我比老大少些什麼嗎?”


    “王爺的意思是……”術赤若有所悟。


    就能力而言,世子朱高熾遠不如朱高煦,可朝中仍有許多大臣傾向立他為太子。這是因為與朱高煦相比,他有兩大優勢︰身為嫡長子和生了一個能干的兒子。


    “這是老天在幫我。”朱高煦的唇畔浮起一抹涼涼的微笑。


    他要的,即使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王爺想留下這孩子?可這艷姬只是舞伎出身,就算能生下小王子,恐怕也……”


    作為未來的皇太孫,血統相當的重要,說穿了,皇家的婚姻就是政治的聯姻,原本就沒什麼情愛的成分。


    “我會給她一個合適的身世,畢竟,她就快成為我的王妃了。”要偽造她的身分還不簡單,朱高煦的眼眸里閃著勢在必得的寒光。


    “王爺……”他的不擇手段讓術赤感到有些忐忑。


    “去安排吧!”


    “那女娃該怎麼處置?”術赤再次詢問。


    “"射日"不是很需要人手嗎?”射日是朱高煦秘密組成的殺手組織。


    自此,朱高煦的寧海之行已改變了三個女子的命運。


    回京不久,朱高煦這名永樂年間最有權勢的皇子,終于也成親了。


    新任王妃是淇國公丘福的佷女,不過,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這喚做“丘艷”的艷麗女子,就是寧誨縣城的舞伎艷姬。


    不過,老天總愛和太過自信的人開玩笑。永樂帝雖然喜愛次子,但在立太子這件大事上,他還是屈服于傳統的思想。


    永樂二年,三王爭奪太子之位的事,終于塵埃落定。世子朱高熾打敗了奪標呼聲最高的朱高煦,出人意料地成為當朝太子。


    次子朱高煦被封為漢王,封地雲南。不料,就在封王當日,朱高煦即以一句“我何罪,斥千里”,拒絕了皇上的封賜。


    永樂帝自覺虧欠朱高煦最多,不僅不追究他的抗命之罪,反而下令為漢王修建奢華的別府,允許他長留應天府。


    正是他的這些補償,助長了漢王的氣焰,從此開始了漢王與太子長達數十年的對峙。


    ☆☆☆


    多年以後,京城。


    方夢吟背著一個陳舊的包袱,風塵僕僕地出現在漢王府外。


    漢王府腥紅的朱漆大門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息,傳言里,漢王爺專橫跋扈、喜怒無常,身邊的人動輒得咎。


    這一切讓她覺得很不安,可早在師父告訴她,她的命是漢王爺所救之後,她就知道自己已沒有選擇的權利!


    “請代為通報,侍衛方夢吟求見漢王爺。”她迎向自己未知的未來。


    片刻之後,她終于見到今後主宰她人生的主子──那個傳說中行事邪佞的漢王爺。


    “現在才到嗎?”朱高煦漫不經心地撫弄著身邊的美人,“我已經等得夠久了。”


    “請王爺見諒。”夢吟不卑不亢的說。


    她的出現讓他回憶起在寧海的日子,那時他還是個天真的傻瓜,愚蠢地相信靠著自身的努力能得到太子之位。


    不過,昔日的一切再也不會重演了,只要是他看上的,即使是兄弟,他也不會再退讓!


    “知道妳的責任嗎?”看見她竟能一臉的平靜,惡意頓時涌上他的心頭。


    “保護王爺是夢吟的責任。”夢吟不曾抬頭的說。


    “看著我說話。”說話間,他的手滑入身畔美人的衣下,狂肆地挑逗那里的軟玉溫香。


    “王爺……”花廳里響起美人狂喜難耐的喘息聲。


    天!他就像那些荒唐的傳說一樣,竟與侍妾交歡于當堂。


    夢吟睜大了眼楮,好半晌反應不過來。


    “還有幻覺嗎?”朱高煦突然問。


    “很久不曾有了。”她幾乎忘了那種被幻覺糾纏的恐怖感覺了。


    “我有──那種殺戮的場面一次又一次……”朱高煦的聲音里夾雜著咆哮,分不清是因為痛苦,還是在女體里發泄的快感。


    “我能告退嗎?王爺。”沒等他回答,她就逕自推門出去。


    但她的身後卻傳來他的咆哮,“告訴我──怎樣才能擺月兌噩夢的纏繞?”他的聲音似狼嚎!


    夢吟突然意識到,他就是那匹受傷的狼啊!


    那──他的邪肆與放蕩是為了掩飾他的受傷嗎?理智告訴她,她的本分是做好侍衛的工作;可她的心,卻因他話語里的痛苦而顫動了。


    “該殺!”朱高煦咆哮一聲,翻身離開身下柔媚的女體,將熾熱的種子撒在體外。


    “王爺……”朝鮮美人心有不甘的喃叫著。


    她一直渴望能擁有朱高煦的子嗣,可他從不讓他的種子有沾“床”的機會,所以時至今日,漢王府仍只有唯一的子嗣──世子朱瞻圻。


    “出去。”這些愚蠢的女人根本不配做他孩子的母親!


    何況,他有一個蠢子就已經夠了。


    雖然喝藥汁避孕是習慣性的做法,不過,他寧願選擇不讓種子有沾“床”的機會,畢竟,連最疼愛他的父皇都能背叛他了,何況是其它人呢?


    “王爺,小豆子來服侍您沐浴了。”朱高煦不喜歡沾上女人的氣味,所以,美人才離開,內監小豆子就張羅好沐浴諸事。


    “嗯!”身體因發泄而舒緩了,可心仍是空虛的,“那個──新來的侍衛還在嗎?”


    “奴才讓人帶她去房間了。”小豆子回答。


    她竟敢私自離開!


    朱高煦的冷眸掠過一抹陰森,那是一種狩獵的信號──代表著有人快倒大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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