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中一年級體育課


    午後飄起綿綿細雨，體育館內，好幾個班級擠在一起上課，各班值日生向器材室借來籃球、排球、羽毛球，讓同學挑選自己喜愛的球類。


    偌大的體育館內，各項球類活動進行著；有些人則偷懶地坐在角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


    鄭人維剛和同學打完一場球，正退下場，一邊拉起衣襬，率性抹掉臉龐上不斷滴落的汗珠。


    “人維，這里、這里！”班上的包打听四眼田雞直朝他揮手，示意他加入自己的小團體。


    “欸，人維，你最近很不對勁哦！”鄭人維才剛坐下，四眼田雞劈頭便這麼說，厚重鏡片後面的雙眼眨啊眨的，直朝他拋媚眼。


    “哪里不對勁？”他不解地皺眉。


    “就是你跟那沈茉莉啊……”四眼田雞要說不說地頓在那兒。


    听到這個名字，鄭人維的表情透露出些許不自在，莫名其妙緊張起來。“哦？她怎麼樣？”


    “還裝還裝？”四眼田雞三八兮兮地戳了戳鄭人維的手臂，摀著嘴呵呵直笑，一副“什麼都在我掌握之中”的自信模樣。


    有沒有這麼得意？鄭人維一雙濃眉皺得更緊，有種想要從四眼田雞頭頂巴下去的沖動。


    見他不答腔，四眼田雞索性挑明了說。“你們……最近走得很近喔，學校多了不少關于你們的傳言耶！听說你們在交往啊？是真有這麼一回事嗎？”四眼田雞豎起耳朵，眼楮直盯著鄭人維，深怕會漏听任何一個字。


    鄭人維一怔，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傳言。


    他和沈茉莉是走得挺近，他也不像之前一樣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反而漸漸覺得和她相處也別有樂趣。她總是少一根筋，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都沒有規則可循，與平常女孩不一樣，越是在一起，就越覺得她與眾不同。


    而且，雖然她常常粗心大意、漫不經心，對一些小事情卻很有心，譬如有一次沈茉莉和他相偕逛夜市、撈完金魚後，她又把整袋撈到的金魚全倒回池子里。她很認真地說︰“這里面都是牠的家人，要是牠不見了，家人一定會擔心。”


    或者逢考試的時候，她總是捧著課本來找他，然後一臉臭屁地說︰“英俊，我有我們班資優生幫我畫的重點喔，這些你一定要記起來，包準每科平均八十分以上。”


    經歷過這麼多日子，和她在一起越久，他越覺得自己看見到她的好。


    在別人眼里，她或許是個太特別的女生，他卻認為這樣的她十分可愛，被她逗笑的次數越來越多，有時候發呆神游時，腦中也常盤旋著她大笑時眼楮瞇成月彎彎的俏皮表情……


    “你想太多了。”為了掩飾自己心里的怪異情感，鄭人維笑了笑，伸手往四眼田雞頭頂敲了一下。“我和她認識很久了，國小又坐在一起，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系。”


    “是嗎？”四眼田雞看起來有點失望。


    “正是。”他萬分篤定地回答。


    可縱使在同學面前否決了對她的特殊情感，面對自己，卻做不到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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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那天四眼田雞所說的話對鄭人維造成影響，這幾天他看到沈茉莉，感覺有些不一樣，下意識地逃避著她的目光，一被她觸踫到身體就會莫名脹紅臉龐，她說話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地看著她發呆，和她相處越來越不自在，莫名地緊張起來。


    他到底是怎麼了？難道說，他真的就像同學說的一樣，其實已經對這個當讓自己恨得牙癢癢的女生有了持別的感情嗎？


    是吧，否則為什麼總喜歡與她靠近，看她笑自己也跟著開心，只要她一皺眉，他就跟著情緒低落……


    這一刻，鄭人維似乎有點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卻也對此感到無措。


    他居然……居然會對沈茉莉……


    “……你說好不好笑？哈哈哈～～”沈茉莉講完一個同學分享的冷笑話之後，自己笑得東倒西歪，卻不見身旁的同伴有所反應，不禁推了推他。“英俊，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听我講話？”


    鄭人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又不知道神游到哪兒去了。


    由于他家和她家在同一個方向，每天放學後一起步行回家，幾乎成了他們的例行公事，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他們相偕走在人行道上，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接連幾天都飄著雨，今天的雨勢又更大了些，偏偏這位神經大條的沈小姐連傘也不帶，害他只得貢獻出自己的傘。


    只見一把不大不小罷剛好的雨傘下硬是擠進兩個人，而他見鬼地不想讓她被雨淋濕，倒讓自己渾身濕了一半。


    意識到兩人過近的距離，他不著痕跡地離她遣一些，才道︰“妳剛剛說了什麼？”


    “欸，英俊，你都淋濕了啦！”沈茉莉連忙把他拉進傘下。


    “我沒關系！”跟她靠得太近，她身上的溫度透過被淋濕的衣服穿透他身體里，更惹得他心煩意亂。


    “這雨很討厭耶！到底要下幾天啊？”沈茉莉抱怨起天氣來了。


    “最近是梅雨季節，難免的。”他試圖平復紊亂思緒，語調淡然地道。


    “我最討厭下雨了！”拉他一並停住腳步，她從包里掏出皺巴巴的面紙，替他擦拭被雨水打濕的短袖襯衫袖口。


    這位小姐熱愛太陽，身上的肌膚都是被陽光親吻後的健康顏色。鄭人維靜靜地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動作，心窩脹滿了暖意。現在的感覺好斃了，他根本一點都不想阻止她……


    雖然……雖然現在這種過近的距離會擾亂他的思緒，讓他胡思亂想，可是他願意。


    “會不會很難受？”沈茉莉抬頭問道。


    鄭人維不期然撞進她水潤的眼眸當中，一瞬間心蕩神馳，心湖上晃蕩的小船翻覆了，船上承載的某種情感也跟著全數打翻……


    “你在發什麼呆？英俊，你今天好怪。”沈茉莉嘆了一口氣，拉著他繼續往前走。“好啦，我知道你一定在氣我不帶傘，害你淋濕了對不對？對不起嘛，我睡過頭了呀，以後不會了。”


    “那個……如果……就是……”鄭人維突然開口，卻是一連串的結巴，引來她取笑的注視。


    “什麼啊？”


    “別人都在懷疑，我們在交往──”他囁嚅地說。


    “拜托！怎麼可能？哈哈哈……笑死我了，我跟你耶，怎麼可能……”沈茉莉笑到捧月復，沒注意到身邊的人黑了一張臉。


    看她笑不可抑的夸張模樣，鄭人維不知怎地一陣惱火，接近賭氣地說︰“如果我說我可能喜歡妳呢？”


    沈茉莉愣了一下，笑容漸漸收斂，怔怔地看他。


    鄭人維脹紅了臉，強迫自己無懼地迎上她圓瞠的眼。


    說出來了也好，起碼不用憋在心里這麼難受，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干脆痛快一些，長痛不如短痛。


    時間彷佛在這一刻靜止了，伴隨著周圍的雨聲，只剩下彼此交錯的氣息。


    就在鄭人維目睹沈茉莉的臉悄悄染上紅暈之際，下一秒竟傳來她晴天霹靂的回答──


    “拜托，我跟你是兄弟耶！你開這種玩笑真過分，我差一點就當真了！那我也可以說我喜歡你啊！你會相信嗎？拜托～～”沈茉莉捧著臉頰，期待那股燙紅盡快退去，否則她會羞愧得想找個地洞鑽。


    雖然英俊看起來是認真的，她也的確差點當真了，心跳得都快要迸出喉嚨了，但是──


    英俊喜歡她？怎麼可能！


    他們之間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好嗎？英俊是故意開玩笑的吧？


    不久前的愚人節，英俊就曾騙她，說要轉學到台北，她直覺地沒想太多，信以為真，當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才哈哈大笑地說“愚人節快樂”，把她氣得半死，但是又覺得還好英俊是騙她的，要是他不在她身邊，她一定會難過死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她哪還這麼容易上當啊？英俊太小看她了，哼！


    她這種回應，像一道落雷直接劈中鄭人維，轟得他瞬間清醒。


    他剛剛……他剛剛到底干了什麼好事啊？萬一被她拒絕了怎麼辦？他以後該怎麼面對她？而且，萬一被沈茉莉拒絕……，這是他人生當中的一大恥辱啊！


    幸好她沒相信……可是，沒相信不就等于拒絕他了嗎？


    想到這里，鄭人維恨不得就地蒸發，面對她似乎成了一種煎熬……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尷尬，他只得配合強顏歡笑道︰“真可惜，妳怎麼沒當真……”只有沙啞的嗓音透露他的在意。


    “想鬧我？門都沒有！”她才不會中計勒！


    “啊！”他突然把傘塞進她手里。“我忘了拿一本課本，明天要小考，我要回去拿。妳先走吧，不用等我了。”他倉卒地笑了笑，轉身離開傘下，冒雨往回頭路跑去。


    “我陪你啊！”沈茉莉朝他背影大叫，他卻頭也不回，她只能愣愣地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後，才獨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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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進去找他會不會太冒昧了？


    奇怪，她沈茉莉什麼時候怕過了？


    難得遇上白馬王子，怎麼可以任他溜走呢？


    沈茉莉在“花蝶百貨”門口徘徊了十多分鐘後，終于下定決心了。


    她一手提著飲料，一手握拳給自己打氣，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抬頭挺胸踏入百貨公司。


    順著每次來找鄭人維時固定走的路線，她來到“LilyPink”專櫃。此時他正在櫃上的電腦前敲敲打打的，偶爾托腮沈思，盯著電腦螢幕的神情十分專注認真，看來更添魅力。


    她不禁微微一笑。


    每看他一次，就會感覺到時間的神奇，把從前那個稚女敕的少年變成現在這個人見人愛的大帥哥。


    她持續掛著笑臉，筆直走到他面前，把一杯鳥龍綠茶放在他面前，笑道︰“認真的男人最『英俊』。”她刻意強調這兩個字。


    鄭人維頓了下，抬頭，面無表情地瞅著她。


    “妳又來了？”她若不是天天來報到，就是兩天來一次，說是來探望昔日同學，未免也殷勤過頭了吧？


    可是，她又沒做出什麼讓他無法忍受的舉動，只是單純地送他喜歡的飲料來，順便跟他聊聊天，哈拉一番。每每看她笑得燦爛生輝，他也會忍不住揚唇而笑，心情也好了。


    也就是說，他已經從初見她的時時防備，到現在漸漸被軟化，甚至有些享受起她的殷勤……


    這段日子以來，兩人之間的相處情況，好像又回到高中時期成天一起歡樂一起笑的時光，和她在一起，似乎不需要煩惱什麼，每天無憂無慮地，只管開心就好。


    唉，只怪他愛撐，不敢在她面前表現出真實情緒，只能統統深深埋藏在心里，表面上還是裝出對她不耐煩，可是不能否認，他的心已經軟化了，就像當年他再不情願，也拒絕不了她的任何要求一樣。


    “我不是來找你的哦，我只是『順便』送飲料給你而已。”她揮舞著雙手，特意強調道。


    鄭人維很難解釋頓時浮上胸口的強烈失落是怎麼一回事，滿心介意著她那句“順便”。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


    見他直瞪著自己，沈茉莉陪著笑。“嘿嘿，你忙，不打擾你，我還要去外送。”她笑得甜蜜蜜。


    “不送。”他按兵不動，一副急著送客的模樣。


    等她一走，他就起身，悄然跟在她身後，看她想玩什麼把戲。


    沈茉莉在化妝品區晃了一圈，找到“Adore”專櫃，在櫃上看見她要找的人，便一臉欣喜地上前，絲毫不浪費時間，一如她勇往直前的性格。


    當鄭人維看見她朝某個男子走去，一張俊臉瞬間凝結成了冰。


    眼看她和對方談笑風生，他莫名怒火高張。尤其在見到那張小臉滿是崇拜和愛慕，還笑得跟花痴一樣……


    她和杜智堯什麼時候認識的？又什麼時候進展到可以送飲料的程度？他心里冒出一個又一個的酸澀泡泡。


    可──惡──


    他告訴自己，之所以會這麼氣，全是因為她崇拜愛慕的對象，竟是一個和LilyPink打對台的彩妝師；而且那個彩妝師還和他互看不順眼，就算踫面也不會點頭打招呼。


    哼，原來她真正的目標是杜智堯，而不是他，他只是個順便，好一個順便，去他的順便！


    太好了──


    杜智堯答應要跟她一起去看電影耶！她成功了，她約到白馬王子了，哦耶哦耶～～


    沈茉莉剛離開“Adore”，臉蛋紅撲撲，整個人暈陶陶，連腳步都輕飄飄，由此可見她的心情之好。


    “喂，妳過來一下。”鄭人維突然冒了出來，揪著她的手臂，不由分說便往一樓的樓梯間閃了進去。


    “怎麼回事啊？”突然被抓進樓梯間，沈茉莉錯愕極了。


    “妳認識他？”鄭人維雙手環胸，由上而下俯看著她。


    “誰？”她腦筋轉不過來。


    “杜智堯。”他淡淡吐出這個名字。


    “啊，他啊！”沈茉莉害羞一笑。“被你發現啦～～”


    “我又不是瞎子，我當然看見了。”她臉上的表情有夠刺眼。她在害羞嗎？該死地在害羞嗎？


    “也算不上認識，就是前幾天我們不是在樓下吃火鍋嗎？你先走了，然後我才不小心認識他的。”回想起那天如偶像劇般的相遇過程，沈茉莉眼中便開出無數朵花。


    什麼？居然是那天？早……早知道他就不要這麼早閃人了！


    鄭人維頓時萬般後悔，心中更是在意。


    “妳喜歡他？”他一臉氣悶。


    “哪、哪有！你不要亂說！”她大聲反駁，卻眼神閃爍。


    懊死……明明就一副情竇初開、春心大動的模樣，還敢說沒有？鄭人維突然覺得她臉上的紅暈好刺眼。


    奇怪，他干麼這麼在意？


    他干麼在意她來找誰、喜歡誰、對誰動心？為什麼還特地把她攔下來審問一番？他不是想要離她遠遠的嗎？


    懊死，就是因為辦不到，還不能控制自己和她越走越近，才會搞到現在這個樣子，真是有夠該死──


    他深吸了口氣，平穩心緒，試著平心靜氣地道︰“我跟妳說，社智堯不是好東西，他是『花蝶百貨』眾所皆知的公子，從地下停車場的女收費員到頂樓餐廳的女經理，幾乎都和他月兌離不了關系，他只會讓女生傷心，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妳，妳小心上當受騙。”


    “不會吧？他不像是那種人啊，你不要毀謗人家好不好？”她當然要替自己喜歡的人辯護一下。


    不會吧？她說“不會吧”？他毀謗人家？這倒好了，他說的是事實，她卻說這是誹謗？


    鄭人維氣得捏緊拳頭，一時氣憤，他口不擇言地道︰“妳是花痴嗎？別人說的話妳都听不進去？是不是真的要受傷過才知道痛？”


    “英俊！”沈茉莉突然生氣大叫，圓滾滾的眼楮瞪著他。


    “干麼？”這麼大聲，是要跟他吵架嗎？他也老大不爽地瞪回去，兩人大眼瞪小眼，怒火一觸即發。


    “你為什麼要這樣批評杜智堯？”


    “我批評他？我只是實話實說！”


    “那你為什麼要說我是花痴？！”


    頭一次，沈茉莉覺得自己快被氣哭了。他怎麼能這樣說她？他們都認識這麼久了，難道他還不了解她嗎？


    以前，同年齡的女生老是湊在一起討論帥哥、個個臉紅心跳的時候，她卻是和他一起在操場比賽跑步，在籃球場上廝殺，他不是還笑過她，說她一點女生樣都沒有，簡直是個女人臉、男兒身。


    現在……現在他居然說她是“花痴”？


    “我真的沒想到你是這種人。身為朋友，你應該祝福我才對，而不是唱衰我剛萌芽的戀情啊！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她拉開樓梯間的門，低低的嗓音，顯示出她低落的情緒。


    “我是要勸妳──”


    鄭人維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氣沖沖地走人了。


    他用力閉上眼，右手握拳往牆上揮了一拳，有股想大吼的沖動。


    老天，他該死地管這麼多做什麼？


    她要喜歡誰、要愛誰、要倒貼誰那都是她家的事，最後會不會被傷透心、會不會難過也不關他的事，他到底該死地在替她緊張什麼？


    可是，他的腦中卻不斷浮現她面對杜智堯時，笑得開心的畫面。不知怎地，他覺得那個畫面好刺眼，恨不得當作沒看到，但視線又不由自主地膠著在她盈滿燦笑的臉蛋上。


    他不想她對別人這樣笑、不想她對別人這麼熱切，她的一顰一笑總讓他有種錯覺，彷佛下一秒她就會離自己很遠、很遠……他寧可讓她展露笑顏的是自己，就算她纏上他、煩死他，都好過對別人那麼好！


    他想要──想要把她緊拴在身邊，只讓她看到自己……他怎麼了？怎麼會有這些想法？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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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鄭人維休假。他按照既定的行程先去剪發，剪完頭發，無處可去，最後決定租片影碟回家看，想說偶爾享受一下悠閑的假日也不錯。


    回到家後，把放進放映機里，他癱坐在沙發上，用遙控器開敔電視，然後開始播放。


    這是一部動作片，有著刺激感官的昂貴爆破特效，主角也是俊男美女，商業性十足，很具市場力。


    縱使是打打殺殺、槍林彈雨的影片，他還是看到快要睡著。


    這時，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彩色螢幕一閃一閃地，提醒他該接電話了。


    鄭人維懶洋洋地起身。“喂？”


    “是我啦！”


    听見對方別扭的嗓音，讓他委靡的精神瞬間大振，表面上卻還要裝作冷冷淡淡。


    “噢。干麼？”


    “英俊，你還在生氣嗎？”沈茉莉話中帶著求和意味。


    他不自覺揚高嘴角，心情極好。“我是這麼小家子氣的人嗎？”最主要是她難得低頭，受寵若驚之後，他當然無限欣喜。


    “太好了！”她似乎松了一大口氣，嗓音也恢復成精神奕奕。“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


    “要干麼？”他可沒被喜悅沖昏頭，直覺她的熱切十分不對勁。


    “去了再說啦！你家怎麼走？”她不回答就是不回答，保密到底，逼得他不得不說出家里住址。“我在附近而已，五分鐘到，拜拜。”


    這家伙，還是一樣急驚風。鄭人維瞪著被切斷通話的手機，無可奈何地笑了。


    五分鐘後，門鈴精準地響起，他對著玄關處懸掛的鏡子整理了下新剪的頭發，然後才打開門。


    “哈！”沈茉莉燦爛地笑著朝他揮手，兩手手肘掛著大包小包，儼然一副大采購完的樣子。


    “有事嗎？”他納悶地問。


    “你不請我進去坐嗎？”


    鄭人維身軀一側，讓出位置，好讓她入內，然後關上了門。“妳去血拚了嗎？”她向來不注重外表，在女生當中算是不修邊幅的那種，要她買奢侈品，她寧可捐給育幼院。


    “是啊！”沈茉莉把大包小包全放在他客廳的沙發上，然後呼了口氣。“累死我了，原來逛街這麼累。”


    “妳不用上班嗎？”令天又不是假日。


    “我外出。”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公司是姨媽開的就是不一樣，哪時上班、哪時下班還是要開溜都可以哦？”他酸她。“妳什麼時候開始愛逛街了？”


    “事出有因咩！”她突然跑到他身邊，攀著他的手，用軟軟的聲音懇求道︰“幫我一件事好不好？”


    “先講再說。”免得她挖坑讓他跳。


    “幫我化妝吧。”見他面露疑問，她連忙解釋道︰“我今天有約會，你也知道我不會打扮，更別說化妝了。我從沒打扮過，也不敢求別人，想到能幫我的只有你了。好不好？拜托啦！”


    什麼？她低聲下氣地來求和，居然是為了要他替她打扮？


    她要約會？跟誰？該不會……


    鄭人維笑不出來，繃著臉問︰“妳該不會是要跟杜智堯去約會吧？”


    “對啦！”她扭扭捏捏地道。


    “我不要。”他連考慮都不考慮便拒絕，心中那座火山瞬間爆發了。


    她要約會的對象，是他看不順眼的家伙耶，還要他幫忙？！


    難道要他幫她打扮得美美的，然後好好地送到敵人面前讓敵人享用？靠，不如叫他去跳樓算了！他辦不到！


    鄭人維心中一把火，燒得熾熱燒得旺。


    他都已經分析利害關系給她听了，還听不進去，一意孤行，到時候跌得粉身碎骨就不要來找他哭！


    “為什麼？”沈茉莉拽緊他手臂。


    他心中都已經一把火了，她還問？


    鄭人維一把捏著她高高仰起的小下巴，瞇著眼損她︰“因為妳這張臉再怎麼化妝、再怎麼打扮都不會更好了，何必浪費我的時間和力氣呢？約什麼會啊，快點回去上班吧！保全公司未來的接班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也不差好不好？”沈茉莉替自己喊冤。“我媽跟我姨都說，我只是不打扮，要真打扮起來，一定迷死一堆人。”


    “我不要。”


    “拜托啦！”


    “偏不要──”


    “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