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屁西施  第二章
作者:陽光晴子
    翌日,日上三竿。


    一臉斯文,留著八字胡,一身圓襟大袖官袍的杭州知縣偕同師爺急匆匆的趕至悅來客棧。


    “知縣大人,早啊。”女掌櫃郝凌車笑咪咪的迎上前去,三十五歲的她是個大嗓門,為人熱心,但就不知怎的常幫倒忙,所以有人還不屑讓她幫忙呢。


    但她真的是好心,好心哪!


    知縣沒有理會她,只顧著在客棧里上上下下的找人。


    她受不了,乾脆擋到他前面,“知縣大人在找誰啊?”


    “有沒有三名外地來的少爺?個個看來尊貴無比,還有一頭黑豹隨行?”


    她皺眉,“是有兩名外地少爺,可是——”


    “那人呢?”他急迫的問。


    她指指樓上,“還在房里睡呢!”


    就在她說話這當下,二樓上房的門開了,陸續走出三名俊逸的少年,而其中又以那名身穿白衫綢緞、頭頂白玉冠的最為俊美,不過,他此刻臉上面無表情,身邊還有一頭黑豹跟著,看來還真讓人發寒呢。


    郝凌車的綽號就叫“好鄰居”,但一看到這陣仗,即使客人的驚愕呼聲紛起,她也無法發揮好鄰居的本色,心跳兩百,嚇得倒退一步,但是有人——


    “杭州知縣李戰參見小王爺。”留著兩撇八字胡的李戰一上前就要彎腰行禮,但這身子竟彎不下去……


    孫康義跟江至祥交換了一下目光,看著趙文步以手上那柄灌注了內力的扇子阻遏了他的動作。


    趙文步抿唇,“李知縣已事先知道我們會來這兒?也知道我們所為何來?”


    李戰愣了愣,“是的,德親王府已有飛鴿傳至本縣,但不知小王爺等人動作如此迅速,所以遲來迎接——”


    “夠了!”他抿抿唇,難掩下悅,看來一定是他爹、娘怕他搞砸了事情,所以還要這兒的知縣幫忙照應著。


    他以眼角余光瞥了瞥客棧里議論紛紛的客人後,立即步出客棧,風及兩名友人尾隨,李戰跟師爺也急忙跟出,但就是不敢靠近風。


    一行人又有一頭黑豹在,相當引人側目,趙文步只得要李戰帶路,前去杭州府衙。


    郝凌車跟多名客人走出客棧門口,引領望著幾人,喃喃道︰“這個小王爺看來跟臭屁西施還挺登對的,但就不知道兩人有沒有機會踫面?而踫著了面,會不會擦出火花呢?”


    她回頭喚了小二,“我出去一下,店給我顧好啊。”


    她要找臭屁西施去。


    xxxx


    趙文步等人一在杭州府衙的廳堂坐定,即開口問李戰——


    “李知縣,那事情進行得如何了?”


    “啟稟小王爺,這姚記綢緞莊乃本地最大,所產布料品質最好的綢緞莊,他們近日已日夜趕工,但由於是手工綢緞,若要備妥一船,最快也得再等一個月。”


    一個月?他眉兒一皺,“那花草山石?”


    問到這兒,李戰的臉色更難看了,“這更棘手了,上回那一艘船幾乎搬空江南一帶最好、最奇異的花草山石,如今要再收購,恐怕時間得耗得更長。”


    沒有一個好消息,趙文步抿緊了薄唇,眼神更冷。


    “呃,但就不知上回那兩艘船失去的貨物可有下落了?”李戰將腦筋動到失物上。


    “事可以多做,但話最好少說。”趙文步給了他一記冷眼。


    商船、糧船被洗劫一事,為了怕引起百姓恐慌,宮中有令,除了要江南運河經過的各地方縣衙加強戒備外,也絕對禁止任何人泄漏口風。


    所以趙文步這一記冷眼,可讓李戰記起這事兒,急忙閉口。


    “我想見見姚記綢緞莊的當家。”趙文步又道。


    他連忙點頭,“呃——我馬上帶小王爺去。”


    李戰先派屬下快馬去通報姚家,接著備轎,帶著貴客前往姚府。


    而此時,郝凌車也正在四通八達的小巷子鑽來鑽去,很快就來到東城“姚府”的巷子口。


    但——怎麼姚大爺姚倫德偕著妻子溫淑茗、兒子姚宇鈞都站在門口,那臭屁西施呢?


    她本想走向前去,但此時卻有好幾匹坐著衙役的快馬在姚府前停下,她定楮一看,就知道是開路的。


    她思索一會兒,縮回巷子,沒多久便見到三頂大轎子來到了姚府大門前。


    趙文步、孫康義、江至祥陸續下轎,風則狀甚悠閑的跟在主子身邊,李戰及師爺殿後,姚家三人拱手、欠身向眾人行禮後,一行人全進了姚府。


    郝凌車看著關上的大門,想了一下,即繞到後門,看看能下能找個地方溜進去。


    姚宅大廳里,趙文步正打量著姚倫德,一身上等藍綢的他看來沉穩俊逸,其妻溫淑茗,人如其名溫柔嫻淑,兩人之子姚宇鈞更是斯文挺拔。


    而姚宅則是一處楊柳輕垂、蓮荷池塘、疊石造景、曲橋流水兼具的林園宅第。


    趙文步啜飲茶香,將杯子擺上茶幾後,正視著姚倫德道︰“貴廠如今的出貨速度無法再加快?”


    “的確有困難,在於人力——”


    “臭屁西施,這兒啊!臭屁西施!”驀地,外頭傳來郝凌車的大嗓門聲。


    “你在那兒干什麼?”一個不耐的聲音跟著響起。


    “有小王爺來你家呢,我來跟你通風報信的。”


    “免了,你知道我對公子哥沒興趣,對什麼小王爺更沒興趣!”


    “臭屁西施,人家長得很俊,還有一頭很威武的黑豹跟著——”


    “你說什麼?!”那個清麗如銀鈴的嗓音立即變得尖銳。


    就在此時,趙文步也覺得這個聲音是越听越耳熟,好像是——


    昨晚拉他落水,還踹了他一腳的瘋婆子!


    “呃,小王爺,對不起!”溫淑茗在丈夫的眼神示意下,急忙偕同兒子奔出大廳,果真見到女兒跟趴在圍牆上的郝凌車交談著。


    “采香,郝掌櫃,家有貴客呢,你們的嗓音——”


    “呃,我先走了!”郝凌車一看到趟文步跟那頭黑豹也從大廳走了出來,連忙閃人,但一個不小心,“砰”的一聲,重重落地,痛得她齜牙裂嘴,唉唉叫痛的離開。


    而姚采香一轉身過來,沒想到就正對上昨晚那張俊顏,她忍不住皺眉。


    “又見面了。”趙文步揚起一道濃眉,那雙沉潛的黑眸讓人看不出他的思緒。


    “又見面了?”孫康義、江至祥兩人互視一眼,再將目光移到眼前這張猶若朝霞映雪的天仙美人身上後,孫康義微笑的走到趙文步身邊,以只有他听得到的音量詢問。


    “這就是昨晚的艷遇?”


    他嘴角露出了點笑意。


    “你們見過面了?”溫淑茗困惑的眨眨眼,再看看也同樣一臉困惑的丈夫跟兒子。


    “姚大爺,你這個女兒可不可以借我一下?”趙文步轉回身,看著姚倫德。


    他一愣,“呃,這個——”


    “我想了解一下絲綢的制作過程,她既是令嬡,對這些程序定當不陌生吧?”


    “那是當然,采香對這方面很清楚、很熟悉。”他有點尷尬的回答。


    “這就行了,那就請姚姑娘帶路吧。”


    “我?!”姚采香怔怔的瞪著他,就不知道他想干麼?不會想報老鼠冤吧?


    “姚姑娘,這可是你的榮幸,還不帶小王爺去!”李戰在一旁催促。


    雖然這個臭屁西施在杭州是出名人物,也因為愛說大話被列在不適任賢妻良母的黑名單中,但她的外貌傾國傾城,也莫怪乎小王爺指定要她帶。


    榮幸?!姚采香才不要這個榮幸,她看向父母、哥哥,卻見三人頻頻點頭。


    她悶悶的將目光繞回趙文步身上,“有一小段路,像小王爺這樣尊貴的人可能還是乘轎——”


    “不必了。”他直接打斷她的話,“就用走的,這杭州城處處美景,就邊走邊繞過去。”


    “是!”這聲應答听起來實在是心不甘情不願。


    兩人一豹往外走去,江至祥跟孫康義僅以帶著欽羨的眸光目送。唉!他們之間早有默契,不壞人好事的默契,即使是見色忘友……


    xxxx


    西湖垂柳隨風揚,湖面天空連成一氣,紅花綠柳夾道的白堤上,姚采香看著趙文步跟風在堤上漫步,也看到他對周遭那些看到黑豹而驚慌閃身的人毫無所覺。


    這就是皇親國戚!江南景致名滿天下,不少王公貴族南下游玩,都是同他一個樣,目中無人!


    “昨晚這兒有摔下一條美人魚——”趙文步停在湖畔,喃喃自語。


    “小王爺,如果你還想參觀綢緞廠,我們最好現在就走,因為我還有事呢。”她不客氣的站在一旁催他。


    他回過頭來,看著眼前抿著櫻唇的美顏,勾起一笑,“小王爺叫趙文步,我特準你叫我文步即可。”


    “不必了,小王爺。”


    “你討厭男人?”


    姚采香抿抿唇,假裝沒听到他的話,“小王爺,請往這邊走。”懶得理他,她逕自加快腳步,頭也不回的往綢緞莊走去。


    走了好半晌,她踏進自家展示各式花色、質料布匹的店鋪,繼續住後面走,一直走到制造綢緞的大四合院才停下腳步。


    但一回頭,哈,那個尊貴的小王爺還不見人影呢!


    “以一個姑娘的腳程來說,你走得挺快的,但也因此看來更加婀娜多姿。”


    一個打趣的聲音突地在她背後響起。


    她嚇了一跳,猝然撫胸轉身,卻見一人一豹已好整以暇的凝睇著她。


    “可以參觀了。”趙文步也不羅唆,直勾勾的看著她道。


    她潤潤唇,戒備的再看了風一眼,這才往前走,引導著他們從蠶桑區、制絲區、絲織區一直到印染區,再回到展示的店鋪。


    廠里與店里的夥計對這名俊美少年及旁邊的黑豹雖充滿好奇與懼意,但大小姐繃著臉,他們也不敢多問,只得埋頭苦干。


    而這一趟走下來,趙文步對昨晚跳水的瘋婆子是刮目相看,因為姚采香對絲綢制作的每一道程序了若指掌,她甚至以目視法,就能看出該匹布料是以何種織法、印染方式、何種混合材質而成……


    “很難得,我以為年少如你只懂皮毛。”


    她原本是如此,對莊里的任何東西都分不清楚,但她說了大話,說自個對姚記綢緞莊的任何一匹布,光用看的,就能看出它的質、繡工、出處,所以她花了近一年的時間耗在這兒,總算贏得“臭屁有理”的美名。


    見她不語,他改變話題,“你今晚還會去撈月嗎?”


    她還是不說話。


    趙文步眸中帶笑,“你今晚再跌下去,我若不在,可沒人會救你這條美人魚。”


    厚!她以一種受不了的眸光瞪著他,“拜托,只要你跟你的豹不出現,我也不用人救的。”


    他一挑濃眉,“言下之意,你跳湖好多天了?”


    “是半個月——”她月兌口而出,但倏地住口,又瞪了他一眼,“這是我的事,如果小王爺沒事,我想回家了。”


    “沒有一聲感激?沒有一聲道歉?!”他提醒她昨晚的救命之恩,還有她恩將仇報踹了他一腳的事。


    “我帶你來參觀,你又說了謝謝了?”她沒好氣的反駁回去。


    他呵呵地笑了起來,有趣,這個姑娘挺好玩的。


    姚采香可不理他那雙流轉著一抹興味的炯亮黑瞳,轉身走人了。


    她打定主意下再跟這個養豹當寵物的怪人見面,他給她的感覺就像一頭黑豹,與他保持安全距離是絕對有必要的。


    趙文步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眸中閃過一道思索之光,即與風轉身步行回客棧。


    而雖然經過幾個時辰了,但爬牆摔倒的郝凌車還痛著咧,面對趙文步,她更是尷尬。


    “呃——小王爺,孫少爺跟江少爺有留口信,說他們要去找一些花草山石,要你放心的去陪美人。”


    他點點頭,往樓梯走,突地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姚姑娘你熟嗎?”


    她眼楮一亮,“小王爺說的是姚采香,姚記綢緞莊的大小姐?”


    他點點頭。


    她笑了起來,“熟!熟得不能再熟了,她臭屁西施的綽號還是我幫她取的呢!”


    臭屁西施?!他頓了一下,“好,弄壺好茶上來,我想听听她的事兒。”


    “好好,馬上來、馬上來!”郝凌車巴望著當紅娘已經很久了,這會兒有這種好事,怎麼會放過呢;︰


    她動作迅速的泡好茶、備了茶點,進入那上好廂房,將姚采香口說大話、死不認輸,甚至將自己搞得傷痕累累、鼻青臉腫的事跡一五一十的娓娓道來……


    xxxx


    一輪明月高高掛,農歷八月十四,今天的月亮比昨夜更圓了。


    三更天,姚采香就著夜色,帶著繩索,再次來到西湖畔,卻見有人已仰躺在湖邊,再看到那頭也趴在主于身旁的黑豹,她根本下必猜就知是哪個閑閑沒事干的人


    不過,她打算將他視為隱形人,但——


    那只黑豹可是挺危險的,萬一它又將她的繩子咬斷了?


    “把這平靜西湖當作錢塘怒潮來訓練膽量,好像不恰當吧?”趙文步佣懶的聲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你知道了?”她錯愕的看著他。


    雙手當枕的他側轉過臉,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她,美麗得宛如月下仙子。


    “悅來客棧女掌櫃花了一下午的時問,將你這個臭屁西施近年來的豐功偉業一一道來,當然不會忘了提明天中午的大戲。”


    郝凌車!姚采香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去揍她一頓,干麼那麼多嘴?!


    他坐起身來,撫著下顎看著她,“不過,我不明白一個黃花大閨女,一個富商巨賈的掌上明珠,何必頻頻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那是我的事!”她抿直了紅唇,將繩子綁在樹干上,再將另一端綁在自己的腰上,往湖畔走。


    “綜觀你那些夸下海口,卻自曝其短,事後再花時間、心力去向世人證明你臭屁有理的矛盾舉止,你到底在想什麼?”


    她沒理他,也不想告訴他,那只是一顆不甘示弱的自卑心在作崇!


    抿唇不語的她刻意繞過他走到湖畔後,才回頭看他。“既然你知道明天中午的事了,那就麻煩你看好你的豹,別妨礙我。”


    言下之意,就是別讓它再咬斷她的繩子,但趙文步顯然也仿效她,將她的話當成耳邊風。


    因此,當她跳下爬上的在湖邊練膽子時,風也開心的和那條繩子跳來跳去玩耍著,而他,竟視而不見。.


    姚采香越看越心驚,若昨晚的事再發生,他肯定不會拉她一把了。


    算了,這半個多月下來,她的膽子應該練大了,她夸口敢在中秋正午,錢塘潮水最澎湃洶涌時一躍而下的大話,理應也辦得到才是……


    “要回去了?”趙文步看著渾身濕淋淋的她站在湖畔動也不動。


    她點點頭,“但你可不可以叫你的黑豹走遠一點,它在玩繩子,我不敢接近。”


    聞言,他大笑起來,“哈哈哈……這可好笑了,你明天要證明的不就是你膽大包天嗎?怎麼現在連一頭黑豹也不敢靠近?”


    她瞪他,“此一事彼一事。”


    他聳聳肩,“我看不出有什麼差別?”


    “你——”她抿抿唇,眸中閃過一道怒焰,罷了,頂多繩子不要便行了!


    她將腰上的繩子解下,小心翼翼的看著風,本欲繞過它而行,孰知,她往右一步,它也向右一步,她往左一步,它也往左一步。


    她潤潤乾澀的唇,咬著牙猝然轉身,就看到趙文步以手勢在指揮寵物攔住她的路。


    “你想干什麼?小王爺。”她火冒三丈。


    “想幫你。”


    “幫我?”


    “你不會泅泳,卻天天來這兒跳湖,為的不就是要挑戰明天的錢塘潮?”


    她瞪著他,不怎麼高興他看穿她的心思。


    “我就帶你去一趟吧,來回不需要太久的。”


    才怪,這兒到錢塘江還有一段不短的路呢。


    但剛這麼想,姚采香的手突地被人拉住,縴腰被人扣住,她錯愕的看著趙文步,“你——”


    他勾起嘴角一笑,擁著她施展輕功,足不沾地的掠身而去。


    風伸展了身子,速度驚人的追逐而來。


    她的心怦怦狂跳,這樣飛行的感覺是從來不曾有過的,身上的血液快速沖向腦門,月復部開始脹氣……


    不好!她一緊張就要——


    “快、快!放我下來!”她臉色蒼白的央求。


    “這麼沒膽量?”


    不行了,快不行了!“快一點放我下來!”她大聲驚叫,她快忍不住了!


    “你這樣子怎麼跳錢塘潮?我們只在林間縱走——”他眸中閃過一道狡黠之光,突地竄高,掠向林梢。


    面對這突然拉升的高度,姚采香面如死灰、額上沁出冷汗,她痙攣的咽苦口水,也忍著某個地方的鼓脹感,“求求你,快放我下去……算我……求你……了……”


    他還是一臉笑意,“我這個人在京城是惡名昭彰,所以女人求我,通常都是求我跟她翻雲覆雨,你求的也是這個嗎?”


    睜眼說瞎話!她喘著氣兒,“快放我下來……我不求了……”


    “那我就不必抱了!”他聳聳肩,放開了手,打算讓她感受一下何謂墜落。


    她倒抽了口涼氣,這樣驚心動魄的往下墜落,身心霎時承受的緊張終於逼得她隱忍已久的脹氣進出——”


    “噗!噗!”屁聲響起,臭氣沖天。


    兩行清淚刺痛了她的眼,她忘了自己正在下墜,此時的難堪與自卑嚴重擊潰了她努力維持的自尊。


    在即將落地的剎那,趙文步抱住了渾身顫抖的她,卻也不解的看著風突然皺起鼻頭,鼻孔還不時的噴著氣,拚命往後退的怪動作。


    發生什麼事?還有剛剛那幾聲怪聲從何而來?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微風輕拂樹林,發出沙沙的葉片摩擦聲。


    他不解的看著在他懷中頻打哆嗦、淚如雨下的女人,“你嚇壞了?”


    姚采香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前額居然就抵在他的肩上,而整個人就在他懷中,她飛快的抬起頭轉向他,卻意外讓他溫熱的唇拂過她的櫻唇,她錯愕的倒抽口氣,直覺推開他往後一退,卻因地上的濕滑滑了一下,整個人就這麼倒臥在草地上,她以手肘撐起上半身,驚愕的瞠視著他。


    敝了,他怎麼沒有一臉嫌惡?沒捏鼻子?


    趙文步莞爾一笑,傾身接近她,她下意識地再躺回去,避開他近在咫尺的唇。


    她別開臉,不解的問︰“你、你沒聞到味道嗎?”


    “味道?”他皺眉,“我小時候鼻子受過傷,不靈光,這兒有什麼味道?”


    “啥??!”震愕下,她飛快的轉過頭來面對他,再次發現兩人的唇如此接近。


    此時,她混沌的腦子是怎麼也轉不動了,不知是震懾於他鼻子不靈光的消息,還是眼前這張近距離的俊美臉孔。


    “吼!”


    風突地出聲咆哮,趙文步臉色丕變,立即彈身而起,見它與一黑影追逐,他即施展輕功追去,很快的身影沒入林中。


    姚釆香困難的吞咽了口口水,顫抖的站起身飛快往回家的路跑去。


    而趙文步在追逐那名黑衣人未果後,再回到林里已不見美人了!


    他模模風的頭,“要是被我逮著破壞我樂趣的人,我就將他賜給你當大餐。”


    它撒嬌的鑽進他懷中,他模模它的頭,一同返身回客棧。


    寂靜的黑暗中,有雙冷峻的眸光靜靜凝視著他們離去的身影……


    xxxx


    錢塘江,每到中秋正午時分,正是潮水最洶涌澎湃的時刻。


    此時,日正當中,錢塘江畔的堤防已擠滿人潮。


    但這些杭州城民不是來觀看氣勢磅礡的潮水,而是臭屁西施姚采香,與住在西湖大道上藥膳堂胡淵胡大夫的少爺胡大虎的比膽大賽。


    趙文步、孫康義跟江至祥偕同風也都在坐在人群當中。


    三人都在打量小眼楮、大餅臉的胡大虎,他的身材屬於重量級,看來就是個腦滿腸肥,補藥吃太多的白豬,應該可以當成今日中秋宰殺祭祖的桌上肉,就不知道采香那個天仙美人跟他賭什麼氣?


    “兒啊,別跳了,我們只有你這個寶貝兒子呢!”胡大虎的娘親胡大媽看來還頗忠厚。


    “娘啊,我這一跳,只要采香不敢跳,你就有媳婦了!”胡大虎可是一臉的陶醉。


    “那種媳婦我哪敢要,你別胡鬧了!”胡大媽直想將兒子拉走。


    但這事攸關面子,胡淵可不準兒子走,他繃著一張老臉再將兒子拉了回來,對妻子怒聲道︰“別丟臉了,何況我料準她只是雷聲大雨點小,不敢真的跳的。”


    胡大媽看著丈夫,心里可不這麼想,姚采香不要命的舉動可不只這一遭,上次還曾夸下豪語,可以一人在山上獨處一晚,拿箭射殺一頭狐狸。


    棒日,她真的提了一只中箭的狐狸下山呢……


    “來了、來了!”


    眾人的議論聲讓豎耳听胡家三口談話的趙文步等人,立即將目光移到抬頭挺胸走過來的姚采香身上。


    她的身後還跟著郝凌車、姚宇鈞,前者看來仍在勸阻,而後者則一臉怒火。


    可明眸皓齒的姚采香一身粉霞薄羅衫裙,看來月兌俗絕塵,神色泰然。


    “我覺得,照那頭豬剛剛的說法,她還是跳一下比較好。”孫康義出言調侃,但倒是說出趙文步跟江至祥的心里話。


    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嘛。


    “小王爺啊,你去勸動臭屁西施,叫她別跟自己的命賭啊!”郝凌車一眼就瞧見了風,馬上鼓起勇氣跑到它主子旁邊請求。


    “我非善良之輩。”


    趙文步此言一出,立即引來兩名好友的訕笑聲。


    郝凌車怔怔的看著他,這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另一邊,姚采香下顧哥哥的阻撓,將繩子綁在腰上,再將另一端綁上堤上一頭石獅,看著那氣勢磅礡飛濺了丈尺高的滾滾潮水,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突地感到一雙熾烈的眸光凝睇,她直覺的回過身,一眼就瞧見黑豹旁的主人。


    昨晚的事驀地閃過腦海,她連忙閉上眼楮,將那些記憶扔向腦後。


    “你可以跳了,采香。”


    胡大虎身上也已綁好了繩子,他色迷迷的走到她身邊,看著這個令人垂涎三尺的美人,猛吞口水。


    姚采香看著波瀾壯闊的潮汐,心開始怦怦狂眺。


    為了避免待會兒可能因緊張過度而“排氣”,她眼一閉,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往下一縱。


    風在她耳邊呼嘯,噴濺的水花濕了她的臉,她的身子直直往下墜,一直墜……“砰”的一聲,她墜落水面,四肢百骸被沖撞得像是移了位,頭昏腦脹的她全身無力、刺疼,隨著洶涌的潮水翻滾起落,而她,根本沒有力氣去拉扯那條救命的繩子,爬上岸去……


    她要死了嗎?咕嚕咕嚕……她喝到了水,意識逐漸變得模糊……


    這樣也好,這樣的身體她本來就不想要的——一個會放臭屁、響屁的身體……


    岸上響起了驚叫聲,但姚采香沒有听見,失去意識的她任由潮汐擺弄……


    這個笨蛋!趙文步低咒一聲,縱身而下,眾人驚呼聲又起,孫康義跟江至祥兩人更是面面相覷。


    “不會吧?他居然會為了一個不要命的女人跳江?”


    “英雄救美,他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兩人迅速的交換一下饒富興味的眸光,再看著趙文步抱起失去意識的美人兒掠出水面,解下她腰問的繩子,直接施展輕功而去。


    兩人再互視一眼,點點頭,也跟著掠身尾隨,而風早在第一時間追奔而去,留下驚惶失措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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