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步走在校園里，範如意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樹上新抽的女敕芽顯得如此朝氣蓬勃，要是以前，她肯定早就笑咧嘴，迎著春風大步走向前，只可惜她現在心頭的愁霧濃浪得化不開。


    罷辦好休學手續，走在人群中，她感覺同學的嬉笑打鬧似乎已離她好遠好遠了。她的心境一下子蒼老許多，對任何事都全然提不起勁來。


    昨晚她想了許多、也哭了一夜，才下定決心來辦休學。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天曉得她有多痛恨動不動就流淚的自己，她渴望遠離這一切，即使必須暫時拋下她心中最珍貴的那部分。


    “如意、如意！”


    急切的呼喚從遠處傳來，緊接著便是一陣跑步聲，她訝異地亭了下來。


    刻意避開上課時間，就是不想面對同學們的詢問，想不到還是躲不過。


    緩緩轉身，範如意對上方子杰熱切而驚喜的笑臉。


    “如意，我就覺得這個背影像你，果然沒錯！”喘口氣，他爽朗也笑問︰“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嗯。”勉強扯開一抹笑，範如意微微頷首。


    “怎麼了？”察覺她的不對勁，方子杰仔細地端詳她，“你瘦多了。”


    她原本圓潤的臉頰削尖了，增添了一種楚楚動人的味道。


    下意識地迥避著他的目光，範如意低聲應道︰“沒有的事，你這節沒課嗎？”


    “嗯。對了，如意，這學期怎麼不見你來旁听，教授還特別問起你呢。”


    “我……”


    如果沒發生這些事，她也很想和大家一起上課呀！


    “嗯？”方子杰疑惑地看著她。


    深吸了一口氣，範如意抬頭看他、平靜地說道︰“我休學了。”


    “休學？”他難掩驚訝的大叫。“為什麼？”


    “我想出國走一走。”


    還有，學習遺忘……


    範如意在心中補上一句。


    看著滿面愁容的人兒，方子杰心中一陣淒然。


    “是因為他吧？”他苦澀地問道。


    範如意一震，低頭不語。


    看著她，方子杰心中掠過一陣心痛。他握緊拳頭，咬牙低吼︰“可惡，那個王八蛋，我——”


    “子杰！”從沒听過斯文的他出口罵人，範如意驚訝地抬頭。


    “早知道他會傷了你，我是絕不肯放手的。如意，你不知道，我——”看著她清澈的眼楮，隱藏許久的愛意反而說不出口，他挫敗地朝空一揮拳，抑郁的吁了口氣。“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


    隱約猜到他想說什麼，即使不可能對他有所回應，範如意還是感到一陣難受。


    為什麼故事不能順著人的心意發展，非得經過這麼多磨難？


    “謝謝你。”


    這一聲謝包含了太多，連方子杰都忍不住靶動。


    他握住範如意的手，“回來後記得通知我？”


    “嗯。”


    “讓開，我要進去！”


    “對不起，小姐，總裁交代過不見客，請你改天再來。”


    “改什麼？我今天就要見他！”


    “可是，總裁交代……”


    “交代什麼？再交代下去他就準備後悔一輩子！”範吉祥不顧形象的大吼著。


    氣死人了，沒事擺什麼排場？他以為他是誰呀？要見他一面比登天還難！


    範吉祥氣呼呼地瞪著攔下她的人。


    虧她一知道如意的打算就急忙來通風報信，誰知道受到這種待遇。


    “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範吉祥突然沉下聲音問道。


    “對、對不起，總裁他說什麼客人都不見。”


    “不見個頭！”範吉祥滿肚子火，“你告訴他，我是他老婆的姊姊，看他見不見？”


    她絕不允許如意和穆雅各這兩個笨蛋繼續折磨彼此了！


    “可是……”


    “這麼吵是在干什麼？黃秘，我請你來當花瓶的嗎？”


    受不了外頭愈來愈囂張的喧鬧聲，穆雅各青著臉大步走出來。


    “對不起！總裁，這位小姐說……”


    “穆雅各，你總算出來了。”


    “是你。”乍見範吉祥，穆雅各一陣錯愕。“你怎麼來了？”


    “廢話，再不來就出事了。”她沒好氣地說道。


    出事？是如意她……


    穆雅各臉色一變，率先往辦公室里走。“進來再說。”


    必上門，穆雅各迫不及待地問道︰“如意怎麼了？她出了什麼事？”


    “呸呸呸，烏鴉嘴，如意好得很，你別詛咒她。”


    聞言，他高高懸著的心總算放下。穆雅各放松繃緊的肌肉，揉著眉峰坐下。


    “那你來是有什麼事？”


    “如意休學了。”


    休學？如意為什麼休學了？她不是一直很喜歡大學生活嗎？


    “她要出國。”


    範吉祥邊說邊觀察著穆雅各，果然，他的表情像被球砸到一樣難看。


    腦中空白了一陣子，一會兒之後，穆雅各才低聲道︰“我知道了。”


    “就這樣？”範吉祥對這個答案十分不滿，她跳了起來，沖到穆雅各面前。“你不去挽留她嗎？”


    苦笑一下，穆雅各乏力的按著太陽穴。“這是如意的選擇，我沒有立場餅問。”


    “你！”听听這個王八蛋說的是什麼渾話？如果連他都沒有立場吧涉，還有誰有立場？


    “我不想限制她，也沒權利幫她作決定，如意還年輕，她有權決定自己的人生要怎麼過。”


    深吸一口氣，穆雅各不自覺地扭曲著臉孔，他低語︰“麻煩你轉告她，我祝她一路順風。”頓了一下，他又說︰“還有，無論多久，我等她。”


    愣愣地瞪著穆雅各，範吉祥心中漲滿了復雜的情緒，讓她又想哭又想笑。


    這人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個愛字，但是，為什麼她覺得他把自己的生命都交了出來，系在如意身上呢？


    壓下發酸的心情，範吉祥霍地轉身往外沖。“算了、算了，我再也不管你們了，反正你們兩個都是自以為是的大笨蛋！”


    穿著薄薄的無袖洋裝，範如意背著一個大背包，坐在搖搖晃晃的公車上。


    半年了，距離她離開台灣竟然已經過了這麼久。


    無意識地扯開嘴角，範如意望著攤在她膝上的中文報紙。


    半年足以改變許多事情，她離開台灣後先到了泰國，又從泰國到馬來西亞，每天忙著觀光、照相，記錄截然不同的異國風情，熱帶的陽光毫不客氣地侵襲她白女敕的肌膚，沒多久時間，她已成了道地的黑美人。至于穆雅各……他似乎也逐漸恢復原本的生活了。


    範如意近乎貪婪地注視著報上的照片。


    他瘦了些，表情也冷竣了些，即使身處的是熱鬧的慈善晚會，他的眉頭還是緊鎖著。


    “雅各……”


    不自覺地叫出深埋在心中的名字，範如意嚇了一跳。


    她慌亂地掩上報紙，卻再也忍不住心中泛濫的思念。


    半年來她想了很多，也釋懷了些，就是不知道他……還要她嗎？


    從來不知道穆雅各在她心中的分量竟是這麼重，他的笑容、他的身影、他的一舉一動，早已深植在她的腦里，深刻地烙在她的心中。


    看著吉隆坡雙峰塔前的噴水池，她想的是兩人相依偎時的甜蜜；看著麻六甲歷經時代磨難而斑駁的古城時，她想的是他的溫柔；坐在古樸的人力車上，她想的是他的體貼多情；人了夜，吹著微涼的晚風，她想的是他身上的溫暖。老天，她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茫然的跟著大家下車，機場內冷冽的空氣讓她倏然清醒。


    懊往哪兒去呢？


    看著各家航空公司的櫃台，範如意愣住了。


    她有各國的簽證，但是，天地之大，竟沒有一個地方讓她想去，只除了……


    “小寶，馬來西亞好玩嗎？”


    “好玩。媽媽，下次我們和爸爸一起來！”


    童稚的嗓音清脆地傳人她的耳朵里。


    好熟悉的語言。


    範如意情不自禁地跟著這對母子走向櫃台，待她回神，她手上已握著下一站的機票。


    台灣？


    看著目的地，範如意笑了，她露出半年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看來，她的血液中並沒有太多流浪的因子嘛！


    想到久違的家園，她的一顆心不禁雀躍起來。


    不管了，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擋她追尋自己的幸福，王真真也好、那些毫無道理的內疚也好，統統滾一邊去！逝者已矣，如果，她還繼續逃避下去，那她就太傻子，她可不願意當傻子呀！


    心意既定，她似乎連腳步都輕松起來。


    透過透明玻璃望出去，朗朗晴空一望無際、藍得炫目，一如她現在的心情。


    “吉祥、吉祥！”


    推開門，範如意便大聲叫了起來，亢奮的心情、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之後一直無法冷靜下來。


    咦？沒人？


    疑惑地看看表，她釋然地笑了。


    差點兒忘了，吉祥還得上課呢。


    將行李拖進她的房間，她深深吸一口氣。


    嗯，這兒的空氣還是跟以前一樣。陪她一起長大的布偶們熱鬧地佔據了桌一角，床散落著幾本她愛看的小說，像她從未寓過似的。


    將自己的身子丟上柔軟的大床，她伸了個懶腰、心滿意足地閉上眼楮。


    好好睡一覺，明天會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再次走進這棟漂亮的大廈，範如意的心情依舊緊張，光潔的大理石地板映照出她略顯僵硬的表情。


    別怕，你是來見雅各的呀！


    為自己打打氣，範如意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走向前搭電梯，直達穆雅各所在的樓層。


    幸虧她記性不錯，記得他的辦公大樓，否則她一定沒有勇氣開口詢問。


    隨著電梯門開，她走了出去。


    就是這兒了，他會高興見到她嗎？


    不時有穿著制服的員工拿著大疊資料從她身邊快速走過，個個神色緊張，似乎沒人注意到她。


    這是怎麼回事？


    她愣愣地看著匆忙的人們，無措地站在電梯前。


    “如意？”


    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範如意直覺地轉頭。


    “雷剛，你好。”見到熟人，範如意露出安心的笑容。


    “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兒了呢。”迎上前，雷剛大著嗓子說道。


    “為什麼？”誤解他的意思，範如意的笑僵住了。“雅各他……不歡迎我？”她咬著唇小聲問道。


    雷剛連連搖手。“不不不，他歡迎你都來不及了，你別亂想。”生怕解救大家的天使消失，雷剛忙問︰“你來是……”


    這陣子穆雅各不要命的工作方式把大家都累慘了，雖然錢賺了不少，但是，有錢也要有命花呀，照這種工作方式，他們沒英年早逝算是奇跡了。好不容易盼來她，他可得好生招呼。


    “我找雅各。”放下心，範如意輕聲答道。


    “你找雅各？”沒料到情況比自己預期的還順利，雷剛愣了下，“你……”


    “我想通了。”接下話，她慧黠地一笑。“麻煩你告訴他有人來應征好嗎？”


    “應征？”雷剛傻傻地重復著她的話。


    “嗯，貼身秘。”


    听懂她的意思，雷剛眉開眼笑地道︰“好，你稍等，我馬上進去通報。”


    看來，自己終于可以好好的放個假羅！


    辦公室內，穆雅各正和幾個高級主管討論著待會兒開會的內容，雷剛一下子闖了進來，讓他皺起眉頭。


    “沒人教你敲門的禮貌嗎？”


    “對不起，”雷的語氣絲毫不帶歉意。“雅各，外頭有人來應征。”


    “應征？我不記得我們有征人。”


    “她不……”


    “雷剛，請她離開。”不耐地打斷他的話，穆雅各沉下臉。“我很忙，沒空陪你玩游威。”


    “可是……”


    “出去！”這次穆雅各連看都懶得看他，直接下令。


    “我……”


    “別讓我說第三次。”冷冷的聲音帶有一絲威脅。


    閉上嘴巴，雷剛開始冒汗。


    怎麼辦，他快搞砸了啦！


    突然，他身後傳來清脆的女聲。


    “你真的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在外頭等了許久，遲遲不見雷剛，範如意決定自個兒進來。


    听到她的聲音，穆雅各如遭雷擊。


    他霍地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門邊的身影。


    “如意。”


    慢慢地走了進來，範如意站到他面前，仰頭看他、嘴角含笑，但眼中卻有一層薄霧。


    “總裁，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一下子便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穆雅各的心瞬間飛揚了起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幸福降臨得太突然，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半晌，他才勉強壓抑住自己狂喜的心情。


    清清喉嚨，他啞著聲音問道︰“你想應征什麼職務？”


    直到現在，範如意才大力呼出一直憋在胸口的氣。


    老天，她幾乎要奪門而出了，如果他再遲一些開口，她肯定會逃走。


    俏皮地眨眨眼，順便擠掉眼中多余的水氣，她輕快地回道︰“秘。”


    “不行。”


    他斷然的拒絕震得她搖搖欲墜、血色盡失。


    見狀，穆雅各再也忍不住地沖向她，一把將她擁進懷里。


    “我只能給你穆太太這個職位。”


    他深情的告白讓辦公室里的一干人愣住了。


    穆雅各眼里、心里都只有範如意一人，他忘情的將臉埋進她的發中，不住的低喃︰“如意、我的如意，我終于等到你回來了。”


    听著他傻氣的話，範如意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情緒，用力環住他的腰放聲大哭。


    “雅各！”


    “噓，別哭、別哭。”穆雅各心疼地用唇吮去她的淚，“傻瓜，哭什麼呢？除非……你不願意？”


    “才不是呢？”


    直覺的月兌口反駁，一抬頭，看見穆雅各眼中的光彩，她才知道自己允諾了什麼。


    她心中又甜蜜、又害羞，忍不住月兌口笑罵他壞蛋，細瘦的手臂卻將他環得更緊了。


    穆雅各低頭看著範如意嬌羞的模樣，整個人都快醉了。


    “怎麼想到要回來了？”


    燦爛地朝他綻開笑容，範如意的大眼楮靈活地轉著。


    “記得嗎？你還欠我一塊蛋糕。”


    沒有听到預期中的答案，穆雅各愣了一下，想到兩人第二次見面的情形，他忍不住低頭啄了一下她的櫻唇，放聲大笑。


    這就是他的如意，永遠充滿驚喜！


    攬著她的腰，穆雅各抓起桌上的車鑰匙。


    “走，我們吃蛋糕去了”


    “等等！”雷剛終于趕在他們走出辦公室前回過神。“雅各，你一走待會兒的會議怎麼辦？”


    “你來開！”


    穆雅各和範如意有默契地同時開口，說完後，他們相視大笑。


    兩人邁開大步，走向幸福的未來，留下辦公室里懊惱不已的雷剛，及他悔不當初的低咒……


    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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