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後的老人茶(上)  第四章
作者:緒慈
    棒天一大早,老王就開著他的超大台BM來載惠美,惠美叮嚀了他們幾句,要他們盡早收拾好東西回去宿舍住,跟著抱著小女圭女圭讓老王載走了。


    海淵送走他媽以後,覺得困,又跑回去補眠。阿茶見海淵也不理自己,于是心里滿懷著忐忑,入屋去整理自己的行李。


    澤方之前一直是住校的,因為學校離家里坐車要四五十分鐘的距離,他不舍得寶貝孫子每天通勤那麼辛苦,所以就讓澤方去住校。


    現在他代替了澤方的身份,也就變成自己得去學校讀住宿舍了。


    阿茶也覺得怪怪的,哪有一個人活到快六十還要去上高中?


    但澤方就是高中生啊!


    阿茶跟著又想,搞不好他現在跑進澤方的身體里面也只是一時的,等某天澤方回來,他就可以去找老婆、兒子跟媳婦,然後換澤方活過來。


    應該有可能的吧,阿茶邊整理東西邊傻笑。那他就算代替澤方去讀一下也無所謂,反正他少年時候就很想去讀。


    那個時候讀要花很多錢,連小學六年家里都沒辦法讓他讀完。于是阿茶到現在也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念ㄅㄆㄇㄈ,跟認一些筆劃簡單的字而已,如今可以去讀了,對他而言,雖然恐懼不已,但還是抱著小小的期待。


    不知道老師跟同學是怎樣的?他們能不能快樂的一起求學,一起上課,一起在下課後拿不懂的功課去問老師呢?


    電視上情節都是這樣做的。


    阿茶胸口滿滿是興奮與害怕之情,整天都掛著呆呆的笑容,東西收拾到一半,還會呵呵地傻笑兩聲。


    要去讀了。


    他也要跟孫子一樣去讀了。


    他記得讀好像是要背包、穿制服、戴帽子的吧?


    他以前有偷偷過澤方的高中包跑去照鏡子,那真的是很帥的感覺,阿茶滿滿期待著,心髒快速跳動的聲音連自己都听得見。他又可以去讀了。


    一直整理自己要帶去宿舍的東西,阿茶連午睡的時間都省了,直到傍晚天色有些黑的時候,他才停下來歇了會兒。


    阿茶覺得自己的肚子有點餓,于是從抽屜里抓了一把錢塞進口袋中,戴了安全帽就準備騎車出門。


    阿茶的野狼一二五還沒推出門外,就听見隔壁房子的鐵門被拉開又關上,摩托車發動引擎的聲音弄得十分大,他探頭看了眼,正好看到海淵戴上全罩式的安全帽,“噗——噗——噗——”地催油門。


    “你要去哪里?”阿茶見海淵的模樣不像是要回學校。


    “出門。”海淵留下這兩個字,然後重型摩托車油門一催,“嗚——”地就走了。


    “啊咦?不是說要回宿舍,我行李都已經整理好了捏!”阿茶呆在原地。“啊這個人怎麼這樣!”


    阿茶出去買完晚餐,自己一個人吃光後,等著海淵回來。


    但是他等到都睡著了,還是沒有摩托車的聲音,隔壁的鐵門也都沒有動靜。


    阿茶在客廳隨便蓋了條毯子就睡,海淵這孩子三更半夜也不曉得在哪里做些什麼,都不知道家里人會擔心。


    自從惠美搬來他家隔壁以後,他覺得惠美人好也親切,一年時間相處下來,早將惠美當成自己女兒一樣看待。惠美是女兒,那海淵這小伙子就是孫子。


    現在惠美去養身體了海淵卻胡亂跑,這小子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惠美回來他是要怎麼向惠美交代。


    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夜都過一大半了,阿茶雙眼已經完全閉上的時候,摩托車的聲音突然傳來。


    車停在隔壁屋子前的馬路上,有人下車,跟著鐵門被打開。


    阿茶听到聲音立刻醒過來,薄毯包在身上,連忙沖出外頭去。


    海淵將摩托車騎入屋內,然後拿掉安全帽,熄火準備關門,沒想到阿茶就這麼闖了進來。


    “天都快亮了,你是到哪里去,這麼晚才回來?”阿茶揉了揉干澀的眼楮,沒睡醒的聲音像講話含鹵蛋,不清不楚的。


    海淵沒講話,徑自拉下了鐵門。阿茶見他要關門了,想也沒想就跑進里頭去,海淵門上了鎖,經過阿茶身邊就直接上樓去。


    阿茶聞到海淵身上傳來的濃厚酒味。“你去喝酒了?你才幾歲啊,酒味這麼濃,喝很多嗎?”阿茶驚訝地追著海淵上樓。


    “你能不能安靜一下,吵得我頭痛死了!”海淵走進房里,將自己摔上床,燈也不開,整個房間黑蒙蒙的。


    阿茶模了模牆壁,最後模到電燈開關,才將日光燈打開來。


    海淵身上換了一套衣服,那黑褲子白襯衫和黑背心,很像酒店里的制服。


    “你跟人打架啊……”阿茶小心翼翼地靠近海淵,輕聲問了句。


    “把燈關掉,我很累,要睡了。”海淵大吼了聲。


    “好好好,我關掉。”阿茶連忙按下日光燈的開關,讓屋內重新恢復黑暗。


    海淵不再理會他,翻過身面對牆壁,就不說話了。阿茶在門口位置站著,站了很久也不曉得該怎麼辦。之後他走進海淵房內,替他開了電風扇吹走滿屋子的酒味,但也小心地不讓風扇的風吹到沒蓋被子的他,跟著就在海淵床邊挨著床坐了下來,嘆了口氣。


    天應該還沒那麼快亮,長夜漫漫的,樓下鐵門鎖了,阿茶擔心海淵的傷勢,一時半刻也下不了決心回家去。


    “小淵啊,”阿茶記得惠美是這麼叫他兒子的。“如果你有什麼煩惱,就跟阿茶叔公說,我雖然不一定能幫得上你的忙,但總比你什麼事情都憋在心里面的好。你話太少了,很容易內傷的……”


    阿茶靜了一下,發覺海淵還是沒有答話。但听海淵的呼吸聲,又不像睡著的人那樣有規律起伏。阿茶想,海淵應該還沒睡著吧


    “你媽媽說你有在打工,生活費什麼的都很少伸手向她要。阿茶叔公知道你才這麼一丁點大就得幫忙分擔這個家的責任是很辛苦的,但是你是不是在酒店上班啊?上酒店的人都很復雜的,如果遇上不好的客人,很容易會受傷,就像你今天一樣。你要不要試試看去別的地方打工啊,阿茶叔公有很多朋友,去講個一聲就能替你找到比較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工作了,你說好不好啊?”阿茶說了一大堆話,但海淵不回應就是不回應。


    “小淵?你睡啦?”阿茶又問了句。


    “你這麼吵我怎麼睡。”海淵仍是側著身子不回過頭來。


    “那我不講話,你睡吧!等你睡醒了再說嘿,不吵你,快睡吧!”听海淵的聲音似乎很累的樣子,阿茶心想也別再念他了。這孩子懂事,還會去打工分擔家計,哪像他的澤方,說是要幫他辦提款卡領錢方便,然後領了錢就自己跑去百貨公司買一堆東西回來。


    老舊的電風扇喀搭喀搭地響著,扇葉運轉得似乎快解體一般。


    黑暗的房間里沒有半點光,他們兩個人一個床上一個床下,身體的距離這麼近,只要一伸出手就可以踫到對方,在靜謐的空間里,心的距離似乎也突然縮短了許多。


    阿茶想,他應該可以和海淵和平共處的才對,海淵其實只是嘴巴硬了點,心地並不壞。阿茶又想起自己年輕時候工作的點滴,初出社會什麼都不懂,每天不是被教他手藝的師傅罵,就是被顧客欺負。那時候自己也是壓力很大,覺得全世界都是壞人,每個人都要與他為敵。


    海淵現在也是一樣吧!一顆心包得緊緊的密不透風,不肯讓任何人踫一下。誰都不許跨進他的領域,也不想走入別人的心里。


    “囝仔睡,囝仔睡,一暝大一寸——”阿茶在嘴里哼著童謠。“囝仔睡,囝仔睡,一暝大一寸——”


    “你又在干嘛?”海淵翻過身來,口氣不太好地問。


    “唱催眠曲給你听,讓你比較好睡啊!”阿茶說。


    “受不了你……”海淵無力地說道。


    “好啦,快點睡。天都快亮了。”阿茶跟著說。


    “還是要我拍你的背你才睡得著,要我拍背也可以喔。阿茶叔公免費到床服務。”他哈哈地笑了兩聲。


    “真是搞不懂你這個人。”海淵看著黑暗中,阿茶唱搖籃曲唱得搖頭晃腦的腦袋,心里那種異樣的情感又興了起來。


    阿茶背對著他,裹著條小毛毯,褐色的頭發亂亂翹,身體搖來搖去。


    海淵看不見他的臉,卻隱約也能想得到他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這個人就是愛對別人好,雖然笨笨的,卻沒有心機,總是讓人感到窩心。


    明明是澤方的臉,澤方的軀體,但當里面那個靈魂變成了好人阿茶,那面相跟著也變了,變得溫和許多,變得柔和許多。


    相由心生就是這個道理嗎?


    海淵越來越覺得自己再也看不見澤方,他看見的是那個阿茶,永遠穿汗衫短褲,踩著平底塑料拖鞋,走路走一走覺得癢還會抓一抓的阿茶。


    海淵閉起了眼,在阿茶有些吵的低沉歌聲中漸漸睡去。


    不知道已經多久,在受傷、孤單的時刻沒人陪伴他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不眷戀這種有人作伴的感覺,所以從來也不對母親撒嬌,不需要他人憐憫,怎知道,知道有人陪著、有人看顧,夜晚會變得這麼寧靜、這麼安詳。


    睡著睡著,手揮出床鋪外打到阿茶的頭,海淵這才醒了一下。


    正在打盹的阿茶被嚇了一跳,但後來就把海淵的手放回床上,跟著替他拉來被子蓋上,仲了伸懶腰,又坐回原地繼續睡。


    海淵看著阿茶的後腦杓,緩緩地,嘴角牽起一抹淡到連自己都沒發覺的微笑。他閉上眼,沉沉睡去。


    ***


    海淵一直睡到下午四點多才醒,還有點發燒的跡象。


    因為海淵嘴破了,下巴也腫得厲害,阿茶就去買了兩碗廣東粥回來,跟海淵一起吃。他想說喝粥不用咬,海淵也比較不費力氣。


    “你是在哪里打工啊?”阿茶邊舀著粥,邊問著。


    “PUB。”海淵懶懶地回了句,提不太起精神。


    “怕普?”阿茶皺起眉頭想了想,就是想不起來有什麼行業叫作“怕普”的。


    “怕普要工作到那麼晚,你怎麼上學哩?”阿茶又問。“白天上課要怎麼辦?”


    “睡給老師看。”海淵說。


    “,原來學生也可以這樣當。”阿茶搖了搖頭。“又要上課又要打工,當心你的身體會垮掉。”


    “嗯。”海淵應了聲。


    他們從海淵起床到到喝完粥都沒有起沖突,阿茶心情愉快,覺得真是值得紀念的一天。


    海淵接著又趴回去睡覺,阿茶心想他有些發燒也別吵他,跟著回家去了一趟,把要帶走的東西收進大麻布袋里,跟著鎖好門,帶著他的行李回到海淵那里。


    他也沒事可做,于是就坐在海淵身邊,轉開他房里的電視看。


    海淵最後讓電視播放新聞的聲音給吵了起來。他睜開眼,剛好對上阿茶的眼楮。


    “你醒啦!”阿茶說。


    海淵眨了眨眼,睡眼惺忪地從棉被上坐起來,半果的身上只有一條牛仔褲,柔順的黑發翹得蓬松雜亂。


    “再休息一下吧,然後我們就回去宿舍嘿!”阿茶說。


    “明天再回去。”一听見回宿舍,海淵又往枕頭上倒。


    “不可以!”阿茶把他拉回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拖下床,推進廁所里要他洗臉刷牙。“你忘了自己答應過你媽什麼了嗎?是不是要你媽跑回來帶你去學校,你才肯乖乖上學?”


    海淵嘖了一聲,洗臉刷牙兼洗澡,把整個浴室弄得砰砰響,最後圍著條毛巾出來,在阿茶面前走來走去。


    海淵的身體結實勻稱,肌肉有著完美且恰到好處的線條比例,寬闊的肩膀配上窄窄的腰,再加上一顆翹翹的,他這樣晃來晃去,害得阿茶眼楮都不知道該擺哪里。


    海淵看了阿茶一下,本來想叫阿茶出去讓他換衣服,但後來覺得同是男人,這麼做實在太多余了,于是打開衣櫃的門稍微擋一下,就把毛巾拉開換褲子。


    “,夭壽!”阿茶低喊了聲。海淵不知道搞什麼鬼,穿內褲也會穿到溝露出來給他看。


    “你不會在里面換嗎?”阿茶抱怨了一句。


    “浴室里面全是濕的怎麼換?”海淵一臉不悅,起床氣還沒消。“我平常都是在房間里換,你眼楮不會稍微閉一下嗎?”


    “來不及閉起來就看到了啦!”阿茶抱怨著。“我要是長針眼,那一定是你害的。”


    “吵死了,你怎麼能這麼多話。”海淵說。


    苞著海淵什麼也沒拿就下樓了,當他看見阿茶的家當時,驚訝得眼楮睜得圓滾滾。“你是要搬家嗎?太夸張了吧!”


    阿茶那個麻布袋里頭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整整快到腰際的高,一個人張開手臂都抱不住的寬度。


    “這怎麼載?”海淵問。


    “啊不然我叫老王開車來載好了。”阿茶連忙走到櫃台邊,拿起電話要打。


    海淵將那包麻布袋打開,沒經過阿茶的同意,就擅自將里頭的東西拿出來。


    舊型的超大台收音機、大同電飯鍋、一堆洗得都有破洞也舍不得丟的舊衣服、泡老人茶專用的茶壺組、兩桶高山茶葉、象棋盤、一串用習慣的舒潔平版衛生紙、一只燒開水的鐵水壺、一個生銹的大紅色喜餅鐵盒……


    海淵將該留下的通通留下,最後只讓阿茶帶了毛巾牙刷之類的東西。


    “其它的澤方都有,你用他的就可以了,省得麻煩。”海淵將麻布袋綁了起來,扔給阿茶。


    “唉呦,這樣我會不習慣,啊不然你最少也讓我帶那組泡茶的跟茶葉去啦,不喝茶我會一整天都不對勁。”阿茶自動將泡茶工具跟茶葉又放回麻布袋里。“還有這個,這個也要帶去。”他再將喜餅鐵盒放回原位。


    “隨便你。”


    苞著海淵載著啊茶,阿搽扛著他的家當,兩個人騎著摩托車“呼呼呼——”地就往他們的宿舍前進。


    海淵騎車的時候,阿茶忽然想到海淵好像還沒有滿十八歲,于是連忙拍了拍他的肩。“你有駕照沒有啊?”他隔著安全帽問道。


    “什麼?”風很大,又有全罩式安全帽擋著,海淵听不見阿茶問了些什麼。


    “你有沒有——駕——照——啦——”


    “沒有。”海淵說。


    “那你停車我來騎,沒駕照不能騎車啦——”阿茶喊得很大聲。


    “神經病!”海淵回了句。“你現在不也是沒駕照的人,誰騎都一樣。”


    “對吼——”阿茶這才想起來,這個身體現在才十七歲。


    “可是——”阿茶隨即又說︰“那我們兩個都別騎車,坐車去,讓別人載就好了啊——我就說叫老王來載,你這樣太危險了啦,還騎這麼快。”


    阿茶探頭看了看前方的儀表板。“天壽喔——騎到九十——你要把老人家的心髒嚇停掉嗎?慢一點啦——慢一點慢一點——”


    “吵死了,不要一直念,你念到我耳朵痛死了。”海淵吼著。


    機車疾駛時,風聲呼嘯而過


    他們兩人在漫長的路程中,你一來我一往地,不停講著話。


    阿茶覺得海淵雖然一直抱怨,但實際上海淵應該也講話講得挺開心的。不然海淵怎麼會一直找他講話,而不干脆閉嘴不理會他咧?


    ***


    私立新華中學男子宿舍


    海淵把摩托車停在宿舍旁的小巷子內,帶著阿茶往宿舍走去。


    新華的宿舍前面那一整棟是現代鋼筋水泥建築,里頭有中央空調,冬暖夏涼,還有營業到晚上十一點的學生餐廳,整體感覺非常時髦豪華。


    但海淵帶著他從這棟豪華宿舍中間穿過去,來到後頭栽種著成片綠樹的廣大院子里。院子中央有座佔地不小的木制雙層建築,屋齡看起來滿久了,但外觀保養得還不錯,有種日式舊宿舍的感覺。


    “我以為是前面那一棟說。”阿茶小小失望了一下。


    “那棟是三年級的,聯考生跟學校老師才能住進去。”海淵說。一年級跟二年級的都住後面這間破爛房子。”


    八點多正是住宿生幾乎歸來,活動正頻繁的時刻。走廊上站著幾個正在聊天連制服都還沒月兌下來的學生,他們一見到海淵和阿茶走來,就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終于回來了……蹺課也蹺太久了吧……兩個人怎麼會走在一起……”他們頭低低的,講著閑話。


    海淵雙手插在口袋里一派自然地往二樓走去,沒有理會那些人,阿茶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雙眼忙著觀察環境和四周人物。


    他著麻布袋,心髒噗通噗通地跳得厲害。這里就是澤方的宿舍,除了老舊一點以外,很有學生氣息啊。


    阿茶掛著微笑,邊看邊走。


    海淵回過頭來見他落後了一大截,便喊了句︰“走快點,你是烏龜在爬嗎?”


    “你是要老人家走多快,你慢一點啦!”阿茶跑了兩步要跟上,海淵停下腳步,等阿茶來到自己身旁後,才跟他一起走。


    周圍熟知海淵跟澤方事情的人都大大吃了一驚,海淵以前並不太理會澤方的,怎麼今天好像轉性了。


    還有那個走路向來搖來搖去說話裝嗲的澤方,今天看起來好像不太一樣,一陣子不見,那張臉少了幾分女人味,神情也爽朗陽光了些。


    海淵停在門牌號碼寫著“二一”的房門口,打開門瞧里頭沒人後,把阿茶推了進去。


    “那張桌子跟那張床還有那個衣櫃里面的東西應該是澤方的。”海淵指了指,“里面東西收一收,我等一下來帶你過去我那間。”


    “咦?”阿茶莫名其妙。“不是住進去就好了,還要換房間喔?”


    “叫你換就換。”海淵說。


    走廊上只要有人走路,就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長棟宿舍看來真是挺老舊了。


    正當海淵和阿茶講話的時候,後頭有人拍了海淵一下。


    “回來啦!”海淵的親親表弟顧干歲探頭看了看里面的情形。


    “嗯。”海淵應了聲。


    “和我回去一下,我有話想跟你說。”千歲拉了海淵一把。


    “沒看見我正在忙。”


    “跟你講你死對頭關日清的事情,來就是了。”千歲拋下這句話,就往自己的寢室走回去。


    “阿茶,你收好東西,直接到"二九"找我。”海淵對阿茶說。


    “噢,好!”阿茶忙著看澤方住的地方,連頭也沒回,就顧著打開衣櫃和里面的抽屜,看看澤方留下來的東西。


    他將澤方的衣服和本全塞進麻布袋里,麻布袋里的東西越來越多,最後整個鼓了起來。


    阿茶一邊整理,一邊發現澤方的小飾品真多,鏡子和梳子一大堆,還有些小別針,別針上頭瓖著亮晶晶像水晶的東西,阿茶看著看著,眼眶都紅了。


    “阿公要是早知道你想當女生,當初你媽懷你的時候,就不會去廟里拜拜,叫觀音生一個帶把的給阿公了。”阿茶鼻頭酸酸的。“澤方啊,是阿公對不起你,你要是還活著就好了……”


    阿茶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他連忙拉衣服擦了擦,吸了吸鼻涕繼續收拾澤方的東西。


    “你舍得回來了嗎?”門後,突然響起一陣陰沉的聲音。


    阿茶回頭,見到一個金發少年站在他背後。


    少年掛著邪邪的笑容,一頭金發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他的眉毛張狂地往上飛揚,一雙三角眼看起來就挺凶惡,菱形的嘴唇笑起來往左揚起,壯碩的身材和過人的身高,讓他看起來非常具有威脅性。


    阿茶呆住了,這個人是澤方同一間房間的室友嗎?怎麼表情這麼恐怖,好像想吃人一樣。


    寢室的門“砰——”地聲被用力關起來,玻璃窗戶震動了一下,匡啷啷地。


    “為什麼你老是要背著我去找他,明知道我跟他水火不容,有他就沒有我,還被那麼多雙眼楮看到你跟他一起離開宿舍,你這樣要我怎麼作人,臉都被你丟光了。”少年將門鎖了起來,往阿茶步步逼近。


    阿茶不明白這年輕人講話就講話,為什麼要關門,而且還鎖門。不過就算遲鈍如他,當他看見門鎖被按下的那個動作時,心里也響起警訊。


    要干架了嗎?他知道年輕人動不動就會打架的,可是這家伙這麼壯,阿茶心想自己不知道打不打得過他。


    還是要逃跑呢?但是前面的門被擋住了。


    那跳窗戶行不行?阿茶回頭看了看窗戶,雖然二樓不算太高,可是他也怕怕的,怕把澤方給他的身體摔到,那就不得了了。


    “為什麼不說話,心虛了嗎?”少年來到阿茶面前。


    蹲在衣櫃前整理東西的阿茶抬頭望著這個年輕人,只能緊張地朝他傻笑,但底下握緊拳頭預備只要對方有動作,就立刻反擊回去。


    當少年撲了過來,阿茶舉起拳頭就給他過去,但少年迅速地閃過身,伸手抓住阿茶的衣領,用力一提將阿茶往旁邊摔去。


    阿茶整個人凌空飛起,原本以為落下時會跌到痛得叫阿嬤,哪知道身體下面竟然是軟軟的床墊子,阿茶這才松了一口氣,幸好是被摔上床。


    少年跟著屈膝爬上床,狠狠地將阿茶壓在身下。“我今天要是不給你一點教訓,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


    “啪——”地一聲,阿茶身上已經洗到有點薄的汗衫被輕而易舉地撕裂,整片胸膛露出來暴露在空氣中。


    由底下仰望少年的面孔,只見到飽含著憤怒與欲念的綜合。阿茶興起一陣又一陣的寒意,從腳底沖沖沖,沖上他的腦門。


    少年壓了下來,嘴唇落在阿茶脖子上,用力吸吮,兼帶著讓人感覺疼痛的嚙咬。他用力一拔,連阿茶褲子上的皮帶也被拔掉,跟著月兌起阿茶的褲子來。


    “阿娘喂!”阿茶嚇得三魂七魄全鄒飛光不,他拼命掙扎著,卻因為完全被壓制而找不到地方施力反擊。


    最後,當少年的手模上了他下半身的重點部位,阿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放開喉嚨大叫︰


    “小淵啊——救人喔——你是跑到哪里去——我被人月兌褲子了啦——快來救人啊——”


    為什麼明明是來讀,卻會遇上這種奇怪的事情。


    阿茶腦袋亂哄哄地,只能不停放聲叫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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