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 第一章
半年後——
一身灰藍色長衫,腰間束個瓖玉長腰帶的年輕男子走進肆。他的黑發束起披散在肩後,身子修長而不粗壯,從正面看去,他的長相普通難以引人注意,但渾身的氣質寧靜而內斂,不像時下文人的軟弱,也沒有商人的銅臭。
“小董,今天不是肆的出日嗎?”他注意到肆雖門庭若市,但總不像以前一樣的擁擠。
“是啊。”夥計小董拉過他,小聲道︰“殷爺,連你都看出人變少了,今天是『封沄肆』的出日,本來應該熱熱鬧鬧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隔壁街上的巷子里多了一間鋪子。”
“鋪子?『南亞齋』的分鋪嗎?”全南京城里,敢砸重金跟封沄肆耗的也只有南亞齋了。只是,除了尋手稿交給柳苠外,肆其余大小事情全經過他的手,他怎麼不知道南亞齋在搞小動作?
“不不不,跟南亞齋無關,是小小小小的鋪子而已。”
“小小鋪能影響得了咱們肆嗎?”他不以為然,
小董搔搔頭。“我也搞不清楚,都是听人說的。說是巷子里有間賣的小鋪子,這間鏈子賣的,價錢只有咱們的三成,一些較窮的讀人貪便宜都過去了。”
“三成?”原本的漫不經心換為訝異。
“听說,那里頭連咱們肆里的都有呢。”
殷戒聞言,皺起眉頭。“是哪里的不肖商人敢私售肆里的給他們?”思量片刻道︰“你顧著肆,我過去瞧瞧。”語畢,不再理會小董,往隔壁街上的巷子走去。
這兩年來,他早模熟南京城內外的地形與路線,甚至可以背出哪里有什麼店、店面何時換老板,怎麼他一點也不知道隔壁街的巷里會有鋪子?
只有他們的三成價?就算印刷紙張用到最差的,三成價也不夠成本啊,是哪個不懂經營的老板在搞亂價錢?
走進巷子,間間都是民房。小董是記錯了吧?忽地,他看見一間……鋪子……是鋪子吧?
巷子的中央,有一間民房疑似鋪。從鋪外往里頭看去,看見拼湊的桌面上全堆滿了,最里頭還有個人坐在矮櫃前不知在埋頭寫什麼。微微測量鋪子內的大小,應該是鋪老板把民房隔成前後,前面賣,後面住人。
看見幾名讀人擠在里頭挑選,他沉吟—會兒,正要走進去時,看見門口貼著對聯,右聯寫著︰二手空空走進來;左聯寫著︰眼楮花花滾出去;橫批︰包君滿意。
他一陣沉默。
這……算是對聯嗎?他讀過,雖然不比才子,但好歹有點根基,一看這對聯,大概就可以猜到鋪老板的底子。
他搖搖頭走進去,低頭一看鋪子里的,驚詫完全流露在他那普通的臉龐上。
這……是有人看過的啊!
拿起來翻,里頭還有隨興的題字……另一本不是封沄肆出的精本嗎?
殷戒迅速掃了一眼桌面所有的籍。全部是舊的,縱然有被清理過的痕跡,但仍然可以一眼看出沒有一本是新的?
這種也能拿來賣?應該燒了才是。
“公子,請隨意看、有喜歡的再結帳就可以了,一本只有原價的三成就好,保證物超所值。”
他抬頭瞪著那又埋頭不知在寫什麼的鋪老板。那聲音……分明是女子所有!
原要喊一聲姑娘,又看見她身後的木板上貼著一張紙,上頭寫著︰進來是俊才,出去變天才。
“……”他的嘴動了動,卻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公子,要我幫忙嗎?”她正好又抬頭,看見他的瞼色古怪。
這一次,他清楚看見她的相貌,她的小臉偏黑又瘦,鼻頭全是汗珠,穿著少年的衣物,頭上戴著帽子,連撮發絲也不露,縱然如此,任鋪子里的誰也還是能看出她是女兒身啊。
“公子?”
連聲音都是姑娘家所有,他絕不會錯認。
殷戒又掀了掀嘴,臨時改口,指向她後面的木板。“那是什麼意思?”
她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笑容可掬道︰
“這很簡單啊,你看,進來這間鋪的都是一時之選的俊才公子們,等出去了,就變成絕世大天才啊。”
“為什麼?”他問。她的腔調軟軟的,有點奇異,讓他猜不出她是打哪兒來的人。
“因為買了我家的啊。”
“你家的?姑娘,這些都是舊的。”隨手拿起一本做了筆記的。“你拿這種東西賣人家?”有沒有道德啊?
“公平,這些的確是舊的啊。”仿佛天氣很熱似的,她抹了抹臉上的汗,笑︰“我賣的本來就是舊。你拿的那本,前任主人在上頭寫了一些字,那也沒有什麼不好,你還是可以讀到完整無缺的,而且還能參考呢。”
“參考?”
“當你讀到有題字的段落時,你可以看看自己當時所領悟的,是不是跟前任主是一樣的啊。”
這是什麼歪理?
“對了!”她起身,從矮櫃後走出來,“你要不喜歡,也有其它完整的,保證沒有缺頁題字。你看,還有一本上頭有聶封沄寫的跋,據說他很出名,經他手的,要收藏不易,你要不要?一樣三成價就好。”
殷戒瞪著那本人人該視若珍寶的藍皮,沉默半晌,才轉向她。她的個頭好小,勉強及到他的肩,近看之下,她的小瞼還是沒有什麼特色,只是滿臉的汗……目光下移,注意到她穿的是少年的夏衫,衣服並不厚重,鋪內最多有點點的悶,但稱不上熱,有必要這麼夸張的流汗嗎?
“你沒听過聶封沄嗎?”他問。
“完全沒有听過。不過隔壁街上有家封沄肆,我倒是听過。”
聶封沄乃是當代出名的出版商,為寫跋的功力至今無人所及,她沒有听過聶封沄就來開鋪,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她能拿到擁有限量發行的聶封沄跋的,更讓他難以置信。
“姑娘,你這本是打哪兒來的?”
“商業機密,不能透露。”她笑。
商業機密?這也能叫商業機密?不過是個拿舊來賣的窮酸老板而已。這些舊是不是她偷的,都令人懷疑了……他目不轉楮看著幾名讀人心滿意足地買了離去。
“姑娘……你何時開張的?”殷戒問道。
她過了一會兒才答︰“好幾個月了吧,公子,你慢慢看。”她走回矮櫃後,邊說︰“你要是需要紙,也可以跟我買,價錢也是只要三成價就夠。”
“紙也只要三成價?”她豈下賠死?
她從櫃內取出三疊紙,有宣紙、麻紙、高麗紙等,多種款式完全不輸封沄肆所賣。她是打哪來的貨?
“只要三成,童叟無欺。你買回去後可以盡情做文章,愛寫幾篇八股文都隨便你。紙是有點瑕疵,不過絕對不會影響你做文章的樂趣。”
殷戒聞言,微微一怔,上前細看那宣紙,順道一模,果然張張有點瑕疵,是封沄肆寧願銷毀也絕不拿出去賣的劣品。
“雖然有點瑕疵,可是我听說這種宣紙曾送入宮中當放榜文的紙張哦。”她得意地補充。
他瞪她—眼,送入宮中的宣紙全由封沄肆所做,他怎會不知?她老在听說、听說的,她到底是打哪來的?
“姑娘,你賣的是劣等貨,你知道嗎?”
她看著他,停頓一會兒又笑︰“我知道啊,公子,是劣等貨。可是,能用就一定會有人買的,並不是人人都買得起好紙好筆的。”
她說的是有點道理,只是……垂下視線,看見櫃側放著……
“那是什麼?”
“箋紙。公子,照舊,原價三成。”遞給他一張看。
殷戒湊到鼻間聞,沒有香氣沒有金粉沒有花樣,什麼加工都沒有,這就是箋紙?現在流行反璞歸真嗎?他這個肆老板怎麼不知道?
她仿佛看穿他在想什麼,解釋︰
“公平,這是空白的箋紙。你想想,你要是考科舉時,摘錄重點,沿途隨時拿出來看,多方便啊。我可以教你,把十幾張箋紙穿個線起來,很好攜帶的。”
箋紙不是這樣用的!他暗惱。再往櫃上的右邊看去,瞧見她方才正埋頭苦寫的地方擺著一堆紙,上頭歪七扭八的字體令人不敢恭維,暗暗勉強認幾個字,發現她是在寫手稿。
寫手稿?用這種字體寫手稿?給誰出版?
“你有門路?”他月兌口。
“啊?”她順著視線看向自己的稿本,靦腆地笑道︰“哪來的門路?我又不認識其它商,我自薦啊。”
“自薦?”有人會收嗎?即使封沄肆是柳苠負責求手稿,他也可以很清楚地知道這樣的手稿是絕不會有人要的。
她無視他不贊同的眼神,又用袖尾抹了抹汗,道︰“是厚臉皮的自薦啦,不過到目前為止好像都失敗了,我是拿去隔壁街上的封沄肆試試看,我听來買的客人說,封沄肆有印刷出。”
“……”她一輩子絕不可能通過柳苠那一關了。柳苠雖是老實人,但對手稿卻有異樣的執著,沒有好到一定程度的,絕不會從封沄肆出版。不,別說是柳苠了,連他這關他都不準過。
這小泵娘到底在想什麼啊?
這些舊……誰會料到有人竟然賣起舊來?
“公子,大家都是窮人,你進了『半月鋪』,我也不會強求你一定要買。你要是白看也無所謂,請自便。啊,對了,請多多指教。”她送上一張箋紙。
他一身灰藍長衫的質料上等,怎會是窮人,她看不出來嗎?殷戒心里微感莫名其妙,接過箋紙—看——
“你的箋?”送給他?閨女送他箋?
“上頭有我的名字。我還沒錢請人刻印章,只好手寫。我叫魚半月。”
“姑娘……”她把她的閨名寫在箋紙上送給他做什麼?他皺眉,沒有想到在這樣的相貌下,竟然還會有人對他一眼傾心。
“公子,你是讀人吧?”
“……可以算是。”讀過幾年,但沒打算走上仕途。
“寒窗苦讀十年啊,公子,祝你高中狀元。”她十分地誠心。
“我……”
他正要解釋,又听她道︰
“公子,將來如果你成了貴人,一定多忘事,這張箋紙上頭寫著我的名字、鋪名稱,還有輔的地點,你真的高中狀元,拜托,請將你寒窗苦讀十年的全賣給我,不要扔掉。”
“賣給你?”他又驚訝了。
“如果是要送給我,那是最好了。如果是賣,約原價的一成。到時候您是朝中高官,不必刻意來,只要請家僕送來就好了。”
“姑娘,你是說,到時候你會將我賣的再轉賣給其他人?就像現在?”
“哎,是啊。這就是商品流通,大家受益啊。”
商品流通,大家受益?誰受益?若真如此,封沄肆以後也不必再印了。
“如果將來你高中狀元,回頭找不到這間鋪,那也不必刻意找了。沒有這間鋪,就表示我回家鄉,以後要再見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她的家鄉在哪兒?這麼篤定地說絕對不會再見?差點就要這麼月兌口問了,及時又回過神來。
他一向不太愛管其他人的閑事,就算平常的閑話家常,他也是隨口應聲,今天倒是被這個小泵娘繞著團團轉了。
他眼角瞥到櫃上還有個咬了一半的饅頭,大概是她的午飯。這種鋪子,說能維持生活是有可能,但要大富大貴的機會則是零。
遲疑了一會兒,將箋紙收下,挑了那本有聶封沄寫跋的舊結帳。她眉開眼笑,小心翼翼地拂開舊灰塵,然後遞給他。
“謝謝光顧,歡迎再來。”她笑。
殷戒臨走之前,不由自主又看她一眼︰她又開始埋頭寫著手稿。下筆姿勢不對,她到底會不會寫字?
走出鋪,破舊的門旁貼著之前看見的對聯。
“兩手空空走進來,眼楮花花滾出去。”他念著,驀地失笑。虧她想得出來,對於窮苦的讀人來說,進了這間鋪如進寶庫,自然會眼花撩亂,喜不自禁了。
只是在這種窄巷里,她又是個姑娘家,難道不怕危險?
賣舊啊……想都沒有想過這種新的商機。掏出腰間箋紙,看著上頭題的閨名,這種寫法真像是小孩童剛學字一樣。箋上有她的閨名還有鋪的地點,除此外,左上方是半個月亮,月亮之下還有奇怪的圖形,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他聳肩,不再深想,抬頭看看天色,自言自語道︰
“現在才什麼時候,她就受不了熱,要再過一、兩個月她豈不是活活熱死了?”
這個時節的清晨還算涼快,街上路人雖然下多,但幾家飯鋪已陸續開張,街上也彌漫食物的香氣。
殷戒向來吃食清淡,也不刻意講究變化,往往一個粥攤可以吃上好半年,都不覺得膩。
今天一早,他一到粥攤,就看見柳苠已在喝粥。
柳苠早過三十,長相老實,性子也很老實,尚未娶妻,他人生的目的就是一心一意地尋手稿。
“殷兄,早啊!”柳苠一抬頭看見他,興奮地拉出身邊的凳子。“你還沒吃早飯吧?我請客。”
平凡的臉龐揉進淡淡的笑意,殷戒毫不客氣地坐下。“恭喜你了,柳兄,你一定找到好手稿了。”柳苠會請客,通常是尋到了好稿。
“是是是,我找到好稿了!興奮得一個晚上睡不著呢!”幫殷戒點了一碗清粥後,高興地靠近殷戒,道︰“你要不要看?我拿給你看吧!”
殷戒不動聲色地拉開彼此的距離,平靜笑道︰
“手稿一向就是你看了算,我對這東西沒轍的,柳兄,你作主就行了。”頓了下,想起昨天那個賣舊的鋪小泵娘。他補問一句︰“那手稿的主人……是個男人?”
“當然是男人。”柳苠毫不猶豫地說︰“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腦中又浮現那埋頭辛苦寫稿的小身影,終究忍不住難得一見的好奇,低聲問︰“那可有個魚姑娘自薦手稿?”
“魚?”柳苠想了想,然後搖頭。“沒印象。”
沒印象?不是連看都沒看就丟了,就是看過之後不值得出才會被柳苠給忘了。她不自量力,他又不是不知道。
“殷兄,你為朋友問?”
“不,不是。”他只是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喝著粥。
柳苠見他打住話題,也就不再追問下去。雖然共事近兩年,但他負責手稿,殷戒則負責跑造紙槽坊、印刷或談生意等等,兩人勉強算是明友,卻因興趣不同從來沒有交心過。
最多,只知道殷戒不愛說話,脾氣雖好,卻跟同事有一段距離,相當地潔身自愛,縱然為了生意上花樓,也是不曾過夜過——當然,這是他從夥計嘴里听說的,也因此背後多少有些損人的謠言。
他不信精明內斂的殷戒會沒听過這些謠言,多半是充耳不聞。
“殷兄,昨兒個我听小董說,你又要為邸報印刷跟紙鈔的事上『天樂院』了啊?”
“嗯。”
還是不過夜嗎?這話,當然只能藏心里、柳苠嘴里說道︰“小董說,你疏通關節打到了右都御史邪一關,現任禮部尚是當年他爹領進宮的道士,如果能蒙他引薦,可以直達六部,以後邸報由封沄肆供紙跟印刷就不是難事了。可是……你跟右都御史不是有仇嗎?”
殿戒聞言,不甚在意地答︰
“說是有仇,不如說是有點小餅節。何況,事後,我也賠禮了。”
“可我老覺得這半年來,右都御史似乎有意沒意老愛找你碴。”真的,打殷戒攔人救狐開始,就為自己樹立了敵人。官哪,可不是好對付的,
“柳兄,多謝你關心。”殷戒嘴角勾笑︰“哪個官不貪財?封沄肆直屬聶家名下,全國以百萬資產為底的共有十七戶,聶姓就佔了一位,右都御史不會跟錢財過不去,最多找點麻煩,忍忍也就算了。”
他說得很隨意,柳苠听了卻皺起眉頭。
“殷兄,我老覺得你在肆做事,不是興趣所致。我一直很好奇,這世上到底有什麼東西可以引起你的興趣,讓你全心全意地應付?”話一出口,就見殷戒吃驚地抬頭。又說︰“啊,殷兄,其實你的眼楮很美麗啊!”以往只知殷戒生得平常,沒有什麼特別注意,今天近觀之下,忽然發現他的雙眼十分妖美……見殷戒臉色微變,他連忙改口︰“不不,我說錯了,是英氣!是英氣!”
“柳兄,男人的相貌有什麼好在乎的。”殷戒擺擺手故作不介意,要巧妙轉開話題的同時,看見有個眼熟的小黑臉走過粥攤。
是鋪小老板?
大清早的,她打哪兒回來?
見她吃重地抱著小水缸……啊,是去另一頭的井取水了。小小的身軀像是小老頭子一樣,幾乎要垂到地了。她家的男人怎麼不幫忙?
“魚姑娘?”等到發現時,殷戒已月兌口叫住她。
她一回頭,一開始小臉面露疑惑,後來半眯著眼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笑道︰
“原來是公子啊。”
“你這麼早取這麼多水做什麼?”殷戒問。昨天昏暗沒有特別注意,今天在足夠的陽光下發現她的小黑臉困困的,像是隨時會撲倒在地睡著。那半眯的眼盯著他就像是……這麼小的年紀也想勾引人?
“我去刷牙洗臉,順便取一整天的水喝啊。”
“一整天?小兄弟,你一整天喝的水真多啊。”柳苠插話道。
“她是姑娘,不是男人。”殷戒提醒,又看了毫無光澤的小黑臉一眼,道︰“魚姑娘,你要是不嫌棄,在下請你喝碗粥吧。”
柳苠吃驚地瞪向他。
“喝粥……”她的視線立刻從殷戒身上移到粥攤。“我……有饅頭當早飯了,也不需要公子請客。”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看起來很令人垂涎啊……她到底有多久沒吃到香噴噴的米了?
“昨天我在你那里以三成價買到聶封沄寫跋的,已經是賺到了,小小一碗粥義何必計較?”不容拒絕的,他又叫了一碗粥。
“等等,你是說就是她賣給你那本的?”柳苠低喊。那本限量發行,肆已無存貨,她從哪弄到手的?
她想了一下,放下小水缸,然後坐在殷戒身邊,笑道︰
“謝謝公子。下回你來,我免費送你一張宣紙……”看見柳苠日不轉楮地瞪著自己,她趕緊掏出一張箋紙遞給他。“這位公子貴姓?”
“啊,敝姓柳……”柳苠接過箋紙,瞄到殷戒瞼色有點異樣。他低頭一看,咦了一聲。“這是什麼?”
“我叫魚半月,就住在隔壁巷子里,以後柳公子要來買,可以來找我。價錢很便宜的哦。”
柳苠迅速又瞄了殷戒一眼,吞吞吐吐說︰“我不需要買……”封沄肆里的每一本他部可以拿回家讀,何必花這個錢,何況——“到封沄肆買比較好吧?”雖然他不懂商事,也得為肆說說話。
“有什麼好?封沄肆的價不便宜,雖然包裝華麗,可是會買的都是僅限有錢人而已。柳公子,你想想,一般讀人讀的是內容,不見得一定需要那麼華美的外表,把除外表的高價,你可以用同樣的價錢讀到多少啊。有空你來我半月鋪看看,如果你有想賣,也可以賣給我。”
“賣給你?”
“說到賣,魚姑娘,我還想要有聶封沄寫跋的,你有嗎?”殷戒問道,注意到她有點漫不經心,眼角不住瞄向粥攤老板。
那半眯眼的角度……跟方才看他是一樣的,難道她看每個男人都是用這種方式?
丙不其然,粥老板的老臉微微紅了。
哼……殷戒掀了掀唇,柳苠就坐在他身邊,听見那微微的哼聲,再度驚訝地看向他。
“聶封沄的這麼熱門嗎?我手頭好像沒有了,下回如果有,我一定留著給公子。啊,我差點忘了,公子貴姓?”
“殷。”見她默念在嘴里,就知她這個鋪小老板還不夠經驗,有的只是一些亂七八槽的點子。
“原來是殷公子,我記下了。”她笑道。
“魚老板,早上人少,你出門要小心,最好有家人陪同才好。”柳苠好心道。
她聞言,反應稍慢地笑道︰“我就—個人,哪來的家人啊?我晚上就睡在那鋪里。”
柳苠訝了聲,“我听說那民房後面有人住著啊!”
“是一對母子住在那里。他們好心,分一半給我當鋪,我每月付點房錢,鋪里的免費讓她兒子看,看到他高中狀元為止,也算劃算。”粥一來,她的注意力就轉向了。小心翼翼地喝口粥,贊嘆︰“好香啊……”真是感動到不行了。
殷戒與柳苠對看一眼。前者皺起眉頭來,一個姑娘家跟男人同住一屋,縱然有薄薄的木板區隔,但終究是有損清白。
殷戒垂下視線,看她喝粥喝得很滿足,好像從來沒有在街上用過飯一樣。他也曾是過來人,怎會不知道用水喂飽肚子的笨方法呢?
“殷兄……”柳苠輕喚,拉回他的注意。“你們慢吃吧,我還得先將手稿拿回肆去。”從沒見過殷戒這麼專注在—個人身上,而且對方還是個姑娘家。
“手稿?”她迅速抬眼,嘴里被粥燙著也不管。
“是、是啊……”柳苠破她嚇了一跳,直覺月兌口︰“我是肆里專門求手稿的,魚姑娘,為何你如此大驚小敝?”又瞄了一眼殷戒,他一臉平靜,好像一點也沒被嚇著。
“你……你是肆老板?”她顫抖地指向柳苠。
“不不,肆老板是他。”趕緊指向殷戒。
“啊?”
“殷兄才是封沄肆的老板!我只是個求手稿的手下人而已!”
“咦!殷公子你是商業間諜!”
平靜的臉龐有了一絲抽搐。“什麼商業間諜?”听也知道不是一句好話。
“我想想……對,原來殷公子是封沄肆的細作,而你柳公子是……”凳子從殷戒的身邊迅速移向柳苠,柳苠甚至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就見到她坐到自己的身邊。
他暗暗吃驚,從來不知自己在姑娘家眼里擁有這麼大的魅力。抬頭一看殷戒,殷戒還是很平靜,至少他的表情不動,視線卻落在她身上。
“魚姑娘……”他跟她不是很熟吧?
“我叫魚半月。柳公子叫我半月就可以了。柳公子,你是說,你是專門尋手稿的夥計,經過你看過的稿可以出版印刷?”
“可、可以這麼說。”
“你的手稿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不,魚姑娘你並非封沄肆的老板,是不能看的。”
“也是,商業機密不能外泄的。柳公子,如果有一本手稿內容是一名公子在某天的清晨遇見一個鋪女老板,然後請女老板喝粥藉機勾引她,接著娶回家中後,又騙了一堆女人回來,在府中縱欲過度,最後家道中落,終於領悟世間無常,於是出家當和尚,你覺得有沒有可取之處?”
柳苠嘴巴微張,呆了半晌,才從喉口發出單音節——
“啊?”
視線由她熱切的小臉,移向正在付粥錢卻在听了她的故事大綱後而僵硬的殷戒身上。
公子……呃,殷戒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會縱欲過度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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