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硯解連環  第六章
作者:焚夏
    “哎喲!”


    揉著撞疼的鼻,已恢復成琴心模樣的連環抬頭,見是君硯,忙道︰“發生什麼事了?”瞧他走路那個快呀,也不看看前方是否有人。


    “你沒事吧?”瞧她吃痛的樣子,那一下子定然撞疼了她。見她搖頭,他撤下了沉重的臉色,道︰“我的表弟來了,可又不見了。”


    “表弟?誰?”還來了又丟了,他在說什麼呀,連環不解地問。


    “是路文,記得嗎?”


    “什麼?”連環忘了疼痛,雙手改而抓住君硯的衣衫,“你是說,與你小妹訂了親的那個路文?!你的表弟,"我"的表哥?!”不會這麼快吧?


    君硯無奈地點了點頭。他不知道一句戲言竟會成真。當初只想逗逗眼前這位可愛的女子,如今卻應了驗。她將要面對的是怎樣的一種局面呀。


    “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個路文,就是你在滿江樓上救下的那個生。”還真是有緣。


    連環腦海中頓時浮現出生有些鼻青臉腫的樣子︰“不會吧?怎麼這麼巧?”她哭喪著臉。但也要感謝老天爺,當時她若以君琴心的身份救下她,她的麻煩可就不是普通的大了。她不立刻在君老爺與夫人面前被拆穿才怪。真是老天爺保佑啊。


    阿彌陀佛!


    但是,接下來的麻煩或許會更大︰“你可不可以晚點找到他啊?”心下卻明白那是她做夢。


    “別說傻話。”君硯安慰道,“或許事情沒那麼糟。現在,先別想那麼多。等我找到他,我們再詳談。你先回房吧,我須得走了。”留下一張苦瓜臉的連環匆匆離開了。


    她佇立原地,呆呆望著君硯的背影,心中著急萬分。事情已經很明顯,君老爺果真去把那個什麼路文給接了回來。他的意思或者是想要她嫁給路文來沖喜,畢竟在她身上發生了那麼多事。但是……


    她轉念又想,如果真要她馬上嫁入路家,也不必大老遠地把他給接入君府啊。說不定,君老爺與夫人是希望未婚夫妻能好好培養一下感情,再行成親。那她或許又可多拖些時日。只不過,這回的路文可不會是君硯,她又得做回那個溫柔的君琴心了。


    至于那個路文,在滿江樓上打量過他一回,全身上下散發著卷味,弱弱的,似走幾步路都會發喘,哪里像個男兒樣。況且連小小的拳頭都應付不了。唉,果真適合做一心只讀聖賢的笨生。


    “小姐,你在想什麼?”臉上一忽兒喜一忽兒憂的,“莫非小姐救下的那位公子,真是表少爺?”


    “大約錯不了。”連環有氣無力的。


    “啊?”好巧哦。


    “君三少是這麼說的——咦,”連環頓時來了勁,“他怎會不認識表弟。如此說來,那文弱生不是路文?”


    “小姐,奴婢看未必。路家表少爺從來未曾到過戊陽城,三少爺更沒去過路家,二人應該是沒見過面的。方才,三少爺認為那生便是表少爺,一定是老爺給他看了表少爺的畫像,三少爺才認出他來的。”


    “你說的也沒錯。”連環悠然嘆了口氣,“以後還會一如以往的順利嗎?”


    前景堪憂,實在是。


    待連環再次出琴心園時,是君老爺派人來喚她。


    進入大堂,連環朝君老爺與夫人請了安,待起身時,眼角卻瞥到一抹白色身影。她心驚了下。


    “琴心,來。”君夫人拉了她手,領她至白色身影面前,“快來見過你路文表哥。”且向路文介紹,“文兒,這便是你表妹琴心了。”


    “表妹。”


    “表哥。”


    兩人同時行禮。連環抬起頭——果真是那滿江樓中的生,而他卻正以驚艷的目光在瞧她,見她直視他,他忙垂下眼不敢再細細打量下去。然,又憑這幾眼,他便可以瞧出這位表妹有著傾城傾國之貌。這便是他從小訂了親的妻麼?


    君夫人笑吟吟地看著眼前一對金童玉女似的壁人,滿意地說︰“你們兩個,以後可要好好相處哦。”她確實非常滿意眼前這位女婿。先忽略掉他臉上的不知打哪兒弄來的傷,光看他知達禮的舉止,她就歡喜不已。路家破財又如何,難道君家沒銀子麼?說不定女婿將來還可能考上狀元呢。而見方才兩人的神情,恐怕不出一個月,她就可以當上現成的丈母娘了,也許還是狀元郎的丈母娘呢。她更笑得合不攏嘴了。


    “娘。”連環狀似不經意地掃了下四周,“三哥呢,怎的不見他?”他說要去找路文,而路文此刻安然“有”恙地站在她面前,君三少卻不見了蹤影。


    “哦,硯兒他去找你表哥了。想不到他沒回來,你表哥倒先回來了。”指示二人坐下,“文兒,你倒說說看,你是怎麼找到君府的?”


    “是啊,”君老爺略顯威嚴的聲音響起,“別忘了你身上的傷,也得給我好好說說。”末了,君老爺加重語氣,頗有責備之意。


    是啊,教他怎能不生氣!幾個時辰前,他還好端端地與他們一同坐在馬車中一路回戊陽縣城。眨眼功夫,他就不見了人影,回來時卻帶了一身的傷。若再多消失幾個時辰,豈不連命都可能丟了?!


    大約是听出了君老爺話中之意,路文忙起身賠禮︰“舅父請息怒。小佷一時貪玩,倒讓舅父舅母擔心了,是小佷的錯。佷兒給兩位老人家賠不是。”說著,竟跪了下來,“還望舅父舅母能原諒小佷的魯莽。”


    君老爺與夫人忙雙雙上前扶起他︰“你這是做啥,我們也沒責怪你的意思。以後出門,知會一聲也就成了。”


    “佷兒明白。”


    “那你來說說是怎麼到的君府,又怎麼弄得渾身是傷地回來。”


    “是。小佷原本與王五大哥在集中逛,無奈人太多,我與王五大哥就被人群給沖散了。小佷本想立即回舅父家中。途中听得路人說滿江樓的菜色乃戊陽城一絕。當時小佷月復中饑餓,才去了滿江樓用膳。出來時,不小心與人撞了下,摔了一跤,才跌成這樣,也耽擱了回來的時間。”一番得體的話,雖免去了受傷的真相,卻教二老開了顏。


    君老爺哈哈一笑︰“文兒,你還確實選對了地方。滿江樓不愧為咸陽城中最好的酒樓,改天有空,舅父再帶你去嘗嘗。”


    “多謝舅父。”


    君老爺笑著直點頭。


    “老爺,客房已經準備好了。”


    “那麼,不如由琴心丫頭帶路文去休息吧。”


    “爹!”連環急叫道。她哪里知道客房在哪里。何況,這事不是讓君福來做更妥當嗎?她還處在“失憶”中,君老爺難道忘了嗎?


    她焦急地向君夫人求援。君夫人馬上心領神會,對君老爺耳語道︰“老爺,莫要忘了琴心得了病還沒好呢。”君老爺看了下連環,“也是。”他是太急了些,以後路文要在君府長住,還怕二人沒有時間培養感情麼?


    正要讓君福領他去,君硯卻進來了。


    他與路文打了個照面︰“是你!”路文驚奇地出聲。君硯則一臉莫測高深,向君老爺道︰“爹,孩兒並未找到表弟。”


    “不用找了,他已經回來了。文兒,這位是你的三表哥,君硯。”


    “三表哥?”路文不可置信地。怎麼回事,此人竟然是他的表哥!他心中微微動了下。莫非上天開他玩笑麼?他平生第一次動心的對象,居然是三表哥的意中人,他的表嫂?!並且,他又與表妹有了婚約!這、這。這,唉……


    “三表哥。”他無奈之下,行禮相見,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


    “表弟。”君硯眼中光芒閃過,笑道,“原來你已回來了,虧我還四處尋你,怕你"遇上"歹人遭遇什麼不測了。”話中意有所指,只有他們三個人懂。


    連環好奇他為何裝作不認識路文。哎,她想他興許又在逗他玩了呢。


    “讓表哥操心,是我的不是,望表哥見諒。”


    “哪里。”君硯笑道,“只要你沒事,那就好了。”


    “是啊是啊。”君老爺笑呵呵地插了進來,“沒事就好。硯兒既已回來,不如就由你領文兒去客房休息吧。”


    “是的,爹。表弟,這邊走。”臨出門經過連環時,朝她眨了下眼,連環愣愣地接收到,卻一時不能意會他是什麼意思。


    路文一一拜別眾人,尾隨君硯往西廂房而去。經過九彎十八繞似的回廊,君硯停在一間房前道︰“表弟,這兒便是你的房間了。”


    推開門進屋,他道︰“房間簡陋了點,希望表弟能夠習慣,以後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一般。”


    “表哥費心了。”


    “哪里。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了。若有什麼事,可以隨時來找我,我住東廂的"硯居"。”


    “多謝表哥。”


    “自家人還客氣什麼。只是……”他深深看了路文一眼,“只是希望表弟以後萬事小心,莫要再出現今日之事。”


    君硯一提,路文不免微紅了臉︰“我記住了。”見君硯要離開,他忙道︰“表哥!”


    他停了步︰“還有什麼事嗎?”


    “我,我有一事請教。”


    “請說。”


    路文吶吶地講不出話來,紅暈卻從臉滿布到了脖子。正當君硯以為他快要休克時,他才抬頭道︰“我是想,是想問在滿江樓救我的那位姑娘。她……”他講不下去了。


    君硯挑了挑眉,深邃的目光盯著路文瞧了半晌,心中已然有底,有所保留地道︰“她是我的朋友,以後你們若有機會……可能還會再見。”倒教他想起了一件事,“我爹娘有沒有問你,你身上的傷?”


    “問了。但我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他失望了,見表哥講話時那副不想多講的樣子,他心下已明白了幾分,卻也是加重了失望。恐怕他與她將是無緣的了。唉……


    見他黯然的樣子,君硯無言退了下去。


    愣愣瞧著君硯離去,路文掩上門,重重地略帶傷感地嘆了口氣。瞧著這房中擺設,無一不精。與他昔日在自家的房相比,猶有過之。君家當真是財大氣粗,就是當日之路家也無法與之比擬,何況今日呢。今日的他,好听一點來說,是人家未來的女婿。但事實上他也不過是寄人籬下而已。或許不該這麼想,君家夫婦待他極好,不嫌他如今家徒四壁,還讓他來君府住,並允諾,待他二十歲生日之時,便讓他與君小姐完婚。他是該感激,但,們心自問,他願意麼?他是不願卻又無奈。


    自小熟讀聖賢之,明白父母之命不可違,媒妁之言不可毀,即使他百般不願,也非得與表妹成婚不可。


    今日見了表妹,她確實是美若天仙,且溫柔嫻淑,將來他與她一定會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好夫妻。只不過,他的心房上已留了一名女子的身影,再也無法把其余的情分給表妹了。他也不想,然而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誰能想到,短短幾刻鐘的會面,短短幾句話的交談,竟會在他心中扎了根,無力拔除。即使明白她是表哥的意中人——這是他親眼所見——卻止不住心中的想念。他知道,或許這輩子,他也是不會忘了她的。


    因為,她是他心中深刻的愛戀呀。


    獨自黯然了半晌,他著手整理冊。


    另一面,縣衙。


    “少爺,少爺……”秦忠一面跑,一面高聲叫喚,把正躺在花園中曬太陽的秦寶給吵醒了。


    他懶懶地睜開眼︰“吵什麼。有事快說,有屁快放,不要打擾少爺我睡覺。”大驚小敝的。好好的一個午覺讓他給吵醒了,若是什麼雞毛蒜皮無關緊要的小事,看他不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死活的奴才。


    “少爺。”秦忠躬身道,“奴才已經查到了。”


    “什麼查到了?”沒頭沒尾的。


    “那位小美人是誰,奴才查到了。”


    秦寶聞言,眼楮亮了起來。“霍”地跳下躺椅,抓了秦忠衣領︰“你快說,她是誰家的小泵娘?”


    秦忠指指被抓的衣領,泰寶哼了一聲,放了手。秦忠馬上賠笑道︰“少爺,那位小美人原來是君家的小姐,名叫君琴心!”


    君琴心?好一個名字,不只人長得美,連名字也這麼媚人︰“你當真打听清楚了?”


    “小的親眼見她進了君府,她身邊的男人是君家三公子君硯。她身邊的小丫環又叫她小姐。據小的所知,君家只有一位小姐名喚君琴心,一定錯不了的。”


    泰寶嘿嘿笑了兩聲︰“知道是誰,還怕她跑了嗎?”君家,不正是咸陽城首富嗎?如此一來,他與小美人也算是門當戶對的。“好,少爺我明天就上她家提親去。”


    “少爺,那今晚是不是去賞燈了?”


    “賞燈麼,自然要去的。”到時,說不得可以讓他再遇上幾個小美人,統統把她們娶回家,到時候,嘿嘿……流了滿地口水,差點沒把腳邊的花兒給淹死。


    從西廂房退出來的君硯問了丫環,知道連環已回琴心園,當下往琴心園而去。


    他敲了門,迎上小翠驚訝的臉︰“三少爺?你怎麼來了?”不是送表少爺去客房麼?怎麼她們前腳剛進門,他後腳就跟了來?


    “我有事找連姑娘。”


    小翠撇了撇嘴︰“三少爺請進。”


    罷跨了幾步,連環就一臉發愁地迎了出來︰“君三少,你說該怎麼辦?”以為有幾天逍遙日子過,哪知轉眼間就烏雲罩頂,讓她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怎麼了?”


    “方才你走後不久,娘——我是說你娘——她對我說,對我說……”


    “我娘她究竟對你說了什麼?怎的吞吞吐吐的?”不像她平日的樣子。


    “她說,過幾天,等路文過了生日,就讓我與路文成親,叫我好生準備,準備什麼呀,我。”她氣惱地,“我又不是你小妹,怎能代她出嫁?!”


    瞧她氣的,兩頰鼓鼓,不知真正的那張女圭女圭臉上會是一副怎樣的生動表情——君硯笑容僵了下。不知怎地,忽然對眼前這張小妹的臉不耐起來︰“你能不能揭了你的面具?”


    “啊?”連環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不知道對著小妹的臉該說什麼。”


    “為什麼?我才剛弄上去的。”


    君硯不語,只是慢慢地伸過手去——


    “你又想動武麼?”連環跳離椅子,氣呼呼瞪了他一眼,手卻不由自主地去揭臉上的人皮面具。


    又見到可人的女圭女圭臉——盡避此刻布滿怒意——君硯沒來由地心情舒暢了起來︰


    “咱們剛才談到哪兒啦?”


    回答他的是小翠︰“在說夫人要連環小姐準備好不日與少爺成親。”


    連環雖仍在氣,卻坐回了椅子。他笑了下,道︰“據我所知,爹的壽辰雖不遠,路文的生日還有七個月,我已與你講過了,你也不用太早擔心了。”


    “不用擔心?你是不用,可我不得不擔心。”


    “哦,你倒是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她咬著唇,“我擔心師兄與師嫂不知過得幸福不幸福;我擔心他們若不回來,我該怎麼辦,真要代她出嫁麼?我還擔心,他們若是回來了,你們家不知會掀起怎樣的風浪。”


    是他的錯嗎?初見她時,她一副不知愁滋味的樂天心情,只管眼前,不問以後。可如今,經他一提醒,她反倒像個多愁善感的女子般。他暗暗惱了下,道︰“他們的情況我還不得知,不過,不出五天,便可知曉了。”


    “五天?”


    “是,五天。我可擔保,五天之內,必有他們二人的消息。”五天之後,是爹的壽辰,一向善良又孝順的小妹一定會回來瞧瞧二老,即使只偷偷看一眼。


    壽辰之日,家中勢必會賓客,他二人也想必會趁機混入府中,到時四人面對面商談應對之策,應是可以解決。到時,他也要勸小妹去向爹說明,二人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你也不用擔心這擔心那的,五天之後就有結果了。”


    “真的只要五天麼?”


    “我保證。”


    連環不信地瞅著他。不是她不信,不過他有前科,不得不小心一點。


    “不信麼?這回我可不誆你。我的朋友是名捕快,追人這事,他最在行。”就是不知他會否在半途來了興致“不務正業”。


    捕快麼?連環略感安心。他的朋友倒真不少。先前有一個開酒樓卻愛當小二的老板朋友,如今又出現了一個專職的捕快。


    “他沒事做麼?怎會幫我們去找人。”


    “哦,他是個自由的捕快,有皇上親賜的招牌供他去玩。”事實上,他閑得快只能玩自己了。然而,應是不難找到他並且讓他去找人。他早說過了,他很閑。


    “啊?”


    “以後,我可以介紹他給你認識。你也可以向他討教幾招如何騙人。”


    “哦,你是在說我扮君小姐扮得不像麼?”他想得倒簡單,“當時只有一點時間,我沒有功夫去學她的各種神態姿勢。”他還不是因為見過君小姐本人才知曉她是冒牌的,否則難說他能否認得出來。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


    “那是自然。”


    他們兩個怎麼把話題扯到這上頭來了,未免太不把那事放在心上了吧。小翠可急壞了︰“三少爺,小姐,我還是擔心。”


    “你擔心什麼?”


    “倘若三少爺的朋友找不到小姐和姑爺……”


    “我知道小妹居住的地點,他豈有找不到之理。”除非如平常一樣,關埸這家伙又拎著他的小徒弟一路游山玩水過去。或者,他該連下十二道金牌催他?目前最重要的,先通知他去找人。希望他不會離這兒太遠。


    “可是三少爺,若是小姐與站爺搬走了呢?若是小姐回來,讓老爺夫人瞧見了呢……”她費力地想說更多,卻教連環給瞪了回去。


    “哪來那麼多的若是。”但是,“如小翠說的是事實…?”


    他打斷了她的話︰“簡單說,你仍是不信我。”他又看小翠一眼,“你也是。”


    小翠低下頭,不敢看他。


    “我信你。只是……”她停了下,道︰“只是有些不太敢信那位捕快能找到師兄他們,師兄不會輕易相信他的。”


    君硯嘆氣,不言語,連環奇怪地問︰“你怎麼了,我說的不對麼?”


    “對——”君硯淡淡笑道,“不過,你們听說過一句話沒有——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交的朋友自然是我信任的。你既已信我,又為何會不信他的能力。至于你師兄,我自然有法子讓他對關埸深信不疑的。”


    “我該信你嗎?別忘了當初你是怎麼戲弄于我的。”


    “啊,連環姑娘好會記仇啊。”他狀似苦惱地,惹笑了連環︰“我可不是故意要提,你不要一副我欺了你的表情。”


    小翠這會兒當真對二人轉換話題的功夫佩服不已。短短幾句話,他們又忘了琴心小姐的事,三少爺如此也就算了,可連環小姐怎能置身事外,畢竟是關系到她的終身幸福呀。她總不能一輩子以琴心小姐的身份過日子,何況老爺夫人又要她嫁給表少爺,如此下去,難免不會有拆穿的一天……啊,听听他們又在討論什麼,真是皇帝不急,倒急死了皇帝身邊的小太監。


    “君三少,听路人說,今天晚上城里會有花燈會,是嗎?”此消息是從茶樓听得的。老頭子說的不錯,茶樓果真是閑言碎語泛濫之地,某些時候,除非你走,想听不到也不成。


    “是。”見她目光中閃動希冀之色,“你也想去瞧瞧麼?”


    連環猛點頭︰“當然當然。我從小到大可沒參加過什麼燈會,說不定以後也不會,如今有這機會,怎能錯過?”


    君硯面露難色︰“恐怕,今天不行。”


    “為什麼?”


    他解了她的疑問︰“先不說你已失憶,今天路文表弟初到戊陽縣,就讓人揍了一頓。他雖說身上的傷是自個兒無意摔的,但爹娘可不會瞧不出這傷究竟如何得來。所以,他們斷然不會讓你出門去,更別說是在夜間了。”


    “那,君小姐就不曾去過燈會麼?”


    “去過。但,那時大哥二哥都在,有他們的保護,爹娘才放心讓小妹去,但僅此一回而已。”


    “我可不是軟腳蝦。”好歹她也可算是半個武林高手,即便是差他很遠,但對付幾個小賊還是綽綽有余的,她可不需要別人來保護。


    “我知道。可爹娘不知道,所以……”他朝她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


    連環想了下,決定不與他爭辯,她自有法子可以偷溜出去而不驚動府中任何一個人。今天中午,她不就成功地溜出去過一回麼?今晚只須依樣畫葫蘆,了不起再弄些迷香去君老爺與夫人房中,她就可以以原來的身份去玩一回了。不過,她笑笑,這回可得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荷包,可別再認小偷給扒了去。


    他說過,她心里在想什麼,臉上就都會顯出來,她只要一動眼眸,他就可猜出七八分來,“你要故伎重施麼?”


    “咦?”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不會有未卜先知之術吧?


    “不是麼?”他笑得自信。


    連環懊惱地撇撇嘴︰“果真是只狐狸。”


    “你說什麼?!”狐狸?他嗎?君硯夸張地張大了嘴,目光來回在她腦上移了幾遍,“你沒說錯吧?”他哪一點像狐狸樣了。


    “不用裝了。你會不知道旁人怎麼看你?”她才不信哩。


    噢,她又知道了。“在下願聞其詳。”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我……”面對著他,連環突然不知說什麼好,揮了揮手,“算了。”偏過頭去不理他,不看他。與他斗嘴既費神又費力,且每回都是她敗下陣來,不能說她斗不過他,只是,只是……只是什麼,她也不能講明白清楚,只知道有時只是看著他,就會突然似啞巴,忘了要講什麼,要做什麼。只是呆呆望著他,她心里就慌亂起來。


    沉默,在二人中間蔓延……微妙的,不易察覺的情愫,慢慢牽住了二人,不得分開……


    “連環姑娘,”他收起心神,道︰“你若真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萬事要小心。”他擔心那位縣太爺的小舅子會找上她,因為她若出去,定是以連環的面貌而非琴心的,以小三對秦大少的了解,他或許會使出手段來對付連環。


    “我有自保能力。”


    “總是小心為上,譬如說,”他壞心一笑,“要小心自己的口袋之類的。”


    連環微紅了臉,瞪了他兩眼,君硯大笑起來,驚動了兀自發呆的小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連環悶聲道,他可真是,唉,叫她又氣又笑地。


    “沒事?”小翠喃喃地,瞧了正忍住笑的君硯,“三少爺干嘛笑這麼大聲?”


    “哦,他是在替我們高興。小翠,咱們晚上可以出去看花燈了。”


    “真的?”


    連環微笑著點頭。“真的,太好了,我可以去觀燈了。不過小姐還要把我弄成白天那樣嗎?”


    “當然,不然人家會認出來的。”


    “小姐可不可以不要幫我弄顆大痣?”難看死了,自己瞧了都吃不下飯。


    “那是沒問題,不過弄張人皮面具很麻煩,恐怕我們去了,花燈會早散了。”


    “那倒不必擔心。”君硯道,“燈會通常要到五更天亮時才會散去。”


    “那麼,你呢?”


    “我?連姑娘是邀我一同賞燈麼?”


    虧他說得出口,連環只能暗嘆此人臉皮之厚無人能及︰“你想得美!”


    “既如此,我只好告辭了。希望二位晚上玩得愉快——可別讓人發現了。”


    “知道了。”哩八嗦,像個老媽子似的。


    君硯正待離去——


    “等一下。


    跨出的腳又收了回來。


    “五天之後一切真的會解決麼?”連環問,女圭女圭臉上一本正經。


    君硯遂收了調笑,點頭鄭重道︰“五天,或者一切都能圓滿。”此刻,他只能斷定琴心會回府一趟,卻不能肯定一切是否會圓滿解決。畢竟,爹當初是如何反對小妹嫁與那人的。他想,爹反對這門親事,不是因為小妹與路文自小訂了親,而是不忍讓女兒嫁于一個一無所有的武夫吧。如今,小妹與那人真成了夫妻,爹怕是會一時接受不了。


    點了點頭,他出了琴心園。連環望著他離去,倚著門發起怔來……


    “小姐……”小翠喚了聲,卻得不到回應,她推了連環一下,“小姐。”小姐怎麼了,一動不動地盯著三少爺離去。她這會兒到底在想什麼呀?莫非……


    小翠眼亮了起來,一定是這樣了,一定是連環小姐喜歡上三少爺了。以前琴心小姐也是這麼看著連誠姑爺的。


    連環回過神︰“小翠。”歡喜地道︰“過來過來,讓我看看這回該把你扮成誰?不能有痣……嗯,你說你扮成滿江樓那賣花的小泵娘好不好?不成,萬一在燈會上又踫到她在賣花怎麼辦?要不,扮成府里的蓮丫頭?也不成,若是她去燈會就糟了。唉呀呀,扮誰好呢……真是難弄呢。小翠,不如你扮成廚房里的胡大嬸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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