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郝薔在朱仲旭走後，才離開辦公室。


    她今天一整天都很難過，只能用更拚命工作來讓心里好受一些。走到停車的地方，她拿出車鑰匙，打算騎車離開，卻發現鑰匙怎麼都轉不動。


    “不會吧……”心情很糟的郝薔氣得踹她那輛重型機車。“你這台爛車！”


    “你干麼踹我的車，還罵我的車？”


    有人說話，那聲音郝薔認得出來是朱仲旭的聲音。她大驚，回頭。“你怎麼在這里？”朱仲旭明明比她早離開啊！


    朱仲旭忍著笑。“這是我的摩托車，我要騎車回去，不在這里，能在哪里？”


    “這是你的車？！”郝薔緊接著喃喃地說︰“那我的車呢？”


    “在那里。”朱仲旭往旁邊一指。


    在他們認識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他們兩個騎的是同樣一款的重型機車。今天剛好兩個人的車就停在附近。


    郝薔臉一紅，窘迫極了。


    “笨蛋。”朱仲旭笑著把剛剛去買的茶葉蛋放在她手上。


    “請我吃的嗎？”郝薔愣愣地說。


    “是啊。”朱仲旭笑道︰“我絕對不會說請你吃是浪費食物。”


    朱仲旭很明顯只是開玩笑的，但是郝薔的眼淚卻毫無預警地掉了下來。


    這下子換朱仲旭愣住了。


    郝薔也被自己的反應嚇到，她連眼淚都還來不及擦，就把茶葉蛋塞回朱仲旭的手中，低著頭快步地跑向自己的摩托車。


    朱仲旭想都沒想，大步地跟著她。


    郝薔拿了鑰匙，急著要騎車離開，朱仲旭一手握住了她的臂膀。


    郝薔整個人繃了起來，他的手指強而有力，她的腦筋一下子空白，心跳莫名地快了。


    他靠近她，整個人轉到她的面前。高大的他，氣息逼近，教她的心跳更為紊亂，沒有能力躲開他。


    他模著她的頭，指月復溫柔細膩。“笨蛋。”他的聲音低柔，輕輕地，含著淺淺的笑意和濃濃的疼惜。


    她抬眸，怔怔地看著他，眼眶還泛著淚光，那模樣像個受委屈的小孩子。


    她的內心並不像外表一樣的強悍能干。她內疚、沮喪、挫折、低落，責罵會讓她武裝起來，但是溫柔卻會讓她不能控制地掉眼淚。


    她本能地想尋求他的安慰。


    “每一個人都會做錯事情的，我也會的。”他低低地笑著，好像這件事情，其實沒那麼嚴重。


    “可是這件事情，給你惹了很大的麻煩。”郝薔歉疚地說。


    “我自己惹過更大的麻煩。”朱仲旭揚起輕松的笑。


    “真的嗎？”郝薔驚訝地問。她以為他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她以為他什麼都可以處理得很好。


    他一笑。“我不是神，當然會做錯事情。”


    她看了看他，頓了一下，才說︰“你不是神的話，那你怎麼處理那封信？”她一直掛心著這件事情，但是一整天都不敢問。


    沒想到她會這樣問，他笑了出來。“打電話給神處理了。”他深黝的眸光，濃濃地蓄著笑意。


    她瞪著他，然後一嘆。“算了，不能問就算了，我只是真的很抱歉。”


    他看著她，突然決定“壞心”地告訴她。“我已經打了電話給Peter，跟他說，我們公司的電腦受到病毒入侵，那封信的檔案可能被病毒攻擊了。”


    “啊！”郝薔吃驚地連聲低呼。“啊！啊！”這方法當然絕對可以阻止對方看檔案，但是另一方面，會使得對方對公司的網路防御系統沒有信心。


    郝薔眉頭皺得更深。糟了，她更難過了。


    朱仲旭笑著，郝薔的反應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郝薔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朱仲旭明白，郝薔會因為這樣願意為公司賣命的。這時候如果叫她留在他身邊一輩子，她都會點頭的。


    “做錯事情，就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件事情你一定要記得。”他輕松地說。“但是不是一做錯事情就會天崩地裂的，這件事情你也要記住。”


    郝薔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我真的覺得這件事情是天崩地裂，為什麼你可以說得雲淡風輕？”


    “我剛說了啊——”朱仲旭敲著她的頭，一副她果然是笨蛋的樣子。“我犯過更大的錯。”


    “好，算我沒見過世面。”郝薔看著朱仲旭的目光很顯然已經不同了。


    她對他真的非常非常的佩服，也非常非常的感激。


    她把眼角的淚光擦掉，紅著臉，無意識地吐著舌頭。“真丟臉。”真是的，虧她的綽號還是“薔哥”呢！今天在他面前不但要笨，搞砸事情，還脆弱地哭了。


    “對，丟臉。”他嘴角一揚。“愛哭的小女生。”


    “誰是愛哭的小女生啦！”她窘迫急切地反駁，但語氣不自覺地透著小女孩的那種撒嬌，嘴角甚至是輕揚的。


    不知道為什麼，听他那麼說的時候，她並沒有真的生氣。那感覺很奇妙，他揚起的嘴角不是嘲弄，而是一種了解和疼愛。他把她當成一個愛哭的小女孩在疼愛著。她的心窩暖暖的、甜甜的，冬冬冬地快著，奇妙的感覺在心頭騷動滋長。


    他笑笑地不說話，又模了模她的頭。


    她逞強的模樣，在他眼里，十足可愛。他欣賞她男孩子氣的俐落爽朗，可是也心疼她內心那個小小的女孩。


    死了。郝薔發現就算沒什麼大事，他這樣貼心的小舉動，也可以讓她眼眶又熱了。


    她低著頭，心跳得很快。她現在不敢看他，她好緊張，胃都縮在一起。


    朱仲旭一直笑。他好喜歡跟郝薔相處，一切好輕松，好簡單。很容易他就會覺得心情很好。


    “冷了啦，愛哭鬼。”他把茶葉蛋放回她的手上。


    他的聲音滿滿的笑意，害郝薔又不敢抬頭。


    她真可愛，他想把她抱在懷里，只是怕嚇到她，所以就忍著了。


    “小薔妹。”他笑嘻嘻地叫著她。


    “什麼小薔妹？！”她唰地抬起頭，嘟著嘴瞪他。“我又不是蟑螂！”


    “我知道啊，江湖人稱你『薔哥』。”他嘲笑著她。


    她目含殺氣地瞪著他，想展現氣勢，卻惹來他更大的笑容。


    “剛剛連抬頭看我都不敢，還好意思讓人叫你『薔哥』。”


    郝薔沒有想到被發現了，臉唰地脹紅，可是為了面子，又只好揚起下巴，挺直腰桿，一副“哼哼，誰說我不敢”的樣子。


    她正掉進他的陷阱中，就這樣與他對看著。


    他的眼楮黑白分明，炯亮有精神，卻又深邃難以一眼望透，似笑非笑的神色，更吸引人。


    她不自覺地抿著嘴，心口熱燙著。


    然後，他笑了。


    然後，她發現自己完了。被、電、到、了！


    剎那問，她終于懂了，為什麼小說中會形容人被笑容與眼神“俘虜”。因為就在那片刻，會發現自己身不由己，心跳全然不受控制，胸前劇烈起伏，呼吸困難，眼神完全無法移開。


    三月底，風吹來雖然仍然帶著寒意，但她熱燙嫣紅的雙頰，紅成桃花，是另一抹悄悄到臨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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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郝薔竟然差點睡過頭，她急急地趕到公司去。


    摩托車一停，她飛奔上電梯，坐上電梯的時候，她覺得有點說不出的怪。照著電梯里的鏡子時，她突然覺得電梯里的人好像太少了。


    她擔心地又看了一下手表——九點十分。


    唉，她真的遲到了。電梯門開了，她不再多想，走了出去。


    一進辦公室，一個人都沒有的情景，嚇了她一跳。不過茶水間有煮咖啡的香氣傳了出來，所以她往茶水間走過去。


    走到茶水間的門口時，她才豁然明白。“靠！”她忍不住罵了一聲。今天是星期六啦！


    她的話才說完，頭就被輕拍了一下。


    “講話這麼粗。”笑嘻嘻說話的人正是朱仲旭。


    完蛋了！郝薔一看到朱仲旭，心跳就快了。


    郝薔覺得自己需要冷靜啊！不然她好像已經喜歡上朱仲旭了，尤其是他一笑的時候，她的腦筋就空白了。


    朱仲旭帶著笑意，看了看她。“這麼認真，星期六還來加班。”剛剛听她那一聲罵得很懊惱，他就知道她一定是弄錯上班的日子了。


    郝薔心跳飛快，硬著頭皮說道︰“對啊。”


    為了不想被朱仲旭發現她做的蠢事，郝薔特地加了一句。“我應該要為公司鞠躬盡瘁的。”


    “有道理。”朱仲旭輕快地說著，忍不住一直笑著。


    “干嘛一直笑啦？”郝薔窘迫地問。


    朱仲旭的視線一低。“你的扣子。”


    郝薔低頭。“啊！”她叫了出來。


    糟糕透了，她襯衫的扣子少扣了一個，所以整排扣子都扣歪了。


    她整張臉脹紅，朱仲旭這麼聰明，一定一眼就猜出她到底干了什麼蠢事。


    “咖啡給你。”朱仲旭把手中的咖啡交給郝薔。


    郝薔愣愣地接了過去。“謝謝。”她下意識地說，可是覺得還是有件事情怪怪的。


    “醒醒吧！”朱仲旭惡劣地加了一句。


    郝薔翻瞪著他。可惡，這個人就喜歡笑她。她還想，他哪這麼好心還給她咖啡喝。


    不對！郝薔又叫了出來。“這是你的杯子耶！”她終于知道哪里怪怪的了。


    “對啊，所以喝完後，要記得洗干淨還給我。”朱仲旭揚起笑，又看了她一眼，輕快地轉身離開。


    郝薔雙手捧著咖啡，呆呆地站著。


    咖啡的香氣暖暖地飄了上來。她的腦子一片混亂，能思考的事情實在不多，但是至少她還知道，喝了這杯咖啡，她的腦袋也沒有辦法醒過來了。


    她已經夠笨了，他還做這種曖昧的舉動。跟他用同一個杯子喝咖啡，一定會讓她胡思亂想的啦！


    唉！她嘆了一口氣。這種感覺，甜蜜而混亂啊！


    喜歡的感覺，已經來得洶涌，而他竟然還以親昵曖昧的舉動加速靠近。她該怎麼辦呢？


    天暗得很快，一轉眼就是晚上六點。


    這天過得比郝薔原先想像中輕松，朱仲旭沒有再鬧她，就讓她自己忙。偶爾一抬頭，和朱仲旭目光交接的時候，他都會丟個笑臉給她。


    她的心頭依然會小鹿亂撞，甜蜜暈眩的感覺依然騷動著，但至少多了些溫馨與安心的感覺，好像不再那麼無力招架。


    “小薔妹。”朱仲旭把電腦關掉，愉快地叫著郝薔。


    郝薔皺起眉頭。“不準再這樣叫我啦！被你這樣一叫，好像長出了觸角，惡心死了。”


    “那要怎麼叫你？”朱仲旭笑笑地看著她。


    他很喜歡看著她的各種模樣。她的表情很多，困惑的時候，開心的時候，都可以一眼看出來。


    苞她相處很自在，也很簡單。


    她是有些喜歡他的，他看出來了。因為這樣，一天的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郝薔又皺起眉頭來，覺得她這種名字怎麼叫都很怪吧。


    “你怎麼會叫郝薔？”他好奇地問。


    郝薔一嘆。“還不是我爺爺。我爸媽在我八歲的時候車禍過世了，我爺爺因為重男輕女想要一個孫子，所以就把我的名字從郝韻妍改成郝薔了。”


    “那叫你小妍好嗎？好可愛。”他笑起來的時候，眼楮發亮著。


    郝薔的臉又紅了。搞不懂他為這種事情那麼高興做什麼？“隨便你啦！只要不把我叫得像是母蟑螂，高興怎麼叫就怎麼叫。”


    “小妍。”他笑笑地叫著她，語氣間透露著專屬的親昵。“愛哭鬼小妍。”


    她馬上嘟嘴抗議。“小妍就小妍，干嘛加個愛哭鬼？我又不愛哭，我很少很少哭的啦！”


    “可是我看到了。”他得意地揚起嘴角。“而且只有我看到。”


    只有他看到她心里的那個小女孩，為此而放縱地疼惜著她。


    懊死，郝薔的心跳又快了。這是怎樣啦，她是不是真的太沒用了，輕易地因為他一個親昵的語氣，就覺得醺得暖甜。


    “下班了，一起走吧！”他站了起來，理所當然地說著。


    郝薔看了看他，有些遲疑。就這樣跟他走，會不會太奇怪了？


    “你不走，我怎麼帶你去看夜景？”朱仲旭說得很自然。


    “帶我去看夜景？”郝薔愣了一下。


    朱仲旭一笑。“夜景一個人看很無聊的。”


    郝薔失望地嘟著嘴。“誰管你無不無聊。”她才不想要成為陪他打發無聊的伴呢！特別是她還喜歡他，這樣的感覺更卑微。


    看她生氣了，朱仲旭一臉認真地說︰“好啦，那我跟你說實話。”


    郝薔看著他認真的樣子，腦中開始胡思亂想。難道他也喜歡她嗎？可是不大可能啊……因為這樣，郝薔的表情意外地嚴肅。


    朱仲旭的嘴角逸出笑。“我一個人看夜景會害怕，我需要薔哥的保護。”


    他又在逗她了！可惡，氣死她了。


    郝薔狠狠地往朱仲旭的腳踩了下去。


    朱仲旭俐落地躲開，郝薔瞪他。


    朱仲旭竟然不說話，乖乖地把腳放在她的面前。


    郝薔沒想到朱仲旭會有這種像小男孩的舉動，噗哧地笑了出來。


    她笑起來的時候，一臉的燦爛。


    朱仲旭微笑地看著她。世界在那一瞬間，只需要這麼簡單。


    郝薔抬眸看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她那一眼笑盈盈的眸色有多嫵媚。“我才不要保護你呢！”


    愛情會讓女人自然地流露一種她自己特有的姿態。


    朱仲旭看著她的時候，眼光也不一樣了。


    餅了一會兒，他故意一臉委屈地說︰“好吧，那換我保護你。”


    雖然他的話總是似真似假，但是甜濃的感覺還是因為那句話而蔓延滋長。


    郝薔故意擺出一臉“考慮中”的樣子。


    “兩個人騎一輛車比較省油，這樣對地球比較好。”他哄著她。


    她的眉頭一揚。“剛剛要我保護你，現在還要我載你，哼，不要。”話是這樣說，但是她一想到兩個人竟然騎著同一款的重型車，就覺得奇妙而開心。


    朱仲旭馬上說︰“當然是我載你了！”


    郝薔還是皺了眉頭。“那我還要回公司一趟，才能騎我自己的車子回家，好麻煩。”


    “那當然是我載你回家。”他說得理所當然。


    “笨蛋。”郝薔看了看他，噗哧地又笑了出來。


    朱仲旭無奈地皺了眉頭，她罵他“笨蛋”的時候笑得那樣的甜啊！


    笨蛋！郝薔心里又多“罵”了朱仲旭一聲。


    如果他要載她回去的話，多繞那些路，還不是要浪費油，對地球才不好呢！不過，她才不會告訴他。


    她要他載她回去，這樣他們才能多一些相處的時間。


    多一點點的時間也好，她好想一直跟他在一起。這樣斗嘴，這樣嬉鬧，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