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愛不妥協  第三章
作者:望舒
    就這樣,唐諾再度成為“墅”的熟客人,固定每星期三、五去報到,即使沒發生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單純去喝酒閑聊,他也覺得挺開心的。


    “唔,這是什麼?”探了面前的雞尾酒一眼,唐諾揚眉,轉看向她。


    “你試試嘍。”喜萌微笑出招。“喝完可要為它取蚌好名字。”


    “哈,這有什麼難的?看我的嘍!”他,豪語撂下。


    “嘿!話別說得太早,小心後悔。”她,冷水潑出。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游戲。有時,唐諾以一句詩為題,要她調出合于詩意的雞尾酒;有時則剛好相反,她先調酒,然後要他在品飲後為酒命名。輸者還要請贏家吃星期六的早餐。


    唐諾啜了口深橙色的酒液,稍停、凝想,再啜一口,然後,又陷入沈思。


    “想出來沒?”喜萌輕快地問。


    他攏緊眉心,低聲拆解其中的成分。“這里頭應該有黑色蘭姆、檸檬汁、茴香酒,還有些微石榴糖漿。”


    赫!丙然是酒國英雄,竟然完全正確!喜萌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對他的辨酒功力可是大大佩服呀。


    黑色蘭姆帶了焦味,檸檬汁添了清爽,茴香酒和石榴糖漿則透著甘甜。他拆解得出,但滋味這麼復雜的雞尾酒,很難找到能總括所有的詩句咧,更何況,還得配合液體的深橙色。


    “嘿嘿嘿!別再掙扎了。”喜萌的笑容不自覺地“惡魔化”了。


    “等等,再給我一點時間。”他低著頭,認真思索。


    “唐諾呀,願賭就要服”


    她的話還沒說完,唐諾突然按住她擱在桌面的手,抬對向她的俊臉漾著信心滿滿的笑。“朱小豬,這是你自己說的,願賭,就要服輸!”


    溫熱的膚觸從手背一路猛竄到心口,擾亂了原本跳動的速率,喜萌強作鎮定地重申規則。“你的解釋如果不能說服我,還是算你輸。”


    “這個當然。”對她的異樣,他似乎沒發覺,氣定神閑地報出了名。“這酒,我命名作"江湖夜雨十年燈"。”


    喜萌瞪著他,啞口無言,好個“江湖夜雨十年燈”哪!既能以“燈”象征它的色澤,而且“江湖、夜雨、十年”的意象亦符合這雞尾酒口感迥異卻同時並存的特質。


    沒話說,她認輸。


    哎喲一聲,喜萌忍不住惋嘆道︰“唐諾,你學什麼法律啊?你根本應該唸中文系的。”


    “我是喜歡中國古典的詩詞,但”話到嘴邊,及時打住了。他總不好當著她的面說唸中文會餓死吧?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哼哼,來不及了!


    “我絕對沒有歧視中文系的意思。”唐諾飛快舉起雙手,捍衛自己的清白。


    “才怪!越描越黑!”瞪他、瞪他、瞪死他!


    “真的啦!”他連忙抬出證據。“開玩笑,我高中三年都是班上的國文科小老師,怎麼會歧視中文系。”


    說真的,當初聯考完面臨科系的選擇時,他最想填的是中文系,但總覺得好浪費分數,平白多考了百來分咧。更何況,高二他執意要讀文組時,已經被爸媽海削一頓了,如果再填個中文系,怕是非要鬧出家庭革命不可了。最後,他還是憑分數進了法律系,接著,大學四年、當兵、通過律師檢定考,就這麼到了今天


    從回憶里猛然醒覺,唐諾這才發現她的人自他眼前消失了。


    這家伙,敢情是不願認輸,逃走了?


    他的問題還沒丟出,就從其他調酒師慌亂的呼喊中得到答案——


    “Judy,你怎麼蹲在那里?”


    “Judy,你還好吧?”


    “Judy!”


    唐諾親眼看著吧內幾個調酒師合力支起她的身子,而她,從臉色到唇色一片慘白,他驚得立刻站起。


    那一剎,唐諾覺得不只體溫驟跌到冰點,連四周空氣都凍結了。


    員工休息室。


    “我送你去看急診。”


    “別麻煩了,不過就是胃痛嘛,我已經吃了止痛錠,很快就沒事的。”喜萌忍著胃部的抽疼,勉強說了句。


    “止痛錠能當藥吃嗎?”唐諾眯著眼看著她,神情比法官還嚴肅。“你今天是不是又沒吃晚餐了?”見她深吸口氣正要答話,他補充道︰“你不必說話,點頭或搖頭就好。”他知道,她現在連說話都得費力。


    喜萌點頭。她是沒吃晚餐,一加完班就趕來這里了。


    “沒吃午餐?”再問。


    她搖頭,今天中午趕著定稿發打,沒時間吃午餐。


    “那早餐呢?”三問。


    呃,她應該要誠實,還是編個善意的謊言?因為,她發現——唐諾的表情已經越來越猙獰、越來越猙獰了


    看她躊躇的模樣,不用她點頭、搖頭,他也知道答案了。


    這家伙,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唐諾又氣又急,肚里咕嚕嚕地冒著痛罵她的成串字句,但視線內的她——兩手按壓著月復部,整個人癱在沙發里,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根本讓他說不出任何責難的話,即便是一句。


    “朱小豬,你很缺錢嗎?”于是,他從側面問了。


    “不會。”可錢越多當然越好啦。


    “你非要做兩份工作不可嗎?”


    “嗯。”她了解唐諾的意思了,于是輕應道。


    他反問︰“你覺得健康重要,還是賺錢重要?”


    “健康。”這她當然明白。


    “朱小豬,你把這里的工作辭了吧!”唐諾以認真的語氣提議道。


    “不要。”喜萌想也不想就拒絕。


    “你再這樣超支體力,總有一天會垮下去的。”


    “不要。”她再次回答。


    “你不要太固執。”他直挺挺地瞅著她,態度堅定。


    “是你太霸道了。”她的胃雖然犯疼得厲害,但絕不讓步。


    好不容易,她慢慢在調酒的工作里找到除了“唐諾”兩個字以外的動力,譬如與“墅”里其他調酒師間的友誼,又如創新雞尾酒的成就感,還有,像是觀察每個角落的客人她準備要開始真正喜歡這個工作哪!


    咬著唇沈吟了會兒,喜萌開口對他道︰“回去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咧!”


    “那你呢?”


    “我等Kenny下班,最近我們發現彼此住得很近,他都讓我搭便車回去。”


    莫名其妙地,唐諾心里覺得不是滋味。“到Kenny下班,你至少還得等兩個小時,這樣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你要送我?”她勾起一抹虛弱的笑。“真的?”


    “當然,你覺得我像在開玩笑嗎?”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不耐,好端端地,竟有股渴望能快快把她送回家,越快越好。


    “那就謝謝啦。”


    他的手臂藤蘿般地環扣在她的腰間,她的手臂則纏繞著他的頸項,互相依掛。是唐諾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前行,讓她安心地將大半的重量付出去。


    因此,喜萌始終是微笑的,雖然胃部的抽痛很難受,但她知道,她又追近唐諾一步了。


    “朱小豬,你家的


    他不是沒送她回家過,但前幾次都在永和路及中山路口讓她下車,而這回情況特殊,他有責任送她安全到家。


    唐諾轉頭過去,發現她竟然蓋著他的西裝外套,就這麼睡著了!?


    天哪,平常她坐Kenny的車也是這樣嗎?難道不怕對方乘機偷襲、吃豆腐?


    不行不行!身為朋友,他有義務要提醒她,這樣實在太危險了!


    “朱小豬”他試著輕喚。


    依舊沈睡著,喜萌沒反應。


    想伸手將她搖醒,但在要觸著她的剎那,唐諾不由自主地暫停了動作;望著她好不容易稍微和緩的睡容,他實在不忍心教她醒來感受疼痛。


    沒辦法,唐諾只得先將車暫停路邊。


    深夜時分,車來車往的還是不少,兩旁店家的霓虹燈也依舊張揚,光圈的迭次更變在她白淨的頰畔上演著,唐諾側頭凝瞅,目光竟不忍離開。


    喜萌算不得一等一美女,但教人怎麼看都不嫌膩。她的人,像她的名——喜萌喜萌,每每看著她,就會覺得喜悅在不知不覺間在心底萌了芽。


    密致的睫覆合著,向來明亮的眼現正休憩中。她的鼻小巧得可愛,唇也是;听說像她這樣上下兩瓣唇同樣厚薄,代表了情感的付出與獲得會是等量的。哦,她的眉算濃的,但不亂不散不突兀,反倒為她甜麗的臉蛋平添一股英秀之氣。


    僵在半空的手終于還是往她那兒拂去,輕輕為她撥開幾綹自耳後滑落的長發,唐諾心想,在這里待下去也不是辦法。瞥見她的皮包在後座,這樣吧,看看有沒


    這不是他刻意探挖隱私,是萬不得已的手段哪!


    他找到她的皮夾,打開,卻被放置其中的東西震懾到了。


    是張名片,上頭的名字他很熟悉,電話、


    那張名片,不是別人的,就是他的。


    可是,他不明白——


    第一,他給過她名片嗎?


    第二,他的名片有珍貴到必須護貝處理,並放在皮夾內最醒目的地方嗎?


    她的睡顏就在他的眼底,唐諾真的不明白,只能確定胸口的急急聲響,成了車內最鏗鏘的樂音。


    怦怦、怦怦、怦怦怦!


    怦怦、怦怦、怦怦怦!


    “咦?我怎麼會在這里?”


    喜萌一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家里的被窩中,先是覺得很安心,後是詫訝得差點跳起。昨天她在“墅”鬧起胃疼,然後她上了唐諾的車,然後然後然後她就想不起然後了。


    “是唐諾送你回來的。”莉頤探頭進來,順便一解她的疑惑。


    “耶?莉頤,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喜萌笑亮了眼楮。


    畢業之後,何莉頤考上了空姐,飛國際線的,大部分的時間都處在海拔一萬公尺以上,像她這種小老百姓,要見到何大美女的機會可是少之又少哦。


    “今天清晨才回到這里的。妝都還沒卸呢,就接到唐諾的電話了。”細長的眉尖一挑,莉頤嘆口氣道。


    “啊?”喜萌不解。


    “朱小豬啊,我不在國內,你的作息就很不正常,連飯都沒好好吃?”莉頤瞪著她,頗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喜萌只得陪笑。“我我工作忙嘛。”


    “你這根本是敷衍的說法!”她不接受。


    “好啦好啦,莉頤,我以後會多注意身體嘛。”喜萌軟下聲調。


    嗟,喜萌精得很,就知道她吃這一套。


    莉頤搖搖頭,嘆氣道︰“算了算了,平常我管不到你,你自己顧著點吧。”同時不忘交代。“我剛煮好了稀飯,在電鍋里,你就自助嘍。還有,我昨晚沒睡好,要回去補個美容覺,十點前不要叫我起床。”


    以她對莉頤的了解,莉頤一定是特別起床替她煮稀飯的。


    “莉頤,謝謝。”喜萌由衷地說。


    “要謝我很簡單,你跟"墅"請假一個晚上,陪我到其他pub玩玩。”自從喜萌接下小比的工作,在“墅”當起調酒師,每次她從高空回到地面度假,晚上都只能去那里,嗐,去久了也是會膩的。


    “好!一句話,沒問題!”喜萌拍胸脯保證。


    “那就一言為定嘍。”莉頤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轉身往她自己的房間去。“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補眠啦!”


    “噯,等等,莉頤,你還沒說昨天唐諾”她追到房門口。


    “這你自己去問他啦。”莉頤連頭都沒回,丟下話就把房門帶上了。


    “我自己去問唐諾?這樣好嗎?”指著自己的鼻子,喜萌怪聲輕嚷。


    這樣真的好嗎?她認真思忖著,連眉頭都打結了。


    可是,有關唐諾和她之間曾經發生過的痕跡,她不想錯失記憶,即使,只是那麼一點點!


    雖然昨天胃痛到不行,但一想到出版社的成堆工作不能累積,喜萌還是撐著身子趕去上班了。看看牆上的時鐘,快要中午了,已經有同事先行去覓食,不過,她還是等手邊這篇稿子潤完之後再說吧。


    “朱喜萌,外找!”


    “哦,好。”喜萌嘴上這樣應,心下卻犯疑︰外找?誰呀,她明明沒約人哪!


    起身望向門口,她驚得眼珠子差點迸落——


    赫!那西裝筆挺的高個兒,不就是唐諾麼?


    難道,他是為了探她的病情,所以才趁午休時間過來?真有那麼那麼呵呵,那麼好的事嗎?


    等等、等等,不對呀!他他怎麼會找來這里?


    喜萌想著想著,渾然不覺自己的魂又掉了,就這樣一逕含笑望向唐諾,直到旁邊的同事伸手搖了搖她的肩。“喂,喜萌,你到底認不認識他呀?那個人已經站在門口、等了好久咧!”


    回過神,喜萌才發現,當下這一刻,全出版社二十多人只分成了三種︰一是看向唐諾的,二是看向她的,至于第三種嘛,就是在唐諾和她之間看來看去的。


    嘿嘿,這樣多不好意思哪!


    “唐諾,你怎麼找得到我?”喜萌不解。即便到了此時此刻、此境此地,對她來說,他的出現還是好大一個surprise呀!


    “你說過你在經綸出版社工作,查個


    大概是在哪次閑聊里不經意透露的吧,連她自己都忘了這麼回事,而他,竟然默默記下了?喜萌心里感動,臉上卻只能一逕干笑。


    “那那那你怎麼會到這里來?”小心翼翼地,喜萌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听來有太多的興奮和期待。


    “找你一起吃飯啊。因為嗯哼,”唐諾睨了她一眼。“因為怕你的胃又被主人虐待。”


    “才不會咧!”她馬上反駁,卻難免有些心虛。


    “哦?真是這樣的話,就算我今天多此一舉、白跑一趟都無所謂了。”唐諾微微點頭,說得似乎輕描淡寫。


    喜萌可急了。“哎哎哎,我沒有這個意思,我看到你來唔呃”


    一到關鍵時刻,她的腦袋就突然當機,想不出合適的語匯哪!唉,該怎麼說才不會熱切得嚇死唐諾,而他又不會覺得她的態度很冷淡?


    唐諾倒是慢條斯理。“你看到我來怎麼樣?”


    “呃唔”倒吸口氣,屏住,她稍低了頭,咬唇輕說。“很高興。”


    “嗯?你說什麼?”他氣定神閑地挑高了眉。


    “很高興啦,我說我很高興啦!”喜萌飛快重復道,兩頰紅透。


    唐諾忽地彎身,貼在她的耳畔輕說︰“朱小豬,你高興就好,但不必說得那麼大聲,所有人都在看我們了。”


    一听他這麼說,喜萌趕忙向四周探看,果然這會兒,連熱鬧街頭的行人都只分成了三種︰一是看向唐諾的,二是看向她的,至于第三種嘛,就是在唐諾和她之間看來看去的。


    “快走啊,唐諾,我們快走啦!”手往唐諾的肘臂一拍,喜萌不等他回應,人哪,已經像火箭一樣快步向前沖了。


    最後,她挑了家牛肉面館。


    “牛肉面,太油了吧?對你的胃不好。”唐諾皺眉。


    “不會啦,我點清炖的嘛,這樣夠清淡了吧?”喜萌湊出一臉笑。


    “好吧。”想想,他勉強同意。


    進了店、坐定了位置,喜萌立刻獻上感激,雙手合十,朝他一拜。“昨天,謝啦!”


    “別拜、別拜,我還沒作古。”這種謝禮,他可承受不起哪!


    縮了縮脖子,喜萌轉問︰“你是怎麼找到我那里的?”


    “你皮夾里的基本資料里有電話、


    丙然,喜萌慌了。“什麼?你看了我的皮夾?”


    Jesus!這麼說,唐諾瞧見他自己的“護貝名片”嘍?


    相對于她的震驚,唐諾倒顯得沈著如常。“我也是不得已的,看你睡那麼熟,實在不忍心吵醒你。”


    “那那然後呢?”她的聲音低弱了下去,因為心虛的赧然哪。


    “然後我先打電話過去,是你室友接的;確定


    “可是,我住在五樓,而且沒電梯呢。”


    “那有什麼辦法?只好抱著走上去了。”話,說得輕輕,氣,也嘆得輕輕。


    “你你你你用抱的?”嘔嘔嘔,被他抱著,她居然還睡得人事不知?


    “嗯,到你的臥房。”


    “什麼?你你你直到我的房間?”這下喜萌沒空遺憾了,一听他這麼說,她立刻開始回想,這兩天有沒有把內衣掛在房里晾著,還有還有,棉被有沒有摺、地板有沒有掃


    這時,服務生端來了兩碗清炖牛肉面。“兩位,請用。”


    唐諾先舀了匙清湯嘗味道。唔湯頭不錯。


    當他要舉筷夾面時,卻被眼前的景象嚇著了——


    “喂喂喂,朱小豬,你在干麼啊?”唐諾揚高了聲,向來的沈著已經被丟去喂狗了。


    “啊!”如夢初醒,她錯愕地看著他濃眉倒豎的怒容。


    “這就是你所謂的"清淡"?”他微動下巴,指著。


    喜萌低頭察看,那清炖牛肉面簡直變成了“滿江紅”,而凶器就被她握在右手里,被逮個正著。僵著尷尬的笑容,她連忙把那小匙塞回辣椒罐里。


    “沒辦法,這是習慣動作,一不小心就”她陪笑解釋道。“嘿嘿!唐諾,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還不是因為他的話,她才會盡想著房間能見人否,結果猛加辣椒的反射動作就發在意先了。


    “算了,我再叫一碗。”如果目光能殺人,朱喜萌大概已經被他卸成八塊了。


    “沒關系啦,這點辣,對我來說,還算清淡啦!”她出言阻止。“而且,這樣多不好意思啊!”嘿嘿,無心插柳柳成蔭,如果真要她吃沒加辣椒的清炖牛肉面,她可能會食不下咽。


    “有什麼不好意思,又不是不付錢。”


    “別這樣嘛,人家煮碗面也是很辛苦的。”喜萌頻頻安撫。“放心啦,我從小吃辣,我說這樣是"清淡"就真的是"清淡"!”


    她再說“清淡”這兩個字,他難保自己不會在她耳朵狂吼“清淡的真諦”。


    唐諾冷冷地撂了話。“如果不再叫碗面,可以,我們交換!”


    啥?交換?那不等于要吃一碗用白開水煮的牛肉面?喜萌勉強笑應道︰“這樣不好啦,你都已經吃過了。”


    “我是拿干淨的湯匙舀湯,湯匙沾了口水後還沒放進碗里。這面,只少了一口湯,沒多加任何一滴我的口水,你放心吧!”現在,他和她那可憐的胃是盟友,而她的舌頭,則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哦,這樣啊。”語氣里是掩不住的濃濃失落,嗚嗚嗚,她要辣椒啊!


    就這樣,唐諾邊灌水邊解決了那碗“清淡”的清炖牛肉面,喜萌則是苦著臉,一點一點撈完了面條。他吃得大汗淋灕,她卻是食不知味。


    直到午餐用完,唐諾送她回到出版社,甚至道了再見,她都沒听他提起“護貝名片”的事,難不成就這麼剛好,他沒看到?還是,他看到了卻刻意忽略?


    喜萌瞅著承載著唐諾離開的電梯,心中充滿困惑——唐諾到底是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待他們的關系?無論如何,最多最多,他也只當她是個“朋友”吧,因為他跟小比一樣是同志,這輩子是不可能愛女人的


    看著電梯到了一樓,想著唐諾正大踏步離開出版社所處的大樓,喜萌輕輕嘆了口氣。唉,她多想將唐諾這樣的陪伴與呵護解釋成愛情哪!


    真的很想!


    二十三歲的某日午後,愛情如電梯,托載著芳心,就這麼在幸福與嘆息間起起落落。她不知道唐諾處在哪一樓,而她,又該如何才能停止這種升降,如何才能


    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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