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心暗許  第三章
作者:季可薔
    風勁雲徘徊,卿冷情意灰。


    海珊瑚攤開宣紙,蘸墨寫下這幾個字,寫罷還低聲念著,細細咀嚼詩中意味。


    她不喜歡這首短詩。這詩里,嵌入了風勁與雲霓的名,詩意好深沉,韻味哀傷,教人讀起來滿腔不悅。


    她討厭這詩,若不是為了摹擬雲霓的字跡,她不會選擇寫下這兩句。


    伴下毛筆,她捧起雲霓以前習字的字帖,頁頁翻閱。這法子是花信教她的,為了不在風勁面前露出破綻,他希望她盡快恢復以往的字跡,而最快的方法,便是描摹從前的字帖。


    于是她請貼身宮女搬出雲霓從前的習字字帖,隨意揀了一本來練習,而這本子里,光是這首短詩便反復寫了數十遁。看來雲霓似乎相當偏愛這首短詩。


    為什麼?莫非她其實偷偷戀著自己的表哥?那個花信口中聰慧活潑的公主,難不成也像一般少女一樣,心底悄悄埋著說不出口的女兒心事?


    她喜歡風勁嗎?海珊瑚在案前坐下,取來一迭短箋,一張張細瞧。這些短箋,全是櫻染的,顏色粉女敕好看,還燻著淡雅的香氣。箋上,有些是雲霓的心情筆記,有些是她與人來往的字句。


    她好奇地念出其中一悵,“花容不曾改,初心未敢忘。”


    這張沒有署名,也不似雲霓的字跡,是誰寫給她的?花容,花容……莫非是花信?海珊瑚心神一凜,仔細一瞧,果然覺得這字跡和花信確有幾分相似,也許是他幾年前送給雲霓的。


    如此說來,他果然對雲霓存在著好感,只可惜雲霓的意中人不是他。


    海珊瑚冷峭勾唇。


    這些人呵,一個個都是傻子!她漠然想著,提起毛筆繼續習字。


    扁陰流逝,暮色漸沉,一股異樣情緒緩緩在她心頭漫開。她垂下頭,仔細端詳剛剛寫就的字。奇怪,她寫字的筆法似乎進步得很快,前陣子還握不穩毛筆,一味歪否扭扭呢,現下卻已能精準地落筆。


    她取來字帖,壓在宣紙下比對,驚異地發現她下筆的方向、力道、技法,幾乎和雲霓完全一般。怎會如此?她顫抖地擲開筆,心怦怦直跳。她才剛開始拿雲霓的字帖來描摹啊,只寫了一下午,竟然便成功模仿了她的筆跡?


    明明不久以前,她的宇還丑得讓人不忍卒睹啊!


    “這怎麼回事?”她迷惘地呢喃。


    不對勁,一定有哪里不對勁。她怔想,恍惚之間,太陽穴又隱隱犯疼了起來。


    怎麼又頭痛了?她懊惱地咬牙,伸手捧住暈沉沉的腦子……


    “怎麼一副傻呆呆的模樣?在想什麼?”帶笑的聲嗓在海珊瑚身後揚起。


    她一震,回過頭,迷蒙的眼與一雙湛眸相接。“風表哥?”


    “妳沒事吧?霓兒。”湛眸斂去笑意,深思地凝視她。


    “我、我沒事!”她急急站起,勉強自己勾起微笑,“你怎麼忽然來了?”


    “我來瞧瞧妳。”風勁視線一轉,落向紙張散亂的案,“妳在寫字?”


    “啊,是。”她一顫,連忙彎身,收拾案上一團混亂。


    “別忙。”風勁按住她的手,拾起其中一張紙,“風勁雲徘徊,卿冷情意灰?”念罷,劍眉挑起,似笑非笑。


    這下糟了,他該不會是誤會她暗戀他?海珊瑚粉頰微熱,思量著該如何應對,還來不及計較出法子,風勁已笑著開口--


    “妳不必瞞我,我早知道了。”他淡淡地、若無其事地說道。


    她一怔。他早知道了?


    “妳以為我遲鈍到看不出妳對我的心意?”風勁微微一笑,拿著那張墨跡,在角落一張毛皮座椅坐下,好整以暇地端詳著,“我早看出妳這小丫頭腦子里轉些什麼念頭。”


    海珊瑚扶著桌案,顫顫落坐。他早看出雲霓偷偷喜歡他了?


    “不過我一直以為妳早就拋卻這不切實際的少女情懷了。”


    她拋卻了?


    “我記得我很久以前就告訴過妳,身為公主,妳的婚事由不得妳作主,也別妄想詩歌里那些浪漫愛情--妳忘了嗎?”風勁閑閑問她,唇角噙著的那抹笑意,近乎殘酷。


    海珊瑚怔望著他。這男人,根本不在乎雲霓對他的一片情意,他簡直是冷漠,冷漠到傷人。當雲霓听到他這番訓誡時,想必心碎了吧?


    不過,他大概也不在乎她會心碎吧。


    “在你眼底,我只是一顆棋子嗎?”她沖口而出。


    他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問,神色一沉。


    他生氣了嗎?海珊瑚深吸一口氣,命令自己鎮定。她現在是雲霓,是公主,她不怕惹他生氣。


    她決定像個公主一樣驕傲地抬起下頡,直視他,“你要我在羽竹國二皇子跟雪鄉國國王之間擇一而嫁,你想利用我的婚事讓千櫻得到好處嗎?”


    他深思地望她,半晌,冷冷一笑,“找以為妳早明白了。”


    “我是……早就明白了,我只是想,也許你會體諒我的心情。”


    “我該體諒嗎?”風勁淡淡反問。


    這話問得好。他為何要體諒?雲霓充其量只是他的表妹,至親骨肉都未必能血濃于水啊!


    海珊瑚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掠過如此冷情的想法。那是雲霓的想法嗎?還是海珊瑚的想法?她已然弄不清了。她到底是誰?為何會來到這深宮內苑……


    “妳看來彷佛很困擾,霓兒。”風勁來到她面前,俯身望她,“妳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是誰,你又是誰?她幾乎有股沖動想這麼回答他,可她終究沒說出來,只是蒼白著臉,定定望著他。


    風勁探手撫過她冰涼的頰,“別告訴我妳是大受打擊,霓兒,我教了妳這麼多年,到如今還勘不破情關嗎?”他低聲問,語氣半含嘲諷。


    呵,他這人真壞心啊,明知會傷人,還如此欺負一個姑娘家!她微微瞇起眼。


    “說話啊!霓兒,回答我!”見她久久不語,他揪攏眉,厲喝道。


    她倔強地保持沉默。


    “我是這麼教妳的嗎?連這麼點小事都看不開,將來怎麼為人君?給我清醒點!”他掌摑她臉頰。


    他打她?


    海珊瑚心跳一停。他如此嚴厲地斥責她,還打她,一定很痛,一定很痛……她直覺撫上頰,意欲壓抑即將襲來的麻辣感,可過了許久,那疼痛感始終不來。


    她不痛,居然一點都不痛。她愕然望著風勁,他眼色冷冽,薄唇抿成一直線,他看來好似很生氣,可他掌摑她的手勁卻輕得可笑。


    “妳別怪我,霓兒。”他捏住她下頷,又是那種輕柔得近乎邪肆的口氣,“我這也是為妳好,給妳一點小小教訓。”


    這叫教訓?他稱這不痛不癢的耳光為教訓?


    海珊瑚忽地輕聲笑了,仰望他的眼瑩亮。


    “妳哭了?”風勁擰眉,拇指來到她眼角,懊惱地替她拂去淚珠。“這點小事就掉眼淚?有這麼委屈嗎?妳啊--”


    “不是的。”她搖頭,“我這眼淚,不是因為委屈。”


    “那是為何?”


    “因為我開心。”她拉下他的手,孩子氣地拿他的大掌裹住自己的小手,“因為我懂得你並非完全不在乎我。”


    她說什麼?她又在做什麼?風勁震驚地瞧著她,瞧著兩人交纏在一起的手,他繃著下頷,心下初次感到不確定。


    “霓兒,我打妳耳光,妳一點也不生氣嗎?”


    “我干嘛生氣?”她淺淺一笑,“這又不痛。”


    不痛?瞪視她粉女敕的臉頰,他承認自己的確沒使太大勁道,但對一個嬌生慣養的公主而言,這已是嚴重侮辱。


    “你故意放輕了力道,對不對?風表哥。”她嫣然笑問,親昵地玩弄著自己與他的手。“我知道你舍不得傷我。”


    他舍不得傷她?風勁猛然抽回手。她怎會有如此奇異的念頭?一向淡漠冷酷的他會舍不得傷害任何人?


    “你放心吧,風表哥,我以後一定都乖乖听你的話。”她柔順地宣稱。


    “即使我把妳當顆棋子?”他譏誚地問。


    “棋子也分三六九等啊,有丟了幾枚也不心疼的小兵,也有一失去便全盤皆輸的將帥,我在風表哥眼底,算得上一枚將帥嗎?”她認真地問道。


    “當然算得上。”他直覺應道,嗓音略微沙啞,“妳是千櫻未來的女王啊。”


    “我就知道。”她眼眸一亮,笑逐顏開,“就算是棋子,我也是很重要的棋子呢。”


    他沒听錯吧?她居然為了自己是一枚重要棋子感到開心?風勁不可思議地瞪她。


    “你一定想問我,當棋子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對吧?”她彷佛看透他腦海中的念頭。


    他整肅表情,“妳不妨告訴我。”


    “因為能當棋子,就表示這人有存在的價值。”她一本正經地回答,“這就表示我不是沒有用的,不是嗎?”


    “……”


    “而且以後若是我當上女王,那我就是千櫻國的最高主君了,好多人都得听我的話,他們也都會成為我的棋子。”她頓了頓,淡淡地、詭譎地一笑,“這不是很好玩嗎?”


    好玩?她覺得好玩?她把治理國家當成一場游戲了嗎?


    這是雲霓嗎?他認識的雲霓不該說出這樣的話。


    風勁斂下眸,掩去深思的眼神。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古怪……


    正當他沉吟時,房門口傳來一陣清脆聲響,原來是雲霓的貼身宮女拉動了簾上的串珠。


    “啟稟公主殿下,御膳房要上晚膳了。請問攝政王是否要留下來一同用膳?”


    “知道了。”海珊瑚揚聲應道,明麗的瞳陣點亮期盼之色,“風表哥,你要留下來陪我用膳嗎?”


    “今晚不成。”


    “為何不成?風表哥還有政事待處理嗎?”


    “不是。有人在流風宮等我。”


    “是女子嗎?”她追問。


    劍眉一挑,“是又如何?”


    “她陪你,會比我陪你更有趣嗎?”她好認真地問。


    他愣了愣。她怎會如此問?


    “你告訴我,她能為你做什麼?我一定也都能做到。”


    她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


    風勁嗤聲一笑,忍不住想逗她,“她能陪我上床,妳也願意陪我嗎?”他故意扯起她一束發絡,邪佞地把玩著,“如果妳也願意,我就留下來。”


    她沒有回答?份頰瞬間染紅,像熟透了隻果,嫣美可愛。


    “曉不曉得上床是什麼意思?就是一個女子與男子交歡,懂嗎?”他笑道,拿那束青絲親昵地掃過她桃色臉頰,“還是我需要解釋得更詳盡些?”


    “不、不用了。”她尷尬地偏過頰,“我懂。”


    “知道自己做不到了吧?”他惡意地問,攤開手掌,烏黑的發絲從他指間輕盈地溜下。


    她默然不語。


    “妳乖乖用膳,我先走了。”沒等她回應,他瀟灑一擺手,轉身離去。


    她不是滋味地凝望他玉樹臨風的背影。


    他就要走了,與另一個女子尋歡作樂,那女子一定很美,容姿艷麗,她會在床第之間與他擁抱相偎,他會很疼她、很寵愛她……


    莫名的沖動教海珊瑚倉促地起身,“風表哥,等等!”她追上風勁,扯住他袍袖一角。


    他旋過身,“還有何事?”


    她驀地一窒,呆呆迎視那深不見底的眸子,“我、我想跟你說--”


    “說什麼?”


    “我……我可以。”她喃喃。


    他蹙眉,“妳什麼?”


    “我……可以。”她總算下定決心,啞聲說道,“若是風表哥希望我這麼做,我就這麼做。”


    “妳!”風勁震驚地瞪她,“妳懂得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懂。”她點頭,櫻唇淺抿,又是那種讓人難以捉模的微笑。


    “妳……簡直胡鬧!”他厲聲斥她,“這不是一個公主該說的話i妳以為自己是花街柳巷的娼妓嗎?”


    娼妓?她臉色刷白,“我不是--”


    “妳說這話就是!”他氣急敗壞。


    “我只是希望你開心--”


    “堂堂王女,何須這樣討人歡心?妳沒有身為公主的自尊嗎?要如此奉承一個男人?”


    “你的意思是……我錯了嗎?”


    “大錯特錯!”他毫不留情。


    “我不懂。”她迷惘地望他,嗓音發顫,“我跟鄰國的王室聯姻,委身嫁給一個我連見也沒見過的男人,難道就不算奉承嗎?”


    “那是為了千櫻的利益!”


    “為了千櫻,所以和鄰國王室結親,跟為了讓你開心而討好你,有何不同?”她不解。


    “千櫻和我,怎能相提並論?”他冷冷駁斥。


    可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麼不同啊。千櫻也好,他也罷,若是她不能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他們隨時會拋棄她,不是嗎?


    “妳不要以為妳獻身于我,我就會愛上妳。”他嚴酷地訓她,“絕對不可能!.為了千櫻,妳必須以處子之身成親,否則未享福祉,先招禍端。”


    她怔怔瞧他,“原來在風表哥心中,最重要的是千櫻。”


    “當然。”


    “所以我才會成為你手中最重要的一顆棋子。”她深思地低語。因為看重千櫻,所以才會看重她、因此在風勁心目中,她永遠不會是第一,最多只能是第二。


    第二也不錯。海珊瑚淡漠地想。能排上第二,表示她仍具有相當高的重要性,如此也足夠了。她不敢奢望在任何人心中排上第一。


    “我懂了,風表哥,我再也不會說那樣的話了。”她冷靜地說道。


    “妳真的懂了?”風勁狐疑。


    “嗯,我明白了。”她慎重地點頭,又補上一句,“風表哥也毋需擔心,我想討好你,並非因為還對你存有兒女私情。”


    “那是為何?”


    她只是想向他證明她的價值而已。既然她對他的價值,已彰顯在她能為千櫻帶來的利益上,她也毋需再討好他這個人。


    海珊瑚淡淡地笑,“我知道自己不能對任何人產生兒女私情,我也不會。”


    “真的不會?”


    “那對我並無好處啊!”


    好處?風勁挑起一道眉。幾時雲霓待人世計較起對方能給子的好處了?


    “你走吧,風表哥,別讓人家久等了。”玉手輕輕推他。


    這下倒變成她迫不及待趕他走了?風勁怪異地望著她清淡自得的笑容,胸臆間五味雜陳。她要他走是嗎?他偏不。


    “我不走了。”莫名的意氣發作,他忽然回身坐下來。


    她一愣。


    “妳這趟回來,身子骨清減了不少,我得盯著妳多吃點才行。”風勁橫伸手臂,掃住她皓腕,拉她在身旁坐下。“有我在一旁,妳休想挑食。”他威脅的瞇起眼。


    他怕她挑食,虧待了自己的身子,所以要留下來陪她用膳?海珊瑚怔望著風勁,默然無語。然後,她忽地笑了,笑聲清脆,宛如門簾上的串珠,相互撞擊。


    “妳笑什麼?”風勁瞪她。


    她不應,只是拉起他大掌貼上自己的頰,貓咪似的偎著,輕輕摩挲。


    “你的手好溫暖啊,表哥。”她作夢般的低語,仰望他的眸好似要滲出水來,“你對我……真好。”


    “風勁對妳很好?!”


    這天,海珊瑚來到花信的住處“花霧宮”,在花園里散步時,花信照例又問起她和風勁相處的情況,她據實以答,他卻反倒不敢輕信。


    “他真的沒為難妳嗎?”他狐疑地問道。


    “沒有啊。”她搖頭。


    “如此說來,他果真對妳毫不懷疑?”花信輕敲著扇柄,沉吟半晌,忽地展眉一笑,“太好了!雲霓,做得好。”他贊美她。


    她淺淺一笑。


    “習字的情況呢?我吩咐妳讀的都讀了嗎?”花夫子又現身了。


    海珊瑚眉目彎彎,“嗯,都讀了。”


    “真的嗎?待我考考妳。”


    花信隨口問了幾;z詩詞,她應對如流。


    “自從回到宮里,妳進步神速呢,雲霓。”他欣喜地望她,“莫不是回到廠熟悉的環境,勾起了妳的記憶?這陣子妳想起什麼了嗎?”


    “什麼也沒想起。”她否認,“只是--”


    “如何?”


    “我還是記不得從前的一切,可對這些本上的東西,卻似乎有些印象,偶爾腦子里還會忽然想起一些你沒軟我念過的典故,彷佛曾經熟讀過--”


    “當然熟讀過啦。”花信笑著接口,“從前妳時常跟我一起讀的,妳恨我知識比妳淵博,還總愛拿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來問我,妄想著有朝一日能考倒我。”


    “妄想?”海珊瑚揚眉,“找難道從不曾考倒過你嗎?”


    “妳說呢?”花信反問,又是一陣呵呵朗笑。


    看來他和雲霓從前必有一段很快樂的日子,他們總是一塊兒讀,也一塊兒玩樂吧。說不出的苦澀滋味驀地涌上海珊瑚咽喉。是嫉妒嗎?抑或是因為自己記不得曾經的快樂而感到痛楚?她真的曾擁有過幸福的生活嗎?


    “妳怎麼了?雲霓,在發呆嗎?”花信察覺她的異樣,關懷地問道。


    她趕忙定定神,“沒事。我只是--”眼珠兒一轉,忽地閃過一絲淘氣,“我前幾天整理以前的短箋時,忽然發現一首有趣的短詩。”


    “是什麼?”


    “花容不曾改,初心未敢忘。”她念出來,“那信箋沒署名,不曉得是誰寫給我的。”明眸直盯花信的俊容,只見那好看的臉,忽地漫開可疑的紅。


    丙然是他寫的。海珊瑚在心底竊笑,好玩地瞧著神情突然尷尬起來的花信。


    是跟風勁學來的壞毛病嗎?她發現自己挺享受這逗人的樂趣。


    秋風吹來,一瓣紅葉零落,海珊瑚攤掌接住。女敕白的掌心襯著霜紅的葉片,煞是好看。


    “你瞧--”她正想說話時,花信突地伸指抵住她的唇。


    “噓,噤聲。”他悄聲道,拉著她藏入一株梅樹後。


    她會意,安靜地跟著他藏身樹後,眼角瞥見不遠處幾名女子,其中一道淡紫色的倩影,似是紫姑娘︰紫姑娘身邊,還站著一個全身素黑的女子。


    海珊瑚瞇起眼,仔細打量黑衣女子雪白的容顏,與腦海中花信所繪的圖比對?確定她是千櫻的護國巫女--水月。她板著臉,正冷聲訓斥著兩名宮女。


    海珊瑚听了會兒,猜測是那兩名宮女對紫姑娘說了什麼不敬的話,約莫是嫌她半邊遭火炙傷的容貌太丑,配不上她們花霧宮的主人,結果招惹水月動了氣。


    後來還是紫姑娘主動替宮女們求情,水月才饒過她們。


    “妳啊,就是太善良了,這種性格注定要受人欺負的。”宮女們退下後,水月不悅地說道,“沒想到連在花霧宮里都要受那些宮女欺侮。”


    紫姑娘只是微笑,笑容溫婉坦然。


    因為那半殘的容顏,她想必受了不少凌辱吧?可她似乎一點也不怨,真是個溫和良善的姑娘。海珊瑚悄然嘆息,眸光一轉,望向花信。他緊抿著唇,臉色鐵青,顯然大為震撼。


    “花信對妳好嗎?”水月偏冷的嗓音再度揚起。


    “很好啊。”


    “他知道了妳是--”


    “他不知道。我們說好只當朋友。”


    “只當朋友?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跟他……就這樣了。”


    “紫蝶……”


    紫蝶?這聲叫喚吸引了海珊瑚的注意力,之前紫姑娘一直堅持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這還是她初次得知她的芳名呢。這名字好听得緊呵,為何她要瞞著不說呢?


    海珊瑚沉吟著,不一會兒,紫蝶和水月並肩離去,待兩人走遠後,花信才從梅樹後走出來,海珊瑚也跟著走出來。


    “那個黑衣姑娘就是水月吧?”她好奇地問花信。


    他點點頭。


    “你不是說過,她為人很冷淡,除了風勁,對誰都不理不睬嗎?”


    “嗯。”


    “那她怎麼跟紫姑娘那麼親昵?她們兩個看來交情似乎很好。”


    “……我也很納悶。”


    “她剛剛好像叫紫姑娘『紫蝶』--這是我第一次听說她的閨名呢。”


    “我也是第一次听說。”他低聲應道,表情陰郁。


    看來他魂不守舍啊。海珊瑚冷冷撇唇,“你的表情怪怪的,還在為方才那兩個宮女說的話生氣嗎?”


    他不語。


    “別氣了,人家紫姑娘都不介意了,你又何必一副想殺人的模樣?”


    他依然沉默。


    “花信!你到底有沒听見我說話啊?”


    “嗄?”他這才回過神來,“妳說什麼?”


    她啞然。這是第一次,他跟她相處的時候如此不專心,明明是和她在一起,心思卻掛在另一個女人身上。說什麼初心未敢忘!紫姑娘才不過救了他一命,與他相處了短短時日,他的心就變了!


    所謂愛情,就是如此不堪試煉的脆弱玩意兒?可笑啊可笑!海珊瑚斂下眸,十指收握,原先靜躺在她掌心的落葉瞬間被揉碎,殘留幾道血般的紅痕。


    她看著,飄忽地微笑了。
[快捷键:←]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拒绝任何涉及政治、黄色、破坏和谐社会的内容。书友如发现相关内容,欢迎举报,我们将严肃处理。

作品風心暗許内容本身仅代表作者季可薔本人的观点,与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立场无关。
阅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确有与法律抵触之处,可向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举报。 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均不负任何责任。

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做最专业的言情小说网,喜欢看言情小说的你,请记住我们的网址https://www.cbzy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