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馬也不公主(上) 第5章(1)
江品常取一塊預先裁切好的長形柚木條,塞入架傾斜側的木腳旁,用螺絲釘與原來的木腳鎖在一起。他施工時,白雪坐一邊地上,托著腮發呆。
叛徒雪蓮貓,臥在品常腳邊,搖著尾巴,欣賞他工作模樣,痴迷眼神,仿佛凝視情人。
般定架木腳,江品常又將籍一落一落抽出,擺地上,再拿幾塊短木條嵌入架內側接合面處,試著以釘子固定。
看陳白雪呆怔,失神,他問︰“幫我扶一下?”
“喔。”白雪過來,扶著木條。“這什麼木頭?”淡黃色澤,紋理細致。
“是柚木——抗潮性佳,又不容易變形,我從客人淘汰的櫃子裁下來的。用這個固定,架可以撐很久。”江品常餃著釘子,拿榔頭,敲木條,還能一邊講話。
“小心別吞下釘子。”她提醒。
“安啦。”他叼著釘子,隨口問︰“所以你輸了什麼?”
“嗄?”
“剛剛電話里說的啊?”
“喔—”白雪嘆息。“很丟臉的事……”
“唔我讀小學時,暗戀一個女生。有天尿急,來不及跑廁所,就在校園水溝旁解決。剛好她從後面走過,喊我名字。我一緊張,用力拉上拉鏈,夾到小鳥,結果受傷倒地上,不能動,也不敢動。她奔去找老師跟同學求救……那天,大概全班都看過我的小鳥了——從那天起我再也不敢跟她講話。你笑沒關系,但是木條還是要扶好,不然我沒辦法釘——”
她笑到快斷氣,這麼糗,講就算了,偏偏他表情冷,口氣太淡定,結果是更搞笑。
“好好好,你比我丟臉。”
“所以嘍,你丟臉什麼,要說來听听嗎?”
也好,太嘔了,需要發泄。“就上次你有听見吧?我在電話中臭罵之前合作的老板,今天他跑來找我——”白雪把過程說給他听。
“……我好嘔,我應該要當著他的面,很帥的罵"去你的"。可我竟然說……對不起。現在,我才知道,我很孬,很沒用。”
“嗯哼。”
“不甘心啊!本來紀人跟他說我不干了,多帥。現在呢?這口氣真是咽不下,整個胸口像被堵住了,很卡。我本來贏的,現在輸了,可讓他得意了。”
“嗯哼。”他又拿兩根釘子,餃在嘴上,將底部木條釘妥。“這有什麼,面對這麼強勢的人,你退縮,不代表就輸了,你是不習慣應付這種人吧,多練幾次就好了。”敲著釘子,他手法流利,口吻雲淡風輕。
“還練什麼?已經被看扁了,丟臉死了。”
“我猜他會再來找你,你很有才華,他才這麼堅持要合作,干麼沮喪,應該感到騎傲才對。”
“呃,這樣嗎?”過去他的表現,可不像是對待有才華的人喔。“我想把那句對不起收回來,換成去你的。但時間不能倒流,說出去的話也不能收回,我恨啊。”
“那倒是,很不甘心吧?”
“豈止不甘心,我氣得要死。以前好幾次被他氣到,我都在想,哪天讓我見到他,我要揪著他去掄牆,把他打趴在地,穿高跟鞋踩到他該該叫!呃……”不小心說得太爽,還手揮腳踢很失態。見他笑咪咪,自己倒尷尬了。
“我真是心胸狹窄,自己沒用不檢討,還氣成這樣,愛計較又不大器。”
“是嘍,人家是大老板,你不該生氣,也不該罵他。”
白雪點點頭。“我幼稚我知道。”得罪他是不智的,是吧,是吧?果然幼稚。
接下來,江品常會勸她看開。然後他說,人要往前看,不要跟豬打架之類的。畢竟她二十八歲了還這德行,顯得幼稚又沒氣質。
但他沒有,他完全不講大道理。
在听完她痛快的發泄後,他竟然……夸獎她?
“其實,你說對不起真是高明。”他說。“讓敵人輸的前提,就是讓他以為自己贏了,先給他面子,然後趁他得意忘形,再重重打擊他。首先,在他面前不能怒,怒就輸了。也不要罵,罵人浪費力氣。過去被摧殘,現在就換你摧殘他,這樣,就甘心舒服了。”
“我哪有本事摧殘他?他有錢有勢,我不被他摧殘就阿彌陀佛了。”
“好了。”將她的架修復完畢,拍拍手,他坐下,看著白雪。
“現在,告訴我,他過去怎麼摧殘你?怎麼讓你受委屈?你講一遍,我告訴你怎麼摧殘回去——而且……完全不用開罵,就能讓他氣瘋,保證發泄完你身心舒暢,福至心靈,重新感覺到生命真美好。”
“是嗎?他過去就是!”白雪慷慨激昂把王朔野種種惡形惡狀、不尊重人的事跡全講完。然後,江品常下起指導棋,提出他的見解與做法。白雪听完,茅塞頓開,有如醍醐灌頂。
咦?竟有這等妙法?怎麼都沒想到?
唔,生命是不斷演化跟提升,做人就是要時時刻刻求進步,沒人一生下來就懂被罵了要怎樣罵回去,被欺負要怎樣欺負回去?被耍了要怎麼耍回去?報復,也是需要練習的。
雖說我們可以以德報怨,但前提要那個人會反省懂懺悔是吧?
不然表演以德抱怨,說什麼這樣很道德但其實內心咒罵不止,這種虛偽的以德抱怨,只不過在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吧?
總之,經過品常一番教導,白雪開悟,心中惡魔被喚醒。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雪小鮑主的前途堪慮啊——
“如果王朔野再來找你,就照我講的做。”他陰沉沉笑。“那時——就是你摧殘他的時候。照我听來,他是不能接受拒絕的人,我保證,你會有機會摧殘他。”
“可是……我……真的可以這樣做?會不會太狠?”良心不安,有點怕,小發抖,但躍躍欲試啊。
“一定要這麼做。”他笑著,拍拍她肩膀。“以牙還牙,活得才爽。不需感到罪惡,是他自找的,自作要自受,對吧?”
對!
白雪笑呵呵,眼楮閃爍邪惡光。“好欸。”好期待,好興奮。
“OK。現在——收工。”他指了指陽台。“我可以抽根煙嗎?”
“請。”她比個手勢。
他勾勾手。“可樂。”
馬上沖進廚房,白雪打開冰箱取出可樂,雙手奉上。她沒看見自己的表情,簡直跟雪蓮諂媚他的樣子有得比。
品常扭開瓶蓋,順勢一拋,精準投入垃圾桶。
“酷!”白雪豎起大拇指。
他灌一大口,抹抹嘴,走到陽台外,將可樂放花台上,燃一根煙,吸一口,挾在指間,雙手扶著花台,背對客廳,在那兒吞雲吐霧。
帥!
白雪跟雪蓮貓,雙雙坐在客廳地板,看著他抽煙背影。
藍天空,白雲飄。黃昏時刻,夕光浴著他,香薛冉冉。
望著眼前這畫面,白雪感到一陣輕松愜意。跟他聊完,舒服多了。她也去拿了一瓶可樂,同時按下客廳音箱。
She&Him唱起節奏輕快的Iuld,veBeenYourGirl。
後來,白雪慵懶地往旁側躺,就這麼側身在地板,一手托著臉,懶洋洋地看著陽台那男人吸煙的背影,以及滿天紅霞,听著遠處鳥鳴。
她不知道江品常在想什麼?
他靜靜吸煙的姿態,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雪蓮也伏在地上,痴痴看著江品常,欣賞他挺拔修長的背影。
黃昏,陽台緩緩飄升的白煙,紅天空,拂進客廳的風,好听輕松的歌。
總總相加,有種舒服和感動。她暈飄飄、軟綿綿,先前才氣呼呼的,這會兒,世界好和平,好恬靜。
周末晚上,三個女人的八卦時間。
林美惠、江亞麗,在白雪家打混。
“這樣一直打就會瘦嗎?”白雪雙手不停在臉上彈。
“最近新聞有報啊,有個女生就靠著這樣一直拍打,就瘦八公斤欸。”林美惠勤奮照做。“而且泰國還有個女人專門靠這樣幫人打臉賺錢欸,我看到她P0客人照片,真的都變瓜子臉。”
“你已經是瓜子臉了還需要這樣打自己嗎?”亞麗冷哼。
“美麗是要持之以恆的好嗎?我就是因為有這張臉、這麼苗條,尚能哥才離不開我。女人要隨時保持在最佳狀態,絕不能松懈,白雪,你是不是胖了?”掐她的腰內肉。“這樣不行喔。”
嗚……白雪更用力打臉。“吃好睡好真的胖好快,唉。”白雪跟美惠好勤奮打臉。
“白雪你這樣剛剛好。”亞麗懶懶地抽煙,覺得她們蠢。“沒有肉,男人也不愛的。美惠的話你也信?你也太單純了,這樣會瘦才怪。”
“干麼這樣,新聞報的!”美惠抗議。
“現在的新聞能信嗎?上次還看到他們說鄭秀文靠吃炸雞瘦身!”
“真的嗎?!”美惠跟白雪驚呼。
“怎麼吃,三餐吃炸雞嗎?”美惠追問。
“這我行,我最愛吃炸雞,快講啦!”白雪好急。
不可思議,愚蠢至極。亞麗搖頭。“對、吃炸雞,吃炸雞配可樂會瘦,信嗎?信嗎?”
“我想吃炸雞!”美惠高呼。
白雪拿出手機。“我們叫炸雞來吃”
“YA,還有可樂!”
“笨蛋!”搶下手機,亞麗罵道。“你們……”等等,手機震動,有人打來。
看見來電者,亞麗臉色驟變。王朔野?王朔野?!
“王朔野干麼打給你?”
“他有我電話?”白雪也驚陔,這家伙還有什麼是查不到的?無敵也要有個限度,太超過。
“拒接?”亞麗問。
“給我。”白雪接听。“喂……是……好吧,約在哪兒?唔,明天下午兩點有空,好,到時見。掰——”
“你跟他見面?你不是要我拒絕他?”亞麗驚駭,煙灰掉地上去了。
“對啊,我是這樣說沒錯。”
“那你還見面?而且還是略過你的經紀人?!”
“嘿啊。”
“談公事還是約會?莫非你們私下好上了?”香煙被亞麗折斷,姐怒了。
“怎麼可能,當然是談公事。”白雪笑咪咪。
美惠困惑。“你不是說再也不跟大魔王合作,還說不屑賺他的錢?”之前義憤填膺咒罵,現在要見面還笑盈盈?
白雪神秘兮兮。“你們猜,王朔野將面臨什麼?我打算給他永生難忘的經歷。呴呴呴——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白雪縱身笑,笑得猖狂,笑得放浪,笑得百無禁忌,笑得亞麗跟美惠很驚恐。
“她終于被大魔王逼瘋了?”美惠擔憂。
“嘖嘖嘖,可憐啊可憐。”亞麗抬起白雪下巴,檢視她的精神狀況。“王朔野真是太會給人壓力,我的小鮑主終于崩潰了。”
“什麼啦!”揮開亞麗的手。“我正常得很,我是因為有人即將崩潰才大笑。
你們等著瞧——王朔野的世界,就是這樣結束的。”終結在我手上,哈哈哈!
白雪公主衷心希望,大魔頭好好把握他在世界終結前的黃金時光。
不用小鮑主擔心,王朔野開心得很。
讓他氣跳跳的陳白雪終于屈服,願意見面談合作,他就知道自己夠屌,爺要叫人往東走,人就不敢往西南北亂走。
由于覺得自己太萬能了,不散播他的氣場實在對不起這樣了不起的自己,所以立刻要司機去接他的女人到飯店。春宵一刻真的值千金,他花在女人身上的錢,絕不省。只要女人夠乖夠听話,爺自然慷慨寵。華服名牌包珠寶鑽石都給,這些再加上他那媲美男模的體魄,以及種馬般的好體力,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美女有美女。
總歸一句,他無敵啦!
譚恩美,橫跨影視界的女模特兒,亦是松野集團長期合作的美顏產品代言人。
長發披肩,美人尖,瓜子臉,雙眼皮大眼楮,飽滿彈性紅潤唇,高挺尖鼻,擁有完美輪廓,以及D罩杯美胸、25寸小蠻腰,蜜桃般圓渾臀,媒體常以妖女形容之。
她熱情、嫵媚,追求者眾,善于周旋男人間,並對追求她的男人們頤指氣使、為所欲為,唯獨對松野集團王朔野百依百順。一來是因為王朔野財力雄厚,二來他有錢有勢就算了,更難得是長相外型跟她登對。
一接到王朔野電話,她立刻精心打扮,噴好香水,美美下樓,坐入王朔野派來的賓士車內,往飯店幽會。
他們,台面上是主雇關系,代言人及大老板。
私底下,是曖昧關系,王朔野有需要時,就約她到飯店。
深夜里,一進飯店房間,王朔野即刻將她按在牆前熱吻,她長腿勾住他腰,忘情申吟,熱烈回吻——
鈴——
殺風景,他的手機響了。
“等一下。”松開她,王朔野過去床邊,拿來手機。“喂?”
“不好意思,我查過行事歷,明天下午我在台中開會可能趕不回來,我們改約晚上七點?”是陳白雪。
“七點我有事。”
“喔,不然過陣子我們再約。”
“OK,七點,七點見。”再延宕下去他會煩死。
“謝啦。”
扔了手機,王朔野扯落領帶。
一雙蛇般小手從背後纏上來,撫弄他。他將譚恩美拽過來,壓在床上。
“啊。”譚恩美嬌呼。
他的手探入她裙內,扯落她的內褲。兩人欲火高漲,繼續——
鈴——
“馬的。”王朔野再次抄起手機。“喂?!”
“天啊,真不好意思,真是糟糕,我的記性太差了。”
又是陳白雪?“又怎麼了?”男人興頭上一直被打斷是非常殘忍的啊。
“我忘了晚上七點要跟朋友吃飯。改禮拜一好嗎?禮拜一下午三點怎樣?”
“吃飯不重要吧?”
“很重要。”
翻個白眼,王朔野忍著脾氣。“禮拜一我在高雄。”
“真可惜,那麼以後再約——”
“喂。”
“嗯?”
“你不是有經紀人?行程安排讓她處理才不會像這樣改來改去吧?”
“就是啊,我跟你說明一下,一般來說我的行程都是讓經紀人交涉的,可是因為之前我已經跟她說過我不接你的CASE,所以現在要跟你談案子透過她就覺得尷尬,所以我自己打電話——希望你能體諒我的處境,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感覺吧?你想像一下我的感受就知道了,我覺得如果要我接你的案子我們是不是要體諒彼此的感受——”
譚恩美按下電視遙控器,點香煙,開始看電視。
“講重點。”王朔野強抑憤怒。可惡,高漲的,被她這麼一吵,灰飛煙滅。
“重點?一開始就講重點了啊?重點是禮拜一下午三點。”
“好,三點。”
“OK。”
“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你不會再打來更正吧?”
“嗯。”
結束。通話結束了,可王朔野的情緒沒結束。
“馬的。”鏗,手機往沙發砸。踹茶幾一腳,拿礦泉水灌一大口。他堂堂一個大老板為什麼要忍受這個?
恩美癟嘴。“是員工嗎?好羅嗦,真討厭。”
“你回去吧。”
“嗄?可是——”
“我沒心情了。”他不耐道。一旦消失,美麗的譚恩美對王朔野來說,刺目又突兀,一刻都不想共處,多待一分鐘都教他煩。因此每次纏綿結束,他就想她走。
他們的關系就而已,彼此有這樣的共識。但……對譚恩美來說,抱持的不僅僅是短暫激情,她有更長遠的野心,比方說讓他漸漸離不開她,讓他慢慢交托感情,她對旁人霸氣,獨對他溫柔。
“又不是一定要做什麼,幫你按摩怎麼樣?肩膀很硬吧?”
“算了,你留下。”
恩美微笑。“就是嘛,干麼為個員工搞壞心情。”
“反正房間錢已經付了,”王朔野穿好衣褲,系回領帶。“餓的話自己叫東西吃,我回去了——”
“你要走?”
“唔。”
看他板著面孔,毫不留戀的離開。譚恩美無奈,是哪個該死的員工?毀了她夜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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