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情郎  第7章(1)
作者:墨跡
    流風樓內座無虛席,流風樓外的店鋪也是人潮洶涌。


    “有勞姑娘,為我取一只風箏!”


    “我要一瓶治外傷的膏藥!”


    “我要吃膏糖!”


    穿梭不停的客人,讓打理鋪子的綠珠昏頭轉向,但仍舊手腳麻利。


    “哎!”“啷“一聲,一把雪白錚亮的樸刀擲在了櫃台上,“我听說你們的膏藥能活死人,肉白骨?”來人虎背熊腰,滿臉的絡腮胡,臉上一道從眉梢到嘴角的疤痕更添猙獰,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個個佩戴著兵刃。他們一來,鄉鄰們紛躲避,原本熱鬧的店鋪就這樣安靜下來。


    來者不善,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是尋常的地痞無賴,綠珠迅速地丟給幫忙的小丫頭一記眼色,後者心領神會,鑽進了屏風後,從那里出去便是流風樓。


    “活死人,肉白骨,多少有些言過其實!客人若想知道這天香膏如何,不妨買一瓶試試!”自是來者不善,綠珠分外的小心周璇。


    “這櫃上的東西都賣?”絡腮胡色迷迷的眼在綠珠身上來回地打量。


    “舉凡能賣的都賣!”綠珠努力地忽視來客令人發怵的眼神,不卑不亢地應對。


    巨大的可以媲美熊掌的手撫上了綠珠細致的臉頰,“你呢?幾兩銀子一晚?”


    “啪——”綠珠打落他的祿山之爪,“客官請自重!”沒有來流風樓前,綠珠也是青樓的清倌,對毛手毛腳的男人從來不加辭色。


    “自重?我早就听聞你們流風樓中的女子個個清高,只賣身不賣藝!炳哈哈哈哈哈!”絡腮胡囂張狂笑,他身後的幾個人也張狂地笑。


    “我倒是不知,流風樓的名聲如此的狼藉!耙問閣下從哪里听說?我也去听听,長長見識!”隱含怒氣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狗拿耗子,膽子不小,給大爺滾出來!”即便听出聲音中的沖天怒氣,但既是女人聲,怕她作甚?


    沈從然從善如流,從屏風後現身。


    “原來你就是出頭鳥?!”


    “是啊,有人砸我的場子擄我的人壞我們的清譽,不出頭也不行啊!”


    幾張樸刀齊刷刷地揮舞,絡腮厚顏無恥道︰“原來你便是這丫頭的主人,你來得正好,這小丫頭口出狂言,辱罵于我,你作何計較?”


    拍拍綠珠的手,以示安撫,她的人入宮選秀都可以,又怎麼會如此的沒有家教?


    “然後客官打算如何?”截斷他的胡謅,沈從然問得有點懶洋洋。


    “嗄?”準備好的說辭竟然沒有派上用場,便轉入了正題?


    捺著性子,沈從然引導道︰“和氣生財,我們開門做生意無非是圖個利字,我們願意破錢消災!”


    “好!丙真是不同凡響的奇女子!”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消弭于無形,絡腮胡又盯緊了沈從然,“長得也不賴……哈哈哈哈……”又是一陣婬笑聲。


    “那客官打算如何?”及時地打斷了令人作嘔的笑聲,她怕她再听下去,會直接把他們毒死了事。


    “我要五百兩銀子!”絡腮胡眼中閃過了貪婪的光芒,“外加這個小妞!”手指向了眼中噴火的綠珠。


    “我出一千兩,你就別為難這個小丫頭了!”手用力地拽著綠珠,不讓她有出格的舉動。


    “五百兩買下這麼水靈的一個妞,老板你算是賺大發了!一千兩便一千兩,拿來!”熊掌再次地伸到了沈從然面前。


    不消吩咐,春來早遞過來一方木匣,放到了熊掌之中。


    打開匣子,絡腮胡喜形于色,一張摞一張的銀票晃花了他的眼,“咦?怎麼都是一兩的?”


    “本店店小利薄,所收取的銀兩十分的散碎!只能兌成如此的銀票!”沈從然從容地應對。


    絡腮胡不疑有他,當場取出銀票,蘸著口水,一張一張地點數起來。


    “老板果真是大氣!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得意洋洋地轉過身去,絡腮胡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店鋪。人都道,流風樓的老板娘深不可測,今日一看,不過爾爾嘛。這下,他與兄弟們又找到另外一座吃用不盡的金山。


    “老板娘,你為什麼就這樣把銀子給了他們?”雖然知道老板娘不會讓銀子白白地打了水漂,綠珠心底還是有些不是味道。


    “我沈從然的銀子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福氣消受!”


    “綠珠,點銀票的時候得蘸口水吧?”春來看不得綠珠的懵懂,出言提醒道。


    “啊?”綠珠猶陷雲霧,不明就里。


    “那銀票本來就用迷幻水浸過,又涂上了巴豆霜!”春來很干脆地點破。


    “迷幻水?就是那種讓人喪失心志的迷藥?”


    “對啊,這下他們肯定慘了!”


    綠珠頓覺心中的惡氣都出盡了!


    “春來,帶上人,跟上他們,把銀票帶回來!”沈從然打斷兩個人的談話,跟著鳳凰飛的是俊鳥,她娘親的名號又豈是浪得虛名。


    正待出門的春來看了眼街上,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老板娘,我想我大概不用去了!”循著春來的視線望去,沈從然也倒吸了口涼氣.諸葛懷瑾站在大街的中央,六七個大漢全部倒在了他的身旁。


    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景象,眼見諸葛懷瑾把絡腮胡懷中的銀票抄起,呆若木雞的幾人才有所反應。


    “銀票不能動!”最先反應的沈從然,“銀票上有迷幻水!”


    諸葛懷瑾聞言,忙將銀票塞進了衣襟。誤服迷幻水,黑白顛倒,美丑混淆,見三歲的稚童以為虎深龍形,遇婀娜少女以為魑魅魍魎,見壯年的男子以為天兵神將,見到草木以為妖魔現象,十日之內,日日惶惶。


    “你不過是尋常的商賈,拳腳功夫也算是俊秀!”不消問,必定又是沈從然傳授。即便那個是過往的自己,心中還是忍不住的酸溜溜。


    “然兒,這功夫是……”


    “好了!”喝斷他的話,沈從然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無處發泄,腳正好踩到軟乎乎的一團,原來是絡腮胡的熊掌。


    “春來,把巴豆霜拿來!”雖然子曾經曰過,不遷怒不貳餅,但是她懲治惡人,應該不在遷怒的行列。


    一缽巴豆霜很快都進了幾個大漢的嘴里,沈從然意猶未盡地看看諸葛懷瑾,做惋惜狀,“可惜啊,巴豆霜太少了!”


    諸葛懷瑾後頸發涼,佛祖菩薩在上,千萬別讓他得罪他的然兒,否則,後果……諸葛懷瑾打了個冷戰,那真是不敢想象。


    “走吧!”威懾效果既然達成,沈從然恢復常態,甚為熱絡地招呼。


    “老板娘,他們——”綠珠看了眼橫七豎八的大漢,灌了這麼多的巴豆,不會出人命吧?


    “听天由命嘍!”涼涼一句,沈從然便扎回了流風樓,抱兒子,數銀子去也。


    等到絡腮胡跌跌撞撞走進一家客棧的時候,已經是十日後的光景。


    “怎麼樣?”聲音熱切。


    “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了個男人壞了我們的好事!”絡腮胡忿忿難平。


    “男人?”聲音波瀾不驚,“一個男人打昏了你們十天有余?”本來還要上演英雄救美,但是就此看來很難成功。


    “您有所不知,您要找的那個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招數,我和幾位弟兄,先是狂瀉不止,而後又陷入了幻境,差一點,就和您陰陽兩隔!”回想起當天的慘狀,絡腮胡心有余悸!


    “幻境?怎麼樣子的幻境?”他還是要最終確定一下那個人是不是他心里的那個人。


    “街上盡是些妖魔鬼怪。也有仙子仙女,但是仙子大多愛咬人……您看我這手……”


    瞥了眼絡腮胡的“熊掌”,聲音恢復成固有的陰沉︰“下去吧!這是你的賞錢!”


    沒有預料中的責備,絡腮胡感激涕零,口中不住地念叨︰“謝謝周先生,謝謝周先生!”


    大概是迷幻水吧,他曾經听諸葛懷瑾說過這個東西的作用,這麼說來,流風樓中的從然真的是沈從然無疑了。


    沈從然,從然,然兒,這一次,你定然要愛上我!


    諸葛懷瑾偷偷地瞄了一眼沈從然,嘆口氣,又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嘆口氣,如是反復。


    “諸葛懷瑾,你想說什麼?”沈從然擼起袖子,把刺玫汁傾入了腌梅子的壇子中。


    “我沒有想什麼。”重重地嘆口氣,諸葛懷瑾接過已經空了的大壺,又遞過一缽糖汁。


    “哼!”沈從然不屑地哼了一聲,破綻百出的否認,配上他的苦瓜臉,任誰也能看出他的心事重重。沈從然懶得點破,一勺一勺的蔗糖澆在腌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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