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一直能這樣繼續下去多好？


    以前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念頭，但是自從汪苑雅那件事情發生後，因為有關盛景的陪伴，所以她的恢復速度大大超過以前，如果換了是以前的她，只怕要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低迷的狀態。


    但是因為有他在，她開始覺得，即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沒有關系。


    海報撕碎了也不要緊，因為她此刻，幾乎已經算是“美夢成真”了。


    在這個都市里，她即將擁有一個棲身之所，而且還能夠擁有他……


    原來上帝並不曾忘記過她，只是她排在禱告隊伍的尾端，不是那麼輕松就能夠向上帝說出她的祈禱罷了。


    可是，生活果真從此以後就順風順水嗎？


    她很懷疑。


    當然，這懷疑沒過多久就得到了驗證。


    再度被找上門來，是在幾天後。


    原本關盛景約了她下班後一起吃飯，但是還沒到地方，盛色就突然打了電話過來，急急忙忙地說︰“哥，快點回來，有個男人沖到咱們家鬧事，說要找重齡姐！”


    汪重齡听到電話中盛色的聲音，頓時臉色白了一下，關盛景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跟盛色說︰“我們立即回來！”


    車子轉向，立即朝來路駛回。


    汪重齡心急如焚，只恨不能立即飛回去，“一定是我哥哥，怎麼辦？盛色和阿姨都在家！”


    “別擔心，小區里有保安在，他能怎麼樣？”想到汪兆德之前的惡行，關盛景不是不擔心，但是看起來，重齡比他更擔心，臉色都變了，他不能再加重她的心理負擔。


    “可是他那個人……”汪重齡很難控制自己不朝惡劣的方向想去。


    “有我在，別怕。”關盛景沉聲開口，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將車子提速，以市內所能允許的最大車速朝家趕。


    汪重齡沒有再說話，雖然她的心跳得依舊像在打鼓。


    很快就回到了家。


    必盛景停好車子後，汪重齡跟著他一起匆匆上樓，越靠近關家，她的心跳得就越厲害，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了這樣劇烈的心跳。


    “重齡。”關盛景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汪重齡略略一頓，抬眸朝他看去。


    “別怕。”他對她微揚唇角，隨即就將她拉到自己身後，先她一步，走在前面。


    難以形容那一瞬間的感受，她看著關盛景的背，心里有種暖而酸澀的情緒開始慢慢泛濫，這個人……


    會擋在她的前頭呢。


    原來，他所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她的那顆心，終于找到了它可以寄放的地方嗎？


    原來，這一切都不再只是她的奢望了嗎？


    ……


    “啪”的一聲脆響，仿佛是杯子碎裂的聲音，清晰得仿佛近在咫尺一般。


    汪重齡悚然一驚，驀地回神，看向關家虛掩的房門。


    已經到了——


    必盛景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她連忙快步跟了進去，進門之後，就這麼正好跟房間里此刻正在撒潑的人打了個照面。


    長相勉強算得上端正的男人帶著濃濃的黑眼圈，微弓著背，嘴里叼了根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正準備在房間內大肆破壞，看到她進門，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兩手一攤，“我們家大小姐終于知道回來了？！”


    不無嘲諷的語氣——


    汪重齡看他一眼，轉而打量著房間內的一切。


    水杯碎了，濺得腳下都是玻璃碎片。


    桌子上的東西撒了一地，看起來混亂不堪。


    必盛色拉著媽媽站在牆角，有些驚恐地看著正在搞破壞的男人。


    她的拳頭瞬間握了起來，緩慢抬眸，對上男人嘲弄的眼神，“你鬧夠了嗎？”


    “我問你有沒有鬧夠了才對，你一年搬多少次家，害我們每次都要找來找去的，你不煩，我們也會煩好不好？真是的，搬什麼家，每次不還是都被找到？”驀然響起的聲音刻薄而又不耐煩，說話的人隨即就懶洋洋地從她住的房間里走了出來，手上抓著搜刮出來的戰利品，一副不滿意的樣子，“重齡，有錢沒有，給我點，我得趕著去還人錢呢！”


    理所應當的口吻——


    必盛景看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女人，不禁微微皺眉。


    她看起來也有一把年紀了，可是她卻打扮得花枝招展活似少女小甜甜，紋上去的眉毛死板如兩條青蟲，眼線畫得極濃，口紅擦得扎眼，明明身材已經走形，她卻還穿著一層一曾如蛋糕似的裙衫，看起來就像是一只粘膩的活動蛋糕。


    這就是……重齡的媽媽？


    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為什麼你會在這里？”汪重齡吃驚地看著她。


    “為什麼我就不能在這里？”她不耐煩地伸手到她面前，“快點，給錢。”


    汪重齡微微瑟縮了一下。


    察覺到她細微的變化，關盛景立即挺身而出，“不好意思，這里是關家，如果你們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我會選擇報警。”看一眼妹妹和媽媽，他示意她們先回房暫避。


    “帥哥，你是誰？我們重齡的相好？”女人圍著他轉了一圈，嘖嘖稱贊，白一眼重齡，“死丫頭，你挑男人的眼光不錯嘛。”


    汪重齡咬唇，不喜歡她看著關盛景的時候那種估量的眼神，仿佛別有圖謀似的，于是她驀地閃身攔住她，“媽……這是我們家自己的事情，跟他沒有關系，我們出去談好不好？”


    “你是想讓我走吧？也可以啊，給我錢，我馬上就走。”女人伸長了手，等著拿錢。


    “我……我沒有錢。”汪重齡為她的氣勢所迫，頓時囁嚅起來。


    “死丫頭，你敢騙我？”她揚手就是一個巴掌甩了過來。


    汪重齡下意識閉上眼楮，等著火辣辣的耳光如以前那樣烙上她的臉。


    可是預期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傳來，她微微睜開眼楮，就看到關盛景擋住了那只準備甩她耳光的手，臉色緊繃地將她護在了身前。


    他的聲音微微壓抑著火氣︰“你是重齡的媽媽吧，怎麼能這樣對她？”


    “我怎麼對她是我的事，跟你有什麼關系？”被他抓住手腕的女人依舊死不悔改，“她是我養大的，再怎麼樣不也活了這麼大，我不過是打她一巴掌，有什麼關系？”


    “我不會再讓你們動她一根手指！”關盛景冷冷開口，隨即松開了手，將汪重齡朝自己身後拉了過去。


    “死丫頭，現在找到幫手了是不是？”女人鐵青了臉，回頭看一眼兒子，“兆德，你死了不成，就看著他欺負你媽？”


    汪兆德晃著身子走過來，眉毛一挑，伸手摘下口中的煙往地上一扔，隨即拿腳踩滅，然後又清了清嗓子，咳出一口濃痰，這才帶著一臉要笑不笑的表情看著關盛景，“小子，你想干什麼？”


    “這里是我家，應該是我問你們想干什麼才對吧？”關盛景牢牢護著汪重齡，不讓他們有接觸到她的可能。


    “很簡單，我們來這里，是來找我"妹妹"啊。”汪兆德哈哈一笑，說到“妹妹”這個詞的時候，要多嘲諷有多嘲諷。


    “我沒有錢，你們快走吧！”汪重齡幾乎是在求他們了。


    “臭丫頭，你騙誰呢？你不是在上班嘛，怎麼會沒錢？快點拿出來，你也不希望這里被人潑油漆吧？”汪兆德朝她逼近了兩步。


    必盛景拿出了手機，“你們不走的話，我會報警。”


    汪兆德听他這麼一說，頓時瞪起了眼楮，“你敢！”


    “沒有什麼不敢的，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是個律師，我知道用什麼辦法，可以讓警察相信我的話。”關盛景淡淡一笑，“如果你今天在我家動手的話，你就等著陪我打官司吧。”


    “你……”汪兆德的手指幾乎點到了他的鼻子上，但是他虛張聲勢了半天，卻擠不出任何一句有用的話，最後只好恨恨地甩了下手，“媽，我們走！”


    拿不到什麼好處的女人只好跟著怨恨地看了關盛景一眼，帶著她剛才從汪重齡的房間里搜刮出來的戰利品準備離開。


    必盛景伸手攔住了她，“不好意思，那些東西是重齡的，麻煩你放下。”


    女人帶著恨意的眼神幾乎能在他身上燒出個洞來，在心里盤衡了半天後，知道自己拿走絕對沒有什麼便宜可佔，于是憤憤地隨手摔了自己拿的東西，“還給你！”


    耍威風不成的母子二人經過他們朝房間外走，汪重齡看著他們的背影，終于忍不住追了過去，“媽，大哥……”


    “你又想干什麼？找你的男人幫你耍威風？”擁有著她“母親”身份的女人立即防備地看著她，聲音尖酸而刻薄。


    雖然是母女關系，但是從沒有哪一刻，讓人覺得像現在這麼涼薄。


    汪重齡看著她，勉強微笑，“不是的，我只是想問你一句話……”


    “什麼話？”對面的女人依舊滿心防備地看著她。


    “為什麼你對我不能像對苑雅那樣？明明你也是我的媽媽不是嗎？我和她，不都是你的女兒嗎？”汪重齡悄悄揪住了自己的衣擺，問出一直困擾在她心中的問題。


    明明都是喊她“媽媽”不是嗎？


    為什麼她對她，永遠只有索求，而從不曾憐愛？


    “想知道？”女人的臉突然變得無比陌生，她笑著，對她伸出手，貪婪地開口，“給我錢，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我真的沒有錢。”她的錢，幾乎全部拿去用于買房了，哪里還有什麼多余的錢？


    “既然如此，”女人變臉的速度堪比翻，伸手一扯兒子，“我們走！”


    “媽，不要走，告訴我為什麼？”她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很想知道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這個世界上，有哪一個人會像她一樣，被自己的家人逼到需要到處搬家，想要躲開他們？


    除了她之外，應該沒有了吧？


    她也曾經試過滿足他們的所有的要求，以為這樣，總能夠讓他們認同她，可以讓她融入他們，但是後來才發現，根本不可能。


    對他們而言，她更像是一台自動取款機，只要她堅持做好自己的這個“本分”，其他的，就無所謂。


    “媽……”見她真的要走，汪重齡頓時急了，伸手就要想拉住她。


    慘劇，就這樣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