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風，迅速吹遍校園的每一個角落。


    “新時代的功夫少女”、“橫空出世的女飛人”、“天降時空超女”等等一系列發聾振聵的大字報道在一夜之間登上各大報刊的頭版頭條。


    甚至有好事者拍下當時的照片，由《H市晚報》獨家刊發，一時之間洛陽紙貴，當期的晚報加印加印再加印，還是供不應求，告罄月兌銷。


    照片中的麥曉綠身著仁愛高中的藍白色校服，長發披肩，以足尖輕點在行駛中的公車頂上，雙臂平伸，裙擺如漾起的水波一樣貼著小腿輕輕蕩漾，宛如凌空欲渡的凌波仙子。


    “嘩！如果我也有這身功夫就好了！”


    “你們覺不覺得麥曉綠看起來不像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


    當曉綠一踏進仁愛高中的鎏金大門就嗅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氛，今天好像學校特別喧鬧，大家成群結隊地簇擁在一起熱切地討論著什麼。


    她好奇地順著花圃走過去，在一叢紫姜花後面听到這樣的對話。


    “對呀對呀，我也覺得是這樣，她的樣子本來就長得比較古典。”尖尖的下頜，細長的眉毛，一雙漂亮的黑眸清澈得不染塵埃，像極TVB武俠劇里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主角。


    “不是外貌的原因，以前她也是那個樣子，可沒見她會飛啊。”


    “那不然就是靈魂穿。”其中一人語出驚人。


    眾人沉默了一下，十幾雙眸子陡然放射出高強力的電光，“啊！啊！啊！穿越！快快快！去找麥曉綠問問，她是從哪里穿來的？用什麼方法穿來的？天哪，如果她是一個公主，我能跟她靈魂互穿就好了。”


    “這麼說，這麼說，我們以前那位大姐頭是穿到古代去了？”


    這一論斷再次引發女生們的嗷嗷驚叫。


    “不會這麼好運吧？為什麼穿的不是我呢？”


    “就是啊！為什麼是大姐頭？”


    “快看！那不是麥曉綠嗎？”又是一聲更高分貝的聲浪壓倒性地穿透了所有鬧哄哄的聲響，炸響在仁愛高中的上空，久久回蕩。


    曉綠還來不及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人們已如一顆顆細小的螺絲釘般被她這塊磁石從四面八方吸了過來。


    “曉綠！你從哪里來的？你是怎麼到這里來的？”


    “我從……”


    “你是哪個時代的人？過去還是未來？為什麼要到這里來？”


    “穿越的時候是什麼感覺？痛不痛？還是像坐雲霄飛車一樣暈乎乎的？”


    頓時，紫姜花叢變成了菜市場。認識的，不認識的，本班的，外班的，本年級的，高年級的，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在她眼前晃動，看得人頭暈。


    這、這又是什麼狀況？


    她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受歡迎？還有，為什麼她們嘴里說的話，她一句都听不懂？


    什麼靈魂穿？穿越是什麼東西？


    還會痛？


    “你還不走？”驀地，她看到丁當奮力地擠了進來，雙腳騰空，伸長手臂想抓住自己，卻在人流中被身不由己地推過來搡過去。


    那樣子萬般無奈卻又滑稽透頂。


    她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身形一轉，很輕松地握住了丁當的手。


    然後——


    然後，仁愛中學所有的學生便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在天空中飛翔的“天使”，伴隨著丁當驚天動地的慘叫，讓一眾少年男女又羨又妒。


    “麥曉綠，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訓導主任的那一張撲克臉再次成為麥曉綠的噩夢。


    這一次，不會又要請家長吧？


    頭疼！


    她低著頭，目光自擠得水泄不通的訓導主任室里默默地掃了一圈。有一臉嚴肅的校長，有咆哮的訓導主任，有恨鐵不成鋼的班導師，有惋惜，有好奇，有懷疑……但更多的，卻還是如同學們一樣，一臉興奮的女教師們。


    真的是穿梭時空嗎？


    小說里見過，電視里看過，可，真人真事卻還是頭一遭遇到。練過長拳的體育老師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這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啊，是中華武學的精粹，好想過去討教幾招。


    “你在搞什麼？拍電影？演戲？當街這麼來一次，又在學校里飛來飛去制造騷亂。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是學校！不是菜市場！這里是學知識的地方，不是街頭賣藝的場所。”訓導主任一掌拍在辦公桌上，拍得桌子顫了幾顫。


    幾名女老師忍俊不禁，抿嘴偷笑了起來。


    麥曉綠卻不敢笑，主任憤怒的言詞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父親說，學武是為強身健體，保家衛國，而不應欺凌弱小，當街賣弄。


    這一次，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我……”她低著頭道歉，“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她的態度令主任錯愕之余，不免有些得意。


    “那你說說，這飛來飛去又是怎麼回事？”終于說到重點了，女老師們屏息靜氣地等待著答案。


    “那個……其實……我是……”曉綠遲疑地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不確定自己到底要不要說出真相。


    “她是黃老先生的關門弟子。”


    人群之外突然有人揚高了聲音說。


    聲音很熟悉，清俊悠揚，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沈忱。


    丙然，人群由外向內裂開一道縫，沈忱逆著陽光，微笑著走了進來。他的微笑依然是那樣從容優雅，無可挑剔。


    正如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沒有人會質疑。


    校長看見他，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笑得臉上開出一朵花，“沈同學，快進來，快進來，听說前段時間你的身體不大好，現在可好些了？”


    “謝謝校長的關心，已經好多了。”沈忱微微傾身，表示謝意。


    “那就好，那就好。”


    “校長，不知道麥曉綠同學犯了什麼錯？”


    校長與訓導主任交換了一個眼神，訓導主任自然地接下話頭︰“你剛才說，她是黃老先生的關門弟子？哪個黃老先生？”


    “黃崇黃老先生，這是家母親口告訴我的。”


    黃崇是中華武術界碩果僅存的幾位耆老之一，也是清朝末年在廣東佛山一帶非常活躍的民間組織宏武拳館的第四代傳人。


    黃崇的武功究竟有多厲害？到底會不會輕功，就不得而知了。


    在座的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去向黃老先生求證。


    “原來如此。”所謂的穿越時空，本來就屬子虛烏有。如此解釋，倒也合情合理。


    再說，這些話既是出自沈忱之口，兼且還搬出了他的母親，那麼，少不得也要給點面子。


    校長長出了一口氣，“既是如此，麥同學，你也回去上課吧。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要再提。”


    一場極有可能震驚全國的新聞就這樣被平靜地掩蓋了下來，消弭于無形。


    曉綠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由得困惑地望著沈忱的背影，他在說完這些話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訓導主任室，就像是，真的只是為了來澄清他所知道的事實。


    可是，只有曉綠知道，事實，遠遠不是他所說的這樣。


    《交錯時光的愛戀》、《尋找前世之旅》、《我在古代等著你》、《帶著皇子回現代》、《我的靈魂在古代》、《這個古代一團糟》、《穿越時空變成貓》……


    曉綠對照著丁當開出來的單在圖館的架上一本一本地搜尋。


    據說，看完這些，她就能明白什麼是穿越？什麼是靈魂穿？什麼又是身體穿？


    般不好，還能身體力行地學著中的女主角來一次上下五千年一日游。


    曉綠弓著身子，在架與架之間認真地尋找。


    耶！又找到一本！


    “你還真是努力，借口要到這里來補數學，原來是補這個啊。”突然，從曉綠腦後伸出一只胳膊，輕松拿到了她頭頂上的那本。


    “《穿越時空變美女》？”那人瞥了封一眼，又睨著眼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後，不置一詞地將丟在她本已堆到下巴的堆上。


    曉綠費力地眨了眨眼楮。


    堆得太高，幾乎擋住了她的視線，不過這樣也好，被擋住的同時也有她微紅的臉。


    “上次……謝謝你。”


    自從上次他在訓導主任辦公室幫過她之後，就一直對她非常冷淡，似乎有意無意地在躲著她，她以為他在害怕自己。


    也許在他的心目中，她就是個怪物吧。


    一個會飛的怪物，並且無法自圓其說，還要他來幫她編造理由。


    正因為如此，她也不敢太過靠近于他，既然她令他害怕了，又何必再讓他討厭呢？


    可是今天，他居然會主動來跟她說話，老實說，真讓她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沈忱仿佛沒有听見她說的話，腳跟一旋，轉過一個架，身影消失不見。


    曉綠怔怔地愣了一會兒。


    有同學小聲地提醒她，擋住了其他人的路。她才猛然驚覺，連聲道歉，退到了安靜的閱讀區。


    揀了個僻靜的位子坐下來，呼出一口長氣，顧盼之間，已不見沈忱的身影。


    搖搖頭，還是集中精神對付好不容易搜尋得來的穿越吧。


    本著孜孜不倦的求學精神，她翻開了最上面最小的那一本《大漠鳴鏑》。


    中那個女孩被圖館的架打到，然後一覺醒來，發覺自己到了一千多年前的蠻荒地帶！嗯，這個人比較不幸。


    再看下去，似乎有點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靈魂穿吧？


    和自己的情況比較相似。


    就是靈魂到了一個陌生的時代，附在一個陌生人身上，外表看起來卻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


    不知道，麥曉綠的靈魂會不會附在自己身上呢？


    她又會如何與自己的父母兄弟相處？還有，慕駿會不會發現現在這個三姐與以往有什麼不同？


    曉綠兩手撐住下巴，眼楮看著上的文字，思緒卻早已飛去了五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