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佩服，蔣雪喬就是那種天生的領導者，能干、強勢，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一切突發問題。


    包括，沈忱身上的T恤被“居心不良”的麥曉綠一掌拍成印象派油畫這一令所有女生橫眉冷對的可恥事件。


    耙怒而不敢言呵！


    在大姐頭麥曉綠的積威之下，她們最多只敢在背後推她一把，而不敢站到前面來承認是誰推了她，當然更不敢大聲指責她欺負了她們心目中的溫柔王子沈忱。


    所以，當蔣雪喬拿出為新劇定制的戲服，換下沈忱那件被巧克力冰淇淋玷污的白棉T恤時，全場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天哪天哪！沈忱更帥了！”


    “對哦，完全把《殺手童話》里的男明星比下去了。”


    “他好像古代的俠客！如果再拿一把寶劍就更好了！”兩團紅暈飛上臉頰。


    “拿什麼寶劍啊？你秀逗了？要拿也是拿折扇，那樣才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嘛！”一群女生嘰嘰喳喳，連丁當忍不住也湊過去加入口水戰。


    曉綠心虛地坐在等待面試的那一群女孩中間。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要弄髒他的衣服，只不過，哪有人那麼可惡？看到別人在自己眼前跌倒，不但不伸手扶一下，還落井下石退一步。


    她只是想讓他在眾人面前出一下丑，殺殺他藏在溫和表象下的傲氣罷了，卻忽略了自己手上握著的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穿著古裝的樣子，真像邢風！


    “麥曉綠！麥曉綠？”蔣雪喬在台上喊了兩聲，曉綠才猛地驚跳起來。


    “來了來了！”匆匆跑上舞台。


    能容納兩百多人的小劇場里，座無虛席，幾百只眼楮都在看著台上的她，當然，還不包括場外趴在窗台上的黑壓壓的腦袋。台上設有四張評委席，其中有兩人是她認識的，一個是學生會主席，一個就是沈忱。


    她充滿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後者只是淡淡地回了她一個眼神，俊逸的五官清朗泰然，像是一點也沒有把方才的變故放在心上。


    曉綠無奈地皺了皺眉。


    那個人，還是那樣，即便他心里恨死了她，大概在眾人面前也還是能對著她笑得出來。


    活得這麼虛偽，難道不累嗎？


    “麥曉綠，剛才大家表演的那一幕你都看見了吧？”蔣雪橋掛斷電話走到她面前，那樣明艷張揚的美麗，與曉綠的縴細沉斂形成鮮明的對比。


    雖然忙碌，她臉上未見一絲倦容。


    “很簡單，”她笑著拍了拍曉綠的肩，“現在——開始——你把自己想象成劇中的女主角水玲瓏，”隨著蔣雪橋磁性而充滿感情的解說，一個淒美而殘酷的故事慢慢成型，“在你的新婚之夜，你听見——從小與你一起長大、指月復為婚的夫君在與自己的父親激烈地爭辯，他說從來沒有答允過這門親事，他從來沒有愛過你，並且，執意要帶著另一個青樓女子遠走高飛。你不想听到這些話，不肯相信，自欺欺人地想要逃避，你轉身就逃……”


    身穿大紅嫁衣的女子，在最喜慶最夢幻的那一刻自雲端跌落，萎地成塵。曉綠慢慢轉身、轉身……


    不，那不是水玲瓏，那就是她自己。


    靖安王府的三小姐謝慕澄，那個人分明就是她！


    她在雀躍欣喜地等待著生命里的曙光，等待那個她最信賴最親近的人，來將她帶走。她舍棄一切，只為了奔赴一個天長地久的誓言，奔赴夢想中的桃花源。


    可是最終，所有一切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的美麗幻夢。


    夢碎了，她卻仍然不肯醒。


    她不願接受那個人已經死去的事實，她不肯面對那個人欺騙的謊言。雖然父親一遍遍告訴她，他不是邢風，不是父親軍營里的小兵。他接近她，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刺殺她的父親！


    她將自己封閉起來，對外界的事物不聞不問，只傾听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


    那個人就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啊！


    踉踉蹌蹌，跌跌撞撞……為什麼？為什麼在她已經遺忘過去的時候，蔣雪喬要用這樣的方式將她再度拉回來？


    不！她不要听！不要回頭！不能回頭！


    “好！”驀地，一陣幾乎要掀翻屋頂的熱烈掌聲，將淚落滿腮的曉綠給震了回來。


    她呆呆地望著台下那麼多激動而又熱切的笑臉，一時之間，有絲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的迷惘。


    “太好了！沈忱果然沒有推薦錯人。”蔣雪喬用力地抱住了她。


    沈忱……推薦？


    她沒有听錯吧？


    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坐在一邊的沈忱，他和眾人一樣鼓著掌，嘴角勾著一抹微笑，像是贊許，也許是在贊許她的表現，也許，是在贊許自己的眼光。


    或許，他並不像她以為的那麼冷漠呢。


    這個念頭才從她的心底升起，耳邊猛地听到有人在唱歌，歌聲響亮得似乎貼著她的耳膜。


    “是誰打翻前世櫃，惹塵埃是非，緣字訣，幾番輪回，你鎖眉，哭紅顏喚不回，縱然青史已經成灰，我愛不滅……”


    “喂？又什麼事？”原來是蔣雪喬的手機鈴聲。


    曉綠稍稍站開一些，雖然她知道現代人習慣于用摟摟肩拉拉手的方式表達友善之意，她卻仍然本能地抗拒，覺得渾身不自在。


    “快快快，不能再等了，導演開始發火了，快點讓麗莎趕回來，快快快。”


    “知道了，馬上馬上，你再拖一下嘛，那麼麻煩。”


    蔣雪喬掛電話，關機。煩！一個早上，催了十幾遍，借個人用用而已，要不要一直催一直催？


    她回頭，找麥曉綠。


    真沒有想到，仁愛高中還藏著這麼一個表演天才！若不是那一天沈忱無意中說，要說起演戲騙人，麥曉綠絕對稱得上實力派。


    她當然知道沈忱是在譏諷自己是偶像派，但，有什麼關系呢？花瓶就花瓶，偶像派就偶像派，她寧可把這句話當成是對她外貌的稱贊。


    “剛剛有人在里面說話？”麥曉綠愣愣地指著蔣雪喬握在手中的手機。因為站得近，小小盒子里的聲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哎，你先等一下，我先叫車來接麗莎。”蔣雪喬一手扯住麥曉綠。反正女主角已經選出來了，海選會也達到了預期的宣傳效果，可以結束了。


    蔣雪喬再度撥通電話，吩咐幾句之後，掛機。


    “還有一個人？”這聲音……分明和剛才的那一個不一樣。


    蔣雪喬愣了一下，“撲哧”一聲笑出來，“是我爸的司機，剛才那個是導演助理。”


    “可是——”


    “可是兩個人怎麼擠到這個小小的盒子里面去呢？”有人插進話來。


    曉綠連連點頭，“對呀對呀。”


    然後，是蔣雪喬和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們面前的沈忱同時爆笑的聲音。


    “你已經被選上了，不必再做戲了吧？”沈忱忍不住揶揄。


    “認真是好事，不過也不要太沉迷，分不清戲里戲外就不好了。”這一次說話的，是評委席上那個漂亮得過火的女孩。


    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雪喬，我們該走了，這次，你可是選到一個寶了。”這個雙眉修長，年輕英俊的男子也很眼熟。


    他們就是丁當嘴里說的“明星”嗎？


    男的帥氣女的漂亮，的確是像明星一樣耀眼。


    啊！她想起來了！


    “我見過你們！昨天晚上我見過你們！姐姐，你沒事吧？沒有受傷？他昨晚不是要殺你嗎？你們怎麼……”疑惑的目光從女孩身上移到男孩身上，又從男孩身上移到女孩身上。沒錯，他就是那個殺手！


    可是為什麼他今天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有武功的樣子呢？


    難道是，能隱藏內力的——


    斑手中的高手？


    “是嗎？你在哪里見過我們？”麗莎有趣地看著她。


    曉綠用手比劃出一個方形盒子，“在便利店的盒子里面。”


    四個人面面相覷，半晌，麗莎與蔣雪喬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一人拿起一個劇本用力地敲下來︰


    “那是電視，水玲瓏小姐，你暫時可以出戲了。”


    原來，大一點的盒子叫電視，小一點的盒子叫手機。


    電視里面的人不是真的，就像畫布上的人一樣，是能動的影子。


    手機里面也沒有人，人站在很遠的地方，卻可以通過手機對話。那麼，應該算是“傳音入密”吧？不過，比“傳音入密”要高明多了，完全沒有內力的人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