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過了許久之後他才不經意般地開口︰“你很不高興，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她咬住自己的唇，“小孩子不要多事。”


    許喬仁無奈至極，只好蹲子與她平視，“說來听听。”


    寶石般的雙眸在這樣的夜色下仿佛帶著催眠般的魔力，她怔怔地看了片刻之後才低聲開口︰“我看到他和以前的女朋友約會。”


    “你以為那代表了什麼？”忍下心中的煩躁，他淡淡地抬起頭，看著被風吹過的水面。


    “舊情復燃？或者只是普通朋友間的會面？”她搖頭，隨即苦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不去問清楚？”他側過臉看了她一眼，唇邊掠過一絲嘆息。


    “因為……可能是因為害怕吧。”她無奈地嘆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


    “難道事實會因為你的不去追問而改變嗎？”他淡淡地垂下了長睫，看著自己手中的啤酒罐出神。


    “不會。”她搖頭，沮喪地開口，“愛情好痛苦。”


    是愛情嗎？


    他忍不住悄悄看她。


    她和那個人在一起，是因為愛情，那麼……他該怎麼辦？


    悄悄握起拳頭，他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絕對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察覺到他沒有說話，蔣心伊好奇地抬頭看過去，就發現他正在用那種讓人費解的眼神看著她，她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頭，隨即匆忙開口︰“你最近……還好吧？”


    “嗯。”沉默地應了一聲，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啤酒。


    微微的苦和澀自舌尖蔓延開去，他發覺自己因此而更加喜歡啤酒。


    “你女乃女乃還好吧？”她根本就是在無話找話。


    許喬仁看了她一眼，隨即開口︰“已經沒有大礙了。”


    “那就好。”無意義地感嘆了一下，她發覺自己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好值得去聊的，下意識地開口又畫蛇添足地補充了一句，“那……你爸爸呢？一直都沒有消息嗎？”


    話說出口的瞬間，她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抬眼偷看他的神色，似乎微微多了些陰霾。


    他不會生氣吧？


    心里有些忐忑，她連忙開口補救︰“對不起，我不該……”


    “沒有消息。”他卻突然快低且地回答了她的問題，然後又補充，“或許，已經死了吧。”


    她的心突然微微一亂漏跳了一拍，抬起頭看著他那樣的側面，微微地浮現出來的嘲弄，帶著些許強撐出來的不在乎，仿佛一個可笑的國都，明明已經虛弱不堪，卻偏要做出堅強的表面功夫。


    她囁嚅了兩下，但是終究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開口。


    她和他之間，仿佛突然變得很奇怪。


    是因為他曾經說過那樣的話的原因嗎？仿佛在她面前，只記得那些仿佛含著微微焦灼的話語，只記得那一瞬間車聲、風聲混亂糾纏在一起的恐懼和無措……


    “如果……真的那麼喜歡的話，應該會問清楚的吧。”許久之後，許喬仁輕聲開口。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問……


    蔣心伊沉默了一下，無奈地嘆了口氣。


    許喬仁緊緊抓著手里的啤酒罐，過了許久之後微微地抬起臉吐了口氣。


    有句話一直在唇邊徘徊，但是就是無法問出口。


    就那麼……喜歡他嗎？


    “很晚了，我要回去了。”僵持了片刻，蔣心伊匆匆開口，便要離開。


    休息了半天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她遲疑了一下，走開兩步才拿起了電話，但是當她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黑玉般的瞳眸瞬間睜大了許多，只覺得一顆心仿佛突然被揪緊了似的。


    “怎麼不接電話？”手機鈴聲隨著夜風飄散開去，許喬仁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醒悟過來，“是他的，對嗎？”


    蔣心伊沉默地點了點頭，直到覺得自己的心理防線做得已經足夠充分的時候，才終于慢慢地按下了接听鍵。


    “你在哪里？”章洛的聲音清晰地傳來，隨即又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我想見你。”


    “你……”她語塞了一下，“你要見我？現在？”


    “是的。我想要見你。你在哪里?你家人說你還沒回去。”


    她有些慌張，看了許喬仁一眼後開口︰“我在外灘……”


    “我去找你。”他立即掛斷了電話，甚至沒有給她開口求證的機會。


    茫然地看著電話，許喬仁在一旁冷眼旁觀了片刻之後終于開口︰“他說什麼了？”


    “他說……要來找我。”腦袋里仿佛突然被打了結一樣，她根本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


    “那不正好，如果他來的話……向他問清楚事情的真相吧。”他微微側過臉去，看著遠處霓虹的閃爍。


    蔣心伊看著他，“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在現在的女朋友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去見以前的女朋友嗎？”


    “可能。”他只說了兩個字，但是答案卻清楚無比。


    “為什麼？”她連忙追問，“為什麼要見？”


    “或許是因為其他的事情，也有可能，只是為了了斷以前的感情。”許喬仁自嘲地開口，覺得現實實在是諷刺得夠厲害，他居然給自己喜歡的人做起了戀愛分析員？！


    “那麼，他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我呢？”蔣心伊兀自苦思冥想，順便向他要答案。


    但是許喬仁卻半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到她終于覺得奇怪而抬起頭看他的時候，他才低下頭倉促地揚了下唇，帶著些許自厭，“這個問題……不該問我。”


    “呃？”她皺起了眉，隨即煩躁地抱怨︰“喂，都說當局者迷，你幫我分析一下嘛。”


    許喬仁眼神暗淡地轉過了身去，依舊沉默。


    這樣的問題對他來說，難道還不夠殘酷嗎？


    她又怎麼忍心問他這樣的問題？


    她到底把他當成了什麼？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她朝他走了兩步，不滿地說。


    他只是敷衍地微微揚了下眉，依舊喝著啤酒。


    “小表，喝那麼多啤酒你遲早會長出啤酒肚，得高血壓，膽固醇增高……”她抱怨連連。


    “你在緊張。”許喬仁突然開口，抬頭看了她一眼。


    “哈，我在緊張？我干嗎要緊張？”蔣心伊不自然地笑了一聲，隨即卻又沮喪地異常安靜起來。


    “明明就是在緊張。”煩躁地喝完最後一口啤酒，他站在那里遲疑了一下，扭頭看著她，“反正他就要來了，應該沒有危險了，你在這里繼續等吧，我要先走了。”


    “喂，你等一下！”她沖動地抓住了他，猶猶豫豫地開口︰“你等他來了再走吧……”


    他忍不住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隨即正色看著她，“你到底當我是什麼？”


    “朋……朋友嘍。”蔣心伊微微咬了下唇，看著他，“難道不是？”


    “朋友？”他挑眉看著她，“你覺得是這樣的嗎？面對一個向你表白過的人，你覺得只是朋友？”


    “這種時候不要說以前的事！”她有些惱羞成怒了。


    許喬仁看著她那個樣子卻忍不住笑了一笑，笑過之後覺得整個人心里都空空的，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他回頭看過去，就見到一個男人正朝他們走過來。


    蔣心伊下意識地扯住了許喬仁的衣袖。


    愈走愈近的章洛的臉色漸漸地從之前的平和變得微微嚴肅了起來，蔣心伊看著他那樣的表情逐漸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離他們大概兩米遠的時候，章洛停了下來，看著她開口︰“過來。”


    雖然他的表情似乎很平靜，聲音也盡可能地平緩，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蔣心伊卻感覺到有點心虛，依舊緊緊地抓著許喬仁的袖子。


    章洛再次開口，這次略微嚴肅了一點兒︰“過來！”


    許喬仁莫名地感覺到他身上濃濃的敵意，下意識防範地看著他。


    “心伊，過來！”有些不耐煩，章洛的臉色越變越難看，“你朋友？”


    蔣心伊微微點了下頭，隨即試探地開口︰“你怎麼會在這里，你不是回學校去了？”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現在時間已經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里？”章洛毫不客氣地質問她。


    “隨便走走而已……”她再次心虛地開口。


    “隨便走走？跟他？”章洛的目光毫不客氣地將許喬仁上下打量了一番，完全不錯過他抹蹭過而沾染上污漬的衣服以及那一身完全不像學生也不像有正當工作的社會人打扮，然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嘲弄地開口︰“你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


    蔣心伊完全愣住了，“章洛，你在說什麼啊？”


    她認識的章洛完全不是這種對初次見面的人會毫不客氣地表示輕視的人，但是今天怎麼會這麼說話？


    “我在說什麼？”章洛勾起唇角微微冷笑了一下，隨即向她伸出了手，“如果沒事的話，我送你回家。”


    “章洛？”蔣心伊吃驚地看著他，怎麼都覺得今天的章洛實在是太反常了。


    “我很好，倒是你，怎麼會跟這種人做朋友？”章洛的臉色相當難看，眼神里帶著明顯的排斥。


    “難道我這種人就不能和她做朋友了嗎？”許喬仁冷眼看了半天後終于開口。


    被無辜敵視了——他勾起唇角，看向面前這個男人的眼神也變得更加防備起來。


    “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男朋友的話，”章洛根本沒看他，而是看向蔣心伊，“那麼，答應我，不要再見這個人。”


    “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蔣心伊想試著開口解釋。


    章洛卻微微抬起手阻止了她的話，“你能做到嗎？”


    蔣心伊看了看許喬仁，再看一眼章洛，實在是不知道做何選擇。


    章洛不喜歡許喬仁，這是為什麼？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不是嗎？


    而且，即便她不說，難道章洛一直都不能明白她的心意嗎？


    她是那麼、那麼的喜歡他……


    或許是沉默得太久，章洛的眼神一絲絲變得冷淡起來，隨即轉身，朝剛才趕來的方向走去。


    “章洛！”蔣心伊喊了他一聲，隨即抱歉地對許喬仁點了下頭，然後朝章洛跑了過去，“等等我！”


    章洛的眉間浮餅一抹淡到極點的笑意，微微轉身，握住了她的手，“我送你回家。”


    蔣心伊忙不迭地點頭，“好。”


    許喬仁的臉上露出微微苦澀的笑意，看著他們兩個人一起離開，突然之間發覺，仿佛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了。


    她這樣的舉動……是不是說明了他們以後連朋友也沒得做？


    這個男人對她來說，就那麼重要嗎？


    “好辛苦。”他抬頭，看著夜幕上點綴的星子，微微嘆息一聲，唇邊卻又浮現出一抹苦笑，“可是，為什麼我想一直這樣辛苦下去呢？”